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秘密
秦宴醒來時已是深夜。
眼前不再是記憶裏熟悉的昏暗街道, 而是燈光微黯, 映照出雪白牆壁與純白床單。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和藥物的味道,在逐漸清晰的視野裏,他看見一個近在咫尺的毛茸茸小腦袋。
江月年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臉頰埋在手臂間, 看樣子應該是趴在床頭睡着了。
在見到她的瞬間, 迷蒙的腦海中兀地明晰了一些。秦宴想起自己與食人鬼的戰鬥、夜色中女孩逐漸靠近自己的臉頰,以及最後不知怎地出現許多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他們與食人鬼纏鬥在一起, 勉強占了上風。
對了……那時江月年告訴他, 那些都是她的朋友。
亦即之前系統向他提及過的, 此次時空回溯中最為重要的任務對象,未來讓整個世界民不聊生的異生物。
記憶停止于此, 在那之後, 他應該是在脫力與渴血症的雙重作用下喪失意識,被送來了這間病房。
眼前的小姑娘安然無恙。
他也……好端端地睜開了眼睛, 并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孑然一身地死掉。
就像做夢一樣。
在此之前,秦宴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因當初系統曾無比篤定地告訴他, 要想維持因果鏈的完整, 這場決鬥只能憑借他自己的力量,拼盡全力除掉對方。
而根據測算,這樣做的直接後果, 僅有他與食人鬼同歸于盡的可能。
他只是個青澀的學生, 就算擁有吸血鬼血統, 要想把那個天性兇殘暴戾的連環殺人兇手置于死地,能一命換一命,其實已經算是十分幸運。
可為什麽……此時此刻的自己會出現在這裏?
【多虧了江月年。】
腦海裏猝不及防地響起一道陌生機械音,并非秦宴原本擁有的系統,而是更加歡快活潑一點的聲音:【喔,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江月年的系統木木,現在是通過系統共聯來到你的腦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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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年。
這個名字化作一只小貓,重重撓在他心尖上。
不等秦宴說話,又聽見那聲音繼續說:【她賭了一把,認定救治在家的那些異常生物同樣能改變因果律,不受時空規則的局限。事實證明,她似乎賭對了。】
它說了一番長篇大論,故事裏的主人公江月年卻仍未醒來,小小的身體縮在一起,像個溫暖的圓滾滾小球。秦宴垂眸看着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心跳加速。
窗外的天色已然漆黑,放眼望去只有一塊巨大無垠的遼闊幕布。四周沒有聲音,空氣裏只有燈光如水,在悄無聲息地流動。
他躺在床上,身邊是默默喜歡了很久的女孩子——
他無親無故,曾經無論受了多麽嚴重的傷,從來都是一個人來來去去,沒有任何人會對此稍作關心。可如今有江月年陪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卻無比溫柔。
或許是夜色太濃,心裏被壓抑的情愫在此時悄然溢出。
與渴血時難以忍受的洶湧欲望相比,這種感覺顯得更加磨人,如同小獸的牙齒一點點啃咬在心頭,帶來無法自抑的痛與癢。
秦宴多麽想觸碰她。
而事實是,他也的确輕輕擡起右手,在江月年睡着時慢慢朝她靠近。
……他實在有些卑鄙了,像偷偷摸摸拿走糖果的小孩。
最先與指尖觸碰到的,是女孩柔軟茂密的發絲。漆黑長發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和,頭頂有個小小圓圓的光旋,輕輕晃動的模樣格外可愛。
發絲靜悄悄掠過他指尖,秦宴本應該繼續往下按,卻不知怎地生了怯意,不好意思也不舍得用力,只将手掌停留在距離她很近的半空。
真正在意某個人的時候,會想要觸碰卻收回手。
江月年的頭發很軟。
向來孤僻冷漠的少年安靜地勾起嘴角。
他的動作無聲無息,本應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然而江月年毫無征兆地動了動腦袋,還沒等秦宴反應過來——
她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擡起頭來。
于是正好撞在他懸在半空的右手手掌。
秦宴聽見小姑娘發出一聲低低的嗚聲,像小動物可憐巴巴的低鳴,滿含着惺忪睡意。
他趕緊縮回手。
“……秦宴同學?”
