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紅暈

一陣長久的沉默。

上一秒還在笑眯眯撫摸雪球腦袋的小姑娘渾身僵住, 大大的眼睛裏是大大的問號。

江月年:?

江月年:???

等等等等,為什麽話題突然之間就轉到她身上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大家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而且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

龍先生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江月年臉皮薄,被他們看得實在不好意思,雖然努力做出嚴肅正經的模樣, 聲音卻是小小的:“你們這是憑空污人清白, 我那時是迫不得已……逃命的時候根本想不了太多。”

頓了頓,又稍微加大音量,勉強有了幾分底氣:“而且明明只是沒穿上衣而已!請、請不要說得那麽容易讓人想歪!”

以及那麽叫人害羞。

在場除了姜池, 其餘幾個都知道她曾經與陸沉逃亡的那段經歷,不約而同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

封越攥緊衣擺的右手緩緩放松,雪球地震中的瞳孔終于不再拼命晃動, 謝清和抿了口茶, 微微一笑:“我們都明白,那只是個玩笑。”

對對對!就是個玩笑!

江月年在心裏松了口氣,忍不住悄悄想, 家裏有個像謝清和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就是好,不管出現多麽尴尬和難以解釋的情況,她都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解圍。

真是超級棒的!

“對了, 我陪你去擦擦藥吧。”

一顆懸着的心落了地,江月年朝她眨眨眼睛:“不盡快處理的話, 傷口可能會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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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滿懷善意的邀約, 謝清和乖順笑笑, 與她一起暫時離開客廳, 往藥櫃所在的方向走。

“我哥跟我說了,你的身份證明很快就能辦下來,暫時不用着急。先趁這段時間好好适應新生活,等一切手續落實,你就能和往常一樣去高中讀書。”

等一同上樓來到走廊,江月年彎起眼角向她搭話,純粹又可愛的弧度像是天邊的小月亮:“我記得你以前的成績很好,如果現在加把勁重溫複習,說不定能和我當同學哦。”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當初在幻境裏看見的那道光榮榜。

“謝清和”三個大字工工整整地立在頭一位,甩出第二名很大一段距離。那還是在謝清和長期遭受校園欺淩、每天都要抽出不少時間處理爛攤子的情況下,如果能和其他學生一樣心無旁骛地學習與生活,成績一定會更好。

以她的頭腦,本應該擁有無限光明與美好的人生,可在既定命運裏,卻寂寂無名地凐滅在荒村裏,變成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怪物。

江月年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如今的自己擁有了足夠的機會來矯正這段錯位人生,那她必然會竭盡全力。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見到那雙碧綠瞳孔裏的光芒黯淡下去了。

“我會好好加油。”

謝清和的聲線悠悠傳入耳邊,音量被壓得有些低,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兒,江月年又聽見她開了口:“別和不熟悉的男人太親近,他們腦子裏不知道裝着些什麽東西,如果不多加小心着了道,指不定會怎樣受欺負。”

江月年在心裏把她當作一個溫柔內向的大姐姐,正想乖乖點頭,卻發現對方的話并沒有說完。

謝清和遲疑了一瞬,忽然把視線別開到另一邊,軟軟的語氣像一把溫柔小勾,全然不似之前的篤定與淡然:“要是遇上什麽難處,随時來找我就好,我什麽都能為你做……包括他們剛才說的那件事,我也會的。”

他們說的那件事?哪件事?

江月年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等隔了幾秒鐘,才終于明白謝清和的意思。

她難道是在說……自己看見姜池和龍先生不穿上衣的事情。

江月年的後背兀地就僵住了。

所以你壓根就不是什麽善解人意,而是仍然對他們倆的那番話耿耿于懷對吧對吧!為什麽會在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上産生莫名其妙的勝負欲啦!為了她做任何事情什麽的……這是種很危險的想法知不知道!

