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晚上蘇青玉就和蘇家人說了，自己要去解決豬仔的事兒，讓隊裏把之前養豬場修一修，撒點石灰消毒。

蘇衛國道，“豬仔的事兒解決了？”

蘇青玉點頭，“明天我一早就去海城那邊，到時候咱們不止有豬仔，還有母豬。”

蘇衛國：“……”他這妹子動作也太快了。

蘇家人一聽她要回海城，都驚呆了。

蘇奶奶道，“那你是不是要去看看你爸？”

蘇青玉道，“肯定是要回去看看的。”

蘇奶奶又感慨了，“那你回去和他說說，我和你爺也不怪他……讓他對你好點。別太偏心了。”

蘇青玉點點頭，“我會的，但是這偏心的事兒估摸着改變不了了，他這麽多年就是這樣的。”

蘇奶奶想的比較多。想着那兩個孫子是算那一房的，不算自己這邊的。青玉才是自己孫女。她大兒子偏心，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老大到底還是對他們這當爹媽的有意見。

老太太到底沒說啥了，就是心裏對大兒子又開始有意見了。就因為對他們有意見，連帶着吧青玉這麽好的閨女也不當回事。這兒子也太混賬了。

青玉多好的娃啊，比男娃都好。

第二天一早，蘇青玉就帶着朱琳一起去海城。

朱琳高興的不得了，她早就想回海城看看了，一直沒機會，這次可真是好了。

“青玉姐，你對我可真好。”

蘇青玉道，“帶你出來是讓你辦事的，要是回頭在海城那邊不好找車，你得讓你爸幫忙看看有沒有從海城回來的回程車，咱可以給點運費的，捎帶一下。”

“好嘞。”朱琳高興的不得了，覺得只要能回家，別的都不算事兒。

除了蘇青玉和朱玲之外，還有公社的兩名出納小李好小吳，一名男同志一名女同志，也年輕，才二十多。都是跟着一起來付錢記賬的。

畢竟兩千多對于公社來說也是一筆不少的錢。

和朱琳比起來，兩名出納就顯得拘束很多了，一路上揣着錢，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丢了這筆錢。

蘇青玉教他們道，“錢放好就別總是去看，去摸。越是這樣越容易被盯上。就裝作啥也沒有，沒人惦記的。”

有了蘇青玉的教導，兩人總算沒之前那麽緊張了。

知道他們是第一次出來，蘇青玉又和他們說了一些海城的事兒。給他們傳授經驗。免得第一次出門心慌慌。

兩名出納感激的不得了。出門在外的，就怕啥也不知道。兩眼一抹黑。

小吳感激道，“蘇知青你人真好，”

蘇青玉笑道，“公社相信我，讓你們跟着我出來，我當然得照顧你們了。這以後我有事兒，不也得麻煩你們嗎，咱們是互相照顧。等去了海城，你們也別和我客氣，有啥不了解的，就問我。不管是海城，還是豬場那邊，我都熟悉呢。”

“行，那這次可都靠你了。”

一路上，蘇青玉都盡量的處于主導地位，買吃的，安排住的地方。盡量的表現出自己的能力，讓這兩個出納更加信任她。

畢竟這次她算是要用公社的錢辦事兒，可不能讓這些出納對她防的太厲害了。

等到了海城之後，兩個年輕的小出納就開始依賴蘇青玉了。

一個人開始依賴另外一個人了，那就代表着也信任這個人。

到了海城，蘇青玉就讓朱琳回家去和家人團聚，最重要的是弄回程車的誰讓。

朱琳高高興興的挎着包裹走了。

蘇青玉自己則将小吳和小李帶着去吃了海城的國營飯店，還領着他們在街上逛了逛，可把兩個還沒來過大城市的年輕人驚呆了。

特別是給他們安排招待所的時候，兩人在二樓看着樓下，又去看了洗手間那邊，頓時驚嘆不已，“這可真是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啊。還能在家裏上廁所。”

蘇青玉笑着道，“以後咱公社也會有這樣的環境的，時間的問題而已。”

兩人驚的搖頭。不敢想不敢想。

蘇青玉道，“今天咱們也晚了，人家廠裏那邊不好見面，你們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給你們買一些吃的零食回來。”

兩人有些不好意思，小吳是個女同志，扭着衣角道，“這咋好意思呢。”

蘇青玉笑了笑，“沒事，畢竟我也是海城人，客人來了咋能不招待呢。你們先休息，我出去找找。”

小李問道，“蘇知青，你不回家嗎？”

