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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12點才從手術室出來......”

杜玫低聲告訴徐航:“醫生在手術前告訴我,爸爸的病竈在胃的下方,這樣做姑息切除比較好,可以保留一點胃,讓他在剩餘的日子裏還能進食,不僅對吸收營養有好處,對他精神狀态也有好處,能讓他有較長的生存期,降低術後一月內死亡的可能性;但是今天早晨打開腹腔後,卻發現爸爸胃裏的腫塊很多,要在距離腫瘤至少5cm的正常胃壁處切斷有點困難,但是如果做全胃切除的話,爸爸十二指腸殘端過短,要把食道跟遠段空腸縫合,這樣的話,爸爸剩下的時間裏,食物排空就會很快,加上病痛,會大大影響他的生活質量。醫生建議說,爸爸這個年齡,做姑息切除還是相對安全點,但是主意要我拿。”

“我覺得醫生言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把胃全切了,就切不幹淨,随時可能惡化;如果把胃全切了,就會活得很痛苦,而且随時可能死亡。最後我同意了醫生姑息切除的建議,想讓爸爸盡可能的多活兩天,而且活的稍微舒服點。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因為他剩下的時間,其實生不如死,只是每天忍受痛苦......但是他自己,又是那麽的堅信自己手術完就能康複......”杜玫說不下去了,痛苦。

徐航無語,這事他插不上嘴。過了會,杜玫吃完,徐航告辭。

後面的三天,徐航天天下班後跑醫院去看望杜偉業,杜偉業情況一天天好轉,但是臉色灰暗,說話聲音很小,徐航完全聽不清楚他說什麽。杜玫解釋:“爸爸要我們把他鼻子插到胃裏的這根管子拔了,他非常難受。但是,在他排氣前,不能拔......."

第三天,杜偉業身上的管子拔掉了,可以進些流食。杜偉業的二姐送了黑魚湯過來,給徐航也倒了一碗。徐航一面喝湯一面看杜玫,杜玫看上去疲憊不堪,而且似乎整個人都有點浮腫。

徐航擔心,走到樓下的時候,問:“你沒事吧,別你爸沒出院,你先病倒了。”

“我沒事。現在爸爸身邊能派上用場的直系親屬只有我一人,我怎麽可以病倒。”杜玫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爸爸可能根本不會出院。他手術本來就沒做幹淨,下面馬上就是化療了。除了病情外,還有錢的問題,進口的藥和營養針,醫保都不能報銷,其他的也只能按比例報銷......反正用到哪天算哪天吧,等到我們錢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的身體估計也撐不下去了,一了百了。”

杜偉業手術後第五天,傷口出現小面積感染,後來感染好了,開始化療。

下面的兩個月,徐航每隔幾天都去醫院看望杜偉業和杜玫。杜偉業已經完全脫了人形,皮膚在化療作用下白得跟石膏一樣,緊緊的繃在骨架上。杜玫明顯的消瘦了,三圍都減了尺寸,而且皮膚蒼白,眼珠發黃。

徐航暗暗擔心,跟杜玫說:“你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的,會得大病的。”

“還行吧,我有時回我奶奶家睡覺,二姑還有其他叔叔姑姑來陪夜。”杜玫低聲說,“其實我真不好意思讓親戚替,因為......我爸現在越來越難伺候了。他忍不住的要把痛苦發洩到別人身上,有時晚上故意折騰別人......”

但是一周後的一天,杜玫忽然出現在徐航辦公室裏,非常不好意思的說:“徐律師,我有點事情要來麻煩你。”

徐航暗暗吃驚,把門關好:“怎麽這麽客氣,還叫我徐律師徐律師的。出什麽事了。”

杜玫苦笑一下:“嗯,今天我來找您,是因為您是這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我爸病情惡化,醫生說要動第二次大手術,加上後期治療,大概還需要30萬,現在我手裏的錢,加上可以報銷回來的單據,一共還有15萬。爸爸說他在事務所還有一些股份。請問,這些股份事務所能回收嗎?”