謝清和說完又移回目光,就這樣含着笑盯了她半晌,碧色欲滴的眼瞳輕輕飛斜過來,瞧見小姑娘不知所措的模樣時,噗嗤笑出聲。

然後語氣無辜地問她:“怎麽臉紅了?難道你不想讓我那樣做嗎?——我是指,帶雪球去做手術。它最近似乎總是不太乖。”

江月年愣住了。

所以,謝清和說的“那件事”……是指他們之前集火圍攻雪球說的話?

——當她是笨蛋嗎!絕對是在故意耍她吧!真是太過分了!精靈不應該都是純潔優雅的小白蓮嗎,謝清和是從誰那兒學到的這種套路?

她居然還笑。

江月年看一眼她揚起的嘴角,懊惱地皺了皺眉。

偏偏謝清和的邏輯又無懈可擊,導致她雖然心裏清明一片地明白自己正在被逗弄,卻完全沒辦法進行任何反擊。

好氣哦。

當然,要說全場最氣,其實還輪不上江月年。

被她抱在懷裏的雪球已經氣得神志不清昏了頭,如果要在這份憤怒前加上一個期限,那它希望是,一萬年。

有毒吧你這壞丫頭!含糊其辭地戲弄江月年就已經足夠讓它崩潰了,為什麽還要拿給它做手術的梗來擋槍!想它大半輩子都叱咤風雲,如今居然淪為情敵刷好感度的工具人,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

慘,雪球,慘。

小狐貍尾巴上的毛像鞭炮似的噼裏啪啦炸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罪魁禍首謝清和看,可除了像這樣毫無威懾力地瞪她,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于是它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報複般一頭埋進江月年頸窩,用生滿絨毛的臉蛋蹭了蹭她側頸,被撲面而來的沐浴露味道甜得忘乎所以,尾巴不停地搖。

哼哼,有種你也來啊,笨蛋謝清和。

這一天提心吊膽得像在打仗,等江月年好不容易從修羅場裏生存下來,已經幾乎精疲力竭,腦細胞死了大半。

事實證明,家裏的小天使并非白切黑的謝清和,而是性格最為溫和內斂的封越。

當其他人還在明裏暗裏争寵鬥嘴時,他已經為新來的姜池買好了毛巾、牙刷、衣物一類的日常用品,甚至和收容所打好了招呼,如果姜池願意,随時都可以前往那裏進行康複訓練。

大概正是因為這番舉動,小鲛人對他的态度要比對其他人好上一丢丢。礙于姜池那陰晴不定又別扭至極的性格,這“一丢丢”算得上是史詩級別的跨越了。

那之後的幾天過得風平浪靜,總算能夠讓江月年安安心心去學校裏上課。等熬過埋頭苦學的上學時間,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周末。

她打算帶謝清和去外面逛逛街。

逛街是當代女孩子們培養友情和日常消遣的不二法門,而謝清和從記事起便生活在小小的安平村,長大後雖然去鎮子裏讀了高中,卻幾乎沒怎麽去過商場。

——更何況那個鎮子本身并不是很大,街區單調又乏味,全然沒有市區裏的繁華景象。江月年當初在幻境裏的時候就想,要是能和謝清和一起回家,一定要帶她好好在城市中心走走。

被關在籠子裏太久的鳥,總歸是要飛上天空看一看的。

乍一聽到這個提議時,其實謝清和條件反射地想要說“不”。

她常年孑然一身生活在暗處,已經不太能适應陽光,更無法承受其他人異樣的眼神。太平村村民們的嘲笑與辱罵猶然回蕩耳邊,一遍遍提醒她,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怪胎,一旦置身于大庭廣衆之下,必然會引來連綿不斷的嘲弄。

謝清和不想再體驗那樣的感覺,也不願意讓江月年見到自己那樣狼狽的處境。

她只想每天在家裏縮成與世隔絕的殼,就算偶爾出門,也會低着頭避開人流。

可那聲拒絕終究沒有說出口。跟前小姑娘的眼神真摯又溫柔,這是第一次,有誰願意邀請她一起出行。

不嫌棄她的古怪,也不擔心她會帶來許許多多惡意的目光,江月年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只是想和她像所有普通朋友那樣,肩并肩行走在街道之上。

