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8

林秋坐在離沈嘉明最遠的位置，發着呆看游戲輸家跳搞笑舞蹈，他一點也笑不出，和大廳其他人哄笑一團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梁時仲遞給他一本書，“無聊的話，要不要看看書？不喜歡這本，那邊書櫃還有很多。”

林秋道謝，伸手接了過來，書名是《宇宙》。

梁時仲還是和大學時一樣，喜歡閱讀，而且喜歡的內容非常寬泛，比如現在他腿上放的就是《山海經》的中卷。

心煩意亂的時候，靜下心來看看書也好，正當林秋為宇宙的偉大所震撼的時候，大門打開，是帶着米奇發箍的鄭凱倫，他笑着往前跑，目的地卻不是鄭炀的懷抱，正中紅心，賴在林秋懷裏撒嬌，“林叔叔，我回來了！”

“凱倫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大家都祝我生日快樂！林叔叔你說，是不是天天都是生日就好了。”

“雖然不能天天生日。”一旁的梁時仲開了口，“但是凱倫你可以天天都快樂。”

“那梁叔叔，我天天都快樂的話，可以天天吃蛋糕嗎？”

“這個就得問你媽媽了，這不是梁叔叔能決定的了。”

林秋被凱倫童趣的話語逗笑，心情終于好了一些，他偷偷看向沈嘉明，發現對方也在看他，不，應該是看向他懷裏的鄭凱倫，但還是吓得他趕緊扭回了頭。

晚飯過後凱倫吵着要放煙花，林秋本來以為是小型的煙花，比如拿在手中的仙女棒，結果在凱倫的吵鬧中，鄭炀搬了一箱大禮炮出來，林秋才知道原來凱倫每年生日都會放煙花。

小朋友願望過多，蠟燭只能許三個願望，希望媽媽身體健康，希望爸爸身體健康，希望世界和平，或者遇到困難，超人能第一時間拯救自己。

于是鄭炀每年直接給他準備禮炮煙花，帶着童心滿溢的希望飛上天，全部願望都能實現。

咻的一聲響，觀月山漆黑夜空突然被亮白火光點亮，星月瞬間失色，瑩白色星點在天空綻開成一朵朵小型銀白煙花，聚攏交織在一起形成耀眼閃亮奪人眼球的禮花，銀白又變成了湖藍色，變成了熒光紫。

煙花總是最吸引人，在短暫的時間裏燃燒自己成為無可睥睨的主角，流光溢彩璀璨奪目，但當熱鬧結束，明亮不再時，留在腦海裏最美的畫面開始模糊，又只剩嗆人的煙火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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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總在剎那間，沒人可以留住永遠，煙花寂寞又耀眼。

如果沈嘉明在身邊就好了，他又開始貪心，有些着急，他想多留住一些在沈嘉明身邊的記憶，下午被何美的話點醒，與自己不同，沈嘉明總歸會成家立業，等對方有了幸福完美的家庭，他祝福并退後的同時，有可以反複翻頁回憶的畫面，就足夠了。

他找尋對方的身影，卻怎麽也找不到，頓時心裏空了出來，失落感緊緊束縛着他，身後有人給他披了一件外套，林秋這才回過神，感覺到冷風一個勁地吹過來，山上早晚溫差大，鄭炀的衣服不貼身，風從各個空口襲入，他冷的一哆嗦，抓緊了外套緊緊拉合起來

“謝謝。”

林秋道謝，沈嘉明好心，但他不能不知趣，退開離沈嘉明兩步遠站定。

對方卻跟着靠了過來，林秋開始緊張，沈嘉明突然攬住他的肩膀，“林秋，我不生氣了。”

“啊？”

“雖然你還是不懂，但是我不生氣了。”沈嘉明看着林秋，是他被人被事刺激到太過于着急，林秋并沒有錯。

林秋張開嘴，一臉驚訝，反應了半天，愣愣地扭頭看向沈嘉明，“真的嗎？你不生氣了！謝謝你！沈嘉明！”

