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韓湘君的怒火
下山的岔路太多,蘇璃已經顧不得多想,一律選右邊的山道走,最開始山道上還依稀碰見路人,可之後卻越來越偏,她心裏沒底,但又無後路可退。
她一路慌亂狂奔,跑了約莫半個時辰,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疼得她飙淚,她擡眼望着連綿起伏的雪山,到處白茫茫一片,不知何處才是出路。
這種感覺仿佛再次回到了軍營逃走的那個晚上,令她恐慌又迷茫。
她歇了一會兒,爬起來繼續走,雪水已經浸濕了她的靴子,腳上毫無知覺,只僵硬麻木的走着。
她祈禱,希望她選的這條路能通往山下的村莊,如若不然,到那荒無人煙的地方,她不餓死也得凍死。
就這麽艱難的又走了許久,終于在路邊見着一座破舊的茅草亭,這樣的亭子往往是建給路人歇腳用的。她頓時充滿了希望,說明這條路經常有人走,那山腳下想必就是村落。
快了快了,她想,等到了山腳下,先找個地方躲藏起來,等打探好情況,再計劃之後的去向。
她扶着亭柱大口喘氣,起身準備再走時,側面山路上突然來了兩人。
定睛一看,是那日撞到她的那個男人,那天他的眼神她看得分明,眼底滿滿貪婪之色。
這會兒,那兩人也看見了她,便加快腳步朝她奔過來。
蘇璃暗道倒黴,若是被這兩人逮着,自己恐怕就完了。
她立馬又狂奔起來,下山的路又陡又滑,她也顧不得那麽多,連滾帶滑的慌不擇路。所幸那兩人離她還有些距離,繞小路過來也得經過半座山,她得抓緊甩開他們。
但張大全對這裏熟悉得很,好不容易逮着個落單的肥羊,他怎麽肯輕易放過?一邊在後頭窮追不舍,一邊興奮的說道:“小美人,別跑了,跟爺走吧。”
空曠的雪地上,他的聲音仿佛近在耳邊,蘇璃的心害怕得跳到嗓子眼。慌亂間,腳下驟然踩空,她驚呼一聲,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滾落的剎那,她心下凄涼的想,也許自己今天就死在這也說不定。
她閉上眼睛,仍由自己滾落,她已經累了,若底下是萬丈深淵,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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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抱着必死之心,滾了許久,頭發也散亂開來。等終于停下來時,睜開眼一看,入目的是一片冰湖。冰塊極厚,上頭還有車輪劃痕,她頓時心中大喜,自己應該是直接滾到了山腳下。
她爬起來,準備沿着劃痕的方向走,可腳底太滑,沒走兩步就又踉跄的摔倒在地,身後遠遠傳來大笑聲。
她轉頭看去,又是那兩人,居然也跟着從山上滾了下來。
這一刻,她心裏極度恐慌。眼看那兩人不知用什麽東西抱住腳,快速的朝她走來,而她卻只能無助的站起跌倒,站起又跌倒。
她眼底湧出了絕望的淚水。
“小美人,說了別跑了,你看,你這般白費力氣,多累啊,哈哈哈......”
他們一步步走進,蘇璃悲戚的閉上眼睛。
她匍匐在地,等着命運的判決。然而,等了許久,卻聽到‘砰、砰’兩聲,好似重物倒在地上的聲音。
她正要睜眼去看,卻突然被一只溫熱的大掌蒙住。
“別看。”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安全感。
盡管身後這個男人也是豺狼,可這一刻,她莫名 的想依賴他。
蘇璃一頭撲進男人的懷裏,痛哭起來。
......
韓湘君得到侍衛禀報她失蹤時,便已經讓人四處尋找,像這種山野追蹤在侍衛裏頭也有十分擅長的人,就在蘇璃跑了半個時辰後便已經發現了她的蹤跡。
韓湘君原本是讓侍衛過來堵截她的,可後來聽說她還被兩個男人追着,心底莫名湧起一股戾氣,于是就親自來了。
适才看着這個女人趴在冰湖上一動不動,更是沉了臉,以往愛在他身邊耍些小聰明的人,如今仿佛腦子也被凍住似的,蠢笨如彘,任人宰割。
不敢設想,若是他遲來半刻.......
這會兒看着撲在自己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适才那股子怒氣卻忽然消失得幹幹淨淨。
等她哭完,他将人打橫抱起來。
“公子,這兩人如何處理?”侍衛們問道。
他瞟了一眼那兩具死透的屍體,心裏猶不解氣,冷聲道:“大卸八塊,喂狼!”