徐航點頭:“事務所的所有骨幹都有股份,但是在領取股份的時候,就跟事務所簽了協議的,如果離職或者退休,就必須把股份賣還給事務所,杜律師現在是病休,并非離職,所有事務所還沒回收他的股份,但是在他去世後,肯定是要回收的......本來這部分錢可以作為他的遺産的。我這就去跟其他幾位合夥人說一下,盡快準備文件,讓杜律師簽字。他簽完字,你就可以去會計那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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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杜玫在財務室簽了字,會計把17萬打到了杜偉業卡上。杜偉業做了第二次大手術,切除了剩餘的胃和部分小腸。

轉眼又過了三個月,徐航看着杜玫說:“今天你有沒空啊,我帶你去剪個頭發吧。”

杜玫反手把自己頭發抓在手裏看了看,頭發幹枯如草,發梢根根開裂:“好吧,我從16歲起養長頭發,都養了10年了,是該換個發型了。”

發型師把杜玫的頭發剪得跟小男孩似的,劉海短短,兩鬓露出了耳廓,後腦倒剃上。

徐航看了看,笑:“很清新,很漂亮。”

杜玫也跟着笑,對面鏡子裏的女孩皮膚白得病态,下巴尖成了三角型,兩只大眼珠子像是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随時要掉出來。

回醫院的路上,杜玫告訴徐航:“我弟這兩天要到北京來了。因為醫生說我爸需要第三次手術,問我們還做不做,因為我爸身體已經極度衰弱了,這第三次手術風險性會非常高,醫生其實不願意做,怕我爸會死在手術臺上。但是我爸他,自己要做,他始終堅信自己能活下去,他求生的欲望非常強烈......第三次手術加術後治療,估計還要開銷25萬,但是我們已經彈盡糧絕。家裏給我弟打電話,叫他務必來北京一趟......”

☆、房子

轉眼到了周五,又遇上端午節調休,一共放假3天,徐航下班前接到了何如沁的電話,叫他明天中午去她家吃飯,徐航自然滿口答應。

現在兩人交往有将近5個月了,徐航本來以為就何如沁在上次戀愛時的表現,自己只要表現得彬彬有禮又不夠熱情,何如沁最多跟自己往來個兩三個月就會不了了之,結果不管自己怎麽個不冷不熱法,何如沁都不愠不火的繼續跟自己耗着,至今無無疾而終的意思。徐航現在基本不給何如沁打電話,慢慢的演變成每次都是何如沁主動約他,兩人每周或者隔周總要見上一面。徐航倒有點不知如何處理了。

徐航心裏也明白,其實說白了就是何如沁這段日子沒找到比自己條件更好的交往對象,只好聊甚于無的繼續跟自己吊着。但是徐航不想主動跟何如沁分手,也不想對她過于冷淡,因為跟何如沁交往後發現,原來陳副部長的老婆就何如沁老爸這麽一個弟弟,就何如沁這麽一個侄女,對她極好。何如沁打自小起,直到現在,每周都在陳副部長家進進出出,關系極其親密。

徐航猜測何如沁應該還在繼續相親,于是委婉的暗示自己也有在相親,何如沁貌似無動于衷,但是不露聲色的增加了某些行動,比如,周末叫徐航來自己家吃飯,去陳副部長家走動,然後又主動的到徐航家吃飯,陪徐航父母閑聊,又加入徐航的社交圈,每次徐航說有應酬或者跟朋友們消遣,何如沁就積極表示願意參與,但是何如沁并不邀請徐航出現在自己的同事和朋友面前。

徐航對何如沁的這些小動作心知肚明,但是也不說破,兩人就這麽心照不宣的繼續往下混。

周六早晨,徐航10點多出發去何如沁家,遞上一袋進口水果,一禮品盒粽子,兩瓶紅酒和一張事務所發的購物卡,裏面有3000元過節費,然後陪何如沁老爸在客廳裏聊天,何如沁和她老媽在廚房裏忙活了會,大家一起吃午飯。

吃完午飯,徐航跟何如沁出門逛了圈商場,然後在商場頂樓的影城看了場電影。看完電影出來,徐航給高平江打了個電話,叫他過來一起吃飯——高平江自從知道陳副部長對采礦權的批複很有影響力後,就一直在跟何如沁套近乎。三人吃完晚飯,高平江建議一起去張子淳女友處泡養生SPA,于是一直墨跡到半夜,徐航才把何如沁送回家。

