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為你做的玫瑰餅

婆子嘆了一口氣，“小丫頭，別做白日夢了，醒醒吧！那一日，九殿下的表妹，也就是咱們的郡主也在現場，她身邊有個丫頭，名字啊已經記不得了，這一主一仆，眼睛裏看着的，心尖上想着的，就都成了那位紫衣少年九殿下。”

“婆婆你上次還說那丫鬟的名字叫做樂清呢，怎麽這會兒不記得了？”

“你這小妮子，都說了這名不能說，你不要命了。”

小婢子沒了話，手上搓衣服的速度也慢了些。

“那樂清啊，也是命苦。沒事怎麽就要往郡主娘娘的槍口上撞呢，郡主娘娘那哪是吃虧的人吶！”

“婆婆，你自己也說了。你還是快些說故事吧，後來呢？”

那婆子揉了揉眼睛。

“後來呀，九殿下就上了戰場了。第一回 來的時候滿身都是傷，誰能想到那是昔日冠絕京都的九殿下啊！郡主娘娘就派樂清去照看九殿下……”

“那不是……”小婢子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樂清日日夜夜守着九殿下，陪着九殿下養了半年呢，這才讓九殿下好全了。只是這半年的時間，郡主娘娘卻跟九殿下疏遠了。”

小婢子聽得起勁，她本就是樂清的死粉，為這樣的結局暗爽呢。

婆子卻忽然不說了，從石頭上起身，又把小婢子盆裏的衣服抓了過去。

“婆婆，你……”

小婢子很快便恍然大悟，低頭賣力幹活，遠遠的腳步聲傳來。

“她算什麽東西，她連承睿哥哥彈奏的《三疊》都沒有聽過，她也沒見過承睿哥哥的騎射，他一個人就能在春闱上獵得最多的獵物，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承睿哥哥意氣風發，少年英雄的樣子，她也不知道，承睿哥哥所有的過去。憑什麽，她卻做了承睿哥哥的王妃。”

“郡主，您還是息怒吧！如今的公主府，可不比往昔了。”柳國公夫人輕輕嘆息，“當年秦王之亂，公主臨陣變節，王爺與公主府始終是有心結的。如今王爺能不苛責公主府，已經是萬幸了，您若是再惹事，公主殿下也保不住您啊！”

舒寧瞪了她一眼，提起她的羽紗長裙，走在了柳國公夫人的前面，絲毫沒再搭理柳國公夫人的意思。

柳國公夫人被下了面子，索性站在原地不再跟上，等人走遠了，才扇了扇手中的小扇，一臉抿唇不悅的樣子。

身邊伺候的嬷嬷最是懂得察言觀色，已然把國公夫人此刻所想說了出來，“夫人吶，公主殿下與王爺離了心，郡主又是這樣跋扈的性子，跟着公主府，日子不一定能走得遠。咱柳國公府，論起來也是開國的勳貴，如今雖落敗些，到底底子還在，您不如尋個機會回國公府去，公子年紀也大了，明年若是能高中，再配上一門不錯的姻親。咱們未必就不風光。”

“我倒是也想啊。當初公主府輝煌，我歡歡喜喜地住進來，如今公主府落敗，我棄人而去，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閑言碎語戳我的脊梁骨呢！我的昱哥兒也不知道争不争氣，能不能考上還未可知。還得靠着公主籌謀，我哪裏走得了。左右不過是一些閑氣，我暫時還能忍。”

話落，那婦人便搖着扇子，扭着腰肢離開了。

這日，蕭承睿下了朝，從內閣乘車回府，一路拐到了朱雀街上。

“王爺，聽說王妃把您送的琴給挂了出去，又高價買了回來。焦尾乃是您的心愛之物，盛京城中，誰不稱道您當年那一曲《三疊》啊！”

“既是往事，就別再提了！”

蕭承睿翻了翻書，又道：“去百味閣買些糕點吧！”

淩風小聲嘟囔：“當年冠絕京城的王爺，如今這是被王妃拿捏得死死的！唉……正應了那句英雄難過美人關！”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絡繹不絕的叫賣聲傳入耳畔，蕭承睿的馬車從花顏居門前駛過，清脆的風鈴聲淹沒在人海中。

一雙修長的手掀開車簾子，往那座精致華麗的兩層閣樓望了一眼，“花顏居”三個大字映入他的眼簾。

他忽然想起，她說今日休息不上班，該是在王府中吧！

一連接了多日，突然發現她不在這裏，倒有些讓人悵然了。

他放下手中書卷，閉目凝神，耳畔傳來了來往的議論聲。

“聽說沒，蘇公子前腳剛在高山流水居花高價買下了綠绮琴，我們的輔政王妃後腳就買下了古琴焦尾。輔政王妃原是慕家女，京城首富慕家，和江南首富的蘇家，這二位，若是女未嫁，倒真是絕配的一對。”

