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反正今天是周六,我的車又在外面不遠。”

“那怎麽好意思。”杜玫本能的推了一下,但是轉念一想,老爸後天手術,自己到時更走不開了,靠這幾件衣服肯定熬不過去,而且自己身上一點人民幣都沒有,“那恭敬不如從命了,能多麻煩您一件事嗎?帶我到銀行換點人民幣。中午我請您吃飯。”

徐航一笑:“樂于效勞。”

杜玫返身上樓,穿上一件夾克,把哥倫比亞登山服套在外面,然後背上自己的包下來。兩人往醫院後面走,冷風從杜玫兩腿往上灌,杜玫嘴唇白了,牙齒開始“格格”做響,膝蓋也開始打顫。

徐航看看她:“秋衣秋褲,手套圍巾,統統沒有,加州真為美國節省布料。來吧,我們跑吧。”還沒等杜玫反應過來,徐航拽住她胳膊,撒腿就跑。

杜玫一面跑一面喊:“不解決問題啊,寒風嗖嗖的往裏面灌,更冷了。”

徐航大笑:“想不冷就跑快點,早一分鐘到車上,就少受一分鐘凍。”

說話間,兩人已經跑到了,徐航一面喘氣一面開門,杜玫倒是神情自若——她跟着Mike天天游泳打網球,卻對徐航的車發出了一聲羨慕的贊嘆:“Lexus SUV啊,真闊氣。”

“闊氣?既不是卡宴又不是路虎。”徐航一面把暖氣開到最大一面笑:“杜小姐坐我這種破車是不是很沒面子?”

杜玫笑:“我可買不起這麽好的車,在美國這車要賣4萬多一輛,相當于我一年的薪水,還是稅前的。”

“才30多萬人民幣,美國車這麽便宜。”徐航吃驚,“這輛車雜七雜八,包括保險在內,一共花了我60萬。”

杜玫嘆氣:“徐大律師,做人要厚道。”

徐航把杜玫帶到中國銀行。杜玫的身份證倒是還在,于是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來,裏面一共是兩萬美金不到,杜玫把它們統統換成了人民幣,一共到手十五萬多點,杜玫辦了張儲蓄卡,存入15萬,餘錢放進皮夾裏。

徐航笑:“小姐闊氣。”

杜玫站起來跟着徐航走出銀行,一路走一路低聲說:“我已經跟醫生談過了,醫生建議盡量保留一部分胃,這樣有利于他在剩餘時間裏的營養吸收,當然,還得在腹腔打開後看情況而定。爸爸的手術費幾萬就夠了,但是動完手術後,要在胃部抹一種藥,手術15天後開始做化療,另外,如果舍得花錢,還要打一種進口的營養針,1000元人民幣一針。我爸說他要打,那我們當然給他打。醫生說我爸的情況,一天至少得打三針。我們不知道爸爸會拖多久,他卡上一共有25萬,這15萬是我全部的積蓄,反正統統用完為止。咱們盡人力,聽天命。”杜玫神态從容,聲音平靜。

徐航倒有點觸動的看了她一眼,他想起杜琨那五萬元了:“嗯,杜老師只有25萬?不會吧。他每年薪水加獎金都在30萬以上,以他的開銷,一年花不了10萬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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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玫笑了起來,一面上車一面說:“因為我爸掙的錢都給我弟了。錢這種東西,到誰口袋就跟誰姓,哦,我們都姓一個姓......那就比作開閘放水吧,水只能從上游往下游流,你見過水倒流嗎?錢只能是老子給兒子,你見過兒子給老子嗎?”

徐航喊:“不帶這麽損人的。我也是當人兒子的人。”

杜玫叫了起來:“哎呦,徐大律師,您是誰啊。您看您,器宇軒昂,品貌出衆,名校畢業,少年得志,年紀輕輕就是大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拿高薪,穿品牌,開豪車,所謂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徐航也跟着亂叫:“喂,喂,小姐,我是不忍心看你凍得瑟瑟發抖,才帶你出門買衣服,好心沒好報。”

杜玫笑:“怎麽好心沒好報了,我這不是在誇你嘛,一看你就知道了,您是那種奉獻型的人,因為您太優秀了,您的存在,就是為社會創造價值,為他人提供方便,為家人奉獻真愛......”

