32 天罡步

永夜區與獨孤卓一開始想象的不同, 他對游戲第一個夜晚群魔亂舞、人族逃命的景象印象深刻，認為只要進入永夜區就會遭到攻擊，他便可以想辦法用遁術與劍訣相結合幹掉幾個不長眼的玩家, 達成開宗立派的條件。

誰知永夜區還挺和諧，形形色色的鬼怪想着用各種辦法逃過系統的馬賽克，除了精神上略刺激外，還蠻平靜的。

第一個晚上，魔族和鬼族之所以上街暴揍人族，也是有嫉妒心理在的。

大家都是一起進入游戲的，憑什麽你們白天玩得那麽開心, 又是上香又是喝茶又是圍觀靈芝割菌蓋喂npc的, 他們卻要困在一個黑乎乎的小地方搶為數不多的幾個出門扮鬼做boss的任務。

輕月傲天的朋友逍遙更難受, 魔、鬼們好歹還能在黑暗區域移動，他卻是一棵樹, 還要眼睜睜地看着玩家們在樹下玩耍，更是親眼見到一對玩家在游戲裏莫名其妙處出感情，在大柳樹下約會，想要做些羞羞的事情，好在游戲和諧機制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否則逍遙就要氣炸了。

沉默使人爆發，白天憋得太狠，晚上的魔、鬼們多少有些變态了，這才會無差別攻擊人族, 立志要讓人族在夜間和他們白天一樣慘。

現在永晝區永夜區開放, 大家有自己的區域，随時可以練級，魔、鬼們也就平靜下來。

除了逍遙這種為“孽妖之王”稱號努力的玩家外, 很少會有主動攻擊人族的了。

更何況，有誰會把獨孤卓當成玩家呢？

獨孤卓與隊友們在一起時，玩家們看到他普普通通的玩家隊友，自然會推測他是玩家。可獨孤卓獨自一人時，被當成npc的概率還是很大。

白衣小姐姐就将獨孤卓當成了npc，還以為他是什麽特殊任務，就飄來飄去地說：“你是哪個門派的仙長？”

獨孤卓沒理會她，他掃視永夜區，想要找到幾個看起來不好惹的玩家，要是能遇到當初的擋臉小隊就更好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絕對有正當理由打起來。

白衣小姐姐卻把獨孤卓當成了特殊任務npc，這不知消耗了程序員多少頭發的建模，必須是重要npc，說不定還是主線劇情的最終boss！

想要觸發劇情，必須說出正确的關鍵詞或者做出正确舉動才行，白衣小姐姐不知如何才能觸發這個npc，便嘗試各種對話，與獨孤卓搭話。

“我是淩晨五點更新後第一時間上線的，看到有個掃大街的婦人打扮npc，長得有點像之前豆腐攤上的‘楊寡婦’，因為她長得太好看，有人截圖放到網上了。”

“小鎮郊外的‘茶棚老板’賣茶太貴了。”

“你住過鎮裏最豪華的‘客棧’嗎？我們鬼族可穿牆而入，卻沒辦法進入壇業寺和那個‘客棧’。”

“壇業寺義診攤的老和尚換成年輕和尚了，有人問過其中一個的名字，據說叫‘禪三’。”

獨孤卓捏了下拳頭，思考着言語打擾算不算挑釁，可不可以幹掉這個鬼族。

另一邊的馬賽克玩家已經恢複了正常，他是個長相陰沉臉色泛青的少年，他手裏提着自己的頭，脖頸斷口處的血是黑色的。

“你煩死人了。”提頭少年對白衣小姐姐道，“npc沒掐死你是他脾氣好，你要是敢這麽煩壇業寺的和尚，肯定就是一句‘淦！孽障！’送你回永夜區了。”

“我這不是用關鍵詞試試運氣嗎？”白衣小姐姐眼睛一亮，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說我要不要試試從他身體穿過去，或者附身功能？”

提頭少年擦擦自己眼角流下的黑色液體：“你還說我把自己變成馬賽克吓人，你自己呢？想的都是不影響畫面，但是細思非常恐怖的事情！”

“這才是鬼族正确玩法。”白衣小姐姐露出陰森森的笑容，整個人飄起來，“我來啦。”

獨孤卓看着她道：“我也算是自保了。”

獨孤卓不太明白系統所說的“步法”是什麽意思，他自然地将其理解為禦風訣、祭出法寶飛行等遁術，在帶葉舟轉了一圈後，系統沒有絲毫反應，這或許是因為他沒有殺死任何玩家，也有可能是他理解錯誤。

