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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聲喊的惶急,聲音未免大了些許。讓那中年男子聽的很是清楚,那中年男子出來前得了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将柳淡同花繡兩個人完完整整的帶回去。聽得這句話登時也顧不得什麽禮數,直接帶着人從小舟上跳過來。
柳淡聽得範遙這句話本來一怔,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範遙帶着跑進船艙。範遙動作快速,帶着柳淡從後艙門離開。範遙離開之前已經将船艙房間的燈燭全部都熄滅了,等到那中年男子踏入到船艙中只覺得一團漆黑,不免腳步停滞片刻。
此時範遙看了看小舟同岸邊的距離,因為處在夔門最狹隘的地方,百餘米的距離并不算十分長。所以潛游過去并不算有難度的事情。範遙拉着柳淡站在船邊,忽然問道:“你可會水?”
柳淡下意識回答:“會一些,不過不算熟練……”
柳淡自幼長于江南水鄉,自然是會水的。可是她體質畏寒,在水中待得久了也會覺得冷。由此這個水性就勉強維持在一般的狀态下,絕對算不得精通。
範遙點點頭,他倒也沒指望柳淡能水性好到比拟游魚。他溫言安慰柳淡:“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柳淡有些茫然:“啊?我…….”
話還沒說完便被範遙帶着向水下躍去,水波澹蕩陡然間分開,又漸漸的在柳淡同範遙頭頂聚攏。柳淡猝不及防,差點嗆了一口水。她本身就淋了雨覺得寒冷異常,現在又幹脆跳到冰冷的江水中,更是雪上加霜。
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卻覺得水波壓抑中睜眼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為眼瞳被壓迫的很疼。并且幾乎本能的緊閉,不受控制。柳淡唯一的希望就是左手中的溫度,在幽暗的水下,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那一寸溫度是可以緊緊握在掌心的,像是可以讓人安心依靠。
可這個想法也只是一瞬間而已,柳淡握住袖中的竹制圓筒,輕輕吸氣,貝齒咬住下唇。
這顯然不是個好習慣,因為柳淡完全忘記是在水中。吸氣的時候冰冷的江水直直灌入口中,她心下微微慌亂,忍不住掙紮。這一下水未免嗆入的更多,範遙拉着柳淡的手,一直分神注意着柳淡的情況。他感覺到柳淡氣息不穩,便帶起柳淡浮上水面。
剛剛探出水面,柳淡便忍不住嗆咳起來。她面色本來蒼白,可猛烈咳嗽之下浮上幾許紅暈。幾縷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勾勒出有些妖魅的紋路。讓人無端想起青花瓷盞上那些寫意流暢的弧線。
範遙忍不住擡手想要替柳淡将這幾縷頭發拂到耳邊,但被柳淡微微側頭躲過。範遙也不強求,只淡淡的收回手,問道:“你沒事吧?”
柳淡搖搖頭,将手中竹制圓筒放到唇邊,鼓氣吹去,登時只聽得那竹筒發出悠揚綿長的一聲。範遙擡眸看去,只見那竟然是一只馬哨。
江南花家乃是一方富賈,自然吃穿用度連帶着馬匹都是最好的。拉車的幾匹馬都是良駒,雖然比不得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可着實也不差。這馬匹平日訓練有素,聽得馬哨指揮。而柳淡當時臨上船之前便預想留下這個退路,由此說服花繡帶上這四匹馬。因為馬匹可以在水中游動,便是在江水中出了什麽意外,她同花繡脫身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柳淡只知道馬匹會游泳,可至于帶上一個人還能不能游,柳淡從來就沒有試驗過。不過想來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她本想帶着花繡一起離開,但為了安全起見,花繡同趙老兒乘舟離開的時候柳淡并沒有阻攔。一是範遙敵友未明,若是自己執意同花繡一起離開,不知道會讓範遙做出什麽反應。二是她也同範遙想的一樣,需要拖延時間。
範遙見此情況微微一嘆,他的确承認柳淡聰慧,可柳淡那些聰慧在江湖中人看來,未免就稚嫩的太多。範遙看着那四匹馬聽得馬哨聲響,紛紛從船艙上躍下,随着哨聲跟來。範遙心思敏捷,雖然覺得柳淡這個方法不錯。
但柳淡畢竟半點江湖經驗都沒有,她完全沒有想過,江湖中人身有內力,聽力卓越。本來在水下潛行離開到還不容易被發現,可這馬哨吹響之後卻格外引人注目。若是有人聽到,就能知曉柳淡所在的方位。從而抓住或者殺死柳淡。
就算沒有聽到,可這馬匹莫名其妙的朝着一個方向行進,難免會将衆人注意力吸引過來。江湖需要的不是聰慧,而是足夠的小心謹慎面面俱到。
不過範遙早有準備,他估摸着時間,大概炸藥也差不多要燃到盡頭了。他看了看目前這個距離,大概也不會在炸藥波及的範圍內。
範遙忽然對柳淡笑道:“想不想要看煙火?”
柳淡有些不明所以的回道:“什麽?”
