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盡管我認為這不是一種很好的組合狀态，但想要離開還是有點兒困難。

他太粘人了。

感慨完了沒一會兒就又笑起來，然後提着一件襯衣和外套在我眼前晃了晃，一副商量的語氣：“換身衣服行不行？”

雖然語氣是商量的，但行為完全不是，沒過一會兒我的上衣便被扒掉了。

我白天不在的時候這家夥似乎把飛機上可以走的地方轉了個遍。

飛機上的廚房還算整潔，如果除了一具皮包骨頭的幹屍不算的話，哦對，我想他是死了之後又被困在這裏餓死的。

死了兩次，真慘，尤其還是餓死在廚房裏。

幹屍化死掉的家夥氣味倒不是很大，至少那個人的反應還算是正常，只是略皺着眉便适應了下來。

然後他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他白天發現的東西旁邊。

這裏竟然有幹淨的水。

流水的聲音讓我覺得……很舒服。

他并沒有往池子裏接太多，不知道是從哪裏搜刮來的毛巾，浸了濕又擰成半幹，他舉起來朝我示意了下，要往我臉上湊。

我本能地往後躲，他動作一頓，眯起眼睛看着我，下一刻手裏的東西便啪的貼到了我臉上。

浪費資源。

我又想翻白眼了。

在浪費了四五條毛巾後，他大概覺得很滿意，便把襯衫的一頭穿過我的腦袋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後他停下來往後退了一步，抿了抿唇問道：“會穿嗎？”

Advertisement

“……”我曲起胳膊，找到了袖口，套了進去。

他似乎蠻開心，等我把胳膊穿進去了又走回來幫我把衣擺拽好，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彎起來：“這樣看着精神多了。”

搭在肩膀的手沒收回去，而是順勢走近了些和我貼在一起，頭放在我的頭側，我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心跳聲，以及他身上那種讓我食欲大開的肉味。

他似乎深呼吸了一下，我也想這麽辦。

然後他略略往後退了一些，我努力克制住咬他肩膀的沖動把頭別向了另外一邊。

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困惑，也有點兒興奮。

“William，你知道嗎？你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什麽味道？

我轉回頭來，想要皺眉。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到了，總之他對上我的視線，似乎懂了我的疑問似的解釋道：“你身上沒有那種……腐……腐爛的氣味，把身上的那些髒污擦掉之後，我聞不到那種氣味。”

那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分辨力沒那麽厲害，但除了他的氣味，空氣裏似乎确實只有那具幹屍散發出來的一些味道。

說實話，我的心思沒有全在這個上面，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在看到那具幹屍之後。

他拽了拽我的胳膊，一邊拉我往回走一邊道：“……好困，睡覺吧。”

你去睡不就好了，我又不需要。

但我沒掙開他，任他把我拽回去。

我在他試圖讓我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倒是很堅決地站在地上沒動。

他疑惑地詢問怎麽了。

我想了想，把手掌和四指比成直角，然後把手指放平，然後開口艱澀道：“……不……喜……”

他明白了我要說什麽，又有些不理解地重複道：“不喜歡？”

我點點頭。

“為什麽？”他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我，然後似乎想起來什麽似的，竟然撲哧笑出來。

……有什麽很好笑麽？

他半晌止住笑，扶着椅背道：“我先把椅子放平，你再躺下行不行？”

好厲害！他居然知道我是不喜歡那種突然往後仰的感覺？

我這次很快地點點頭，他彎腰按了個按鈕把椅子放倒，然後坐到另外一邊，拍了拍座椅。

這次我可以放心地躺下來了。

他躺在我旁邊，我側過頭看他，他則整個身子朝我這邊側着，伸手圈着我。

明明是個男生，怎麽會這麽粘人？

我無意識地也側過來，一只手墊在腦袋下面，另一只手伸出去，搭在了他的腰上。

這樣的動作似乎讓他很開心，他湊得更近了些，絮絮叨叨地開始念。

“你是今天才開始說話的？”

我點點頭。

“是因為我？”

大概是吧，我猶豫着點頭。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頓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笑起來：“不記得我，還會因為我而開口說話？我就這麽厲害？”

……你好自戀。我無語地看着他。

他似乎是有些困了，聲音軟軟的：“原來你真的這麽鐘意我啊。威廉鍋。”說完自己也笑起來。

我不覺得我鐘意他啊。而且……能不能好好說話？

可他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也很鐘意你啊……”

圈着我的手收緊了些，他整個人靠近我懷裏，我墊在腦袋下面的手只好伸出去墊着他的頸。

他偎在我懷裏，聲音有些悶：“都會好的……”

……或許。

或許我留下來，和他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畢竟我現在還算是有了人樣，和我的大多數同伴，也是真的有些不一樣。

或許一切都會好的。

他手上的力道一點點兒放松了去，呼吸均勻，似乎是睡着了。

我的鼻息間仍舊是那種勾人食欲的味道。

卻突然發現，我似乎……沒有那麽餓了……

這大概也是個好現象。

我想我現在的心情會是有些放心吧。

他在我懷裏，我看着他，腦子裏除了食物兩個字，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

大概……一切都會好的。

我聽着懷裏的人的呼吸，心跳，體會着別人記憶裏的那種……安心的感覺。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覺得我應該嘗試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艙門咔噠的聲音，以及細微的□□聲。

那聲音讓我緊張起來。

我終于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

——如果這架飛機上的屍體都已經餓死了。為什麽我剛剛看到的那架飛機上的還是活蹦亂跳的……

保質期這種存在真的太可怕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