或許步法并非是指遁術，而是……

既然有人送死，就拿她試試吧。

獨孤卓運轉真元，20級後達到築基期的他已經足以僅憑真元凝立空中了，他在白衣小姐姐撲向自己，想要穿他而過時淩空，足下步伐變化，按照特定的方位在空中行走。

除了遁術外，還有一種術法可以稱之為步法，那便是修真者以天地為棋盤，在棋盤上按照特定的位置行走，每一個腳印視作一個“棋子”，以“棋子”引動星辰之力，稱之為《天罡步法》。

相對的，還有引地下靈脈之力的《地煞步法》。

天罡地煞兩種步法各有千萬種變化，如何利用天地之力，就看修真者自己的理解了。

獨孤卓暫時查探不出永夜區的地底靈脈，此處也不是什麽靈脈特別充足的地方，于是獨孤卓舍棄了地煞，改用天罡。

“哇！飛起來了，是npc嗎？長得真是……”旁邊一個魔族玩家正在感慨，就見獨孤卓淩空走了幾步，每一步都十分用力，每一步都好像在空中留下了一個“點”。

若是白天，獨孤卓可引太陽星辰之力，哪怕他此刻功力低微，只能引一絲太陽真火，也可讓這些玩家灰飛煙滅。

可惜永夜區沒有陽光，只有月亮與星星，以目前獨孤卓的實力，無法引動太過複雜的星辰之力，只有太陰星和北鬥七星可以利用，獨孤卓選擇的是太陰星。

永夜區永遠是滿月，太陰星力最勝，獨孤卓方才踩過的位置泛出點點光芒，天上的月亮看到這光芒，變得越來越亮。

獨孤卓左手指月，右手飛快地繪出腳下《天罡步法》的圖案，雙掌一合，頓時月光大盛，與他步法留下的光芒連接在一起，獨孤卓腳下出現一輪圓月的倒影。

“月亮！有人摘月亮了！”白衣小姐姐絲毫不知危險，瘋狂拍提頭少年，“快快快！愣着幹嘛，截圖啊，拍視頻啊！”

永夜區內的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早有機警的人打開截圖和錄視頻的功能，但他們發現，這些功能在這一刻全部卡住了。

就算有人在獨孤卓發動《天罡步法》前就因為他好看就截圖了，截圖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論壇也好，聊天軟件多人群也好，都不會出現獨孤卓的截圖，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删掉所有關于獨孤卓相貌的影像，不讓他的容貌流傳到游戲外面。

白衣小姐姐呆呆地看着腳踏太陰投影的獨孤卓，卻見那輪圓月離自己越來越近，将她與還在翻截圖功能的提頭少年籠罩住。

柔和又清冷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一瞬間，兩個鬼族好像發自內心地明白了如何更好更充分地使用拜月訣升級，似乎明白如何在月光下增強技能攻擊力。

這種感覺令他們不想躲避太陰星力，只想沐浴在這清美的月光之下，永遠不要醒來。

于是，他們也真的就沒再醒來。

獨孤卓的功力無法維持太長時間，月光散去，兩個鬼身形消散，若是真正的鬼族早已身亡，這兩個玩家也只是死亡掉經驗和裝備、靈石、銀兩而已，不會真正死去。

而沐浴過太陰星力又僥幸不死的鬼族，日後修煉也會事半功倍。

總體來講，反倒算是得到好處，也是獨孤卓手下留情了。

果不其然，兩個玩家死亡後，獨孤卓收到系統提示他可以上傳步法，并得到了空白玉簡。

獨孤卓轉身離開永夜區，他想和葉舟一起刻錄玉簡，上傳等待審核。

他剛一走，兩個鬼族就原地複活，白衣小姐姐幫着少年把頭提高，方便與自己對視。

努力做到大眼瞪小眼後，白衣小姐姐道：“我們剛才是不是看到了天神降世？”

“是，還打了我們一頓。”提頭少年。

白衣：“我們多少級了？”

提頭：“19級，你說20級副本不好打，不想去開荒，想等有人打贏出攻略再去挑戰。”

白衣小姐姐眼神堅定道：“現在就喊人組隊去打滿級本，10分鐘之內，我要站在陽光下，知道這個npc的全部資料。”