這樣的邀約讓人無法拒絕。

——謝清和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面無表情。

但當置身于市區中心時,還是難以抑制地感到了心慌。

來來往往的行人織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網,将她籠罩在其中呼吸不得。總會有路過的人類偏過視線看她,眼神裏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針紮在心頭,帶來生生的痛。

謝清和的呼吸亂成一團,臉上血色漸漸淡去時,聽見江月年的聲音:“我們先看看衣服,之後再去買吃的,怎麽樣?”

這是她第一次和朋友出門,并不熟悉逛街的順序,無論對方說什麽都願意乖乖照做。擁有碧綠色瞳孔的女孩輕輕點頭,猝不及防地,感到指尖出現了一道極其柔軟的觸感。

像暖洋洋的棉團,從指尖往上摸索,依次經過指腹與掌心,最終将她的手掌全部包裹。

江月年握住了她的手。

江月年的力道并不重,像一汪水或一匹錦緞,軟綿綿覆蓋在女孩五指之間。這是不沾陽春水的手,謝清和能感受到她肌膚細膩的觸感,不帶一絲一毫粗糙質地,軟得不像話。

卻讓她莫名感到安心。

“別怕。”

江月年說:“我在這兒呢。”

于是懸懸欲墜的心髒重新歸位,冰涼的指尖湧上淡淡溫度,謝清和心口微澀,勾着嘴角點點頭。

“其實你不用這麽害怕。”

江月年一邊笑,一邊帶着她穿行在人潮之中:“離開安平村這麽多天,你應該早就察覺到了吧?現在絕大多數人類已經接受了世界上還存在其他種族的事實,并不會戴有色眼鏡看待你。”

謝清和當然知道。

但她依然是個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怪胎,這是無法掩蓋的事實。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嗎?在我看來,你是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哦。”

江月年咧開嘴角朝她笑了笑,眼睛裏像是有亮晶晶的小星星:“其他人之所以會看你,一定也是在心裏悄悄想,哇塞,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孩子?要是不多看上幾眼,說不定以後就見不到啦。”

她怎麽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

空出的左手下意識蜷起指節,被她牽着手的女孩沒有出聲,嘴角不為人知地翹起一個小小弧度。

商場裏風格各異的店鋪琳琅滿目,謝清和從沒見過這麽多裝潢華美的建築,像懵懂的孩童般睜大眼睛,小刷子似的睫毛輕輕顫抖。

江月年心思細膩,很快就察覺她的視線在某一處地方停留許久,于是沒做多想地帶着她直接進了店鋪。

事實證明,精靈族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完美臉孔模特身材,修長的雙腿白皙又筆直,只需要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就能把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穿成高定。

江月年打從心底湧起了老母親一樣的欣慰感。

這套好看那套也不賴,誰能告訴她,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是真實存在的嗎!這身材這顏值,簡直可以跟手機裏的紙片人相媲美啊!女兒你只需要笑一笑,媽媽就心甘情願為你氪金嗚嗚嗚!

萬幸的是,謝清和要比沒心沒肺的紙片人懂事很多。

眼看江月年選衣服上了頭,小姑娘立馬受寵若驚地将其制止,只差在她腦袋刻上“敗家子”三個字。于是既定的戰利品減少到原來的三分之一,把江月年襯得像個烽火戲諸侯的昏君。

從她們進店起,店主就一直有意無意地往兩個小姑娘身上瞟。謝清和知道她是在看自己與常人截然不同的發色與眼睛,跟着江月年到前臺付款時,自始至終低着腦袋。

“啊呀,這個小妹妹……看上去不太一樣。”

耳邊響起成年女性妩媚嬌柔的聲線,那女人似乎輕笑了一下:“不是人類吧?”