“是。”
蘇璃縮在他懷裏,以為他就只這麽說說而已,可沒想到,還沒等走兩步,就真的聽見抽刀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皮肉被割開的聲音。
她想象那場面,就幹嘔起來。
“何意?”
韓湘君皺眉,見她躬着身子,頭埋在自己胸膛一拱一拱的。
“想吐......嘔......”
風雪裏,男人瞬間石化了。
......
回到自己暖和的屋子,蘇璃埋頭抱膝蔫蔫的坐在床榻上,任由婢女燕秋給她擦被雪水浸濕的頭發。
韓湘君已經換過衣裳,手上拿着袖罏,面無表情的坐在對面椅子上。
他打量了幾眼蘇璃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她被凍得紅腫的雙腳。語氣平淡,“你到底想去何處?”
蘇璃不說話,她覺得自己狼狽又可笑,像個被命運捉弄的小醜,無論如何都抗争不過劇情的安排。
她此時心如死灰,就這麽坐着一動不動。
其實,時至今日,韓湘君已經大體确定蘇璃于他并無危害。他之前已經派人去查過她所有過往情況,并未發現她有任何可疑行跡。适才也有侍衛來禀報她今日的舉動,她處心積慮換上章亦茜的衣裳,費盡心思瞞過侍衛耳目,跟上次在客棧一樣,也是慌不擇路的跑。
确切的說,是在逃。
可為何要逃?
這才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見她不肯說話,想必是今日驚吓過度,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讓他不忍再責問。
他站起身,吩咐婢女,“好生照顧你們姑娘。”
随後就出門了。
......
另一邊廂房裏,蘭英瑟瑟發抖站着,她被人領過來已經等了許久。
她知道,那個女人回來了,張大全他們沒得手,想必此時已是屍骨無存。令她心慌的是,若是殿下發現了她插手此事,自己恐怕......
‘砰’的一聲,門被踢開。
韓湘君披着玄色大氅立在門口,臉色陰沉的睨着她。
蘭英趕緊跪下 去,“殿下,不知殿下喚奴婢來有何事。”
“不知?”他擡腳進門,坐在軟塌上,示意侍衛将門關上,盯着跪在腳下的人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蘭英,孤待你如何?”
就憑這語氣,蘭英就知道殿下肯定是發現了,她認命的閉上眼,恭敬的嗑了個頭,“殿下待奴婢如親似故,恩重如山。”
“即如此,為何做出如此叛主之事?”
蘭英心下一顫,萬萬沒想到殿下竟然将此事歸結于叛主之罪。
那個女人......她算什麽主子?
一個妓子而已!
她匍匐在地面,此時此刻卻不敢狡辯,“殿下,蘭英一時糊塗犯下錯事,甘願受罰。”
韓湘君觑着她瑟瑟發抖的身形,眼底毫無憐惜,“你自去領罪吧,下不為例!出去!”
最後一聲幾乎是極不耐煩的叱喝,蘭英身子發冷,又重重的磕了個頭,才緩緩起身出門。
門外,侍衛們面面相觑,三分同情七分不解。
蘭英和這些人一樣,無論殿下去哪裏都跟随在他身邊,深得殿下敬重,如今被殿下處罰,她很是沒臉,出了門便匆匆離開了。
她一路走,一路心痛得無以複加。
在殿下還小的時候,她就已經來到他身邊,照顧他,護着他。小時候殿下被人欺負,她甘為他的工具,設計還擊;他被罰禁食時,她偷偷跑去禦膳房偷食物;殿下夜裏委屈哭泣時,也是她陪伴在身邊安慰。她們共同經歷了那麽久艱難的歲月,一起扶持一起成長,直到陪他站在東宮的金殿上。
她覺得兩人的關系已經超越了主仆,以往就算她犯錯,殿下從不曾置喙,也從未降罪于她。
她清楚殿下不是個善人,甚至心思狠毒手段殘酷,可她卻認為殿下在她面前是柔軟的,是親近的。正如那些宮女所說,也許遲早,殿下會給她一個名分。
于是,她默默等着。
可沒想到,如今,為了個上不得臺面的妓子,就這般責罰于她,背主之罪何其嚴重,男子皆要挑斷手筋腳筋終身囚禁而死,而她,至少也要領五十荊鞭,倘若有幸還留一口氣,那也是他額外開恩了。
一個妓子而已,也配得他看中?
難道她蘭英還比不得那女人?
她擡起頭,注視着前方風雪,攥緊袖中的拳頭,暗自勸慰,小不忍則亂大謀,等她成了殿下的女人,要整治個妓子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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