她回過頭來,對上男子的眼瞳,有一瞬間的忪怔。
彼時夜風浩蕩,江面微波粼粼,月光映下來,拖曳出很長一段明黃色的影子。大概是覺得已經不用隐藏身份,範遙将面具摘下來。此刻笑吟吟的看着柳淡,黝黑的眼瞳裏褪去了平日的凜然淡薄,裏面是微弱如星子般的笑意。
可就這麽一點笑意,卻極為醉人。範遙生得好看,眼尾輕輕上挑,劍眉斜飛入鬓,鼻梁挺直而唇色略淡。他其實不能用英挺來形容,只是讓人無端端想到水墨畫卷上恰到好處的一筆,濃淡适宜。平白讓人覺得清雅飄逸,風姿隽秀。平日裏冷冷淡淡,加上眉間三分悒郁神色,未免如同明珠蒙塵,少了幾分神采。
可如今江畔月下,水波跌宕,遠處高山聳立,近處船舶數只。這本就是一副渾然天成的畫,而他眸中笑意清淺,眼瞳顏色深的驚人,是一種極為純正的黑色。此時唇畔含着笑意微微彎起,墨發散在江水中,像是不知名的絲蘿環繞起伏。
這真是一副讓任何少女都不忍心拒絕的畫面。
柳淡就不忍心拒絕,她怔怔對上那雙眼瞳,聽得自己的語聲響起來,飄渺的,忪怔的,帶着點遲疑:“現在嗎?可是,這裏怎麽會有煙火呢?”
範遙略側了頭,眼瞳笑意漸漸清晰:“如果有呢?”
他忽然傾身過來,伸出手捂住柳淡的眼睛。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很自然,沒有任何唐突的意思,唇邊帶着點頑皮的笑意。褪去平時周身清冷淡然,反而有些像個未脫天真的孩童。
柳淡微微怔愣,随即眼前被範遙用雙手蒙住,就算再江水中浸泡過,可範遙的手還是溫熱的。柳淡有些緊張的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滑過範遙的掌心,微微的發癢。而男子靠在她耳畔,語聲清雅柔和,溫熱吐息侵襲上耳畔,平白讓人心跳亂了一拍。
他說:“如果有煙火,那還請柳姑娘饒恕在下前日莽撞行為如何?”
柳淡一時間也不知道點頭答允好還是拒絕,範遙略略等了片刻,笑道:“那在下便當做柳姑娘默認了吧。”他的笑聲清越,聲音不急不緩:“三、二、一。”
——
魯鼓覺得這幾日果然是非常晦氣。
三江幫算是水面上盤踞的大幫派,幫主江祝……當然現在只能說是前任幫主了。前幫主江祝同官府勾連,由此就算犯了再大的案件,只要打劫來的銀錢有一部分上交給當官的便沒什麽大礙。這算是官匪勾結,但不可否認效果非常好。
可是仿佛一夜之間有什麽東西就發生變化脫離掌控了。前一日他們還得到花家小姐出嫁的消息,花家富賈之名遍傳,正準備殺人劫貨。可當第二日日出之時便只見江祝雙目大睜死在了庭院中,喉嚨口插入着一只垂着殷紅流蘇的金鳳釵,微風吹來的時候流蘇緩緩晃動,仿佛某個嬌俏少女施了胭脂的面頰。
魯鼓皺了皺眉,他今年已經不惑,人到中年難免會想要找個地方徹底安穩下來。可江湖之所以成為江湖,大概就是很少有人會找到可以栖息的礁石。一望無際的水中記載着衆多人的沉浮,有些人漂泊一生,有些人沉溺于水底。
佛家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可這句話只是那些守着晨鐘暮鼓的僧侶淺薄的見識。
江湖回頭不是岸,而是刀鋒。敵人的,朋友的,還有……親人的。
對于一個劫匪而言,不殺人就被殺,殺了人就有錢財揮霍,不想要貧窮下去就需要付出一點代價。不過據目前看來,代價基本上都是別人付出的,魯鼓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他甚至還有心情想起路上聽到的那些花家小姐的傳言。
據說花家小姐容色秀致,乃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市井傳言并不會全部都高雅而中規中矩,陋巷中的乞兒大概也會湊個熱鬧,有些猥瑣的笑起來:“聽說那花家小姐養在閨中,肌膚如雪,這要是能摸上一摸……”
這要是能摸上一摸……
魯鼓笑起來,他上甲板的時候手下人也紛紛圍攏上來。艙門外還有一個幸存的家丁躺在一邊呻吟。看見魯鼓拎着刀過來的時候驚恐的後退,可惜他傷的是腿,動作很慢而且血從胸口箭傷中噴湧出來。魯鼓走過去,擡手用刀劃開了那個家丁的脖頸。
然後他就進入到船艙中,挨個房間尋找那個昏倒的花家小姐。他忽然間很想知道,她的肌膚是不是真的白皙如雪,摸上去會不會冰冷滑膩。
也許是溫暖的,也說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前文說過的柳淡妹紙執意帶上的那四匹馬麽.....
馬會游泳這個我倒是百度查過,可是至于帶上人能不能游......恩,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不過查了查夔門最狹隘的地方不過百餘米寬,不靠馬匹游也能游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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