“杜小姐,I 服了you,您高擡貴手,饒了我吧。”

杜玫繼續說:“然後你再看我弟弟,又矮又小,營養不良,其貌不揚,從小缺鈣,卻多溺愛,初中畢業,月薪2000,男人不喜,女人不愛,當然,我爸媽兩個是例外。最終老天開眼,讓他讨個沒工作沒收入的打工妹當老婆,總算能夠繁衍後代——他唯一幹得像模像樣的事。你說像我弟弟這樣連自己老婆孩子都養不活的,他除了手心向上,問爹娘要,問姐姐要外,他還能幹嘛?上帝在制造人類的時候,就已經分工明确了,有人奉獻,就有人索取,有人生産,就得有人消費。我弟弟天生就是索取型的,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消耗社會財富,制造家庭矛盾,均家庭成員貧富。再說,我弟弟已經為杜家生了個孫子,已經是超額完成他光榮偉大的歷史使命了,你們還想對他要求啥啊。”

徐航快笑抽了:“哎,對了,你跟你弟弟怎麽長得一點都不像?”

“因為我相貌長得像我媽,簡直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身材長得像我爸,而我弟弟真好相反,他長得相貌酷似我爸,而身材完全像我媽。”杜玫搖頭嘆息,“神奇的DNA分配規律,遺傳,證明了上帝的神秘偉大,科學的渺小無知。”

徐航忍不住嘀咕了句:“還好,幸虧你們姐弟兩沒有反過來。”

杜玫一本正經的說:“反過來麽,那倒好了,我弟不會愁娶不上媳婦,我也不會離(兩次)婚了——因為我根本嫁不出去嘛。”

徐航問杜玫要買什麽檔次的衣服,杜玫手頭緊,只想買便宜貨,徐航就将她帶到了西單。杜玫買衣服,徐航在旁邊給她當參謀。

杜玫發現徐航對女性衣服十分內行:“嗯,看來你經常陪你女朋友買衣服。”

“那是,我是我女朋友們的會走動的大錢包,她們購物怎麽能少得了我。”徐航笑。

“女朋友們。哇,好壯觀的集合名詞。”

“嗯,中國人叫女朋友啦,老美是不是用另一個詞?性伴侶,或者其他的什麽?”徐航問。

杜玫歪着頭想了想:”Sex partner,這詞用在您這種情況好像不太精确。老美的性伴侶是沒有經濟上的往來的。而您跟您的那些女朋友們,有變相的交易存在,而且這種交易還是維持這種關系必須的。但是不是貨幣形式,而是以實物形勢。在美國,這種情況,嗯,類似于應招女郎接受客戶的禮物代替現金,因為他們的關系比較長期穩定,彼此有一定的情誼存在,反正東西女孩可以再拿回店裏去退掉。”

徐航一愣,這話說破了可真有點令人難堪,但是杜玫貌似還無知無覺,徐航拿這昨天剛下飛機的美國妞沒折,苦笑了一下:“嗯,你這不是在罵我打着談戀愛的幌子賣-淫-嫖-娼嘛。”

杜玫吓了一跳:“沒沒,我絕無此意。天地良心啊,你不能這麽冤枉我。”

買完衣服,已經下午兩點了,杜玫非常不好意思:“對不起,我自己時差沒倒過來,困和餓都沒感覺了。你想必已經餓壞了。”

徐航笑:“是有點,今天中午反正你請客,我得多吃點,吃夠本。這樣晚上我就能到相親宴上裝秀氣了。”

“相親宴?”杜玫好奇,“今晚上你要去相親,還是陪朋友去相親。”

這時兩人已經在一家大排擋坐下,徐航點了幾道家常菜,又給杜玫茶杯裏倒上滾燙的菊花茶:“是我去相親,其實也不是,是我爸媽去相兒媳婦......你多喝點熱水,倒時差這段時間要當心感冒。”

服務員把飯菜送上來,徐航一面吃一面把昨晚上父母逼自己相親的事情說了一遍:“其實今天我和那個女孩是配角,主角是兩家父母,如果他們彼此覺得滿意,那麻煩就會比較大,他們會給我和那女孩施加種種壓力,逼我們結婚,不管我們自己滿意不滿意......”