兩人在何家樓下情意綿綿的揮手道別,徐航一面上車一面心裏暗罵高平江:每次見她都這麽熱情,浪費我時間,不如你離完婚後娶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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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晨,徐航早早的到了事務所,把手裏已有的活檢查一遍,剛接到手的活安排下人手,有可能接到的活籌劃一遍怎麽去弄到手,種種程序忙活完,一看時間,已經快下午兩點。徐航饑腸辘辘,當下匆匆趕到醫院,心裏想着杜玫應該已經吃過午飯了,但是可以叫她陪自己再吃一頓。一般情況下杜玫都在醫院吃食堂,差不多30元一天的夥食費,那蛋花湯蛋的可以跳進去洗澡.......

徐航一腳邁進病房,不由的一愣,杜家的女眷基本上都在,一屋子人。

“徐航,你來啦,怎麽滿頭大汗的。”杜玫站了起來,遞給徐航一塊西瓜。

“整條街都堵了,我走過來的。”徐航正又饑又渴又熱,咬了一口後,忽然覺得西瓜涼幽幽的,特別好吃,開始還斯文了一分鐘,後面就忍不住大口亂啃起來,西瓜汁沾在臉上。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徐律師慢着點吃,西瓜還有呢。”

“你是不是沒吃過午飯啊?”杜玫懷疑,擰了把毛巾給徐航,“走吧,我陪你去對面餃子店,你先墊墊肚子,吃完再帶個西瓜回來。”

杜玫拉着徐航出門,徐航一路走一路問:“怎麽回事?怎麽氣氛這麽凝重?”

杜玫苦笑了一下:“我弟昨天到了,這下開始打明牌了,現在大伯,三叔和四叔還跟我弟在包廂裏吵呢,我跟奶奶姑姑們先回醫院等結果......我估計也吵不出啥結果來。”

兩人進了餃子店坐下,杜玫為徐航要了一葷一素兩個冷盤和半斤餃子,又給他倒了杯熱餃子湯。

“你也再吃點。”徐航說。

杜玫微笑了一下,卻搖了搖頭:“從昨天起,家裏就徹底吵翻了。這邊家裏要杜琨馬上掏25萬出來給爸爸動手術,而且再準備25萬備用,因為爸爸這些年掙的錢都給了他了,現在爸爸病了,要用錢,我弟必須把錢吐出來。于是我弟就給家裏人派帳,這些年爸爸每年都貼他,早些年是一年幾萬,最近這幾年是十幾萬到二十幾萬,咋一聽,數目是不小,但是他自己收入太低,上海生活開銷又大,他現在手裏一共就五萬元存款。”

“我弟職高讀了一年就退學了,16歲開始混社會,這些年,他每月底薪2000,銷售提成加上,一個月也不到5000元。”

“他老婆,農村出來的,可能初中都沒畢業,當過小保姆,在內衣廠做過三班倒,後來在菜場幫人家看攤賣蔬菜,反正幹過的活沒一個月能掙上一千塊的,又很辛苦,所以兩人認識後,弟弟就沒叫她再幹活了,現在又剛生了孩子,更沒法出去工作——就算出去工作也不頂用......”

“老媽今年45,還沒辦正式退休手續,這些年一直算是病退,一個月只有幾百塊——就算我媽正式退休了,也就能拿到一千多一月的退休金,這點錢根本不夠我媽花。老媽又愛敗家又愛上當受騙——那種石粉做的假翡翠镯子,別人騙她說是好東西,一萬塊錢買一個算是撿了大便宜,她就一個又一個的買個沒完,足可以戴一手臂。購物還是小事,我媽上當不長記性,幾乎每年都要捅件事出來,前年跟別人做傳銷,被騙了5萬元,去年去跟人家打麻将,別人給她下套,輸了八萬,今年又要跟人家去合夥賣什麽保健品,被我弟以剛生了孩子為名,死命摁下了,我媽因此呆在家裏天天整我弟媳婦.......我媽的性格大家都知道,這些年我弟确實也不好過。”