提頭：“你看霸總小說看多了，別說10分鐘，20級副本一天只能過一次，你10天都不一定過得去！”

兩人組隊時，獨孤卓飛快地趕往酒樓。

已經快到午時六刻，葉舟12點（午時四刻）就會下線，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等他，想到這裏，獨孤卓頓時患得患失起來、

他幾步踏上二樓包廂，剛走進去，就見葉舟點了一桌子菜，正撸起袖子啃豬蹄。

見獨孤卓回來，葉舟尴尬地放下豬蹄，滿是油的雙手不知道放到哪兒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享受一下游戲裏随便吃的感覺。”

獨孤卓的儀态非常好，之前吃叫花雞時也是斯斯文文的，葉舟這副狼吞虎咽的樣子被他看到，十分不自在。

獨孤卓則是神态自然道：“我擔心你下線了，還好。”

他坐到葉舟對面，随手施了個淨身訣，一道水光閃過，葉舟手上的油就消失了。

不過臉上的油沒有洗淨，獨孤卓叫店小二送來一塊幹淨的帕子，細細地為葉舟擦嘴。

葉舟：“……”

既然有一鍵洗淨的技能，為什麽沒把嘴角也一并洗淨，非要用帕子擦呢？

那種被人暗暗追求的感覺又來了。

然而獨孤卓動作太守禮，即使是隔着帕子也沒有碰到葉舟的嘴唇，他擦淨嘴邊的油後，就放下帕子拿起筷子，對葉舟道：“你想吃什麽，我幫你挑好。”

他暗暗運轉《五行劍訣》，竹筷附近環繞着極小的劍氣，幹脆利落地分解了那只豬蹄，骨頭與肉完美分開，每塊肉和肉皮都切成剛好夾起入口的大小。

獨孤卓将這樣的豬蹄裝進一個空碟中，放在葉舟面前。

葉舟想說啃着吃的豬蹄才是有靈魂的豬蹄，但看到切割得如此完美的豬蹄，還是臉紅一下，倒了聲謝。

“你下線的時間要到了，是在等我嗎？”獨孤卓期待地看着他。

其實是想多吃兩口……葉舟咽下豬蹄，小聲說：“有一部分原因。”

盡管很想讓葉舟一直留在游戲裏陪他，獨孤卓還是說：“你午睡不能少，盡快下線。如果你想吃東西，我今天下午陪你吃三小時。”

“倒也不用吃那麽長時間，”葉舟快速吞掉碟子裏切好的豬蹄，“你成功了嗎？”

“當然。”獨孤卓平靜地說，他表情非常淡，好像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太好了，上傳了嗎？”葉舟問。

“沒有，我想和你一起等審核結果出來。”獨孤卓道。

“可是我馬上就要下線。”

獨孤卓：“那就等你明天上線。”

葉舟忽然覺得自己沒辦法處在獨孤卓的視線中，他有些慌亂地站起來道：“我這就下線，立刻睡覺，下午準時上線。”

他走後，獨孤卓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桌子上，望着空蕩蕩的座位。

就這樣安靜地盯了一個小時，獨孤卓叫來店小二，吩咐他把冷掉的菜撤下去，重新做一桌新的拿手菜，等申時（下午三點）送上來。

桌子被收拾幹淨了，獨孤卓打開身邊的窗子，手臂搭在窗戶上，衣袖被風輕輕吹起。

這時玩家只要擡起頭，就能看到獨孤卓那過于俊俏的側臉，正凝視着對面。

也不知道對面坐的是誰，能夠得到這人如此深情的目光。

另一邊葉舟回到現實，滿腦子都是獨孤卓，他毫無靈魂地吃了午飯，木愣愣地被人放在床上準備午睡。

他一邊覺得和獨孤卓認識時間太短，又不了解網線另一頭的獨孤卓是個什麽樣的人。

說起來，剛認識就不着痕跡地展開追求——當然也可能是他誤會了，獨孤卓對誰都這麽好——是不是有點太輕浮？

可是獨孤卓也沒有對其他人太好，輕月升級後越來越漂亮，獨孤卓也沒什麽反應。烏黑、傲天……這倆算了，一個不顯露人形，還當了和尚貓；一個長得确實過于樸素，升到20級都沒加一點顏值。

萬一呢？葉舟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反正是游戲，可以、可以……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沒有任何知覺，即使每天有人按摩也逐漸萎縮，細得不成樣子的腿。

葉舟安靜地閉上眼睛，沒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