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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龍宗,還錢!蘇黎,還錢!欠錢不還,太不要臉……

整齊的口號還伴随着鼓點,越來越清晰響亮,終于将蘇黎從沉睡中喚醒。

他緩緩睜開眼,呆滞地注視着床頂。

那上面不是自己每日醒來後慣常所見的白色仿瓷塗料,而是一層淡藍色的蚊帳。

再僵硬地轉動眼珠子往床外看去。

屋子不算小,有四十平米,擺設的家具奢靡豪華。

最醒目的是一座雕花大衣櫃,足足占據半面牆。不論是質感還是做工,都透露着昂貴。

蘇黎發澀的腦子轉了半晌才順暢,想起自己沒在家裏。

不光沒在家,連原時空都不是。穿到這個修仙世界已經過去了十來天,現在的身份正是門外人口中的翔龍宗掌門。

“翔龍宗,還錢!蘇黎,還錢!無恥掌門,太不要臉!”

外面的聲音還在持續,整齊而有節奏,想忽視都難。

打自己穿來第一天,只要出這屋子,院牆外就會有人對着他喊還錢,就跟民工集體讨薪似的。

宗門一圈也有人守着,若是夜深人靜,還能聽見他們劃拳喝酒的聲音。

這時,門被咣地推開,一名只有十歲左右的小童,端着個托盤氣咻咻地走了進來。

“十八,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開始催帳了?”蘇黎聲音帶着剛醒的暗啞,隐隐還有一絲起床氣。

之前每天都是下午才開始,估計都是睡夠了才幹活,今天也太積極了些。

十八将托盤重重座到桌上,沒好氣道:“山門外剛又來了一戶收賬的,紮了營帳不說,連小妾都帶着,看樣子要常住了……”

見蘇黎還躺着不動,他板起小臉粗聲粗氣道:“快起來,用飯。”

蘇黎擡起身遠遠地看了下托盤,裏面就擺着一碗粥,顏色一言難盡,散發着淡淡的醬油味。

哎,又是這個。

他重新躺下去,扯起身上的錦被蒙住頭,重重吐了一口氣。

從穿來後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飽飯,随時都在饑腸辘辘中。

每天都是靈米熬的稀粥,裏面撒點鹹菜粒。最近兩日鹹菜粒都沒了,都是滴幾滴醬油攪一攪。

開始還讪讪詢問門派中的廚子能不能做一頓幹米飯。

身材圓胖的廚子王鐵聽見這話,一對八字眉瞬時垂下去露出滿臉苦相。

“掌門,之前還有點靈植,現在只剩缸底的靈米,怎麽還敢做幹飯?明日的粥裏都要摻上豆子才行。”

見蘇黎滿臉驚愕,王鐵詫異道:“不是山門被收賬的堵住,您說既然不能出去買米,以後頓頓喝粥的嗎?”

他敏感地察覺到蘇黎的目光正在自己肥壯的上半身打轉,連忙解釋道:“這是浮腫,餓的。”

蘇黎将頭蒙在被子裏,但那锲而不舍的讨賬聲還持續傳入耳中,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後悔……

就非常後悔。

自己不該在直播的時候去喝水,再堅持一陣就好了。

喝水也行,前面桌上就有一杯白開水,萬萬不該去廚房拿可樂。結果腳下一滑,頭撞上沙發角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到了這兒,還成為這個修仙門派翔龍宗的掌門。

沒錯,自己真的穿越到了修仙界,并成為一代仙宗掌門。

但卻和那些小說主角不同,不但沒有仙術本領,還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貸,被債主堵得出不了門。

剛穿來時聽着讨薪口號,看着牆外拉起的白色橫幅,本以為會是個身負奇冤的少年,在慘遭滅門後修煉得道的故事。

沒想到經過一番旁敲側擊,原來自己并未被人迫害也不需要報仇雪恨,只因為原身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作為一名仙二代,在繼承了蘇老掌門的仙宗和財産後,蘇小掌門立即過上了窮奢極侈揮霍無度的生活。

奇珍異石,買!法寶仙丹,買!這房子日顯老舊,不順眼,再重新蓋一座大殿!

玉蠶絲做成的衣衫,至少五萬靈石一件,每個季節定十件,打包所有流行款!