“我弟說他自己一直收入低微,這些年又是結婚,又是生孩子,老媽又是敗家,又是跟他老婆鬧,他為了安撫老婆,又得哄老婆,又得孝敬他丈母娘,根本就是入不敷出,過日子完全就靠啃老爸。但是老爸又不能啃一輩子,人生太漫長,他今年才25歲,老爸已經56了。所以今年他咬牙把存款統統拿了出來,承包了那個店面,就是希望自己從此振的錢,夠養家糊口。現在店面的費用都已經繳完了,貨是廠商配給的,就是他想倒騰也倒騰不出來。總之,他手裏就這五萬元,把他逼死了也就這五萬,大家看着辦吧。”

杜玫說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兩眼看着徐航,說:“然後家裏人就要我弟——把房子賣了,給爸爸付醫藥費。”

徐航“咯”的一聲把整個餃子都吞了下去,差點沒噎死,杜玫趕緊又給他倒了一杯餃子湯。徐航瞪着大眼珠子,“咕咚咕咚”連喝幾口,死命把餃子咽下去:“你弟怎麽說?”

杜玫嘆了口氣:“我弟還能怎麽說,反正吵起來了呗。”

“我弟說他沒法賣房子,他就這麽一套房子,現在房價這麽貴,爸爸的病又是個無底洞,他如果把房子賣了,他老婆孩子,還有老媽,今後怎麽生活?”

“我弟的态度是非常堅決,他說他不能這麽做,因為爸爸是肯定要死的人了,但是剩下的人卻還要活。如果他把房子賣了,給爸爸付醫藥費,那麽結果肯定就是,爸爸沒了,房子沒了,錢也沒了,靠他這點收入,怎麽養活一個沒工作的老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一個時不時腦子短路的老媽?”

“昨天晚上吵到最後,我弟給全家人跪下了,哭着求大家饒了他。我弟說所有人都罵他不孝,說爸爸這些年白養了他,說他昧下了爸爸的救命錢,但是大家有沒處在他的位置想過。他說他才是損失最大的一個,因為他馬上要失去的不光是一個父親,還是他這麽多年來的生活來源,從此他必須自己養家糊口了,他能力有限,卻壓力無窮。現在大家還逼着他賣房子,給爸爸付醫藥費,作為兒子,他是有這個義務,但是他賣完房子後,怎麽辦?現在上海房價這麽高,他賣掉房子後全家住哪裏,就是租房子住的租金他也付不起啊。昨晚上我弟跪在酒店的地上,哭得一塌糊塗,求大家放他一條生路......”

徐航默然,過了會說:“那你家裏人怎麽說?”

杜玫苦笑:“家裏人非常矛盾,一方面繼續逼我弟,另一方面又說我弟也沒錯。”

“家裏人說房子本來就是爸爸買的,至今都還在爸爸的名下,我爸現在要把他自己的財産賣掉給自己付醫藥費。他有沒這個權利?全家人逼我弟回答,我爸有沒這個權利用他自己掙的錢給他自己治病。”

“我弟則說爸爸是肯定要死了,爸爸已經在醫院5個月了,難道他還能在醫院裏五個月?但是他兒子才剛出生,至少還要活50年。求大家把更好的生存條件留給剛出生的孩子,不要逼着他把錢扔水漂。”

“我三叔說,可是我爸那麽想活,你怎麽去跟我爸說他活不下去了,而且因為活不下去,所以連病也不用治了,現在就回家,躺床上等死吧。而且爸爸之所以想活,還不就是因為我弟不成器,爸爸還想多幹幾年,多補貼我弟幾年嗎。我弟怎麽可以這麽讓爸爸寒心。”

“三叔是家裏所有人中最堅決要我弟賣房的人,三叔堅持說爸爸有賣自己房子的權力,有花自己錢給自己治病的權力。我奶奶的6個子女中,就我爸大學畢業,收入也一直都是我爸最高。三叔說我爸辛苦了一輩子,掙了那麽多的錢,單上海的那套房子就值兩百多萬.....我三叔質問我弟,我爸把一生都奉獻給了家庭,尤其是奉獻給了你這個兒子,在他生命結束的時候,花一兩百萬為自己治病都不可以嗎?就算是打水漂,那也是他在拿他自己的錢打水漂,又不是花你這個兒子的錢。他自己樂意,你當兒子的有什麽權力攔着不讓他花,他又沒用你的錢.....我三叔自己開店的,發財談不上,但是收入還是不錯的,一年有那麽個二三十萬吧,跟我爸的情況最接近。”

