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申醒先看電影的劇本，封面的标題是《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故事的開頭是在機場大廳中，昔日的一對戀人時隔十年再次重逢，那些以為的銘心刻骨終究是化成了釋然一笑，能夠平靜下來坐在一起喝一杯咖啡。

白骁舒與方怡蓮在大學時代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情侶，男才女貌、門當戶對，從大一交往之後兩人之間的感情穩定，大家都以為他們會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就在白骁舒快要畢業的時候，他的母親意外車禍死亡了。白骁舒的父親因為妻子的死亡備受打擊一下子就中風了，原本幸福的家庭一夜間支離破碎。

白骁舒與方怡蓮原本約定一起去國外留學讀研，但白家發生了這般變故，為了照顧中風後的父親，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國。方怡蓮卻不願意為此妥協，她是一個目标堅定的人，并不願意為了白骁舒放棄自己的未來規劃。

白骁舒了解自己的女朋友，她并不是一個愛情與家庭至上的人，他們并非不能同甘共苦，方怡蓮甚至都提出不如把白父接出國治療，可是白骁舒放棄了這個選項。如果只是論醫療水平，國內外沒有相差太多，但是跨出國門到一個新的地方，必然有一段适應期，他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在身體情況不穩定的時候，還要去陪着自己去嘗試一段不安穩。

于是兩人就此和平分手，天各一方。有些愛情盛開的時候很美很炫麗，但誰也不能預測，它是煙火還是陽光。

不可能沒有感傷，這是在純真年代裏遇到的愛情，放手意味着對于現實的妥協。甚至還有一些憤怒，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命運。奈何最後只能留下遺憾，這就是凡人的生活，有得有失，禍福無常。

方怡蓮一走十年，她在外面聽過一些關于白骁舒的消息，那些錯失了一人終生不娶的故事畢竟只是故事，白骁舒在九年前就結婚了，他的妻子方怡蓮也認識，是兩人同一學校的同學呂葑菲。

方怡蓮有些想不起呂葑菲的樣子了，記憶中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與他們不是同一個專業，好像是學習心理學的，曾經大家一起上過選修課，有合作過一個課題。

方怡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是失落的，她與白骁舒只分手了一年而已，他就已經另娶他人了，不知道是應該說男人薄情，還是她自己不夠灑脫。

方怡蓮想問為什麽，但她沒有問出為什麽，為什麽在愛情裏是一個蠢問題。

已經分手就不用牽連，即便她以為他們之間的分開不是因為不愛，但她也明白那是因為愛的不夠深刻。既然如此，前男友能馬上想開，另娶他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那麽方怡蓮也就不用于心不安，也不用每天像是鐵人一樣打拼，心裏也不用還存在一絲幻想，有一天她還能遇到白骁舒，有能力為白骁舒與白父負擔一些什麽。

如今重新見面，方怡蓮看到了白骁舒手上的戒指，她終于承認白骁舒變得很陌生了，總感覺再也找不到從前那個男友的影子，這種感覺很奇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而她也能用平和的心态問起白骁舒關于他妻子的事情，不在帶有遺憾，只是帶着調侃。“你也是下手夠快的，沒想到居然是我們班級裏結婚最早的哪一個，有孩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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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骁舒提起妻子的時候眼神很溫柔，“葑菲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家那時候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父親的情況很糟，我又是剛畢業進入工作崗位，是葑菲照顧我比較多。在不知不覺裏，好像缺少了她就如同生命缺少了空氣，不能生存下去了。所以很水到渠成的我們就結婚了，時間也是快，居然就這樣過了十年，我們沒打算要孩子，兩個人陪着彼此的狀态才是最好的。”

方怡蓮沒想到白骁舒會這麽說，她只是驚訝了一下就笑了，這樣也好，有一個人驚豔了歲月，有一個人溫柔了時光。白骁舒與呂葑菲的愛情不一定多麽轟轟烈烈，卻是能細水長流。

兩人在機場分別，這一別真的就是再也不用見了，兩人走向不同的方向，已經各自安好。

白骁舒在大學畢業那一年遇到了暗戀他多年的呂葑菲，他的生活就從B市，搬到了S市。呂葑菲學的是心理學專業，雖然不同于醫學院的學生，但她卻認識擅長治療白父疾病的醫生，就在S市。