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對方之前的動作,而是雙眼朦胧地坐直,在下一秒露出喜出望外的笑:“你終于醒啦!身上還有沒有特別難受的地方?那些傷口感覺怎樣?”
她說得目光灼灼,秦宴的思緒卻跑到了另一邊——他的視線,停留在女孩受了傷的唇瓣上。
紅潤的薄唇随着說話一張一合,傷口像是被狠狠咬過似的,不僅在周圍破開一層皮,還暈出一層輕粉帶白的異樣色澤。
這樣的景象讓他想起……
當時在那條陰暗的巷子裏,自己就曾無比貼近地,啃咬過這張嘴唇。
那是極度甘甜且柔軟的味道,少女清香與血腥味彼此交融,讓他失了理智,竟然主動按住她腦袋,把親吻加深。
在人家小姑娘嘗試着渡血時,他主動吻了江月年。
……他是禽獸吧。
秦宴兀地紅了臉,倉皇之間不敢與她對視,別扭地別開視線。還沒等他想好措辭,耳邊就響起似曾相識的聲音,正是江月年的系統木木。
它顯然是個話唠屬性,自顧自開口說話時,莫名帶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竊笑:【哎呀,我忽然想起來,有件事兒一直沒弄明白。】
江月年沒想到它會在這時候出聲,很乖地認真詢問:“什麽事情?”
【去見秦宴之前,我曾經三番四次地提醒年年,如果對賭失敗造成時空波動,她會直接被這個宇宙抹殺掉。】
它說得興味盎然,字字句句裏都是神秘兮兮的笑意:【但她為什麽還是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呢?想不通。】
咦。
萬萬沒想到它會突然說出這件事情,江月年很沒出息地睜大眼睛,臉頰被火燒得滾燙。
阿統木你你你居然賣隊友!明明說好了不告訴他的!這、這讓她怎麽跟秦宴同學解釋啊!
眼看小姑娘從耳根到臉頰都是通紅一片,罪魁禍首阿統木在心裏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狂笑。
它的主人知道自己會在與食人鬼的戰鬥中死去,因此特意囑托過它,不要讓江月年對如今的秦宴産生太多好感。
如果兩人之間只是平平常常的普通同學關系,當他死去時,那個女孩才不至于太傷心。
它一直很聽話,所以一直勤勤懇懇地在江月年面前裝啞巴,從沒主動向她提起過秦宴。但現在麽——
普天同慶秦宴活下來啦!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表白戀愛結婚一氣呵成嗎!它這個最大的cp粉粉頭在之前憋得要死,終于在今天過節啦!就算回去被主人訓又有什麽關系,它嗑的cp必須在一起!
【不會吧不會吧!】
秦宴的系統憋得太久,也跟着湊熱鬧,咋咋呼呼地加重語氣:【你是說,那姑娘就算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險,也要去新街救他——不會真有人會這樣做吧!】
江月年:……
為什麽連你也來湊熱鬧啦!你們倆一唱一和在說相聲嗎!秦宴你做出來的都是些什麽系統?
他們三個狀況焦灼,病床上的秦宴則自始至終保持着沉默,把目光輕輕放在跟前小姑娘白皙的側臉上。
江月年……居然是頂着這樣的風險來救他。
她自始至終從未提起過分毫。
【現在任務完成,我們倆也該走啦。】
阿統木的聲音裏止不住笑,說完忽然尾音一轉,變了個話題:【對了,那邊的秦宴小同學。】
說到這裏,它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活像個得意洋洋的癡漢:【我把你的書桌抽屜給她看了。噢,還有那個草稿本裏的畫,年年誇你畫得很厲害。這是咱們最後一次對話了,你不會怪我吧?溜了溜了,再見哈!】
秦宴:……
秦宴下意識攥緊床單,熱氣嘩啦啦地湧上頭頂。
請問謀殺系統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嗎?