“昨天晚上在酒店吵架的時候,家裏人都站在我弟的對立面,齊心協力逼他賣房。但是我弟走後,家裏人自己又鬧起來了,尤其是我四叔,堅決支持我弟,說換了他,他也這麽做。我四叔說他也不能這麽為了讓老爸多活幾天,就把房子賣了,讓老婆孩子和老娘從此住橋洞,要死的人一死就百了,但是活着的人還有漫長的日子要繼續熬生活.......我四叔過去是工廠裏的工人,現在在開出租車,我四嬸沒工作,堂弟在讀高中。四叔一家收入也不高,運氣的是過去家裏有房子,廠裏又分了房子,後來這些房子都拆遷了,他現在在北京總共有三套房子,一套自己住着,兩套出租,家裏靠着那兩套的租金,日子過得還不錯......所以我四叔特別能體諒我弟,說靠他如果沒房子,光靠當出租司機掙的那點辛苦錢,老婆沒工作,兒子要上學,家裏只能生活在解放前。”

徐航也無語,過了半響,問:“那最後結論是什麽?”

“結論麽,沒有結論。家裏人一面說能理解我弟的行為,換了自己在他那個位置上,也難,另一面還是要繼續逼我弟把錢掏出來,因為......我爸現在就躺在醫院裏,就是什麽特殊治療都不做,每天最低開銷也得在5000以上,他又那麽渴望活下去,總不能現在就拔掉吊針,請他回家吧.....大家也是沒辦法。”

杜玫嘆了口氣:“今天中午大家又在酒店吃飯,繼續逼我弟。家裏女的吃完先走,我爸的三個兄弟在那跟我弟談,說我弟要是再不同意,就要叫我爸簽個字,強制賣房——我爸媽離婚了,房子在我爸一人名下,房産證在我弟手裏,如果我弟不肯拿出來,就去申請房産證挂失......”

徐航已經吃完了,兩人從餃子店裏出來,杜玫在醫院門口的水果攤上又買了兩個西瓜,跟徐航兩人一人抱着一個回病房。

兩人剛回到病房,徐航還來不及告辭,門“咚”的一聲被撞開了,杜琨沖了進來,滿臉通紅,大口喘氣,站在杜偉業病床前,激動得身體不住發抖。

還沒等杜琨開口,杜偉業的三兄弟也跟着沖進了病房,明顯四人都是一路跑過來的,一時間病房裏鴉雀無聲,只有四人在喘息。

☆、錢的問題

杜偉業的病床是可以上半截搖起了的,杜玫又在上面加了兩個枕頭,所以此刻杜偉業正半躺半坐在床頭,手臂上挂着吊針。這麽看兒子沖進門,杜偉業微微直了身體:“阿琨,怎麽了?”杜偉業身體已經極其虛弱,所以說話聲音不高。

杜琨喘息了一會,稍微透過氣來了,環顧了一下病房,這時所以人都站了起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杜琨咬咬牙,大聲說:“爸爸,伯伯叔叔他們逼我把房子賣了,給您做手術,如果我賣了房子能治好您的病,那我二話不說,立馬就把房子賣了,但是你的病已經沒治了,求您放我一條活路,放您孫子一條......”

杜玫猛的沖了上去,“啪”的扇了她弟一個耳光:“閉嘴。”

杜琨一手捂住了臉,火氣卻“噌”的一聲上來了:“姐,你別站在那擺出一副大孝女的模樣。是,你現在辭掉了工作,天天伺候爸爸,但是你又不在中國,你一輩子伺候爹娘總共才幾天?是,你掏空了你所有的積蓄給爸爸治病,但是那一共才多少錢?你當大孝女影響你人生嗎?等爸爸一過世,你拍拍屁股回到美國,再找份工作,再掙美刀,再找個老公,然後攢錢,買房子,生孩子。最多一年寄個一兩千美元回來孝敬老媽,別人還人見人誇,說你這女兒孝順到天上去了。對你來說,當孝女真是太容易了,容易得我恨不得跟你換個位置。”

“可是我呢,我沒出息,我沒讀過大學,我去不了美國,我掙不了大錢,我養不起老婆孩子,我還要靠啃老過日子。但是我就這點本事,我也得生活,我不是一個人,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還有咱們兩的老娘,媽這些年來是跟你生活還是在跟我生活?媽有多難伺候,你最清楚不過,你去了美國就不關你事了。就算今後媽也得了重病,你再回來伺候她最後的日子,這一年一年的日常生活,還不都是我在照顧,我在負擔?”

