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蘇衛國可不會為蘇有福背這個黑鍋，第二天就讓隊裏寫通報，把情況和社員們解釋了一番。

可不是大隊部這邊不給買豬崽子，是咱們被耽誤了，現在排隊都晚了，人家都是提前一年定上的，咱這開着拖拉機也趕不上啊。

大隊的幹部也不想承擔這個責任，立馬就添油加醋的寫了。反正把大隊部和前任隊長分割的清清楚楚的，把鍋全部都甩蘇有福這個前任隊長身上了。

社員們最近忙着春播，但是也不是很忙，下工早，回來跑大隊來問豬崽子的事兒，結果就看到這通報了，頓時心情就不美好了。

都還盼着養小豬，想着年底能收獲大肥豬呢，結果這還得等呢。

再一想，別的隊裏是提前一年定的，在這一年前當大隊長的還是蘇有福呢。

這完全就是被蘇有福給耽誤的。要不是他不做人事，蘇家屯也不至于被人甩後面了。

難怪這些年越過越差呢，就是被這王八蛋給耽誤了。

社員們嘴裏都罵了，現在也不怕蘇有福了，點着名字就罵。

路過蘇有福家裏的時候，還在罵。

“你說說，你咋就幹人事呢？”

“有些人啊，占着茅坑不拉屎，白蹲了，腿咋沒蹲廢了呢？”

“當初咋就選了這種人呢，瞎了眼了。”

蘇有福一家子坐在屋裏都不出門了。

她老娘氣的不得了，但是回頭看着自己兒子，又郁悶起來了，“有福啊，你說你當初幹啥就不好好當隊長呢，你瞅瞅你現在這樣子，活該！”

這回連蘇有福的媳婦都不替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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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當大隊幹部家屬了，成了普通社員了，她可就指着養豬賺錢呢。結果就這麽被耽誤了。

這還是因為她男人的錯。

以前是事兒沒到自己身上，她就覺得其他社員們大驚小怪。這會兒自己也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幹部不幹人事的憋屈結果。

大夥兒憋屈的罵了兩天，蘇衛國心裏就輕松了。好歹沒罵他這個大隊長。

晚上在家裏吃飯的時候，他還嘿嘿的笑了兩聲。

蘇家其他人也罵蘇有福，覺得耽誤了自家發財大計。

蘇青玉道，“都別罵了，咱家不是普通人家，被人聽到不合适。”

陳愛蘭道，“真憋屈，這要是換做以前，我一定要去她家門口潑潲水。”

蘇葉邊吃飯邊道，“哎喲媽，你就別說大話了，要換以前你也不敢啊。”

陳愛蘭：“……”

蘇爺爺道，“這要是過去，咱得開祠堂請家法。”

蘇衛民道，“爺爺，這要是過去，也輪不到您開祠堂，有福叔家裏才是管祠堂的。”

“……”

蘇青玉吃完飯，放下碗筷，“這事兒咱家也別氣了，不解決這事兒，遲早我哥他們挨罵。”

蘇衛國擔心道，“啊，還要罵我？”

“那可不，你好歹是現任隊長，總要給大夥兒解決問題的。”

蘇衛國郁悶的抿嘴，“早知道，咱就不讓大夥兒養豬了。”

蘇青玉覺得蘇衛國這輩子估摸着就只能坐這位置上面了。不對，要是再不成長，只能給他換下來了，這樣的人管理大隊，整個大隊別想着發展了。

她道，“不怕有問題，是怕找不出問題。現在的問題不是找不到豬崽子，只是晚一點而已。再說了，我覺得這反而是一個機會。”

蘇家人都看着她。

劉巧巧給她泡了一杯茶放過來。蘇青玉趕緊道了謝接過來，然後道，“我哥這不是還沒轉正嗎，之前他做的事兒都太順了，社員們會覺得他這個隊長當的輕松，這次遇着事兒了，也讓大夥兒知道，隊長不是那麽好當的。我哥到時候給解決問題了，才能體現出他的能耐。”

蘇衛國緊張道，“那，那咋解決問題？”

蘇青玉道，“你從明天開始，一天幾趟的往公社跑。去找公社領導申請。讓社員們知道，你這是在為了大夥兒解決問題奔波。讓公社知道，你是一個為了社員解決問題的大隊長。”