兩個系統叽叽喳喳地道了別,留下兩個擁有同款紅暈的小朋友四目相對,又在同一時間低下腦袋。
完蛋了完蛋了。
江月年心亂如麻,思緒像被貓咪弄亂的毛線球。她離開不對,打哈哈糊弄過去也不對,這樣下去還能怎麽做,難道順水推舟地,那個,跟他表白?
好、好像可行。
這個念頭剛一浮上腦海,就撓得江月年心癢癢。可她畢竟有些害羞,話語到了嘴邊便停下來,毫無防備地,忽然聽見秦宴的聲音。
“……你還記得,班裏那個‘四個秘密’的游戲嗎?”
他坐在床上擡眸看她,直到這時江月年才發現,原來秦宴同學的臉也很紅:“想來和我試試麽?”
“四個秘密”是學校裏最新興起的小游戲。游戲規則非常簡單,即兩人之間一個接一個地交換秘密,直到四個為止。
江月年頭腦發懵,聽見他的聲音後想也沒想,就條件反射地倉促開口:“我有了喜歡的人。”
“這是第一個秘密。”
秦宴微微勾起嘴角,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笑意,溫和得不可思議,連聲音也是柔柔的:“我也是。”
他的語調平緩且低沉,十分有效地撫平了江月年心底忐忑。
心頭灼熱的感覺一點點褪去,她跟着笑了笑:“我喜歡的人特別優秀,溫柔聰明穩重靠得住,還非常非常好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所有褒義詞都能被安在他身上。”
“我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她也特別好。”
秦宴低聲道:“她幫我良多,不僅是我,身邊的其他人也都非常喜歡她。”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裏多了幾分自嘲:“也正是因為這樣,讓我不敢靠近她。”
江月年擡頭看他,很快地接話:“為什麽?”
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只得抿着唇低下腦袋。
“你知道我的情況,年年。”
秦宴的嗓音有些啞,混着濃郁夜色,莫名多了幾分十足的暧昧:“我現在的處境很糟糕,不但一無所有,身體也和常人有很大不一樣。我不想傷害她,也不想……讓她失望。”
正因為她太好,秦宴才無法靠近。
他的人生是荊棘遍布的漆黑夜晚,而江月年從小便無憂無慮地長大,生活在周圍人無私給予的幸福之中,與他完完全全處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
秦宴無法保證,如今的自己能給她帶來什麽。
自卑與膽怯是心底深處最為固執的藤,牢牢生長在陰暗深淵,無法被徹底根除。
少年輕輕垂眸,長睫的陰影襯得臉龐越發毫無血色。
黯淡燈光裏傳來熟悉的聲音,讓他的心髒無法抑制地随之一顫:“第三個秘密,我喜歡的男孩子總是很沒有自信,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麽好。可其實他自認為的那些缺點我根本不在乎,而且我相信,他會在未來成為很好很好的人。”
“秦宴同學,你看看窗外。”
她繼續說着,向來溫和無害的語氣裏多了幾分篤定:“入夜之後雖然很暗,但月亮一直都在啊。不管現在有多麽困難,我都願意陪在他身邊。”
她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溫溫柔柔,卻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自以為的堅強與克制全部擊垮,惹來一陣兵荒馬亂。
順着江月年的聲音,秦宴看見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她說得沒錯,在廣闊無垠的黑暗中,那輪月亮始終散發着朦胧的光,如同一個靜默無言的朋友,一直陪伴在它身邊。
無論夜晚多暗多深沉,月亮一直都在。
心裏的堅冰在此時此刻陡然溶解,秦宴狹長的眼眸輕輕勾起:“第三個秘密,其實我并不擅長畫畫,除了草稿本裏的那張畫像,其餘什麽都畫不出來。”
他停頓半晌,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之所以能畫出那個人,是因為——”
他說到一半,江月年便知道了答案。
“其實我并不擅長畫畫”,這是她從小到大聽過最最含蓄的告白。