如此一來二去,家産很快敗光,宗門裏不光跑得只剩下五人,還欠下了3900萬靈石的外債。

在蘇小掌門絕望自殺的瞬間,自己穿了過來,這副爛攤子就哐當掉在了頭上。

總而言之,一切全怪那瓶打折可樂。

可樂不光殺精,還殺人。

癟癟的肚子響了起來,蘇黎還是掀開了被子。再難吃也得吃,總比餓死強。

“十八,今天怎麽是你送飯,不是林瓜瓜了?”蘇黎趿拉着布履走去淨房。

十八撅了下嘴,“瓜瓜昨晚想偷偷翻出去買靈米,結果那牆頭被人下了術法,他定在那裏一晚,天亮才回屋,受了凍在捂汗。”

蘇黎聽到這話,正在洗臉的動作一滞,慢吞吞地挂好帕子,手就搭在木架上開始沉思。

總這樣縮着也不是個事,得想個解決的法子才行。

自己打穿來後就一直渾渾噩噩,整天關在屋子裏自閉。

可人總得接受現實不是?既然回不去原世界,那就得在這邊好好活着。

還不上那3000多萬巨款,但瞧着屋裏的玉器家具,總還能抵上一點。

起碼讓那些債主不逼得這麽緊,讓自己喘口氣想法掙錢。

回到屋子,十八已經擺好了粥,黃褐色的米湯,飄着稀稀拉拉的幾顆米粒。

蘇黎端起來湊在鼻下聞了聞,味道讓他沒有一點食欲,肚子卻歡快地叫了起來,如同條件反射一般。

“去将所有人叫到山門口,我有事要說。”蘇黎嘴裏說着,眼睛一直看着那碗黃湯。

十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還要去山門口講,不去不行嗎?那裏全是堵門的人。”

“必須去,這些話只能在那裏講。去吧去吧,乖,我喝了粥就來。”蘇黎拍拍十八的頭催促道。

十八又撅了撅嘴,雖然滿心疑慮,但還是聽話地去了。

蘇黎慢慢喝完醬油粥,打開那座大衣櫃,開始挑選衣衫。

裏面的衣衫五顏六色材質各異,擁擠得活似服裝大賣場的貨架,把整個衣櫃都塞得滿滿當當。

他手指在那些布料上滑來滑去,最後選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出來,慢慢往身上套。

這長衫認不出是什麽面料,摸上去很滑爽,穿在身上後又非常挺括。

系好那條繡着暗紋的月白腰帶後,他轉身向朝向右邊。

右牆上鑲嵌着一面落地玉鏡,一整塊玉晶瑩剔透,隐隐透出溫潤的光暈。

只見那光滑的玉鏡裏,出現了一名容貌昳麗的青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用漂亮二字來形容,是因為他的長相雌雄難辨,一種介乎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美,純真又性感。

皮膚白皙,大而黑的眼睛帶着濕潤的水氣。眼尾往上挑起,增添了幾分勾人的意味。微微嘟起的嘴唇很紅,像是海棠花瓣。

月白色的衣衫貼服地顯露出修長的身形,腰肢盈盈一握,勁瘦而柔韌。

蘇黎第一次照鏡子時,就為這具身體的美所震撼。而且這長相同原世界的自己很相似,只不過是化妝後再加上美顏的效果。

可還來不及細細打量,那絲欣喜就被鋪天蓋地的口號和鑼鼓聲給驅散了。

拾掇好自己,蘇黎繞回廊過竹林往山門口行去。剛進廣場,便聽見山門外有一道尖細聲音,“蘇掌門出來了。”

那聲音在一棵高高的樹上,旁邊還露出帳篷的尖頂,以及袅袅炊煙。

兩棵樹之間還拉着一道橫幅,血淋淋的幾個大字,「蘇黎還我血汗錢」。

頓時,十幾道身影嗖嗖飛上樹巅,因為毫無準備,有人手上還端着碗。

“蘇掌門,該還賬了。”

“翔龍宗真不要臉,借了靈石幾年都不還。”

“蘇黎,雖然戚宗主不讓咱們進你宗門,可你只要出了這門,就別怪咱們不客氣。”

“看他還能縮幾天,餓都餓死他。”

“蘇掌門,你要是還不上,可以來伺候我,一晚算一萬靈石如何?”

周圍頓時發出一陣哄笑聲。

“蘇掌門這麽貌美,我出兩萬一晚。”

“五萬!”