謝清和把頭壓得更低,對方的眼神仿佛擁有實體,冷冰冰紮在她身上。

叫人不寒而栗。

“她是精靈。”

江月年的語氣一如往常,甚至帶了幾分輕快愉悅的意思:“很漂亮吧?”

謝清和咬緊下唇沒說話。

她哪裏擔得起“漂亮”這兩個字,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被其他人覺得不知好歹——她早就習慣了非議,唯獨不想讓江月年也跟着自己被笑話。

心口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耳邊卻與此同時響起清亮的女音:“對啊!你們剛一進來,我就注意到她了。居然是貨真價實的精靈,比電視上的還要好看。那時我就在想,哇塞,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孩子?要是不多看上幾眼,說不定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欸?

“真是羨慕,精靈族絕對是得到了老天爺的偏愛吧?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他們是精心捏的娃娃,人類是随便灑的泥巴,簡直是天生的模特嘛,那身材比例和臉蛋,雙絕。”

店家是個話唠,一開口就沒停下:“我之前特意網購過仿照精靈的美瞳,沒想到那眼珠子在他們臉上像寶石,到我這兒跟女鬼似的。沒那張臉,怎麽也駕馭不了那樣的顏色,可把我給氣得,本來還打算染一頭金發,直接就給放棄了。”

她說着笑了笑,朝江月年挑起眉:“你也很漂亮啊小妹妹!你們倆是朋友?”

“嗯。”

滿心恐懼降落在柔軟無害的雲朵上。

謝清和倉促地眨眨眼睛,瞳孔裏全是不敢置信。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這個姐姐并沒有用看待怪物的态度面對她。

江月年與店家閑聊片刻後,便與謝清和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門,在商城中四下閑逛時,悄悄看一眼身旁少女的眼神。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雖然還是黯淡沒什麽光彩,卻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陰沉如死水。有一兩顆小小的火星落入其中,點亮微不足道的光。

可也正是這一點點光亮,會在今後成為燎原之火,将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渾然照亮。

在五樓又買了幾件衣服後,兩人決定轉戰美食區。商場負一樓是條出了名的美食街,剛一走下電梯,江月年就聞到一股芳香撲鼻的濃郁氣息。

奶茶、泡芙、蛋糕和拉面應有盡有,剛烘焙好的甜點清香與辣食熱氣騰騰的鹹香遙相呼應,只需要聞上一口,就能被勾起肚子裏的饞蟲。

按照謝清和的喜好,江月年先帶她來到最出名的一家奶茶店。店鋪門口排了條長龍,她們正好想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便耐心站在一旁等待。

江月年一邊巴拉巴拉地和她說起自己小時候的趣事,一邊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目光途經某個角落時,忍不住愣愣停下。

在川流的人潮裏,她一眼就望見一道筆直高挑的影子。

是秦宴同學。

自從上次在洞穴遇了險,他就被學校暫時送去了醫院。好在受傷并不嚴重,都是淺淺一層皮肉傷口,他沒過兩天便回到學校,跟往常沒什麽兩樣地開始上課。

唯一不同的是,班裏的學生沒有以往那樣害怕和排斥他了。

在此之前,大家心目中的秦宴從來都是孤高又陰沉,對身邊所有人都不屑一顧。任誰也不會想到,當全班學生都被呼救聲吓得不敢動彈時,只有他毫不猶豫沖進洞裏,滿身是血地把那些女孩救了出來。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風評便徹底逆轉。

高中生的世界往往黑白分明、單純又無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男生們對他敬佩不已,女生看似風平浪靜,各個小群裏早就炸開了鍋。

無論如何,除江月年以外,終于有人主動和他說話了。

此時秦宴并沒有發現她,神色淡淡地站在走道裏,手中拿着許多傳單。這應該是屬于周末兼職之一,江月年很早就聽說他打了好幾份工。

——可是他的傷應該還沒有完全好吧?就這樣出來工作真的沒關系嗎?活動的時候會不會把傷口扯開?