杜玫吃驚:“不會吧,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包辦這種事。”

“嗯,這個,包辦倒是談不上。父母是想逼我們談戀愛,希望我們能戀愛成功,但是我們如果真合不來,還逼結婚,這個他們不會,畢竟大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嘛,他們想看到的是子女幸福。但是這個事情的微妙之處在于,是我爸的上司的老婆看上了我,要把自己親侄女許配給我——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眼瞎了。陳副部長親自出面牽線搭橋,這對我爸媽來說,也是件大有面子的事情。”

“如果我跟那女孩彼此看對眼了,那自然是所有人都皆大歡喜。對我自己當然也是好事,反正我遲早總是要結婚的,而女孩各方面條件又都很不錯的說。”

“但是如果彼此沒感覺,那......最好就是她看不上我,這樣就不用節外生枝了。”

“如果她對我還比較滿意,我卻興趣寥寥,那就會比較麻煩。因為考慮到方方面面的關系,要我去主動拒絕她,那肯定不會的,不管是為了我爸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不沒理由去得罪陳部長家。”

“當然,如果她發現發現我脫下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是衣冠禽獸的話,肯定會扭頭就走。但是這樣我就把陳部長家徹底得罪了,所以我肯定不會讓她發現的,否則讓我爸媽怎麽做人。我爸現在是正司,他這個年齡,再往上升是不可能了,但是一般來說,退休的時候,會讓他享受一個副部級待遇,如果因為我弄得他享受不到,那他剩下的半輩子都活在抑郁裏。”

“那就只能冷着她,等她對我失去興趣,但是她年齡擺在那裏,拖不起。”

徐航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其實我現在根本沒結婚的打算,家裏人真會沒事找事,把這種燙山芋往我手裏塞,好像我還不夠忙似的。”

杜玫笑起來:“還沒見過面呢,考慮那麽多幹嘛啊。說不定你們兩一見面,天雷勾動地火,熊熊燃燒,啥問題都沒了。”

徐航笑笑:“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杜玫看看他臉色:“怎麽,有問題麽?”

“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偏見。我對那女孩既然說是打算跟對方結婚,又幾年拒不跟人發生關系,自己家明明有錢,男方明明沒這實力,卻非要男方付首付買房才肯結婚,一拖拖了4-5年,覺得有點難以理解。你能理解嗎?”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明白。如果是為了公平,想從男方父母那刮點錢出來,那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男的已經明确表示,不會問他父母要錢,完全靠自己存。既然都是男孩自己工作存的錢,那結婚前存的,跟結婚後存的,有什麽不一樣?反正錢又不會因為沒結婚多生出來,只會因為沒結婚多開銷掉。”杜玫搖了搖頭,“反正最後的結果是,把自己年齡拖大了,又被另一個女孩撿了個現成便宜。”

徐航嘆氣:“是啊,那女孩現在是撿了便宜還賣乖,男的現在說她是不在乎他窮,不在乎他沒房子,都願意嫁給他,給他生孩子,感動得一塌糊塗。這邊是大義凜然,保住了面子,丢了裏子。到嘴的肉卻被狐貍給叼走了。哎,如果換了你,會不會原諒那男人一次,趕緊跟他結婚算了,避免進一步損失?”

杜玫翻了個白眼:“什麽原諒啊,人家肚子裏都有了,我連床都沒上過。你是男人,你說你會選誰?”

徐航大笑:“不要這麽犀利嘛。”

杜玫撇了撇嘴:“不過,我可沒那麽好欺負,被人這麽随便的搶走一個老公。你劈腿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那好,我馬上打扮利落,穿戴漂亮,到你家去,勾引你爸,我當不了你老婆,那我就當你媽。”

徐航“咚”的一聲額頭砸在了桌子上。

☆、手術

何如沁容貌秀麗,身材苗條,長發披肩,知識女性氣質,身穿深灰色單件式裙裝,手臂上搭着一件深藍色加長款羽絨服。

徐航看見何如沁的第一反應是:不如今天遇到的那個杜玫長得漂亮,也跟照片不像。

跟照片不像倒是很正常,因為那張是藝術照,千人一面,跟看模板似的。但是不如另一個女人漂亮這條卻比較致命,據說相親的第一個五分鐘至關重要。确實,徐航第一個五分鐘之後,注意力就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為了不顯得太過于隆重,晚上這頓飯是在王府井飯店的西餐廳吃的,兩邊的父母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滿席的談笑風生,何如沁一直在恬靜的微笑,偶然優雅賢淑的應答一句,溫柔美麗,楚楚動人。周亞君看得是滿心歡喜,理想兒媳婦啊,兒子平時往來的那些都叫啥人啊,一個個濃妝豔抹,身材妖嬈,衣着怪異,職業也五花八門,什麽空姐,什麽酒店大堂經理,還有開店賣貨的女店主,據說其中有幾個還小有資産,哪像這位,書香門第出身,受過良好教育,工作正當體面......