“現在你們這麽逼我賣了房子,掏空家底給爸爸付醫藥費。等爸爸一去世,姐一走人,剩下的爛攤子我怎麽辦?就現在的房價,就我那點收入,我一輩子都別想再買房子。那我老婆孩子住哪裏?我媽住哪裏?我剩下的日子怎麽過,我還活不活?”杜琨也發狠了,鼓起眼睛把全家人一個個瞪過去。

杜玫一時倒是做聲不得。

杜琨回過頭來,看着他爸:“爸,我接您回家吧,您剩下的日子,我好好在家孝敬您就是了。求你,不要再呆在這個醫院裏了,不要再這麽無底洞的花錢了。他們都不告訴您,其實您......”

“杜琨。”杜玫一聲大吼,忽然抓起了床頭櫃上的西瓜刀,“你敢再說一個字看看。”

全家人大驚,一起喊:“杜玫,把刀子放下,有話慢慢說。”

徐航沖了上去,把西瓜刀從杜玫手裏搶了下來:“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當”的一聲把刀子扔得遠遠得。

杜偉業靜靜的說:“讓阿琨說下去,我到底怎麽了?是不是醫生說我已經要死了,你們都瞞着我?”

杜玫回過頭來:“不是,爸爸,醫生說您需要好好配合治療,控制病情,還誇您精神狀态好,對自己有信心,醫生說這才是第一重要的。”

杜偉業将信将疑,沉吟不語。

杜琨又張嘴想說什麽,杜玫狠狠的蹬着她弟弟,模樣像是要把他吃了。

杜琨把心一橫,忽然跪倒在地:“爸爸,我問最後一遍,你願不願意現在就辦出院手續,跟我回家?”

大家怎麽也沒想到杜琨會這麽幹脆,頓時全家呆如木雞,一起看着杜琨和杜偉業。

杜偉業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發呆。

杜琨長嘆一聲:“爸爸,看來你真是真想拖死全家......”

杜玫急了:“爸爸現在這個狀态,怎麽回家?爸爸現在根本不能進食,完全靠靜脈注射維持,每天必須吸氧,鎮痛。就是要回家,也得等他身體康複一點......”

杜琨擡起頭來,眼神怪異的看了他姐一眼,然後又去看杜偉業,一屋子人剎那間連呼吸聲都沒了。

半分鐘後,杜琨聲音平靜的說:“爸爸,看來你确實是不想離開這醫院。我實在沒辦法當這個孝子,請您原來我。從今天起,就當您沒生過我這個兒子吧。我走了,不會再來看您了。“杜琨磕了個頭,站了起來,扭頭就走,一轉眼就出了門。

杜玫的三叔急了:“快攔住他。既然他自己說不再是二哥的兒子,那就叫他把二哥的房子吐出來。”

屋裏人沒人動也沒人吭聲。

過了會,杜偉業緩緩靠回了床上,杜玫趕緊把他床放平。杜偉業閉着眼睛,杜玫上去檢查了一下:“爸爸好像又有點昏迷。”

杜偉業現在每天都時有昏迷,所以大家倒也不驚慌。杜玫把枕頭給杜偉業抽掉,讓他躺得舒服點,又把被子給他鋪整齊。收拾妥當後,杜玫擡起頭來,全家面面相觑,鴉雀無聲。

一分鐘後,徐航小聲說:“嗯,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一步,奶奶,各位叔叔,兩位姑姑,杜玫,再見。”

大家趕緊跟徐航道別,同時再三感謝,杜玫說:“我送你。”

杜玫跟着徐航走出門外,徐航情不自禁的伸手用自己長袖襯衫的袖子抹臉:“我出了一身汗。”

杜玫也用自己的T恤袖子抹臉:“我出了不止一身汗。”

