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段時間的事情往往一波三折，難怪陸吾會這麽想，自彭天城後遇到的波折無一不是以前思慮不慎所致惡果，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萬事萬物，但求一個謹慎二字。

眼下這條叫年的白蛇或者黑龍雖救他幾次，但還不足以全信，這山又遍地污濁死氣，貿然下去恐生變故。陸吾留了個心眼，讓赤練和灰鼠留下，在洞口垂下一根繩索，每隔一個時辰便拉一下，過了一個時辰如果沒有回應，赤練變化成真身，用巨喙鑿開一個窟窿救人！

一切準備妥當，陸吾才施展禦風之術緩緩從漆黑的洞口落去。尋常修者的洞府無一不是靈氣環繞，水月洞天，可這個洞穴确實越往下降黑氣越濃郁，壓迫着人的神經。白蛇卻感覺越發暢快，來回在陸吾肩膀上游走。

約莫已經下降了數百丈，還是沒有到達洞底，下面的空間卻極大，隐約開始有空氣流動，正當他開始懷疑時，白蛇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期待響起。

“到了。”

陸吾再次扔下一塊石子，石子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不斷回響，看來已經到了。撤去法術，陸吾終于踩到地面，不禁舒了一口氣，卻同時發現，就在落地的瞬間，白蛇不見了。

四周漆黑一片，此時白蛇又突然消失，各種不好的猜想一起往心頭湧，觀白蛇對于死氣的喜愛之色，恐怕離魔物也有三分距離，自古妖魔變化多端，難道是故意引他到此？

陸吾取出準備好的一根木棒用騰火術點燃，火焰發出的光芒将周圍照亮，但三丈開外，又是漆黑一片。

“這裏黑氣凝聚不散，日積月累，就算尋常草木都能化魔了。”

陸吾陸吾往前走，終于在一扇門邊找到了白蛇。它擡着頭看着門上的圖騰，似乎知道陸吾會找來，低沉的聲音由于洞穴構造而産生的回音變得更加神秘。

“這裏有一陣法，你進去試上一試，一個時辰內能不能破此陣，便是你的本事了。”

白蛇就在門前，和他只距離五步遠，陸吾看了看門上奇怪的條紋，心裏犯嘀咕，既然是他要來，為什麽不直接告知陣眼所在，為何還要故意考驗一番？這條白蛇的意圖越來越摸不透了。一邊想着一邊擡腳走進一步，腳掌剛剛觸地面，眼前景物突然天翻地轉，白蛇發出淡淡微光的身體化作煙雲消失。

低頭一看，上一瞬他還在充滿死氣的洞穴中，這一刻卻身處懸崖邊緣，周圍怪石嶙峋，往下看，腳下是一片火海。同時就在低頭的一瞬間，一陣熱浪襲來，烘烤得人口幹舌燥。

陸吾猛地退後一步，腳後一陣心驚的斷裂聲，身後連接懸崖的高山竟然是瞬間全部坍塌，将後路斬斷，只于腳下一丈方圓的石柱，孤立于火海之上！

他已經踩入了白蛇所說的陣法之中！

世間陣法，皆有破綻。陸吾記得經書上曾說過，下等陣法改境，正如之前在小無量山是遇到的雙環陣法，兩陣相互依，環環相扣，布置巧妙，而和眼前這個眼前這個相比卻是如小巫見大巫，班門弄斧入不得眼。

Advertisement

上等陣法意在攻心，布陣者不會刻意模仿環境讓人深入其中不自知，而是從一開始便告訴你，這是幻境，是假的，可你就是出不去。

因為不用迎合模拟環境，所以極難找到“破綻”，因為處處是破綻，無從下手。藏一片葉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和其他葉子放在一起。

而眼前此陣，暴露在陸吾眼前的東西除了腳下千千萬萬的火焰便是支撐他的石柱，無論哪一個都一目了然，破綻，沒有破綻。

下面烈火炙烤不斷在催促，陸吾明知道這是陣法中的一環，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起來。

心境一破，腳下又傳來清脆的斷裂聲，迅速在腦海中放大，一丈方圓的石柱瞬間毀去一半，只要稍微往前邁一步，便會葬身火海！

陣眼！只要找到陣眼就能破陣！他甚至有些慌亂地四處張望，看着眼下的火焰突然生出一種後悔的情緒來。若是不上昆侖，不學修仙，恐怕也沒有這麽多事了。這近一年來，那一天不是生活在膽戰心驚中，朝不保夕。上一世早逝，上天憐惜讓他重來一便，為何不好好珍惜，非要上昆侖上來！