蘇衛國一臉凝重，“……可是，咋感覺公社那邊幫不上忙啊，他們最近在忙學校的事兒。我為這事兒也去找過何書記，他們讓咱們明年再弄。說已經晚了就晚了，他們也沒辦法。縣裏就那麽多豬崽子。不夠分。”

蘇青玉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指望你，你能去盡力就成了。其他事兒我會想辦法的。等豬崽子問題解決了，整個大隊都要誇你好。年初這轉正的事兒就板上釘釘了。”

蘇衛國有些心虛，“這不是騙人嗎？”

蘇青玉送他一個白眼，“這咋叫騙人呢，這叫美麗的謊言。讓社員們心裏舒坦，他們看着大隊這麽努力解決問題，心裏不就舒坦了？要不然他們不得白白擔心嗎？”

蘇奶奶點他的腦袋，“聽到沒，學着點。咋這麽笨呢，一點也不像我，都學了你爺爺了。”

蘇爺爺：“……”

聽蘇青玉這麽一說，蘇衛國頓時覺得這事兒還真是好事。是個好機會。

心裏就一點也不擔心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往公社跑，還故意和大夥兒打招呼，讓大夥兒知道他是去為了豬崽子的事兒忙活。

果然，社員們聽到他是去解決問題去的，臉上都輕松起來，還有些高興。

眼巴巴的看着他騎車離開。

連着跑了兩天，蘇衛國這邊也沒跑出個名堂來。不過因為去公社跑的多了，他已經開始習以為常了，越來越熟悉自己現在的工作崗位了。

倒是蘇青玉在第三天的時候去了一趟公社。跑綜合辦公室那邊借用了電話，打給了張明家住附近的公用電話。這是兩人約好的時間，能不能成，也就差不多能出結果了。

說了找張明，蘇青玉就挂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張明就給回電話來了。

電話裏也不方便說的太明白，兩人都是盡量簡潔交流，不流露出清楚的信息。

“成了？”

“成了，但是有些複雜。”張明在電話那頭有些緊張。

蘇青玉道，“咋複雜了？沒貨，還是錢不夠？”

張明道，“大隊的錢不夠。都是帶了那個的，雖然重量按照豬肉算。但是都是成年的母豬，養的特別好，一頭都兩百多斤了，總價不少。還好肚子都不算大，沒壓多少稱。”

蘇青玉一聽，頓時樂了，“真的？有幾頭？”

“大概有十五六頭。這是剩下的，但是不能賒賬，他沒這個權限。”

蘇青玉一聽頓時來勁兒了，“是差不少，但是咱也得拿下啊。”

“差個一千多。具體還得到時候算。”

“行行行，我馬上籌錢，你那邊一定要看好貨，等我籌到錢，我親自來接。這是建設農村的重要事情，咱們一定要做好，不能讓農民同志失望了。”

挂了電話之後，蘇青玉長出了一口氣。

成了成了。有母豬了，還有豬仔了。

蘇青玉又想着，心裏就興奮。

但是想到錢的事兒，她就搓了搓手。

一千多可不是小數目，大隊這邊今年辦的事情多，還真拿不出來。就算之前的一千多，那也是八十多戶社員們買豬崽子湊的錢呢。

可惜這會兒又不能貸款。

這個錢從哪裏來呢？

“蘇知青啊，你又來了？”

吳主任來綜合辦公室這邊找其他幹事安排工作，就看到蘇青玉在電話邊上擠眉弄眼的。

蘇青玉一看到吳主任，頓時心裏一跳，然後笑了起來，“吳主任，我這還打算去您辦公室找您呢。”

吳主任将文件扔給通訊員，讓他去給各個大隊那邊宣傳關于教育方面的通知。這才端着搪瓷杯子道，“走，去辦公室談。”

蘇青玉趕緊跟了過去，一路上千回百轉的思索着該咋從吳主任手裏弄錢。

進了辦公室，吳主任就讓她別客氣，自己倒水喝。

蘇青玉笑着道，“這就不用啦，我是找您談正緊事兒的。”

吳主任自己喝了口茶，問道，“是說你們隊裏豬仔的事兒？我和你說，這事兒我真幫不了忙。這些豬仔都是縣裏養殖場統一管理的。每年咱需要多少，提前做計劃，上面給批多少。都是提前一年報的，你們落後太多了。現在能剩一些給你們就不錯了。也別挑剔。”

