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9

從鄭家回來當晚林秋就有點發燒，周一早起時扁桃體紅腫疼痛，趕着去看了醫生下午又接着面試，因為是群面的關系，還無法換時間，話也說不了兩句，當然以失敗告終。

晚上回家還得苦着臉面對各種顏色的藥丸，配着苦澀的感冒沖劑，用好睡眠擊敗壞病毒。

可快淩晨十二點，整座城市已經做好入眠的準備，沈嘉明卻還沒回來。

林秋洗漱完畢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半個小時，全心全意注意着玄關有無房門開啓的聲音，結果靜谧的環境裏只有床頭擺着那只鬧鐘滴答走針的響聲，猶豫糾結過後，還是拿出手機準備給對方打電話。

奇妙的時間段，此時打擾對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有無人陪，的确不知趣。

可是既然現在兩人住在一起，他自然會對沈嘉明的晚歸産生過度的關心。

八年友情，難免産生心電感應，他的電話未撥出，沈嘉明主動打了過來。

他的嗓音變得低沉沙啞，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顯得咬字不清不楚，林秋便知道他是喝醉了，沈嘉明不能開車不找代駕卻找他，林秋沒有怨言直接答應下來，問清楚酒吧地址便換了衣服打車過去。

淩晨的湳北市車道上不再如白日間喧鬧堵塞，不過二十多分鐘林秋便趕到了那家酒吧，到之前他以為自己得進酒吧在淩亂昏暗的環境裏，從一群醉漢裏找出沈嘉明，卻沒想到沈嘉明已經體貼等在了門口。

林秋站在離對方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外，看沈嘉明單手插在西裝褲兜，靠在藍綠霓虹招牌旁邊抽煙，晚風從他黑色襯衣解開的第二顆紐扣縫隙間襲入，溫柔地繞開心髒，藍白色的光映在他的側臉，神明手裏最完美的雕像在衆人眼前，他占據的一寸地便是這燈紅酒綠的世界的留白密林，林秋害怕自己不趕快跑過去，就有眼饞的男女自告奮勇頂替他的作用。

可他又突然的害怕和猶豫，那男人身邊的位置，是不是真的該他去。

他抽了抽鼻子，怕感冒傳染對方，出來前戴上了口罩，于是呼吸困難讓他的反應變緩，毫無意義的猶豫中，沈嘉明看到了他。

皮鞋碾滅了只抽了一半的香煙，散了散自己身上的煙酒味朝林秋走過去，他攬着林秋的肩膀走到跑車邊，“倒是比我想的快。”

他的電話一來，林秋便換衣服下樓，一秒鐘沒有耽擱。

沈嘉明掏出車鑰匙遞給林秋，身後有人拍他的肩膀，是剛剛在酒吧聊天的兩個女生，“帥哥，你要回去了？”

“嗯，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

Advertisement

“帥哥留個微信，可以嗎？”

女生主動掏出手機，沈嘉明看了眼林秋，正要劃開自己手機，聽見另一個女生指了指林秋問道，“這是你朋友嗎？剛剛好像沒見過。”

沈嘉明沒停下手裏的動作，只想弄完早點走人，沒想到主動要他微信的女生自以為聰明地下判斷，“肯定是叫過來開車的跟班嘛。”

林秋抿了抿唇，喉頭突然變得幹澀，他扭頭輕輕咳嗽兩聲，沈嘉明願意給微信的女生，他沒想争辯什麽，率先拉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座上。

關門的時候聽見沈嘉明冷漠地說，“他是我的朋友。”

回去的路上，笑容一直挂在林秋臉上，沈嘉明的微信也沒有給出去，就算那個女生攔着他撒嬌了一分鐘，沈嘉明依然冷着臉拒絕了對方。

如果被問到為什麽這麽晚被要求去接人而沒有怨言的話，這就是答案。

他的關系圈很小很擠，擠到全世界的人都只願意站在圈外，但沈嘉明一定在他身邊。

沈嘉明坐在沙發上看着一回到家就去廚房忙活的林秋，很快對方就端來一杯溫開水，沈嘉明端起水杯喝了半杯。

“怎麽戴口罩？你感冒了？”

被問到的人開口是有些沙啞的聲音，“嗯，昨晚有些發燒，今天好多了。”

沈嘉明突然氣憤地起身，“感冒怎麽不告訴我？”

林秋一怔，又不是大事，反而奇怪對方反應為何這麽激烈，“只是感冒而已，我看過醫生也吃過藥了。”

“不是這個問題，你告訴我的話，我…”沈嘉明突然頓住，除了關心對方，除了陪他去醫生，他也不能做什麽，他連悉心照顧都做不好，更別說讓對方三更半夜出門接人的，是他。

“沒關系，每年感冒兩三次我都習慣了，再說小感冒好得也快，你不用擔心。”

林秋總是這樣，在別人想對他好之前，已經先拒絕對方，所以他人緣不好是有原因的，過分害怕受到別人幫助，不敢接收別人的善意，害怕背負人情債，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靠人情債務相連。