她想得出神,忽然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牽了一下,低下腦袋,見到一個拿着塑料花束的小妹妹。

因為人流量大的緣故,這裏的确會經常出現兜售花朵的小朋友。女孩向她眨眨眼睛,清澈的黑色瞳孔裏泛着讓人無法拒絕的水光:“漂亮姐姐,要不要買朵花?”

女生是“漂亮姐姐”,男生是“好看的大哥哥”,套路,都是套路,她才不會上當呢。

但謝清和好像被這個稱呼哄得挺開心……

江月年再度化身昏君,毫不猶豫地應了聲:“要。”

她頓了頓,不知想起什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豪氣漏了個一幹二淨,聲音也小了許多:“那個,我買兩朵。”

女孩和謝清和一起看她。

“看見那邊穿黑色上衣的哥哥了嗎?”

她摸了摸鼻尖,嘴角彎成小小的勾:“你把另一朵送給他——千萬別說是我送的啊!”

女孩滿臉“好好好我都懂”的模樣,讓她莫名想起當初食堂裏的那位阿姨,這股既視感實在有點兒驚悚,還沒等江月年緩過神,就聽見對方脆生生應了句:“那我應該說什麽?”

“你就說,”她略一愣神,帶了點遲疑地開口,“就說,‘大哥哥工作辛苦了,這朵花送給你,要繼續加油’。”

“喔。”女孩乖乖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付款碼,“這是額外服務,得加錢。”

江月年:……

行吧行吧,加錢就加錢,算你狠。

她認認真真地低頭掃碼,沒看見身旁的謝清和眸光微沉,一動不動地望向秦宴所在的方向。

視線所及之處是個身穿純黑長袖上衣的少年,因為身形高挑,在人群裏格外紮眼。

他長了張非常讨女孩子喜歡的臉,黑沉沉的眼睛深邃狹長,鼻梁高挑、薄唇蒼白,隐隐散發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色。看江月年的反應……

他們倆的關系似乎不一般。

女孩把一朵花遞給謝清和,很快便邁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向秦宴。少年沒料到會有個陌生的小孩朝自己撲過來,在見到她手裏的小玫瑰後微微愣住。

雖然與秦宴同學相隔有一段距離,江月年還是側過身子低下腦袋,努力不讓他發現自己。

“大哥哥。”

女孩把玫瑰遞給他,如果江月年在場,聽見她的下一句話後,大概會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接下來的臺詞并非那句中規中矩的話,小妹妹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尾音神秘兮兮地上揚:“有個姐姐給你送了朵花,想知道是誰嗎?”

這大概率是個什麽兜售花朵的新型套路,秦宴下意識想要拒絕。

可目光不過随意一瞥,就在奶茶店前望見一個小小的影子,低着腦袋看手機。

是江月年。

少年的喉結輕輕滾動。

有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像羽毛那樣浮上心頭,他莫名多了一些卑怯的祈盼,奢望着……這不是賣花女孩的套路謊言,對方口中那個送花的人或許就是她。

……不可能吧,江月年分明沒有看見他。

秦宴垂下長睫,聲音有些啞:“是誰。”

“她不讓我告訴你。”

女孩嘿嘿笑:“這是額外服務,得加錢。”

秦宴:……

行吧,加錢就加錢。

他像個冤大頭似的掃了碼,女孩美滋滋地把花遞給他,用堪比民國時期特工接頭的語氣說:“看見那個奶茶店門口的姐姐了嗎?就很漂亮,穿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的那個,身邊站着個金色頭發的精靈——是她送的,她還要我給你說一句話。”

她停了一下,模仿着江月年當時的語氣:“大哥哥工作辛苦了,這朵花送給你,要繼續加油哦。”

奇怪。

手裏握着的那朵小花,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格外地燙。

女孩離去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落在心口,伴随着女孩那番話的淺淺餘音,把心髒搖晃得不停顫動。秦宴用手背摸了把臉頰,像是在發燒一樣的熱度。

既然是讓那孩子帶話,是不是說明她也和女孩一樣,在不久之前……

望着他的背影,念了一句“大哥哥”?