“哈哈，倒應了那一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不說了不說了，我都能想出那一副凄楚的畫面了。”

“切，得了吧。你當九殿下是吃素的？九殿下當年，可是半個京城的夢中情人。別說是女子了，就是男子，誰不為他當年的豪氣折服？”

“你說輔政王？噓，那一位，若是四年前，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絕世之人。可如今，就像……就像……是地獄歸來的惡鬼！依我看，讨不得女子歡心。噓，別說了，若是被官差聽見，咱們都得玩完……走了走了！”

車中人的眉頭深深地皺起，睜開雙目，複又拿起書籍，卻愣是盯着那一頁，發了很久的愣，直到淩風輕扣車門，小聲喚了一句：“王爺，到了！”

越過同倒座相連的大門，又走過一座花廳，繞進垂花門，沿着一道抄手游廊，一路走過前廳，順着一條小石路，走在幽靜的紫竹林中。

“王爺，這是您買的一份百味拼盤，王妃愛吃栗子，就多買了一份栗子餅，你看，我們是直接去雪蘭院，還是……”

“去楓竹苑！”蕭承睿踏着虎虎生風的步子，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期。

“小姐，你這玫瑰餅能吃嗎？”

“我是放了□□還是鶴頂紅啊，怎麽就不能吃了？”

“王爺身份貴重，若是吃得不好……不是，我的意思是，若是您想讨王爺歡心，大可以再學習學習，不必今日就來啊！”

“你懂什麽，趁熱打鐵！”

一雙繡着銀線莽紋的雲履忽然踩上了一片枯葉。

咔嚓一聲，說話的聲音也停了。

他的步履忽然間慢了下來，輕輕地踏在石板上，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但裏面的人已經接到了信號，晴柔捂嘴偷笑，慕卿卿則是忽然間提起了一顆心，忐忑不安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一會兒掀開提盒上的白布看看，一會兒又趕緊把白布合上，局促地往晴柔的懷中藏。

但這小心思，早已經落入了別人的眼中，月門的影牆後，那襲藍衣身影終究是晃到了面前，臉色沉沉地看着她，身後跟着的還有提着東西的淩風，食盒上大大百味二字，讓慕卿卿把玫瑰餅藏得更好了些。

“王爺今日回來地真早啊。我路過此地，所以坐了一會兒，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站住！”

慕卿卿猛地頓住腳步，朝淩風擠眉弄眼，淩風回報以同等方式的擠眉弄眼，然後攤手搖頭，表示自己也一無所知。

慕卿卿只得退了回去，微笑着道：“王爺還有什麽事情嗎？”

“本王有些餓了！”

“淩風，還不快把百味拼盤拿出來。王爺我跟你說，這百味拼盤，是由十三種特色糕點組成的，因它是金陵人獨創的，所以又叫金陵十三味，這其中就屬栗子餅最好吃了。”

“那是淩風買給他妹妹的零嘴。”

淩風：“……我，呵呵，家妹年幼，愛吃些甜食，這不，吵着要呢！”

他十分識趣地拿着糕點退下了，又不敢真的把這糕點拿回家給妹妹吃，只一路抱回了房間。

晴柔意會了淩風的眼神，也悄悄地退走了，楓竹苑的婢子本就少，自從雲珠走了以後，便更是無人了。

人都走了以後，慕卿卿倒是大起了膽子，把提盒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掀開上面的白布，從裏面取出瓷盤，上面只堆了五塊圓形的糕點，散發着玫瑰的香味，和面粉香油的氣息。

蕭承睿往前走了幾步，一撩衣擺，在慕卿卿對面的石凳子上坐下，伸手取了一塊玫瑰餅，輕輕咬了一口。

然後，他的動作微微頓了一頓，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吃着。

“王爺，好吃嗎？”

慕卿卿坐下，雙手托着腮，靜靜地看着他。

“不怎麽樣！手藝還需精進！”

“這樣嗎？我第一次做！”她笑得有些憨。

其實她以前是常做的，只是以前買的都是調配好的粉和餡，自己要做的不過是揉面團，壓造型而已。

而這次是全面操刀，再加上認不出廚房裏那些稀奇古怪的調料，廢了不少的勁。

她笑着，也伸手去拿，卻忽然被一只遒勁有力的手捉住了手腕。

他分明僅用了兩根手指，卻好像有千斤力道，頓時間動彈不得。

她疑惑地擡頭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已迅速吃完了一塊玫瑰餅，随即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已叫人備了晚膳，這會兒該擺上了，随我一同進去吧！”

慕卿卿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她的玫瑰餅，跟着蕭承睿起身。

抓住手腕的動作，改成了握住小手，他的掌心有一層薄繭，摸上去像是她以前喜歡的磨砂屏幕的觸感，只是更柔軟溫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