“這事兒我們已經解決了。”蘇青玉笑着道。

吳主任眉頭一挑，“昨天你們隊長還來這邊找何書記呢，何書記都為難了。”

蘇青玉道，“所以今天咱們自己就解決了。今天我來找您，也是為了和您說這事兒，但是不是讓你們解決問題，而是想為公社解決問題。”

吳主任道，“咱們有啥問題要解決？”

“也是豬仔的事兒。吳主任，通過這次我們隊裏豬仔這事兒之後，我們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咱公社太依賴縣裏了，這樣不好。一旦出現個臨時狀況，太耽誤事兒了。比如今年咱們隊裏臨時要養豬仔，但是又弄不到豬仔，這不就耽誤一年的發展嗎？”

吳主任點頭，“提前做計劃就好。”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咱這麽大一個公社，這麽多的大隊，說實在的，豬仔需求量太大了。而且每次咱還不能挑，太被動了。咱公社的幹部們都是幹實事的，不會去縣裏走啥關系，所以咱們很吃虧。“

吳主任辯解道，“我們這樣才是正确的，這才是思想正确。”

當然，實際情況是，公社也想往上面走走關系，人家領導看不上啊。別的公社更富裕，縣裏更重視。

蘇青玉道，“對，這當然是正确的，但是這也說明，我們很被動。我以點見面，認為解決豬仔問題，也是我們公社大問題。所以這次，我們也想到辦法幫助公社解決這一問題。就是不知道，公社這邊有沒有這個一勞永逸的想法。如果有，這次絕對是一個機會，我們公社會得到非常大的便宜。”

吳主任一聽能占便宜，心裏動了動。一下子想到了公社的燒磚廠。

他裝作不在意的點了根煙，“什麽便宜？”

蘇青玉神秘兮兮道，“我們有渠道，從海城那邊弄到母豬，價格便宜，品種優良。還包培育技術。關鍵是都是成年的母豬，回來就能讓它們下崽，不需要咱自己養的。很快就能見到收益啊。扣除咱們前期養豬成本和時間，絕對值當。”

吳主任坐直了身子，“有多少？”

“大概十來頭。畢竟是大事，我也不好一下子弄太多，公社這邊只怕也不敢承擔這麽大的損失，是不是？”

吳主任點點頭，這事兒畢竟是第一次幹，确實不能承擔太大風險。而且公社也談不上富裕。磚瓦廠還沒開始盈利呢。下面的公糧倒是交上來了，可也往縣裏拉了，沒留下多少。

蘇青玉道，“吳主任，這事兒緊急了，公社如果需要，就盡快做決定。要不然那邊就把母豬弄到別的地方去了。你們也知道，母豬搶手。一年能産兩胎，會生的，一胎能生十來頭的呢。這一年得賺多少錢啊。十頭能賺多少？”

“消息确定了嗎？”吳主任心動的問道。

“我剛打電話确定的。立馬就和您彙報消息了。”

吳主任站起來了，“你等着，我去找何書記。”

他說着，立馬就往隔壁辦公室去了。

趁着他走了，蘇青玉立馬從自己背的斜挎包裏拿出一個搪瓷杯子，然後倒了熱水喝，邊喝邊往自己腦門上擦汗。

很快，吳主任就過來喊她，讓她去何書記辦公室談話。

蘇青玉趕緊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信心滿滿的到了何書記辦公室。朱社長也在裏面坐着。

“何書記好，朱社長。”

何書記和朱社長笑着點點頭。

“小蘇啊，又是你啊，你可一直在為公社考慮問題啊。”何書記對于這種能解決問題的同志當然是欣賞的。

給公社解決問題，那也是給他解決問題。

蘇青玉真誠道，“公社是我家，建設靠大家。我來這裏插隊，但我的根也在紅旗公社。”

何書記知道她的情況，就和朱社長解釋了一下。

朱社長笑着道，“還是咱本地的呢，難怪這麽真誠。”

蘇青玉道，“我也是希望大夥兒都越過越好，這次機會來了，我就想着咱公社了。覺得機會挺難得的。”

何書記點點頭，“事情老吳和我們說過了。就是不知道還需要多少錢。”

“具體價格得到時候按照實際算，成年老母豬都得養一兩年了，重量不會太輕，我知道的是有兩百多斤，人家給的價格是按照豬肉價格算，這價格可算便宜啦。如果定十頭，咱盡量控制重量，讓總價在兩千五以內，回本比較快。”