那是江月年對他說的話。

秦宴想不下去了。

再想的話,心髒可能會砰地炸掉。

少年低頭捂住臉龐,透過垂落的漆黑碎發,遙遙望向奶茶店門口的女孩。

奇怪,她的臉怎麽會那麽紅?

——江月年之所以臉紅,全得賴在突如其來的群聊消息上。

她們幾個關系好的女孩子組了個聊天群,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放假,大家全都放飛自我大談特談,其中最為熱門的話題,莫過于秦宴。

【秦宴也太太太帥了吧!以前就覺得他挺好看,本來以為性格特別差勁,但這次真是!啊!直中紅心!】

【對對對!你們沒見到他在洞裏的樣子,我當時心都化了嗚嗚嗚。】

【話說,按照秦宴這性格,應該還沒有女朋友吧?我現在努把力還來得及嗎?】

群裏沉默了一秒,不知道是哪個傻逼用匿名發了條:【這種時候,為什麽不問問我們的神奇年年呢?@年年。】

然後是一整串的:【@年年。】

【哈哈哈年年快出來!@年年。】

【我就知道會有這個哈哈哈!跟風跟風@年年。】

于是她的聊天記錄就被那個碩大的@符號占據了。

江月年發了個問號。

裴央央頭一個跳出來:【你不是給他買過飯送過藥,都慫成一團了,還想要幫他撐傘嗎?】

江月年硬着頭皮回複她:【那是同學間的互幫互助。】

有小姐妹發了個惡搞小黃豆的表情包:【行行行,就算你是同學間的互幫互助,秦宴可就說不定了。】

江月年:【?】

【差點就忘了跟你說,昨天咱們不是語文小測嗎?秦宴他以前從來不會去找老師問問題,這次居然在晚自習去了辦公室。我當時剛好在那兒填表,聽見他跟老師說,可以順手把辦公桌上的卷子拿去教室發。我信他個鬼哦!那家夥明明從來都不會管這些事情。于是機智的我趕緊結束戰鬥跟在他身後,走到樓梯拐角,發現秦宴沒再繼續往上。】

她發得零零碎碎,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占滿屏幕,末了又發了個表情包:【你們知道他在幹嘛嗎?——他從一堆卷子裏仔仔細細找了一張,站在角落裏好乖好乖地看作文。】

群裏被一串“ohhh”刷了屏。

【我當時覺得有些納悶,就沖上前和他打了個招呼,低頭正好看到那張卷子——卷子是誰的不用我說了吧?大家都懂。】

江月年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這人肯定笑得扭成了一團。

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還有人繼續湊熱鬧。薛婷發了串哈哈哈,随即接過八卦的傳承火炬:【我這兒還有個更加勁爆的!當時在洞裏,我不是最後一個出去的嗎?你們知道秦宴看着我說了什麽不?】

江月年心頭一動。

然後看着下一條消息出現在對話框裏,讓她的身體迅速升溫:【他居然問我江月年在哪裏!明白了嗎?說不定秦宴之所以那麽不怕死地闖進去,完全只是為了某一個人。朋友們,給我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群裏炸了。

江月年的腦袋也炸了。

欸?秦宴同學他、他真的問了那樣的話嗎?所以當時在那麽危險的情形下,他一直……一直在找她?

這也太……犯規了吧。

腦袋裏像有沸騰的水在咕嚕嚕冒泡泡,江月年用右手捂住臉頰,試圖用掌心的溫度讓熱氣降下一些。她意識稀裏糊塗,不知怎地,視線又落到了遠處的秦宴身上。

奇怪,拿着花的秦宴同學,臉怎麽會那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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