周亞君是恨不得兒子今天認識,明天戀愛,後天結婚,一轉頭看見徐航正專心致志的拿着自己那把不鏽鋼餐刀對着盤子裏那塊半生半熟的牛排左鋸右切,頭也不擡。周亞君那個氣啊,只好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兒子一腳。

徐航正在走神,被這一腳踢得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定了定神,才感覺到自己的失禮,忙打點起精神,加入客套。徐航應酬慣了,這腦神經一正常,頓時是該表現時絕不攙半點水分,不該說時決不多一句廢話。

何如沁老媽一開始見徐航眼睛一直沒往女兒身上掃過,不由的暗暗擔心,此刻見徐航應對得體,談吐不俗,态度恭敬,彬彬有禮,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剛才是年輕人害臊啊,小夥子還挺單純的嘛......她也不想想徐航啥年齡,啥職業。

何如沁老媽一面吃,一面聊,一面暗暗的把徐航左瞅右看,徐航英俊儒雅,風度翩翩,父母又都是上檔次的人物,眼前這位青年才俊論相貌,論家世,論前途,論收入,哪樣不比那皮相雖好,木頭木腦,一窮二白的北漂好,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乘龍快婿啊。何如沁老媽覺得這些年女兒拖着沒結婚拖對了,現在終于時來運轉,熬出頭了,所以子女的婚事真是急不得,黃沙淘盡始見金嘛。

整頓飯,兩家人都是言笑晏晏,把王府井飯店的酸面包都誇了個天上有地下無。吃完,八點多,兩邊父母互相道別,勒令剩下的兩位去飯店咖啡座喝咖啡去。

徐航跟何如沁面對面的坐在咖啡座的小圓桌邊。徐航搜刮枯腸的想些廢話出來跟何如沁瞎聊,何如沁表現得相當端莊拘謹,金口難開,雖然時刻優雅的對他微笑,徐航還是覺得累得慌,偷偷摸摸掃了眼手表,九點了,頓時大為高興:“時間不早了,要麽我送你回家?”

何如沁心想:才坐了半個多小時啊:“嗯,沒關系,可以再坐一會,明天是周日。”

徐航無奈,只能繼續沒話找話,兩人聊了會自己的工作同事,何如沁給徐航解釋圖書管理的瑣碎細節,徐航滿臉興趣的聽着,拼命忍着不打哈欠。

過來會,九點半到了。徐航說:“我還是送你回家吧,現在天冷,路面可能會有黑冰。”

何如沁心想:這段日子沒下雪啊,哪來的冰,半小時說了兩次送我回家。何如沁站起來往外走,臉色多少有點下沉。

徐航最善察言觀色,立即補救,于是喊起來:“哎呦,何小姐,等等,你掉了一樣東西。”

何如沁一愣,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什麽?”

徐航裝模作樣的在地上撿了一下:“您的一根頭發。”

“切。”何如沁不由一笑,扭頭又要走。

徐航笑着跟上前去,靠近她耳邊細細的說:“怎麽,你不要啦?那送給我好不好,我要買個香囊,把這根頭發放在裏面好好保存,留做永遠的紀念,紀念認識你的第一天。我要把香囊挂在我脖子上,貼在我胸前,讓它感覺到我心的悸動。”

何如沁“撲哧”一笑:“說什麽呢,詩朗誦啊。”

徐航笑:“我中學詩朗誦可是得過北京市第一名的(徐航吹牛從不打草稿),你要是不嫌我煩,我就天天晚上給你詩朗誦好不好,你是喜歡我給你打電話呢,還是跟你視頻?”

