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李伯一直站在廳門外,目送戚無隅的身影消失在園子大門才進屋。

然後對着蘇黎行了一禮,恭敬客氣地說道:“蘇掌門,那您看什麽時候去合适呢?”

蘇黎有點局促,“李伯,叫我蘇黎就好了,不用稱為掌門。”

李伯笑了笑,“蘇掌門折煞小人了,尊卑有序,這可千萬使不得。”雖然自稱小人,但他的态度卻不卑不亢,目光平視着蘇黎。

蘇黎也就不再說什麽,道:“那就煩勞李伯帶路。”

李伯的眼神從他一塵不染的絲袍長靴上滑過,領着蘇黎往園子外走去。

院子外是片清幽的竹林,枝葉繁盛挺拔青翠,一條石子小徑蜿蜒其間。

李伯将人帶到林子深處,不知從哪裏提來個大竹筐和竹耙,放在蘇黎腳邊恭敬道:“蘇掌門,這林子裏的枯枝敗葉不少,您就先把這些葉子清理了吧。”

說完,微微一躬後便轉身離開。

這林子足有半個操場那麽大面積,蘇黎走在其中,腳下幹枯的葉脈發出裂開的脆響。

他将長袍下擺掖在腰間,袖子挽起,仰天深呼吸一口,抓過竹耙開始耙那些厚厚的落葉。

戚無隅端坐在正殿首位,聽着宗門的孔長老彙報今日仙界事宜。

下首位置坐了好幾位仙風道骨的長老,皆是一臉憂心忡忡。

“昨日夜裏,又有仙門人士和魔界中人在赤淵打鬥,天快亮才停手,據說雙方足有三百餘人。”孔長老捋着長須道。

身旁的劉長老嘆息,“如此下去,我恐事态發展一發不可收拾,以至又釀成數百年前那種大禍。”

“所有明令禁止都不管用,我看啊,還是要聯系各宗門,重懲那些前去打鬥的弟子。”

幾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上首的戚無隅,等他定奪。

“這事我和各宗主也講過,但都沒有更好的方法,只能說管好自己門裏人。”戚無隅捏了捏眉心,“還請各位長老将門下弟子看得再嚴些,搞清楚他們平日都在想什麽,做什麽。”

“現在的年輕人,除了修煉吃飯,整天都捧着個影玉,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孔長老一臉無奈。

其他長老也深表贊同,“是啊是啊,哪怕在修煉時也要偷偷回個束音。”

“還有鏡幛,最可恨的就是鏡幛,把那些弟子的魂都給勾沒了。”劉長老咬牙切齒。

也有人不贊同,“此言差矣,那些修真講堂之類的就很不錯。”

戚無隅見他們開始争吵,便站起往大殿行去,“今日議事就到這裏吧,平常對弟子們多注意點。”

“謹遵宗主令……”所有人都站起身,恭敬地目送戚無隅離開。

處理了一上午事宜,戚無隅想想也沒有其他事了,就順着大路回一隅園。

路過栖霞湖時,看見旁邊一株老柳下,幾名弟子擠成一團,在看其中一人手上的影玉。

那幾名弟子看得非常投入,并沒發現戚無隅從身側經過,還興奮地議論着:“這段像被放上束音後,轉發十幾萬次。”

“真的太美了,我覺得綠黛仙子都被他比下去了。”

“話也不能這樣講,各有各的韻味……”

戚無隅平日從來不管這些弟子,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毫無興趣。

目不斜視走出一段後,想起自己剛才在大殿上說的話,不由頓住了腳步,又轉回身走到那群人身後。

因為身形高大,他負着手微微探頭,從他們的頭上往下瞧。

那些弟子的頭擠在一起擋住了影玉,但是戚無隅聽見裏面在播放一首曲子。

曲調很奇怪,而且伴着有規律,持續的敲擊聲,好像和着心跳的節拍。

他微微側頭品了品,怪,但是挺好聽。

“你們這看的是什麽?”因為想了解弟子們言行,于是他和藹地出聲問道。

一名弟子頭也不回地答道:“在看束音裏轉發的一段像呢。”

“哦,是什麽大師在演奏曲子嗎?”戚無隅繼續問。

“不是,是昨晚鏡幛裏——”那弟子邊說邊擡頭望來,待看清楚對話人的臉後,一句話斷在了嘴裏,露出一副受到驚吓的表情。

“戚,戚宗主!”他尖銳的聲音都變了調。

頓時,所有人都擡頭望來,驚慌地站好和他打招呼,緊張尖銳的「戚宗主」聲此起彼伏。

那名拿着影玉的弟子也快速關掉,并揣進了懷裏,聲音發顫道:“戚宗主……”

戚無隅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問,将這群人吓得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雞,頓時也感到很無趣。

想轉身離開,又想了想道:“你們剛才看的是什麽呢?鏡幛裏的一段像?”

“就,就辰逸真人的修真講堂。”一名弟子大着膽子回道。

戚無隅疑惑反問:“辰逸真人?”

