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範遙回過身來,難得溫言對柳淡道:“別怕。”
可柳淡如何會不怕?強裝淡定是一回事,但害怕又是另一回事情。柳淡輕輕吸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是感覺那個楚司彤的名字有些耳熟。大概是太過久遠的記憶,翻找起來只留下淡淡的梨花香氣。司彤,司彤……
她頓了頓,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适合詢問任何和逃亡沒有關聯的話題,但還是問出口:“阿箴……範公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楚司彤這個名字,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範遙見柳淡正站在船舷之側默默出神,雨水打在她身上,衣衫貼到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線。範遙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江湖中雖經歷過漂泊。江湖俠女豪氣不輸男子,同柳淡花繡又差了一種內斂溫婉的氣質。而至于所謂秦樓楚館中的女子,大多妖而不純,眉宇間夾雜太多浮塵。雖然詩詞曲賦都尚可,卻讓人覺得有些輕佻。
柳淡則不同,起初範遙并沒有在意柳淡,在範遙最開始的印象中柳淡只是花繡的附屬品。所謂兩次救得柳淡,也不過是因為花繡背後是花家和金毛獅王、陽頂天的緣故。可現在範遙卻漸漸發現,柳淡從一個朦胧影子慢慢在他腦海中鮮活起來。
像是水墨畫卷,剛開始寥寥幾筆淡色暈染,并沒有讓人覺得注目。可漸漸的這幅畫卷活過來了,那些靛青朱砂緩緩點綴。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等到發現了,才發現已經默默注目了很久。
可惜這還不能算是愛,只不過是淡如雲煙般的喜歡。想來登山遠望,看見雲海在崖岸下濤生濤滅,心生那一剎那的傾慕大抵便是範遙對柳淡如今的心情。
不過範遙既然選擇留下來,那定然會護得柳淡周全。雖然他不一定會光明正大的說出口。
範遙站在柳淡身側,看着少女單薄衣衫被雨水打濕,頭發也濕漉漉的,雨水順着面頰滾落下來。他想了想,回道:“楚司彤這個名字,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過。”一邊說着,一邊解下頭上鬥笠替柳淡戴好,順便調整一下角度。這才滿意的放開手。
柳淡本來擡頭,正說到:“可是我覺得司彤這個名字,好似在哪裏聽到過……”結果看到範遙的動作,頓時面如火燒。連帶着耳朵也紅起來,本是羞赧的模樣。可轉念間又想起昨夜範遙言語輕薄,臉色又蒼白起來。一句話說的低低:“範公子,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還請離遠一些吧?”
範遙從善如流的後退一步,他其實聽得柳淡說道楚司彤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印象。可單單說道司彤兩個字,卻平白覺得有些熟悉。他看了一眼柳淡,他們兩個人并沒有交集,如果單獨柳淡覺得奇怪或者範遙察覺不對,那都不算特別。但柳淡并非江湖中人,範遙卻是對江湖典故了如指掌,兩個人會對同一個名字熟悉,那絕對有不正常的地方……
司彤,司彤……
範遙目光一凝,驀然想到,好似黛绮絲身邊的佩刀名字,便喚作司彤。
——
一刻鐘的時間并不算長,花繡同趙老兒一個文弱一個衰邁,怕是逃不了太遠。如果三江幫執意追上來,估計也有可能被抓回來。範遙要照護着柳淡,并沒有親自護送花繡。由此只能盡力拖延時間,他之所以留下柳淡,其實也抱着這個心思。
範遙這個人,如果他想要溫文有禮,那麽便絕對不會讓人感覺到唐突。他心知柳淡對他抱有一定的偏見,但因為前兩次又施以援手,所以态度猶豫不決。柳淡表面溫婉淡然,看起來沒什麽介意的事情,可內心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
範遙自然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同柳淡這點小女兒心思糾纏不清,何況範遙除了對于紫衫龍王黛绮絲一事情思缱绻,欲罷不能之外。做事都是當斷則斷,如果立時下不了決定,那麽就幹脆揭過不提。等到可以全部解決的時候再提出來。
由此範遙距離柳淡一步之遙,微施一禮,道:“倒是在下莽撞,還請姑娘見諒。三江幫衆人設定一刻鐘時間逼迫姑娘就範,可花繡姑娘雖然離開,但時間間隔短促,怕是很容易被三江幫派去搜捕的人找到。還請姑娘前去甲板同那劫匪拖延一段時間。”
他措辭文雅,不複一開始寡淡簡潔。範遙身有內力護體,雨珠接觸到他身體外側紛紛被柔和力道彈開,身上倒也沒有濕了多少。越發顯得衣袂翩然,風姿清逸。
柳淡同範遙目光接觸,随即移開。只輕聲道:“公子不必多禮,柳淡自然遵從便是。”
她捏了捏袖袋中的那個大概有半個手指長短的木質圓筒,輕輕吸氣。她轉身待要離開,範遙卻喚了她的名字:“柳淡姑娘。”
柳淡回過頭來,她已經進入到船艙內,逆光看不清楚範遙的臉。其實就算看到了,那也只不過是一張面具而已。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一貫的清雅柔和。帶起淡淡的慰撫:“柳姑娘不必擔憂,範某說過,定然會護得姑娘周全。”