何如沁臉紅了:“天天晚上,你那麽空啊。”

“嗯,對你,我永遠有空啊。沒空的晚上,我就早早把我要說的話錄下來,給你發過去,讓我的聲音傍你入眠。”

何如沁稀裏糊塗的被徐航哄上了車,然後送回了家。何如沁住在城北五環外的一個高檔小區裏,兩人在樓下依依不舍的道別。

徐航一直目送着何如沁進了電子門,然後趕緊鑽進車裏,長長的松了口氣:總算拜拜了。

徐航開車一溜煙的跑了,但是過了兩分鐘後,輕松勁過去了,腦子又冷靜下來,盤算着周一怎麽都得給何如沁打個電話,定下下周末的約會,第一個月就保持這麽每周末見一面的頻繁度,從第二個月起,兩周見她一面,如果第三個月她還不跟自己無疾而終,那麽就一個月約她一次.....總之,半年之內把事情不留痕跡的解決掉,必須是不了了之,不能影響跟陳副部長家的關系,今後相煩陳副部長的事情還多着了,而且陳副部長老婆又是個百管,無論啥事都特別喜歡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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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徐航忙于應酬,沒到醫院去看望杜偉業,但是周一早晨,七點多鐘,徐航就匆匆趕到。杜偉業的手術安排在早晨8點半,但是早早的,杜玫就給杜偉業換上了幹淨的病服。徐航到的時候,護士已經把吊針,導尿管都給杜偉業插上了。

杜玫看見徐航這麽早趕過來,十分感動——杜家的人都還沒到呢,就把自己的早飯捧了過來:“你沒吃早飯吧。”

徐航為了趕時間,确實沒吃過,當下坐在一邊,喝豆漿吃肉包:“咦,這包子餡是甜的嘛。”徐航發現肉包-皮薄,肉餡粉紅色,成團,餡子和皮之間全是湯汁,一咬一口油。

杜玫笑了起來:“這是偏南方口味的包子,我昨天在醫院旁邊找到一家包子鋪,裏面賣各種口味的包子,不過這種是他們賣得不太好的,只做了一籠——北方人不愛吃。”

“誰說不愛吃,我就愛吃。”徐航一面狼吞虎咽的嚼,一面含糊不清的嘀咕。

護士推了一輛輪椅進來,杜玫扶起杜偉業,護工上來搭手。徐航也想來幫忙,杜玫揮手:“你吃你的。”

杜偉業自己能夠行動,于是站起來坐進輪椅裏,護士把吊針插在輪椅扶手上,杜玫蹲下去,細心的給杜偉業穿上一雙厚厚的棉襪子,又給他套上棉拖鞋:“爸爸,腳冷麽?”

杜偉業微笑着搖搖頭:“玫玫,這兩天你辛苦了。我說了,你不用天天在醫院陪床,等我動完手術,你就去你奶奶家睡覺。”

杜玫心頭一酸——我還有多少個晚上可以陪你?但是臉上卻一絲不露,笑着說:“等你出院了,我們一起回家睡。”

護士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示意杜玫推着輪椅跟她走,徐航忙把嘴裏的包子一口吞下,差點噎住,急急的再喝了兩口豆漿,跟在杜玫身後:“我來推。”

“還是我推吧。”杜玫擡頭沖他笑笑,聲音帶笑,但是眼睛裏有隐隐的痛楚。

徐航知道杜玫是想推着自己爸爸走完這段路,于是也不堅持了,兩人跟着護士走過長長的走廊,然後坐電梯到手術室的那層樓。到了手術室門口,手術室護士出來,給杜偉業戴上無菌帽,然後讓他躺到床上,推了進去。

手術室門合攏,杜玫慢慢擡起頭來,望着徐航茫然發呆。徐航發現杜玫兩個晚上不見,人憔悴了很多,兩眼無神,眼圈黑得像熊貓,皮膚失去了光澤,又幹又澀,頭發雖然梳過,發梢卻淩亂打結。

“你時差還沒倒完,不能這麽天天睡醫院,太辛苦了。”徐航心中湧起憐惜。

“二姑已經陪了爸爸不少時間了,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老公兒子媳婦孫女。我這個親生女兒到現在才趕過來,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了,怎麽可以人都到了,自己不伺候爸爸,還繼續麻煩親戚。再說了,這醫院條件挺好的,窗下那張折疊床我睡着挺舒服的,我是因為倒時差,自己睡不着,過兩天時差倒完了就好。”