于是他們三個人就一起在這裏安家了，白骁舒後來知道了呂葑菲的個人情況，她的父母在她初中的時候就意外生亡了，死于煤氣爆炸。呂葑菲是個堅強的女孩，她沒有方怡蓮漂亮的外表，卻有着能與白骁舒渡過一切苦難的意志。

白骁舒一開始是被感動，而更是呂葑菲身上的堅毅讓他有了安全感，誰說男人不要安全感的，白骁舒處于最脆弱的時候，他已經不再适合一份單純的愛情，反而接受了呂葑菲這種半是能讓他依靠，半是相互扶持的感情。

白骁舒這次坐飛機就是回老家一次，方怡蓮并不知道，他心裏最重要的兩個人其實都已經不再了，他是回去為了父親與呂葑菲掃墓的。

在白骁舒與呂葑菲結婚後不久，白父的病情居然神奇的穩定了下來，別人都是兩個人的蜜月旅行，而他們則是帶着白父一次回了一次老家。白骁舒的母親也是埋在那裏，這也是給白母去報結婚的喜訊。但就是那一次在盤山公路上，厄運又找上了他們，一家三口連人帶車都摔下了山，不幸的是只有白骁舒一個人活了下來，白父與呂葑菲都一次喪命了。

白骁舒也受了很嚴重的傷，當然醒過來之後得知了所發生的事情十分難過。他這一生也許就是沒有獲得幸福的權利，總是得到了又失去，輪回不休。白骁舒無法回到S市，那裏有他的美好回憶，他孤身去到新的城市，從不摘下婚戒，就仿佛妻子還活着那樣生活。

白骁舒似乎能夠感覺到自己可能有了一些心理陰影，為此他去了解了心理學，他從來就不是蠢笨的人，幾年之後他從過去裏走了出來，更是成為了知名的心理咨詢師。既然妻子已經過世，不如他就代替妻子完成想要成為心理咨詢師的心願。

白骁舒拜祭了雙親與妻子，他吻了吻妻子墓碑上的照片，眼神極盡纏綿，卻也只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但他這一次沒有能再次逃脫死神的魔抓，說來是過于巧合，他是被馬路上的電線墜落給電死的。

方怡蓮結束了國內的探親之旅回到了米國，她卻意外收到了一份快遞，這是一份遲到了九年的快遞。是從華國發出來的，寄件人她也不認識。

郵政公司表示這是他們的工作失誤，這份包裹不大，裏面裝的是文件資料，不知道怎麽會從傳送帶上跑到了機器與地面的夾縫中。這次是因為廠房改建才發現了這個包裹。

方怡蓮也沒聽哪個朋友說過要給她發快遞，所以當然不會前去郵政公司詢問。她抱着萬般疑惑打開了這份包裹，結果這裏面是一份關于呂葑菲的調查，包括了她父母因為煤氣爆炸時的死亡調查，還有原來呂葑菲與白骁舒的母親原本就認識，她們的關系似乎不差，白骁舒的母親喜歡音樂，兩人是在一個琴行認識的，這裏還有一張合照，不是正面照，而是兩人四手聯彈時被人拍的側面照。

方怡蓮有些疑惑，她與白骁舒的母親也見過面，準确的來說準婆婆與準兒媳的關系并不太好，因為方怡蓮事業心太重，不是那種會乖乖聽家長話的孩子。

這份報告有些沒頭沒尾，她有些不明白到底為什麽會有人寄給自己，難道是讓她聯系白骁舒？可是按照時間看，那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就算知道在分手之前，白母就認識或者很喜歡呂葑菲，方怡蓮除了稍微有些惡心之外還能怎麽樣呢？