柳淡只抿唇淺淺一笑,輕聲應道:“那多謝公子。”心中卻全然沒有把這句許諾當真。
這一句話範遙同柳淡說過兩次,一次是範遙扮作阿箴,柳淡給阿箴銀錢讓他替趙老兒買件衣衫。一次便是現在。第一次柳淡沒有相信,因為阿箴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漁家少年。這一次柳淡還是沒有相信,因為範遙她并不了解。
或者說只隐隐約約有一些了解,不了解并不可怕,了解透徹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了解一半,往往這一半才是最大的變數。
範遙一眼就看出來柳淡的警惕,但他沒有說出來。想了想只是将外衫脫下來遞給柳淡,溫言道:“柳姑娘還請披上吧,外面風雨較大,女兒家淋濕了衣衫總是不好。”
他說的含蓄,柳淡茫然片刻忽的明白範遙言下之意,面色登時通紅。只随手接過道謝,便跑進船艙中。範遙看着柳淡的背影消失,那些溫和瞬間褪去,他本來就不是溫和的人。當然做的準備也不可能溫和到哪裏去,他來到房間中,取出了随意擺放在地面上的箱子。
他臨上船的時候帶着一個箱子,家丁問起來只說是普通的衣物,何況柳淡也正巧說過讓他給趙老兒買些衣物。趙老兒受了他的銀錢自然不會多口,旁人也不會在意一個普通腼腆的漁家少年。何況範遙并沒有隐藏起來,而是光明正大的放在房間的角落中。
範遙态度坦然,宿在一處的家丁也沒有起疑。他們的職責是看家護院,對于江湖中事還真不太了解。所以他們不知道,這個箱子中裝的其實是火藥,按照這個火藥的分量,估計炸毀這條船完全不成問題。他們點燃燭火的時候,很有可能會引燃這一箱火藥,然後就徹底屍骨無存了。
但範遙并不在意,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按照他的計劃會将三江幫的人引到船上來,而花繡将提前離開,炸藥從點燃到徹底炸裂會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安全逃離的。這樣也算一勞永逸,江西那邊戰事抽去了很大一部分明教教衆,想要報仇估計一時半會是沒有人手了。這次也算小懲大誡。
範遙将炸藥沿着牆壁邊緣撒下,随即點燃了一根信香。那信香做朱紅之色,纖細挺直,一點星火明滅。這一支信香徹底燃完後就會點燃下方的火藥,大概會有一刻鐘的時間用來做準備。
範遙再次打量一下四周,這才反手掩上房門退了出去。他武功高超,輕功雖然比不得青翼蝠王韋一笑那般天賦異禀,可也算得上少有人及。他隐匿在艙門處,耳中只聽得雨聲飒飒風聲呼嘯中,柳淡的聲音正緩緩傳來,她說的很慢,可對答如流。
“柳淡不過是普通女子,倒是不敢煩勞諸位如此興師動衆。”
對面三船分別圍攏小舟左右,船桅高聳,上面挑起黑底紅邊的旗幟,對方手持火把,将江面映照的倒似水中點亮浮燈。此處正值夔門最為狹隘之處,總共寬不過百餘米。兩旁山壁頂端探出松柏怪枝,其形做淩空欲飛之狀。
夜如潑墨,一彎弦月似是要割傷人的眼瞳;驟雨潑灑,連接成峻急白線激射而下。隐隐有猿啼凄厲,随風飄蕩,似泣似嘆,怪誕中帶着說不出的酸楚心緒。
正中船只上一人負手而立。神色倒是恭敬,正是前幾日遇到那中年男子,此時那中年男子抱拳一禮。想來原本是兇巴巴的性子,一言不合便拔刀傷人,現在卻要收斂秉性同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文绉绉的談話。總覺得有些違和:“敢問柳姑娘,怎麽不見花小姐?”
柳淡輕輕的笑,左頰梨渦淺淺,道:“花繡她少見外人,還在房間內歇息。幾位若是有什麽事情,同小女子說便是。想來幾位既然提到小女子同花繡的名字,自然也不會是只求財物了。”
那中年男子點點頭,道:“柳姑娘果然聰慧,敝幫楚幫主久聞柳姑娘之名,只是無緣一見。由此派在下唐突前來請姑娘一敘。”
這番話說的更加離譜,柳淡随算不得常年養在閨中,可的的确确行蹤也不過在蘇杭兩地。怎麽可能久聞大名無緣一見?柳淡也有些狐疑,若是一般打劫,早就上前殺人綁架,哪裏會如此彬彬有禮的一問一答?
柳淡輕輕抿唇,她又開始攥住袖口,但表面看來平靜異常:“那請問這位公子,小女子與敝幫楚幫主可是舊識?”
這一句話讓那中年男子也苦笑着搖頭,只道:“這……在下也不知道。時間也不早了,不如便請柳姑娘同花小姐快些同在下前去吧。”
柳淡頓了頓,她心中思慮脫身方法。猶疑片刻,忽然見得範遙推開艙門中跑出來,那中年男子只見一個衣衫普通的漁家少年,心中也不甚在意。只聽那少年道:“不好了,柳姑娘,花小姐她,她在船艙中暈倒了!您快去看看啊。”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遙哥最後那句絕對是要将那些人引到船上點燃炸藥的節奏啊~
今天看到淺顏微笑親和嗷君的評論,恩本文是慢熱木有錯......不過我覺得過了三峽這段劇情大概就能加快節奏啦~O(∩_∩)O~,恩,三峽這段因為沒有去過,景物之類的都很糾結。而且還有花繡和謝遜兩個人估計也是要在三峽開展支線劇情的~
大概三峽還要持續一兩章左右,然後就發展JQ什麽的.....
今天本來七點多要更新的,沒想到作者後臺莫名其妙打不開的,試驗了好久的......
還有R君說的關于花繡被成昆師傅女幹污,這個作者君表示對花繡的結局木有想好,親們有什麽建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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