“那你打算從此天天晚上在醫院給你爸陪床?這得陪多久啊。”徐航吃驚,“當心自己別病倒了。”徐航心想,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就算女兒比兒子孝順,又能熬幾時。

“沒事,我體質好着呢。而且,爸爸又能拖多久啊。”杜玫笑笑,停頓了一下,“謝謝你趕過來,手術要幾乎一個早晨呢。你先去上班吧,晚上下班後再來。”

徐航點點頭,告辭離開,杜玫一人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等,寂寞孤獨一起襲來,杜玫低着頭,用兩臂環抱住了自己。

過了會,忽然徐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吃早飯吧。”

杜玫一驚,擡起頭:“你怎麽回來了。”

徐航笑:“你那點早飯,我沒吃飽,只好自己再去添點,結果買多了,吃不完。我謹記教誨,浪費糧食可恥,勤儉節約光榮,所以把吃剩下的給你送上來了。”徐航遞上一個小塑料袋,裏面是圓形的厚餅,開了一個嘴,裏面塞的好像是醬肉。

杜玫大笑:“嗯,我早晨起來沒什麽胃口,所以早餐只買了一點點,給你吃确實不夠。這是啥東東?”

“肉夾馍。怎麽,沒見過?”

杜玫搖頭。

徐航笑:“第一次遇到沒見過肉夾馍的人。快吃吧,我從我公司樓下給你買來的,他們家的肉夾馍特別好吃。”

“怎麽,你公司,醫院跑了個來回。”杜玫吃驚,看了一眼手表,“哎呀,你啥時候上班?遲到了吧。”

“沒事。每周一早晨十點例行審案,會議不遲到就行。現在還早着呢。”徐航在杜玫身邊坐下,“快吃吧,吃飽了才有體力。”

杜玫其實并不想吃東西,但是看在徐航面子上,啃了起來。馍是新烤出來的,又松又脆,焦香撲鼻,馍裏的醬肉做的十分着味,肉炖得酥爛,肥肉油而不膩,瘦肉絲絲飽滿,一咬餘香滿口。肉裏面的油脂滲入馍裏面,別有風味。杜玫吃得連連稱贊:“真好吃,好吃到我都餓了。每次當我吃到啥新奇美味的東東,就會對人生滿懷信心......”

徐航好笑,把豆漿杯上的薄膜給她撕開。

杜玫喝着熱熱的豆漿,身體暖了起來,肚子裏有了點料後,心情也好了很多,開始感慨:“我到美國後,一開始在佐治亞住了将近半年,我是天天想念上海啊,想得那個肝腸寸斷(非形容詞),想得都得了相思病,小籠包每夜都出現在我夢裏.....”

徐航“撲”的一聲笑得噴了出來:“你不想你爸媽?”

“想,不過不如想大餅油條那麽深刻。”

☆、三場手術

杜玫吭哧吭哧的,把徐航送來的肉夾馍吃了個精光。

徐航誇她:“好胃口,足以激勵任何男人為養活老婆而努力工作。”

杜玫不好意思:“我在家裏從小吃不飽啊,整個童年都籠罩在饑餓的陰影下,整個青春發育期身材都可以參照絲瓜,細溜細溜的,據說人早年的生活會影響人的一生言行,所以自打我脫離了我媽的視野後——也就是從讀大學起吧,我就落下了這麽個暴飲暴食的毛病,每頓飯吃起來就跟到世界末日似的。我那青春期不曾發育的身材,一上大學,就跟竹竿似的往上竄,像發面似的往橫裏膨脹,我高中身高不到160.體重不到80斤,本科畢業時時身高170,體重125,如果不出國的話,我現在肯定身高180.體重二百五......”

徐航笑噴了:“你媽幹嘛讓你這麽吃不飽?杜老師不至于那麽窮吧,還是......你媽想從小讓你保持苗條體型?”