因為畫過很多次,所以才會成為一種接近于本能的動作,只需要随手一勾,就能描繪出她的模樣。
而之所以會一遍又一遍地,讓她出現在紙頁之上——
秦宴低低笑了一聲。
江月年聽見他說:“因為想她。”
在那麽多孤寂無助的夜裏,他總是會想起江月年。
她是那樣遙不可及,永遠也難以觸碰。突然之間闖入他死水般的生活,讓寂寞被盡數放任。
貪戀的念頭發了狂,便像野草一樣在心裏胡亂生長,占據所有思緒,每到那時,秦宴都會在紙頁上勾勒出她的模樣。
仿佛這樣下來,就能離她近一些。
江月年沒立刻說話,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心裏早就炸開了煙花,噼裏啪啦。
不管了,秦宴同學四舍五入就是表白了。在打直球這一點上,她……她才不會輸。
“秦宴同學。”
坐在床邊的小姑娘還沒說話便臉色緋紅,稍稍朝他靠近一些:“第四個秘密,之前我把嘴咬破,現在有點疼——你要是能摸一摸,或許就不那麽痛了。”
她說着眨眨眼睛,帶了些水汽的杏眼一如遠山薄霧,美得攝魂奪魄。眼角的紅暈彌漫着湧動盤旋,勾起一片撩人緋色,帶了一點點期待、一點點害羞。
叫人如何不心動。
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落,秦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然後他俯着身子向前。
他并沒有如江月年所說那樣撫摸她的嘴唇,而是把臉頰漸漸朝她靠近,将薄唇貼在女孩唇瓣上。
比起手指,這個部位似乎更柔軟一些。
江月年頭皮一嗡,屏住呼吸。
秦宴的動作略有生澀,卻已經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節奏。綿長的吻缱绻溫柔,當他的唇瓣貼合在江月年嘴唇,帶來一團熾熱的暗潮。
他比之前在巷子裏要矜持許多,逐漸試探、慢慢侵入,江月年這個從小solo到大的菜雞壓根不明白應該怎樣做,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渾身僵硬。
在短暫的怔愣後,嘗試着怯怯回應他。
秦宴似乎是在有意地觸碰那塊被她咬開的地方,無比柔軟的觸感按壓在傷口之上,惹來麻酥酥的癢。
忽然他的薄唇輕輕張開。
有什麽比嘴唇更加輕軟滾燙的東西……落在她的傷口上。
江月年腦袋轟地一下炸開。
不、不會吧。
秦宴同學是不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被舌尖觸碰的地方陡然一麻,渾身上下都像是燃了火。她沒了力氣,只能用右手輕輕握住對方衣袖,在一段凝滞的時間後,秦宴終于停止了動作。
他們之間隔得很近,江月年能聞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氣,幹淨又涼爽。
可秦宴的呼吸卻是無比炙熱的,噴灑在她鼻尖時,暧昧得不像話。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呓語般啞聲開口:“……喜歡。”
喜歡。
江月年被這兩個字激得小鹿亂撞,努力忍住捂着臉丢盔棄甲的沖動,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喜歡什麽?”
她又探身親了親他嫣紅的唇,蜻蜓點水,剎那後便移開:“喜歡這樣,還是說,喜歡我?”
令人着迷的觸感稍縱即逝,秦宴眼底籠上一層漆黑且危險的陰翳。
他實在是……被撩撥得難以自制。
少年再度貼上她的唇,摩挲觸碰之間,江月年恍恍惚惚地聽見他的聲線,被壓得很低,像一陣滾燙的暗火:“喜歡你。”
這是秦宴的第四個秘密。
江月年是他有生以來最喜歡的,也是唯一喜歡的人。
他這一生遇見過多不勝數的人類,卻無一不是擦肩而過,沒有誰願意在他身邊短暫地停留,只有江月年不同。
她是那樣璀璨奪目,猝不及防闖入他的世界時,帶來無法抗拒的光和熱,把陰霾盡數驅散。
像一輪漂亮的小月亮,照亮整個迷茫無措、孤寂痛苦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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