凱倫從花園跑上來牽他的手，“我又許了好多願望，林叔叔，你說我會不會太貪心了？”

“乖小孩可以許無數個願望，所以凱倫只要做個乖小孩，願望就可以全部都實現了。”

“真的嗎？”

“真得啊。”

“那林叔叔你小時候許願都實現了嗎？”

這個問題難倒了林秋，母親還沒和繼父結婚的時候，一個人帶着他，日常生活都顧不過來，更別說慶祝生日，只有一次母親買了一塊三角面包，面包上灑了幾溜紅綠絲，那面包味道早就記不住了。

年幼的他對着一只小小的蠟燭，許了三個願望。

他其實也記不清他二十年前許的什麽願望，但有一個願望他确定實現了，他沖着沈嘉明的方向點了點頭。

“實現了。”

他希望有一個好朋友，真心待他好的好朋友，可以保護他的好朋友，他喜歡的好朋友。

所以他遇到了沈嘉明。

山路間灑滿月光，車燈亮，只看得清前方，夜晚好安靜，沈嘉明心無旁骛在開車，林秋坐在副駕駛，在昏暗的車內貪婪又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偷看對方。

“你國慶那幾天怎麽安排的？”沈嘉明左手抵着車窗撐着下巴，右手掌握方向盤，這樣的環境讓人容易犯困，他必須找人對話來保持清醒，問話的同時轉頭看向林秋。

“嗯？”以為自己偷看被抓個正着，林秋快速把頭轉向窗外，回答沈嘉明的話，“就，就在屋裏待着。”

車窗反射出沈嘉明俊美的五官，只見他微微皺眉，“這麽多天，就在屋裏待着？”

“上次回過家了，國慶不用再回去，本來想帶我弟在湳北逛一下，但是聽他的意思，他嫌我電燈泡礙事，你不知道，那小子居然在高中就交了女友，還一直瞞着我，我也是陪他報道那天才知道，上次見面也是，一個勁兒就黏着他女朋友。”

林秋着急解釋，害怕社交能力優越的沈嘉明把他當孤僻不合群的對象，啰啰嗦嗦說了好大一通，最後反問對方計劃，接着又想起沈嘉明很早前就定了那幾天會去北海道，當時做旅游規劃的時候對方順便問了自己，那時是失業第一個月，雖然覺得可惜還是謝絕了對方的邀請，即使沈嘉明大方說錢不是問題，可錢對于自己，就是致命難題。

“那你是幾號去日本？”

北海道之旅在某人拒絕的那一刻其實已經告吹，但愛面子比賽衛冕冠軍沈先生還是有得體理由。

“上月收到一個電影首映會的邀請，主演之一是我高中的學弟，正好就在那幾天，所以不去了。”

此事為真，邀請他的明星來公司拜訪那天，公司半數女性突現奇怪舉動，往日辦公室氣氛活躍輕松那日美女們安靜腼腆，素顏排隊進洗手間個個明豔動人出來，辦公室內化學香氣過度，會議室內換三人輪流添茶倒水，才知道這位登門客戶竟然是時下當紅“流量”男明星。

沈嘉明不認識對方，但看私下女同事們熱烈讨論的樣子，能猜到對方受歡迎的程度，而且對方也沒有耍大牌，反而好脾氣的自報家門，嘉明學長，我叫白栎，叫的極為親切，原來大明星是同一高中學弟。

又是客戶，又是學弟，沈嘉明終于接下這份邀請。

“哇，那個人，很厲害吧。” 林秋心裏好奇那位僅憑着電影邀約就能打亂沈嘉明出游計劃的人，但他沒好意思問，下午稀裏糊塗惹了對方生氣，難得對方氣消，又怕沈嘉明覺得他問題多，嫌他麻煩，只低聲感嘆一句。

沈嘉明完全會錯意，想起那天學弟離開後，自己被秘書喋喋不休地推薦了對方好幾部叫賣作品，“他挺好的。”

“真好……”

“不出國的話就在國內找個地方旅游，所以你呢，有無打算？”