“十萬!”

蘇黎就作沒聽見,垂下眼簾緊抿着唇繼續前行。

幾縷發絲被風吹到頰邊,襯得皮膚更加白皙,在陽光下近似透明。

“掌門,人都到齊了。”緊閉的大門前,一名四十多歲年紀的男人迎了上來。

他叫陳子星,是宗門長老,留下的五人之一。

其他四人正跳着腳和外面的人争吵,包括年幼的十八。

“你娘雖然年老色衰,但是老子不嫌,可以拿來當淨桶使。兩顆半靈米一晚,給你三顆不用找。”林瓜瓜雖然受了涼鼻子甕聲甕氣,但絲毫不減戰力。

樹上那人氣得左右看,找不着趁手的東西,就一只碗擲了進來,“小王八蛋,老子砸爛你的嘴。”

碗未落地便被高大憨實的弟子孟興凡接住,掃了手中一眼又反擲了回去。那人學他伸手去接,哎喲一聲,被那力道帶着翻下了樹。

“他們的飯好香,裏面還有肉。”孟興凡轉頭悄聲道。

十八瞪了他一眼,偷偷咽下口水,板着小臉道:“我不稀罕……”

蘇黎見此情景,更是作了決定,“先別和他們吵,我有事要給你們講。”

“我要把所有物品抵押出去還債,以求這些人能寬限我還錢的時間。”

幾人聽見這話,都瞬時安靜下來,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可是,可是這所有物品,都是掌門你千辛萬苦弄來的,而且每一樣都深得你喜愛呀。”

林瓜瓜呆呆地說道。

“東西沒了還能再掙,但是眼前的難關要先度過。”蘇黎眼見他們都面露不舍,就出言安慰,“不能這樣繼續挨餓下去。”

門外的人群多日連蘇掌門的影子都沒見着,這下見到人,口號聲頓時響徹雲霄,扯着所有橫幅左右晃動。

有那情緒激動的,已經忘記不準他們踏入翔龍派的訓誡,躍上院牆作勢往下跳。

“你他媽敢跳?忘記戚宗主的話了?”十八眼光瞥見了,連忙大聲喊道。

那人頓時如點穴般僵在了原地。

“欠大家的賬我都認,會想辦法盡快償還,我用物品做抵押,只求各位再寬容我一段時間。”

蘇黎的聲音瞬間被淹沒在口號裏,越來越多的人躍上了牆頭。

“憑什麽信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們诓走,趁機逃跑?”一名中年人居高臨下站在牆頭,對着蘇黎露出輕佻的笑,“蘇掌門不如陪我一晚,表示下誠意。”

只見空中一道陰影飛過,正砸中那中年人的腳,随着他痛呼一聲跌下牆頭,一把鍋鏟當啷掉下牆頭。

王鐵走過去拾起那鍋鏟,又不聲不響地站回原處。

蘇黎接着道:“我發誓一定不會逃走,會想法還上各位的賬。可總是這樣被堵着,我也不能去掙錢啊。”

話音剛落,有人便冷笑了一聲,“你蘇小掌門的名聲那可是享譽在外的,你的誓言比那牛糞都不值錢。”

“我們不信你,還錢,我們就要你還錢。”

“蘇黎,你少花言巧語,我們可不會受你的騙。”

“現在的情況就是,蘇掌門要求給出時間讓他還賬,而高利貸債主卻不放心。如何化解兩方矛盾,找出一個折中的辦法,目前沒有任何進展……”

人群中,有人拿着一面玉盤,小聲而嚴肅地說着。

眼見牆頭的人躍躍欲試想跳入院子,正在混亂之時,一道低沉威嚴,并帶着幾分冷意的聲音響起:“我幫他作保行不行?”

衆人回頭,只見那棵紅雲般的千年古楓下,負手站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繡着銀色雲團暗紋的黑袍,襯得他寬肩窄腰身姿颀長。

濃眉深目五官鋒利,雖然不帶任何情緒,但所有人皆心中一緊,感覺到無形的威壓,瞬間安靜下來。

“戚……戚宗主……”有人認出他的身份,失口出聲。

戚無隅向前緩緩走了幾步,身後跟着一名抱劍的弟子。

他目光掃過安靜的衆人,“諸位放心,雖然我不讓你們進去,但蘇黎也出不了這座山。”

“他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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