蘇青玉搖頭，“咱是出來公辦的，事兒都沒辦呢，回啥家啊。”說着就下樓離開了。

小吳抱着自己的包裹，“這蘇知青可真是負責任，人還好。”

小李點頭。

這樣的好同志跟着一起，他們也放心多了。

出了招待所，蘇青玉就趕緊坐公交車去了養豬場這邊。

到了養豬場，蘇青玉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這是一種各種臭味混合在一起産生的味道，

其中豬糞的味道是最為強烈的。

蘇青玉強忍着這種不适應的感覺，讓門衛這邊幫着喊張明出來。

張明很快就拍跑出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有股匪氣的感覺。

看到蘇青玉了，張明頓時有些不自在了，還特意看了眼他後爸張大虎。

張大虎熱情的走過來，“哎呀，是蘇青玉同學吧，聽說你們是高中同學。”

蘇青玉笑道，“您是叔叔吧，我聽張明提起過您。說您對他特別好。要不然咱這次也不好意思麻煩叔叔的。”

張明：“……”

張大虎挺高興的，“這孩子就是挺孝順。”他心情好，又邀請蘇青玉去家裏坐坐。

蘇青玉也确實是過談事兒的，也沒客氣，跟着兩人進了院子裏。

張明家裏住的是廠裏分的房子，在郊區這邊，房子比市裏要寬松很多。

張家雖然住的平房，但是面積大。

家裏幹幹淨淨的。

張明母親看起來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張明長得就像他媽了，有些秀氣。要不然也沒有做小白臉的勇氣。

蘇青玉來到張家，得到了熱情的招待。

蘇青玉笑着道，“叔叔阿姨都別客氣，這次我是過來公辦的，也是想找張明同學談談事兒。”

“那你們聊。”張明爸還準備去弄點肉回來招待蘇青玉。

“真不用客氣，我和張明說說事兒就走。”

蘇青玉給了張明一個眼神，張明就起身往外走了。

蘇青玉也笑着跟了過去。

張家兩口子還是頭一次看到張明這麽聽話，頓時驚訝了。

張媽媽道，“這，咱家明明性子咋變好了。”

張大虎道，“我瞅着這孩子這次回來變了挺多。”

“他這是長大了。”張媽媽很高興。“知道你不容易，也願意接受你了。”

張家的家庭其實不複雜，張媽媽年輕喪偶，她這人性子軟，又帶着孩子，确實沒辦法把日子過下去，正好被人介紹給了一把年紀還沒娶媳婦的張大虎。

兩人結了婚，張大虎這人沒壞心眼，就是性子粗，平時嗓門大。

導致張明很嫌棄他。

而且張明小時候也被一些人開玩笑喊豬崽子，就很嫌棄養豬的張大虎。特別是她後來再生了一個閨女之後，就更不好相處了。

“希望這孩子以後越來越懂事，咱家越來越好。”

到了外面，蘇青玉就直接問道，“情況咋樣？”

電話裏很多事兒不方便說，只能簡單的說，明天就要去弄母豬了，她這連具體情況都不知道，就很被動。

張明覺得自己在蘇青玉面前很沒面子，別扭道，“我回來和他說了你的要求，他就說沒問題，然後就弄了一批還沒顯懷的母豬。他估計有經驗吧，一看就知道哪些豬懷上了，知道哪些懷的豬崽子多。幫着挑了十幾頭，按照肥豬的價格賣給咱們公社。”

其實張大虎的原話是，“放心，老子一定讓你當大廠長。給你弄多點豬崽子，讓你這個廠長有派頭。”

這話張明是不好意思說的。

蘇青玉心情很好。

雖然這個事兒确實有些對不起養豬場，但是養豬場不也是國營企業，他們公社和大隊部也是屬于國家的嗎，都是為了建設。她也就閉着眼睛辦了。畢竟隊裏實在沒錢啊。

而且就算按照肥豬的價格給養豬場，養豬場也不虧，只能說少賺點。

“張明啊，這件事情完成的很不錯。你放心，等廠子辦起來了，我就讓你當廠長。這事兒絕對沒問題。你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張明點點頭。

蘇青玉道，“你瞅瞅，這靠你自己的能力辦成大事兒，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說你之前是不是傻啊，有個這麽有本事的爸還藏着掖着。”

張明：“……”

“你也不覺得養豬丢臉，你自己馬上就要養豬場廠長了，等你自己上任了，你就知道養豬這事兒有多光榮和偉大了。”

張明：“……”

蘇青玉說了兩句之後，臉色一變，“不和你扯別的了，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兒要和你說。”

見她這樣，張明就有些緊張了。“什麽事兒？”