“真的嗎？”林秋驚喜地拍起掌來，沒想到這出乎意料的發展，低落的，微酸的情緒一掃而空，“我還沒想過，你給我點時間！”

滑手機到眼花缭亂，旅游攻略刷了十幾分鐘找不出一個理想地方，國慶假期一定哪哪都是人山人海，沈嘉明看林秋越看越崩潰的樣子，正要提議，既然你想去看海，那我們就去海邊。

他的提議未講，對方突然苦着臉看向他，“沈嘉明……”

“怎麽？”

難道又是金錢問題，那他很好解決。

“我忘了我答應過程煦，國慶帶他在湳北玩。”

“程煦？”

這名字聽着耳熟，在回想起對方長相前，心裏先生出來一股不爽情緒，沈嘉明語氣不善，“和他？怎麽玩？玩幾天？”

“我想就是逛街，逛景點，吃吃美食之類的，他國慶不回家，我弟又陪自己女友，他一個人也挺孤單的，我本來想能陪他幾天就陪幾天，反正我也一個人。”

“林秋。”

“嗯？”

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沈嘉明的怒火不知對誰發洩，他想問。

——那我呢？

明明一個小時前，看着林秋單薄背影傻傻吹冷風的時候想，這個人，笨就笨吧，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能等到他開竅，那等就等吧，自己不能着急。

此刻卻還是氣的咬牙切齒，失去理智，一腳踩下油門跑車突然加速，林秋身體猛地向後靠，心跳飙快，吓得叫出聲，“你、你幹嘛！”

“所以你不和我一起過對吧？”

“沒有啊，我不是在想嗎？”

“你都忙着和他約會，還有時間陪我嗎？”

“約會？我和他約什麽會？”突然被扣上一頂大帽，林秋真是委屈得百口莫辯，明明沈嘉明見過程煦，怎麽會誤會他倆是約會？！

“程煦啊，就是上次送我回來的那個帥哥啊，不是女生！上次你們不是也見過了嗎？”

帥哥？

“呵。”沈嘉明不爽地冷哼，“所以，你的答案是什麽？”

雖然山路間沒有其他車輛，沈嘉明開車雖然快但穩，轉彎時也沒有震蕩，但林秋還是害怕地抓緊了把手，畢竟他看對方一點降速的意思都沒有，這裏是觀月山又不是秋名山，沒人要搶觀月山車□□號，沒事不要拿人命開玩笑。

“能不能開慢點，我有點暈車。”

“事多。”

沈嘉明雖然抱怨，車速至少慢了下來，恢複平常，又好心翻出一條薄荷糖遞給林秋，“吃之前看看過期沒。”

林秋暈車是老毛病，薄荷糖放在他車裏準備也成了習慣，林秋接過真的認真看了眼保質期，還可以吃，掏出一顆塞進嘴裏。

“這條薄荷糖難道是上次我吃剩下的？”

“除了你，也沒其他人吃。”

林秋有點不好意思，他自己的問題害得沈嘉明還得費心準備這些，手掌高高舉起許下承諾，“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會在包裏準備暈車藥。”

沈嘉明有心，但薄荷糖有保質期，林秋會擔心，下一位乘客替代自己，永久占據副駕駛位置的那天，薄荷糖變成了沒有人要的過期垃圾。

“不用那麽麻煩。”沈嘉明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着方向盤，“程煦的事你怎麽安排？”

“程煦他上次去機場接我，還幫我把行李帶給我弟，我還沒感謝人家，再說，那小孩一個人在湳北，也怪可憐的，我至少應該陪他兩三天吧？”

他當然也想和沈嘉明在一起，如果能讓他選，他想每天每時每分，都和對方在一起，但是答應過的事不能反悔。

“再說，你不去旅游了，也會被叫回家待幾天吧。”林秋小聲嘟囔，“說不定回家幾天又被安排幾場相親，那大家就哪裏都別去了。”

沈嘉明沒聽清他自言自語，光是想到程煦會和林秋單獨待兩三天，心裏的煩悶已經讓他有點失去理智，“到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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