“窮,我家窮是一點都不窮。但我媽是,她燒的飯菜,除了我弟外,不舍得給別人吃,這別人包括我爸和我,還有她自己。為什麽呢,因為我媽燒菜做飯特別仔細,豆芽菜一根一根撿,雞翅膀上的毛一根一根拔得幹幹淨淨,一頓飯,洗菜洗個3小時,燒菜燒個兩小時。我媽菜味道燒得非常好,比飯店還好吃,只是那個量啊......雞腿最多燒兩根,紅燒肉四塊,青菜,兩筷子就能夾完。湯,每人兩調羹,連飯都只燒那麽一小鍋,你說飯燒多少不是一樣的燒啊,可是我媽偏不......每頓飯,菜有十七-八個,面前一堆的小碟子小盤,色香味俱全,就是不夠吃。我一人就可以把整張桌子統統給滅了。”

“我媽燒菜很費功夫,她這麽辛苦勞動的目的是為了我弟,不是為了我和我爸。偏偏杜琨從小有厭食症,什麽都不吃。該吃的不想吃,不該吃的偏偏特別想吃。我和我爸吃我媽一點,我媽那個心疼啊,簡直可以要了她的命。看我多吃幾筷子,我媽就要罵:養豬肥了狗啊,養豬肥了狗。其實我怎麽可能肥,你看我家,我和我爸從來都是半饑半飽,我弟吃不下偏要塞給他,害的他胃口全倒,我媽吃一頓飯既要守着菜着不讓我和我爸吃,又要監督着我弟吃,她自己哪有心思吃,所以我家人個個都長得跟自然災害似的......我大學裏同寝室有個跟我一樣能吃的,她說她是因為從小她媽太節省了,每年買幾百斤大白菜,整整齊齊碼在家裏,從秋天吃到第二年春天,所以她骨子裏都透着一股白菜的清香。我說:你骨子裏透白菜香,你還抱怨?你看我兩只眼睛離開食堂還有100米,就開始瑩瑩的透着綠光......”

杜玫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跟徐航瞎扯。徐航一面笑,一面心想:她現在心裏肯定煩得很吧,還這麽強顏歡笑的.....徐航心裏有點難過。

而杜玫卻在想:今天是周一,他放着事務所裏一堆事情不去忙,還在這陪着,其實也不過是個同事而已,到比我爸的親生兒子還要上心......杜玫心裏暗暗感激。

九點半左右,手術室門開了,招呼杜玫進去,叫她為杜偉業的麻醉單簽字。杜偉業在醫院所有的手術、治療方案簽字都是杜玫簽的。

杜玫簽完出來,再能忍,臉色也有點不自然。徐航握了握她的手。

這時候,杜家別的人開始陸續的趕到,杜玫看了看徐航:“徐律師,你早晨還要開會,要麽先走吧,別遲到了。”

徐航點點頭。杜玫将他送到樓下:“謝謝。”

“我忙完了,馬上過來。”徐航說。

徐航回到事務所後,直忙得團團轉,也就沒工夫去想杜偉業的事了,下班後又有應酬,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徐航放心不下,看看大家吃也吃得差不多了,要談的也談完了,于是先行告退。

徐航趕到醫院的時候,杜家別人都已經走了,杜玫和護工陪在床邊。杜偉業渾身插滿了管子,雙眼緊閉,臉色非常難看。

徐航低聲問:“徐老師是睡着還是麻醉未過?”

杜玫一面用蘸了水的棉球給杜偉業擦嘴唇,一面低聲說:“爸爸現在應該是醒着的,也許半昏迷......麻藥已經過了,你看監測器上面的心跳,每分鐘高于85的時候,說明他疼得厲害,估計是醒着,低于85的時候,可能是昏迷。”

徐航在病床旁邊坐下,仔細看。杜偉業的鼻子裏插着氧氣和引管,傷口處插着引流管,下面插着導尿管,身上貼滿了感應片。杜玫不時的把床下那三個引流的瓶子捏一下,又頻繁的幫杜偉業翻身,又不停的在他嘴唇上擦棉球。

杜玫小聲解釋:“爸爸三天裏面不能吃東西,現在還不能喝水。要等排氣後,才能吃點流質。”

過了會,杜玫看看9點多了,就催徐航回家,徐航問:“你吃過飯了麽?”

杜玫點頭。徐航不放心:“醫院門口有餃子店,我去給你買二兩熱餃子來。你今晚上要熬夜,沒體力不行。”

徐航買了蒸餃回來,兩人問護士要了兩把椅子,坐在病房外面。杜玫狼吞虎咽的吃餃子,徐航給她拿着一杯熱水:“喂,小姐,吃像斯文點行不行,我已經吃過飯了,又沒人跟你搶。”

杜玫擡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我中午晚上都沒吃東西,今天全靠你給我送吃的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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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