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沖動
傘最終被秦宴握在手裏,遮住兩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被他那樣冷不丁地一拉,江月年總有種小秘密被人戳穿的慌亂感,正想着應該如何打破沉默,居然聽見秦宴的聲音:“……你參加了周末的公益彙演?”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同清水擊石般響在耳邊,江月年帶了點詫異地睜大眼睛,擡頭與他對視。
公益彙演是市裏一年一度的活動,由全體市民自行報名,經過選拔與排練後,能在周末的露天劇院進行演出。表演者和觀衆都是自願前來,所有門票收入全部捐給貧困山區。
江月年從小喜歡音樂,在裴央央撺掇下報了名,沒想到一路綠燈,直接入選出演名額。
——可那不應該是秦宴知道的事情。
看出她眼底的困惑,少年沉聲補充:“我在那裏兼職,看見了名單。”
“是工作人員啊!我們還挺有緣的。”小姑娘聞言咧開嘴角,杏眼閃閃發亮,“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會表演什麽啦,你聽過那首歌嗎?”
秦宴“嗯”了一聲。
那是首鋼琴彈唱,歌名叫做《love in december》。
他答得隐晦,想起這首歌時垂下眼睫,晦暗不明的眼底閃過一抹柔色。
他每天為生計奔波,沒有多餘時間靜下來傾聽音樂,更不用說這首十分小衆的英文歌曲。第一次聽見它還是在初中的時候,完完全全是場意外。
那天秦宴被班裏找茬的不良少年們堵在教室角落,在“怪物”和“瘋子”的咒罵聲裏遭到拳打腳踢。他咬着牙反抗,奈何寡不敵衆,被揍得狼狽不堪。
中午只吃了很少一點食物,放學後又打了架,疼痛與饑餓化作鋒利的劍,一下又一下刺破少年人的五髒六腑。他幾乎失去知覺,只能麻木地拖着雙腿行走,被孤獨與憎恨折磨得發瘋。
就是在那天,路過鋼琴房時,秦宴聽見這首歌的調子,以及從沒聽過的女孩子聲線。
當時天色已晚,學校裏沒剩下什麽人,輕緩的琴音靜靜流淌在走廊,伴随着少女柔美的低哼,仿佛連夜色也受了蠱惑,變得安靜又溫柔。
Advertisement
他沒有多餘力氣動彈,幹脆悄悄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聽着樂聲漸漸入眠。被世界遺棄的少年孤獨又窘迫,在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只有那首曲子陪在他身邊。
再醒來是半小時之後,彈琴的人早已離去,秦宴剛打算勉強站起身子,卻發現腿上不知被誰放了個純白小布袋。
遲疑着将它打開,居然是一份治療外傷的膏藥,以及字跡龍飛鳳舞的小紙條。
【謝謝你聽我彈琴,這是表示謝意的小禮物。要好好愛惜身體呀,同學。】
說不清當時是什麽心情。
就好像一個在沙漠裏迷路的旅人,已經很久很久沒喝過水,在放棄一切希望、渾渾噩噩自暴自棄地迎接死亡時——
天邊突然下起一陣細微的小雨,如同神明恩賜,溫柔落在他臉上,讓他嘗試着去相信,世界上或許還有希望。
那是段沒頭沒腦的故事,他不知道彈琴那人的模樣與名姓,只有輕飄飄的鋼琴旋律回旋在耳邊。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江月年不知道秦宴腦袋裏的心思,自顧自說:“秦宴同學,你喜歡這首歌嗎?”
見後者點點頭,她笑意更深:“我也喜歡它很久啦。秦宴同學,你會去看我的表演嗎?”
秦宴:“嗯”
“那就約定好了,我們不見不散。”
江月年雙手背在身後,直對着他的眼睛:“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好好表現的哦。”
秦宴把頭扭到一邊,從嗓子裏淡淡滾落一聲“好”。身旁的小姑娘似乎輕輕笑了笑,他沒再說話,握着傘柄的指節下意識用力。
這是他與別人許下的第一個約定。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毀約。
秦宴知道江月年不住在長樂街,因此執意在街區附近的拐角就與她分別。阿統木沉默許久,好不容易在他離開後發了話:“反正是順路,幹脆去看看姜池吧。”
這個提議不錯,于是江月年循着記憶,來到了小鲛人家門前。
這棟房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破敗陰暗,四處散發着令人不适的潮氣。男人瞧見她身影,露出谄媚讨好的笑,江月年不想搭理他,付了錢便頭也不回地走進角落房間。
今天的姜池格外安靜,等她推開門才發現,他正閉着眼睛靠坐在浴缸裏,像是睡着了。
鲛人是出了名的高顏值種族,姜池自然也不例外。薄薄的耳鳍呈半透明狀,映出好看的深藍色,襯得皮膚瓷白一片,美好脆弱得随時都會破碎。
纖長眼睫像漆黑的小刷子,由于沾了一絲水汽,軟綿綿地向下垂墜。他清醒時總帶了股陰戾氣質,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值得喜歡的東西,這會兒冷意森森的雙眼輕輕閉合,居然露出幾分孩童般的無邪與寧靜,如同一只人畜無害的白兔。
鲛人種族的自愈能力果然強悍,上次見到的傷口自然痊愈大半——
然後又出現不少猙獰的新傷。
如果不是阿統木一再強調,不能擅自行動制造蝴蝶效應,讓他老爸不會在半個月後的違法交易裏遭到抓捕,江月年真想馬上拍個視頻拿去舉報。
姜池敏感得出乎意料,在她踏進房間的剎那睜開眼睛。小白兔又成了小狼崽,不懷善意地瞪着她瞧。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姜池病怏怏的,沒什麽力氣。
“你。”
生有魚尾的少年沉聲開口,聲音低啞得可怕,如同野獸在夜裏發出的嗚咽:“出去。”
修長魚尾動了動,激起嘩啦啦的水聲。
江月年聽見他沉重的喘息。
“你怎麽了?”