沒等方怡蓮理出頭緒，她接到了來自國內的電話，是警方想要請她協助調查。白骁舒死了，不，應該說死的那個人不是白骁舒，而是呂葑菲。

在馬路上意外觸電生亡的屍體被送到了醫院，卻是被發現這是一具變性人的屍體，臉部動過刀，胸部也動過刀，不過下體沒有。

這就有些驚悚了，這人不是白骁舒，而是一個女人，無法從指紋上判斷，因為他/她的十指都受過傷。不過，卻在刑偵系統中發現了吻合的DNA，死者是呂葑菲，因為從前偵辦她父母煤氣爆炸案時，檢測過呂葑菲的DNA 并且入庫了。

關于那份快遞給方怡蓮的調查報告，關于白母的死亡，這裏面又藏着什麽真相？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想要相愛，可是你說你給不了。你放不下過去，你心裏永遠都有一段從前，就算不得不妥協于現實，但卻不願意放棄了心裏的愛。

我也以理解這樣的愛，因為我也得不到你的愛，既然永遠不能相愛，那不如就讓我成為你吧。愛你就要成為你，那我們就能真的永遠在一起了。’

申醒看完了最後一段來自于呂葑菲的自白，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這是呂葑菲在劇中唯一一段臺詞，其他時候都是通過白骁舒的回憶看到了呂葑菲這個人，當然了其實是呂葑菲變成白骁舒之後的幻想。

啊啊啊，申醒已經有些亂了。真的要讓楊沱接這個戲嗎？以為是文藝愛情電影，最後變成了可怕的驚悚故事。說好的讓楊沱演一些正常的角色呢？

“為什麽不演？”楊沱本人倒是挺喜歡這個故事的。這部片子挺考驗演技的，一直出現在鏡頭前的都是白骁舒，一個是大學時代的白骁舒，一個是後來呂葑菲變性變臉成為的‘白骁舒’，他們相似而不同。

特別就像是‘白骁舒’在墓前親吻呂葑菲的墳頭照片時，那種變态而神經質卻飽含着深情的感情，真是做到了‘我愛你，成為你，愛着我’的毛骨悚然的愛情。

楊沱還是頭一回不能輕易理解這樣的角色，用他以前的理論，愛情發生在人類之間，那種感覺與對食物的喜歡差不多。可是楊沱不會喜歡紅燒肉，想要成為紅燒肉，最後吃掉自己。這都是什麽古怪的邏輯！

不過正是因為這種挑戰讓楊沱有了嘗試的沖動，說不好他能借着這個片子了解一下什麽是愛情？“如果沒什麽大礙，我願意接。”

當然不可能沒有大礙，最大的大礙，就是這劇本不是其他公司送來的，而是申醒從來沒聽過小導演投來的劇本。如果不是他工作負責，一視同仁，就會錯過這本子了。

“你确定？我和這位白導接觸過了，本子是他寫的，他是大三的學生，沒錢沒權，意思是如果你看好，請幫忙拉投資。那就等于你要全部壓在這片子上。

我當然是希望你能從小熒幕走到大熒幕的，但是我希望你的第一步走得穩妥一些。參與一個知名導演的大制作，就算只是演一個配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劍走偏鋒。楊沱，我們嚴肅一點說，拍電影不是過家家，你知道外面多少人希望你栽一個大跟頭，這一步嘗試失誤了，說不好前面所有的榮譽就都要打水漂了。”

“申哥，你知道這輩子我覺得自己最幸運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楊沱看着窗外的藍天，地球的藍天與他在荒漠星上透過電子光屏看得完全不一樣。從前，他從來不能有失誤，失誤就是被蟲族吞噬，沒有輸贏，只有生死，終于這輩子不用如此了。

“這輩子，我有了失敗的權利，我才二十一歲，我想要自己應該能演到六十歲。我不是很着急，你也別太着急。我不會忘記為什麽要演戲，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完成一個夢想。這有些可笑，我卻很開心能別人會因此笑我。”

那證明我活着，活在這個現世安穩的地球上，每天有吃有喝，這讓我感到了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