成年老母豬這個價格也不算貴了。關鍵是現在還買不到。那些養殖場把好豬都留着做種豬了。他們挑選的種豬那都是能生好養的。

聽到這個數據，何書記三人都沉默了片刻，思考着這筆錢對公社來說到底算不算緊缺。

要說拿，那也拿的出來。畢竟好歹是個公社呢。

十頭成年老母豬，一年算兩胎，一次咋樣也是幾十頭豬崽子，一年就能回本啊。

何書記又問道，“真包技術，咱隊裏可沒有這個經驗。”

蘇青玉道，“因為我們隊裏也要養豬，所以安排了人去大養殖場那邊專門學的技術。我們另外還安排了幾名知青同志去學獸醫。”

吳主任驚訝道，“你們搞的這麽周到？”

“養豬也是大事兒，咱承擔不起風險。”蘇青玉認真道。

何書記覺得很滿意，這麽一來，風險就更小了。

朱社長道，“我看到是可以搞一搞。”

何書記也點頭，“那行，那就試試看，一次也不要多的，就要十頭。”

吳主任也道，“這個錢暫時也不緊張。”

三人一拍即合，這事兒就定下來了。

蘇青玉道，“領導，這事兒是定下來了，可有件事兒我們得說清楚。畢竟這母豬便宜，也有他的原因。”

何書記道，“是病豬？”

“這肯定不會，只是我們大隊不是要買豬仔嗎，人家這豬仔都還在母豬肚子裏面。所以這次我們公社買回來的母豬肚子裏的崽子，實際上是我們出了錢的。我們大隊的錢和公社的錢合在一起，這才讓公社這邊能夠以便宜的價格拿到母豬。當然，那些豬仔也還小，基本上不占多少重量。”

何書記和朱社長：“……”

吳主任道，“你的意思是，你們貼補了？這批母豬肚子裏帶着仔？”

蘇青玉點頭，“本來母豬價格就比豬肉高，還帶着肚子，所以我們就貼補了一部分，剩下的母豬那部分就自然便宜了。好在也沒便宜別人，是便宜咱們公社了。咱也用便宜的價格買到豬仔了，我瞅着大家都好。本來我們也能買現有的豬仔的，可我覺得光是解決我們自己隊裏問題不行啊，所以就想到這個方案了。幹脆買懷着母豬的豬仔，母豬給你們，豬仔給我們。”

吳主任道，“原來如此呢。我說怎麽能便宜買呢。”

何書記道，“這也解決你們隊裏的問題了，你們也算用心了。”

蘇青玉不好意思道，“我們隊裏還是太窮了，這才想着用盡量少的錢，多解決問題。其實咱這也帶着帶點風險，畢竟也不知道這些母豬肚裏能有多少只……”

朱社長道，“有膽量會思考也是好事兒。至于這個補貼的錢……”

蘇青玉馬上道，“我們是買豬崽子的，也不算補貼了。公社這邊可不要和我們算這些，咱蘇家屯大隊，那也是屬于紅旗公社的一份子呀。”

何書記笑道，“這個暫時咱就不考慮，後期要是母豬養得好，能補給你們的，哪也補給你們。”

吳主任道，“對，後期再算。咱現在把這事兒解決了，蘇知青，你們這邊是怎麽安排的？”

“我準備親自去海城接一接，順便看看質量，就是看公社這邊是不是要跟着一起去人。”

現在年初，公社也要開始忙碌起來了，幹部們可走不開。

吳主任道，“我讓出納跟你去，他帶着錢去，你們兩個有個照應。”

蘇青玉立馬點頭，“行，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天亮就出發。”

回去的路上，蘇青玉就掰着手指頭算賬。

公社這邊的錢買十頭母豬，這十頭母豬的豬崽子那都是屬于大隊的。咋樣也要有個百來頭豬仔了。另外還有六頭母豬，隊裏的一千多能拿到手，沒準還能有剩的。六頭母豬能産個幾十頭小豬，這第一批豬仔就差不多弄齊全了。隊裏還能得六頭母豬呢。

這次也真是多虧了張明他爸。他爸這辦事力度，可真是夠愛張明的。這是為了讓張明當養豬廠廠長，下了大力氣啊。

以後得讓張明這小同志多孝順他爸。多好的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