她皺眉上前一步,仔細端詳對方的模樣:“發燒了嗎?”
真的好不對勁哦。
在他醒來的瞬間,原本慘白的膚色突然蒙了層落霞一樣的潮紅,那抹紅暈來勢洶洶,從耳邊一直蔓延到眼尾,如同勢不可擋的海水,把陸地驟然吞沒。
而且呼吸聲又重又急,尾巴很難受似的微微顫抖,飄帶狀的尾鳍在水中吃力擺動,撩起陣陣帶着血腥味的漣漪。
江月年不太明白。
……最奇怪的是,他的症狀似乎在随着她的靠近逐步增加。當她把手放在對方額頭上,鲛人空洞幽暗的眼眸倏地睜大,伸出長有薄薄蹼膜的右手,一把将江月年的手掌揮開。
然後咬緊下唇,顫抖着把腦袋低到胸前。
好像她是個傳染病毒。
【哎呀,你不明白嗎?】
阿統木幸災樂禍的聲音裏夾了笑:【這是鲛人的求偶期啊,求偶期。】
求、求偶期???
江月年腳底一滑,差點直愣愣摔下去。
【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啦。這段時期的鲛人随時都處于不可描述狀态,而且能自動捕捉到雌性的氣息——嗯嗯,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能是因為很中意你的味道吧。】
它說着頓了頓,嘿嘿笑了聲:【這把火已經被你點燃,就算現在離開也滅不了。把別人變成這個樣子,不好好負責可不行喲。】
停停停!
她她她要怎麽負責!這裏才不是18x的有顏色小說呢!是味道的問題嗎?今天回去就把沐浴露換掉!
江月年慌得不行,很沒骨氣地問它:“現在走,來不及了嗎?”
【唉。】阿統木長嘆一口氣,【凄風苦雨,凄凄慘慘戚戚,小姜池不僅要忍受父親的毆打,還不得不受到這份感覺的折磨,而罪魁禍首不知道跑去了哪裏逍遙。慘啊,造孽啊!】
你真是夠了啊喂!
江月年心裏一團亂麻,姜池的狀态同樣算不上好。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經歷一遍這種渾身發熱的感受,如果身邊有異性在場,難受程度會加劇許多。像是有火燃燒在五髒六腑,每一滴血液都沸騰着不斷叫嚣,他無處發洩,茫然又慌亂,逐漸無比屈辱地明白,這應該是所謂的求偶期。
出自本能的、調動所有感官的欲望。
惹火燒身,無處可逃。
他不願被動物野性支配理智,逐漸學會用疼痛來鎮壓沖動。
撕扯鱗片、用小刀狠狠劃在手掌、咬破嘴唇,只要流血,只要痛苦得無以複加,那團火焰就會短暫地退居幕後。
眼看姜池緊緊咬牙,拿起一旁的小刀朝手臂捅,江月年一把握住他手腕。只不過是這樣的觸碰,就惹得後者渾身一顫,連手肘上的魚鳍也随之綻開。
透明骨架支撐着淡藍色薄膜,張開時恍如美不勝收的昙花一現,随着身體的顫抖輕輕張合,令人想起溫柔的海水。
但姜池本人全然和溫柔兩字沾不上邊,通紅眼眸裏滿是戾氣:“出去。”
阿統木強忍笑意:【友情提示,由于他還沒有那方面的經驗,非常容易得到滿足。你去摸一摸魚鱗,就能讓他舒服一些哦。】
江月年實在不好意思,困窘地摸摸鼻子:“我聽說像你現在這種情況,被摸摸尾巴的話,症狀能緩解很多。所以,那個,你願意讓我……碰一下嗎?”
姜池壓抑住破碎的喘息,氣沖沖看向她。
通紅眼尾極大程度削減了少年周身冷冽的氣質,原本幽深的藍色瞳孔蒙着層水霧,從平日裏寒冷的深海變成一汪溫柔春水。水光蕩漾,顯出幾分薄薄的怒氣,更多還是狼狽至極的羞怯。
被他這麽一瞪,江月年馬上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這番話,和那些不可描述醬醬釀釀的小說裏,電鑽成精的男主們坐在床上,滿臉欠揍說出的那句“女人,想不想要”……好像沒太大區別。
難怪姜池會又氣又羞。
這種局面,就真的,很尴尬。
江月年被自己弄得臉頰發熱。
嗚,誰來幫幫她吧。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