陸吾發起呆來，腳下的石塊卻在一塊一塊掉落，不一會兒，半丈的地面只剩下他腳踩之地，只要再墜落一塊，整個人就會掉下去了。

這時，石塊已經隐隐松動，猛地将他從懊悔中拉出來，可是石塊已經滑落，雙腳寬的石柱瞬間變的僅容單腳站立。

陸吾搖晃着身體保持平衡，身上瞬間逼出一層冷汗，又迅速被火焰烤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陣眼到底在哪裏？陸吾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他胡亂地掃過眼前所有事物，卻僅僅只是浏覽，并沒在腦海中停留。慌亂已經讓他忘了思考，越想把東西往腦子裏塞，越是半點都看不進去。

他再度開始懊惱，這麽慌張簡直不像他……

不像！一點都不像！陸吾心頭猛地一陣，仿佛被兜頭一盆涼水，整個人都暢快起來，同時腳下的最後一塊石頭開始松動，只要再猶豫一息便會徹底斷裂。

陸吾放緩了呼吸，此時他再看腳下的火焰不再是懼怕，灼熱近不得他身。他微微一笑，縱身躍下，幾乎就在他的腳脫離石柱的下一瞬，石柱四分五裂。

火光瞬間将人吞滅，陸吾卻感受不到痛苦和熱度，他睜開眼睛，四面黑氣環繞，白蛇仿佛玉石一樣散發着熒光。他又回到洞穴中了，或者說，他一直沒離開過。

看來他猜對了，此陣的陣眼竟是被困之人！從第一步他進去，他的心緒便被擾亂了，變得慌亂不安，被陣法所牽制。若是晚一步發覺，石柱徹底坍塌，恐怕早已葬身火海。

想到這，陸吾又不禁想起，除了困陣之外，高明的陣法中還有一種殺陣！幻境亦真亦幻，若是在幻境中死了，在真實中也會同時斃命！以白蛇的修為和心計，在洞穴前布下殺陣也沒有可能。看着四步開外白蛇山上的冷光，陸吾猛地一陣心驚，竟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白蛇不在意地掃了掃尾巴:“還差一點。”

陸吾一時捉摸不透他是可惜還是高興，又聽白蛇的聲音:“陣法已破，過來。”

“此陣如此兇險，裏面到底放了什麽？”陸吾坦率往前幾步來到門前，随口問到。

“兇險？你只不過嘗了十之一二罷了。”陸吾心中一頓，聽見白蛇的命令聲:“龍尾第五片，龍頸第三片和第七片龍鱗，輸入你修煉游魂術的靈氣。”

陸吾一一照辦，緊閉的的龍石門咔一聲緩緩升起，一陣濃郁的靈氣瞬間流出。與外面的死氣和黑氣截然不同，這個洞府內濃郁的靈氣讓人心驚，凝聚成半固體狀甚至肉眼可見，和天靈丹煉出時的情況不相上下。

然而僅僅這些靈氣是不會讓陸吾如此激動，真正讓他驚嘆的，是洞府內堆砌的靈石和法器。

堆砌！若不是眼前的的情形實在超乎想象，陸吾絕不會用這個詞。

巨大的洞府內，赫然有兩座金光閃閃的高山。一座，是萬千上品靈石堆成，顆顆都是拳頭大的，比陸吾寶袋中的足足發大上一圈，裏面的靈氣凝聚成白色霧絲。

另一座，是由無數法器法寶組成，随意地堆在一角，竟然也形成了一座大山。數不盡的法寶各自發出光輝，交相輝映成一道光幕，帶來的震撼可見一斑！

如此兩座寶山同時出現在眼前，陸吾呆了一瞬，迅速拿出腰上的芥子寶袋，一聲不吭敞開袋口，作勢要收。

白蛇啪一下尾巴甩在陸吾手上，恨鐵不成鋼:“你先去幫我取一樣東西，這洞穴裏的東西再取不遲。”

陸吾只好收好寶袋，看向白蛇。

後者尾巴微擺，靈活地繞過幾座寶山，又陸續經過幾個法寶，都被小型陣法好好保護起來。和剛才那些随手堆起來的法器相比，顯然不是一個等級。

陸吾不禁多看了幾眼，剛才白蛇說這裏面的東西都可以取，也就是說這些也可以帶走？

走了百餘步，陸吾已經到了他所說的放東西的地方。

一看就知道這東西與衆不同，甚至周圍兩丈內的“雜物”都被清幹淨，獨放在一角。那是一個黑色暗沉盒子，緊連着一塊火紅的石頭，上面刻畫着複雜的陣法，遠遠看去仿佛有火焰燃燒，石頭和盒子一并放在一個半人高的平臺上，火紅色的光幕将外界隔開。

白蛇停在平臺邊，回頭看向陸吾，黑玉石一樣的眼睛閃過一絲冷光。

“我要你把體內的精魂輸入這陣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