他想自己世界單純，但是現實世界怎麽可能。

沈嘉明看向那個單薄的身影，膽小又怕事，不愛與別人親近，除了自己。

裝堅強的能力倒是一等一，受到傷害就躲回殼裏，也學不會反擊，自己偷偷舔舐傷口，對外界一切看似不在意，漫不經心，以為他厲害得百毒不侵，其實脆弱不堪。

這一切，沈嘉明都知道，但他每每想強硬地突破對方的防禦層把人揪出來告訴他，不用擔心，不要害怕，發生任何事你都還有我的時候。

又害怕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這樣的偏心，對方不會接受。

他嘆氣，問林秋客廳餐桌上那包塑料袋裏裝的是什麽。

林秋拍拍腦門這才想起這東西還要放冰箱，不然九月底這樣的溫度在外面過一夜那自己辛苦買來的不就浪費了。

“幸好你提醒我！”

林秋走到餐桌邊，提起沉甸甸的塑料袋晃了晃，“這個是你以前喜歡吃的那家炸排骨，就是學校後門那一家，我今天有個面試在我們大學附近，我特地去買的，你應該很久沒吃了吧。”

塑料袋裏裝着三個紙袋，不只有排骨，還有雞爪和藕餅，“去之前我還擔心那家店不在了，沒想到他們還在，都這麽久了。”

長長的一段話，說到最後喉嚨發疼聲音失聲，林秋卻笑起來，大學時和沈嘉明那群富家公子哥的朋友們去後校門吃一次飯，每次都是固定行程。

林秋會被安排先去買這家的炸排骨，然後跑到美食街出口的那家手搖奶茶店打包幾杯檸檬蘇打和奶茶，最後再去常去的那幾家火鍋店或者烤肉店找他們。

明明以前都覺得又折騰又累。

夏天跑通一條美食街，太陽曬得他出汗不止，回店裏看着一群人吹着冷氣悠閑地在玩手機，見他回去沒有人說辛苦了而是被其他人抱怨，回來的太晚，冰都化完一大半，為什麽不跑快一點？

比起朋友他其實更像跟班的角色。

但現在想起來，沈嘉明參與過的他的記憶，是何其珍貴，即使以後這家店不在了，但他許久後想起，能與他共通這回憶的人，附和他的人，不是別人是沈嘉明，這種快樂，難以匹敵。

是後來沈嘉明身邊出現更親密最親愛的人，也參與不了的時刻，是他的特別權利。

“哪一家？”

打開冰箱門，對方突然傳來的問話卻比撲面而來的冷氣還冷，瞬間熄滅了林秋心裏的火花。

心跟着顫了一下，原來對方并不記得。

原來沈嘉明并不記得，那自己的回憶還能與誰共通……

也是，他只負責享受食物的美味，那家店叫什麽名字，離得多遠，在哪一條街，生意多好排隊多長等待多久，他何必費心記憶，跑腿的人記住就好。

所以林秋記得好牢，不止店名還有沈嘉明的口味，還有冬天裏穿着厚重棉服急速地奔跑的疲勞，重鈍的呼吸聲。

炸的排骨，冷了口味會變得不好，他不想沈嘉明吃到後失望皺眉，所以他跑好快，明明他體育一點也不擅長。

關上冰箱門，視線卻還留在原地，不知道在回答誰一般，聲音低了下來，又顫又抖，“就是…沒事，你不記得就算了。”

他說了店名又如何，沈嘉明也想不起，也是，這種小事，他才不會費心。

林秋轉身，沈嘉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後了，雙手壓住冰箱門，把他禁锢在其間。

沈嘉明開口隐隐有些酒氣，“我不記得，但是你記得我喜歡，所以你特地去買的？”

“我以為…你還喜歡吃。”

山珍海味珍馐美食，能讓沈嘉明留下印象都難，這街邊并無特殊的炸排骨，也只有占滿他這種閑人回憶的能力。

沈嘉明拉下林秋的口罩，看着對方一臉驚慌的樣子，問。

“你這麽想讨好我，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想給自己多找一個立場，能明目張膽關心林秋的立場，能把他的偏心正大光明顯露在外人面前的立場。

可他又怕自己直說心意被對方拒絕，連朋友立場都會失去，只好把球踢給對方。

林秋猛地擡頭看向他，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沈嘉明醉酒後的眼睛蒙了一層水汽，笑起來性感迷人，他張嘴發不出聲音，傻了，呆了，驚了。

他篤定自己在林秋心裏是特別的存在，但到底多特別，他今晚想得到答案。

對方遲遲沒有否認，沈嘉明心裏的期待無限膨脹，熾熱的灼燒感燙得沈嘉明口幹舌燥，他是否能等到一場甘霖？

“就像在酒吧裏的那群男女一樣，在我面前用力的扭啊蹦啊，那麽用心的想吸引我注意。”他一頓，語中帶笑，“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07 15:13:06~2020-11-08 03:09: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obibiu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