辰逸真人講學怎麽配上這樣的曲子?戚無隅本想追問,但見一群人都緊張地望着自己,個個像要閉過氣去一般,就壓下滿腹疑問,只點點頭轉身向回走。

邊走邊擰眉思索。

如果是普通的影像,為什麽會躲着人,還搞得如此緊張?聯想起最近頻繁的仙魔沖突,戚無隅覺得這事不是那麽簡單。

可能有什麽極端的影像,在弟子中私下流傳,撺掇着他們去尋仇鬥狠。

自己得引起重視,告訴那些長老,讓他們私下去查,看這些人都在偷看什麽。

蘇黎将滿滿一筐枯葉抱出竹林,倒在路邊的推車裏。

将空竹筐放在一旁,胡亂抹了把額頭的汗,抽出十八給他插在腰間的折扇,打開扇起風來,準備歇一下就去園子裏洗臉。

等他跨入園子後,撞上正往外走的李伯。

“蘇掌門,我正去尋你用午膳。”李伯恭敬道。

眼神飛快地從他污黑的袍腳手臉上滑過,“蘇掌門要不要先去沐浴?”

蘇黎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可以,那就有勞了。”

“蘇掌門客氣……”李伯淡淡道,然後往前面帶路。

蘇黎快速洗了個澡,換上李伯送來的一套新衣衫。

顯是平日給客人準備的,布料剪裁還不錯,就是稍大了點,不過好在是深黑色,經髒。

他将過長的袖子挽了幾圈,走出淨房時,一名候在門外的下人,領着他往飯廳方向去。

蘇黎也覺得自己的身份有點尴尬。說是雜役吧,管家和下人都對自己客客氣氣,生疏卻恭敬。說是客人吧,可又幹的雜役的粗活。

到了飯廳,偌大的飯桌前,下人正在撤盤碟,想來戚無隅吃過飯剛剛離開。

李伯拉開首位下方的一把椅子,示意蘇黎坐下。

下人端着托盤上前,一樣樣地放到他面前。一碟清蒸南瓜,一碟清炒蝦仁,還有飄着幾粒蔥花的冬瓜湯和一碗靈米飯。

李伯說:“我們宗主素來喜食清淡。”然後告辭離開,剩下幾名下人就侍立在一旁。

蘇黎的口味重,喜歡吃那赤醬麻辣,但他絲毫不敢表露出分毫,在絕對的安靜中,艱難吃完了這一頓。

離下午開工還有一會兒,吃完後便準備在園子裏逛逛。

當他順着木廊往東面走去時,一名下人趕緊攔住,道:“蘇掌門,那邊宗主不讓去。”

蘇黎心下了然,那邊恐怕就是戚無隅的居所,所以才不允許自己過去。于是換了個方向往西邊走。

果然,那下人沒有再攔住他。

這園子很大,蘇黎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位,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了一片漂亮的湖泊。

湖水湛藍,旁邊是草坪,一座精致典雅的小院坐落在邊上,紅磚綠瓦飛檐高翹,甚是漂亮。

他到草坪徑直坐下,呼吸了一口帶着淡淡水氣的空氣,兩臂張開撐在身後,雙腿放松地搭着,轉着頭四下打量。

目光落在那院子,牆不知用什麽做的,光潔如鏡面,倒映出藍天碧波和自己半躺着的身影。

一陣柔風拂過,他覺得渾身的疲累都消失得無影蹤,開始看着自己的倒影并哼起了歌。

這具身體還是偏瘦弱了點,蘇黎想着,幹脆站起身左右照着看。

作為一名女裝主播,他是很在乎身材的,特別是屁股一定要圓潤挺翹,小馬達一樣抖動時才會更好看。

他撩起寬大的衣袍下擺,撅着tun,帶着幾分挑剔,側身看着自己在那牆壁上的倒影。

不夠,這弧度還不夠,雖然挺翹,但結實點會更完美。

他以前就每天堅持做深蹲,以期塑造最好的tun形,所以每當他跳電tun舞時,觀衆都會瘋狂起來,打賞刷得屏幕都看不清。

到了這邊後,一開始就被逼賬,接着努力适應新環境,好久沒做過屁屁保養了。

想到這裏,蘇黎看看四周,除了幾只不知名的小鳥掠過湖面,一個人影也見不着。

很好,天然的運動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輕聲打着節拍,面朝湖面背朝小院,撅着屁屁一上一下做起深蹲。

衣袍太大,他将下擺掖在腰間,因為不習慣這裏的亵褲,就露出兩條細白修長的腿,還有和銀色魚尾裙同款面料的四角內褲來。

太陽撒在他身上,那團銀色的渾圓,随着他的動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飄渺樓的書房裏,李伯側身面對戚無隅,彙報着這幾日戚家送來的消息。

這裏是專門辦公的院子,因為面朝煙波浩渺的湖水,所以叫做飄渺樓。

戚無隅立在單面玉做成的整面牆壁前,深邃的目光凝視着院外的湖面,不時簡短地提幾個問。

“最後,戚老夫人還問您,什麽時候給她帶個人回去……”李伯彙報完所有事情,最後又添上了一句。

然而室內一片安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忍不住擡頭看向戚無隅。

只見他還是看着外面,一貫無波的臉上卻露出了怪異的神情。

逐漸地,一臉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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