徐航不由一樂,因為杜玫穿的是短袖T恤。

“抹不到吧。”徐航忽然伸手用自己袖子給杜玫抹臉。

“讨厭啦,好髒的。”杜玫把徐航的手臂打落,指指他袖子上的污痕。

徐航聳聳肩膀:“這不能怪我,北京的空氣就有這麽髒。一出門臉上就是一層灰。”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醫院門口,徐航似乎應該告辭,卻沒有開口,杜玫也沒吭聲,靜靜的站在那裏擡頭看着徐航,兩人都在想剛才徐航的那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伸袖子給杜玫抹臉。

徐航說:“你爸現在沒什麽事,要麽我們去喝點冷飲吧。嗯,已經六點了,順便可以把晚飯也吃了。”

杜玫點點頭,兩人拐進了一家咖啡店。杜玫要了份臘肉飯,徐航午飯吃得晚,現在還不餓,給自己點了杯咖啡,一盤南瓜餅,又給杜玫點了份水果沙拉和一杯酸梅湯。

“夏天多喝點酸梅湯,解暑。”徐航說。

杜玫點點頭,低頭吃飯,

兩人沉默了良久,徐航問:“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杜玫停下了筷子:“我也沒什麽辦法。錢已經快用完了,但是爸爸無法離開醫院,我明天跟醫生商量一下,只給爸爸用醫保規定範圍內的藥,但是給他多用點嗎啡,讓他在剩餘的日子裏少受點痛苦。反正他一停藥,拖不了幾天的.....”

“你這麽一停藥,對你爸是個不小的打擊。這等于在告訴他,他已經被放棄了。”徐航思考着,慢慢的說,“杜老師自己,很明顯,是非常想繼續治療的。”

杜玫黯然:“求生是人的本能,是人最大的欲望,更何況爸爸還這麽年輕,才56歲.....爸爸一直有這個信念,只要他積極治療,就能再活個至少十年,他甚至還想着繼續回去上班。我要是一停藥,等于在告訴一個拼命想活,并且相信自己能活下去的人說:因為錢的問題,你去死吧。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叫我怎麽做得出手......”

杜玫頓了頓,“徐航,我非常感謝你。你這麽一直來看望爸爸,給了他極大的信心。他背地裏對我說,你肯定是因為他病好後還能幹活,所以才會這麽老來看他。哎,這話,聽起來倒像是說你怎麽功利似的......”杜玫不好意思的笑了。

徐航也有點不好意思,臉微微紅了:“嗯,事務所離得近,我也是過來方便嘛。其實不是因為我,是杜老師自己,他求生的欲望強烈,任何一根稻草他都會抓住的。”

杜玫輕輕的嘆了口氣:“爸爸,他人,就是心事重,什麽都放不下。他自己年齡不大,這幾年收入又好,他跟我說,按事務所發展的勢頭,他過兩年估計能掙到五十萬一年。爸爸是一心想再掙上幾年,讓家裏人打點基礎,現在忽然要他撒手人寰,他實在不甘心.....而且我家,又人人不太平,我媽這個人,哎,讓人放心不下;弟弟一直無力養家,雖然現在承包了店鋪,是賺是虧還不知道;我漂流在外,現在又離婚了,既沒工作又沒老公.....這些事都壓在爸爸心上,我都覺得,他死了都沒法解脫,可憐,連累他不能成佛。”

“不能成佛。”徐航忍不住一笑,“你爸信佛嗎?你信佛嗎?”

杜玫也是一笑:“我奶奶從我爸得病起,就信得很虔誠了。中國人嘛,都是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

杜玫思考着,慢慢的說:“我在想我弟的話。他指責我當孝女太容易了.......”

徐航好笑:“你弟不指責你,他怎麽擺脫他心頭的負罪感。這種指責,每個案子的當事人都會來一上大套。理由都是自己的,過錯都是別人的,即使自己有錯,也是被逼的。理他幹嘛。”

杜玫也跟着一笑,“其實我完全能理解我弟,其實我爸家裏人雖然在逼我弟,背地裏他們也說能理解他的做法......我自己也沒比我弟好多少。我弟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當孝女并不影響我的人生。我貌似付出了很多,但是這些付出并不會影響我的未來。我也可以做一件會深遠影響我未來的事——四處舉債,給我爸爸治病,等他去世後,慢慢還。但是我真做不到。”

“上個月中國剛剛調整人民幣對美元彙率,5個月前你陪我去換的時候,還是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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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