“這次除了我好朱琳過來，還有公社也來人了，財務部門的小吳和小李。他們是帶着公社的錢過來的。”

蘇青玉也沒瞞着張明，把自己對公社的套路都給說了。

畢竟這價格和情況，張明是最清楚的，就算現在不說，回去了也照樣知道的。

而且明天還要張明和張大虎配合呢。

張明張着嘴，半天沒說話。只覺得蘇青玉這膽子太大了。

然後又想着，要是憑自己的能力去給公社牽線，有沒有可能提前回城……

“你心裏的想法都給我打住。”蘇青玉冷聲道。

“……”張明搖了搖頭。

蘇青玉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啥，無非是想越過我，投靠公社。沒準還想賣了我。”

張明抿了抿嘴，“怎麽可能呢？”

“你這人格，我還真不能全信。但是我現在讓你打住這個想法，是為你好，不想看你誤入歧途。”

張明：……到底是誰誤入歧途。連公社都敢騙。

蘇青玉道，“你就算和公社說了，我也不怕。大隊的錢給沒給你們，公社也不知道，你要是去公社告狀，我就反咬你貪污我們大隊的錢！所以你才會說大隊沒補貼豬仔的錢進去。整個蘇家屯都是我的證人，到時候你就準備去勞改吧。”

張明張了張嘴，瞪大眼睛。

“還有你爸爸這邊，這個事兒幹了之後，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你就算不喜歡你爸，你也不想他丢了工作吧。”

“……”張明額頭都冒汗了。感覺自己這上了賊船。而且還下不來了。

蘇青玉說完之後笑了，“和你開玩笑的，我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我剛也不是故意吓唬你，其實也是為了你好。我肯定是不會去做那些事兒害你的。只是如果你去舉報了，對你也不好。你想想，我給公社牽線搭橋了，公社給我好處了沒？啥都沒有，就說了點表揚的話。就算你越過我去和公社談好處，公社只會覺得你這人不正經，到時候過河拆橋也不是沒可能的。相反的，你一心為了大隊，我和大隊長也不會虧待你的。之前當廠長的事兒，那是絕對的。你自己想想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張明剛就被吓得心跳都漏了幾拍，心裏那些小心思都扔一邊去了，又聽蘇青玉給他分析這些利益得失，就覺得很有道理了。他也沒別的選擇了，聽蘇青玉的安排，能得到的利益當然是最大的。

于是悶頭悶腦道，“我知道了。”

蘇青玉道，“光你知道不行，你還得說服你爸。當然，別的多餘的就不用說了，就只和他說明你一心為了大隊的決心。以及你為了大隊之後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張明乖乖點頭，這會兒只慶幸自己以前勾搭蘇青玉的時候沒成功，要不然肯定會脫一層皮。

幸好蘇青玉沒和他計較以前那些事兒。

見張明配合，蘇青玉也很滿意，既然一開始就為了大隊，那就堅持到底，可不能三心二意的。

她又安撫張明受到驚吓的小心髒，“要我說啊，你對你爸态度好點。你也瞅到了，你爸能幫你的事兒多着呢。這麽好的人脈關系你扔一邊，可真是傻了。人就算再有能力，那也是一個好漢十個幫，你和他處好關系沒壞處。你看我爸，啥都幫不上，我不還得給他面子？”

張明悶聲道，“你爸是幹部。”

“有屁用，你瞅瞅我下鄉之後，他給我幫了啥？就拿這次事情來說，他一個武裝部的，可伸不了這麽長的手。我看你現在算是自己人我才告訴你的，不要小看任何行業任何工作。你要不是有一個養豬的爸，你也沒這機會！多大的人了，成熟點。待會回去和你爸關系好點，聽到沒。他一高興，以後沒準援助更多了。”

反正左右都是喜歡吃軟飯的，吃外面女娃娃的軟飯，還不如回家吃爹媽的軟飯。好歹還能給隊裏做貢獻。

張明到底也就十幾歲的男孩子，被家裏寵壞了的，雖然一直想吃軟飯，顯得比同齡人聰明，但是實際上也沒多少社會經歷和手段，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沒吃成功了。所以剛剛蘇青玉威脅他的那番話已經把他給吓住了，現在面度蘇青玉，他有些敬畏。

感覺這女同志太聰明，太厲害了，一不留神就能被坑。

他害怕。

所以蘇青玉說啥，他也都點頭應了。

蘇青玉點點頭，“這就對了嘛，自己還沒本事的時候，就別想着和家裏叛逆了。”最看不慣有家還不珍惜的孩子了。她小時候都沒有叛逆的對象。

回去的時候，蘇青玉就讓他面帶微笑。

張明就彎着嘴笑。

兩人就這麽面帶笑容的進了屋裏。

張家兩口子見他們挺開心的樣子，也都高興的一臉笑容。

張媽還是熱情的要做一頓飯招待蘇青玉。蘇青玉也不扭捏了，正好要和張爸談事兒呢，也不差這會兒功夫。

趁着張媽做飯的時候，蘇青玉就和張明一起和張大虎談話。

張大虎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女娃娃，才五歲。孩子剛剛睡醒，一直打瞌睡。

看到張明了，她還有些害怕。

蘇青玉給她掏出一些糖果，她就咧着嘴笑，但是看到張明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捧着糖果就去了屋裏。

蘇青玉笑道，“這就是張明經常提起來的小妹妹松果吧，真可愛呢。”

張大虎笑道，“我閨女可懂事了。”

“我瞅着就是，看着特乖。難怪張明一直惦記着。”

張明抿着嘴點點頭。

張大虎臉上更樂了。覺得張明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見張大虎心情好，蘇青玉就提起了明天辦手續的話題。

“這事兒還是得讓張明說。畢竟以後他是廠長，廠裏的利益都和他挂鈎。張明是吧。”

張明：“……嗯。”想着蘇青玉的交代，他也不敢耽誤事兒，怕壞了事兒。就把剛剛蘇青玉說的情況和張大虎說了一遍。

“我，我是覺得這樣給隊裏弄更多豬，還能節省錢。隊裏更看重我。”

蘇青玉道，“何止看重啊，咱不和整個公社比，但是在咱隊裏的知青，哪一個有你這麽出息。”

張大虎其實本來也是想着以後能夠和公社那邊聯系上的。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還能這麽運作。以前他作為一個養豬的，接觸的人都是大老粗，沒想過自己這個身份還能給兒子幫上忙。

現在知道之後，當然也動心思。

但是現在蘇青玉這麽分析之後，他想着也挺有道理。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他家能給公社弄母豬，可別的更有條件的知青給公社幫更多忙呢。

蘇青玉道，“叔，你可不要覺得我們對不起公社，我們也是沒辦法，你不知道我們隊裏多困難。張明對不對？”

張明點頭，“對……”他幹脆心一橫，努力讓自己面帶微笑，喊道，“爸，你明天配合一下我們吧。”

兒子好好的和自己商量事兒，讓自己幫忙，張大虎怎麽可能拒絕。

他一個成年人想着為兒子謀福利，但是兒子年輕，想着做貢獻，這是思想成長的表現啊。

張大虎覺得自己就是念書少了，他兒子念書多，這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

“行，我肯定配合你們，不讓你們公社知道這件事情。”

“謝謝叔叔。”蘇青玉笑着道。

她對着張明笑了笑。

張明：“……謝謝爸。”

因為心情好，晚上吃飯的時候張大虎還喝了點小酒，張媽見他這麽高興，也跟着歡喜。

吃完飯之後，她就讓張明送蘇青玉回去。這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用她說，張明也不敢不送啊，乖乖的就送蘇青玉出門了。

等兩人走了，張大虎和自己媳婦道，“他喊我爸，還對我笑，和我商量事兒。就和別人家的兒子和當爸的商量大事兒一樣。很信任我！”

張媽笑道，“他懂事了。”

張大虎道，“看來主席同志說的也沒錯，下鄉是苦，但是也成長了。你放心，我肯定讓他在鄉下也能過好日子。我現在是有這個能力的。”

張媽笑了一下，“瞧你嘚瑟的。”

回去的路上，蘇青玉也對張明進行了表揚。

“還得再接再厲。拿出你當初勾搭其他女同志的那種精神和态度出來。”

張明：“……”

蘇青玉道，“我和你說，你讨好你爸，你頂多給人當兒子。你要是吃軟飯，你就給人當孫子了。”

“排除對職業的偏見，你給人當兒子不痛快嗎，傻不傻？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以前怎麽會有那些想法。”

張明緊張的反駁，“我親爸以前是當老師。教大學的！”所以他一定離開不體面的家庭，要有體面的人生。

蘇青玉嫌棄道，“ 你教大學的爸要是知道你竟然想吃軟飯，一定不想認你。張明啊，你既然堅持要吃，我也不攔着你了，但是你換個吃的對象，好好讓你爸媽高興，争取你那養豬場以後紅紅火火哦，我保管你以後越來越體面。別給我搞砸了，要不然你啥飯都別想吃！我可不是你爸，不慣着你。”對這樣的叛逆少年，就得讓他知道外面世界的險惡。她不介意當一次老巫婆。

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