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韓湘君離開

韓湘君當日離開了客棧, 去往距離秦州五十裏之外的梨花村,據他的探子所報,他所要拜會的人就居住在此。

為了找到這人, 他動用了許多力量尋找多年, 如  今總算找到, 因此心裏十分熱切。

他興致沖沖,備了足足一馬車禮物, 在坎坷泥濘的山道上颠簸了幾個時辰之後, 才到終于到達地方。

梨花村是個偏遠的村落,村上不足二十戶人家, 因此地多種梨花而得名。韓湘君一行到達村口時,看見稀疏的炊煙,才想起此時已是臨近傍晚, 家家戶戶開始做晚飯了。

侍衛們尋了村口一戶人家問路, 一個坡腳的老人打開籬笆,伸長脖頸聽了半天才聽清他們要做什麽。

随後扯着嗓門說道:“你們找阿律啊?他住那裏吶,看到沒,山腳那顆大槐樹下, 那個屋子就是他的, 你們去吧。”

韓湘君謝過之後便下車徒步而行。

此次陪同前來的還有個姓陶的小将軍,此人乃上京人士,是家族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纨绔子弟, 因到了年紀仍是無所事事, 陶家長輩便求到了皇後那裏, 希望他能入軍營混個官職。此人打仗不行,但很會左右逢源、溜須拍馬,他見韓湘君棄車而走, 一臉不贊同,殷勤道:“殿下,此地髒污,您還是坐馬車吧。”

韓湘君擡手打斷他的話,“不必,既是來請人,自然得有誠意,孤走着過去便是。”

山腳下的屋舍看似近在眼前,實際上又要走很遠。村莊裏的路彎彎繞繞,等他走到茅屋門口時,韓湘君腳下的靴子已經被雪裹了個嚴嚴實實。

侍衛們帶着禮物上前敲門,等了許久,才慢慢悠悠的來了個小童出來開門,聲音稚嫩的問道:“你們找誰?”

“找穆将軍。”

“穆将軍?我們這沒有姓穆的人,你們走錯門了。”

說完,那小童欲關門,卻被韓湘君攔住,“還請小友行個方便,我們找阿律。”

“哦,你們找我師父啊,師父他不在。”

“去哪了?”

Advertisement

“師父昨日出門上鎮裏做工去了。”

“那他,何時回?”韓湘君問道。

“我師父自己想回就回了,我也不知道呢。你們是誰?”

“我們是他的舊友,即是如此,那我們下次再來。”

此次來得不巧,韓湘君略有些失望。他讓人将禮物放下後,又走回了馬車處。天色已晚,一行人披星戴月的又趕回秦州城的客棧。

......

韓湘君回到客棧時,已經是深夜,客棧一片安靜,燈火稀疏,上樓經過一間客房時見外頭守着侍衛,他停下來,問了句,“裏頭的人如何了?”

“禀殿下,按您的吩咐,屬下并未給蘇姑娘送任何吃食。”

“一個下午什麽都沒吃?”

“只喝了一碗水。”

想起那個女人瘦弱的身影,一時間又有些不忍起來,正想推門進去看看,卻又想起她下午的那番話,加上自己一路疲憊,心情又瞬間不好了。

算了,那女人餓兩天應該不會餓死。

于是,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簡單洗漱過後  便歇下了。

......

過得一日,他再次出了門。

韓湘君又備了一馬車禮物來到梨花村。村口的老大爺認識他們,見他們來了,主動說道:“你們要找的阿律昨夜就回來了,快去,現在過去還能一起吃個午飯哩。”

韓湘君颔首感謝,繼續棄車而行。

開門的還是那個小童,另外又多了個婆子,那婆子拿着一簸箕黍米站在廚房門口篩糠,顯然準備做午飯。

“你們又來找我師父?”那小童問。

“是,聽說你師父昨日晚上就回了,他此刻可在?”韓湘君說道。

小童眉毛皺得緊緊實實,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真不巧,師父一早又出游去了。”

韓湘君披着玄色大氅,發冠上沾了些雪沫,眉目冷靜,心下很是遺憾,竟如此不巧。

“你師父可有說何時歸?”

小童搖頭,“師父向來随性,想何時歸就何時歸,我也說不清楚。”

韓湘君點頭,讓人将禮物放下後,又走了。

陶小将軍過來問他,“殿下,咱們這就回去?”

“不,在此住下,等穆将軍歸來。”韓湘君說道。

“可,此地簡陋,實在不宜居住,如若不然,去附近的鎮上如何?”

韓湘君搖頭,“話無需多說,孤尋穆将軍已久,此事只能成不許敗。”

陶小将軍清楚,遂又趕緊道:“那殿下先去馬車裏歇一歇,待末将找好地方再接殿下過去。”

“記得,勿要擾民,還有......”他走了幾步又說道:“無需找好的屋宅,越是簡陋越好。”

陶小将軍不解的看着他,“為何?”

韓湘君指了指大槐樹下的茅草屋,“你自己想一想。”随後走了。

陶小将軍盯着破舊的茅草屋看了許久,也想不明白何意。

秦忠過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陶将軍,殿下這是苦肉計呢。”

陶小将軍這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笑起來,随後趕緊跑去找地方去了。

......

梨花村莫名多了一名貴客,衆人紛紛交頭接耳,又聽說這貴客幾次三番來找村裏的木匠阿律,還帶了好些禮物,有人好奇特地去了阿律家瞧熱鬧。

“乖乖,你是沒瞧見,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指不定得值多少銀錢呢。”

有人嗤笑這人沒見識,“都用這麽好的馬車拉來的,東西能不值錢?你以為是咱們鄉下人用牛車拉破瓜葫蘆不成?”

旁人紛紛笑起來。

“阿律都在咱們村住了快十年了,一直以來做木匠活,有時候沒活幹,我還見他進山裏去打獵呢。你說,他上哪認識的這等貴人?”

有些精明的則低低說着自己的猜測,“別說,一開始阿律來我們村落腳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一樣,哪不一樣呢?就是覺得他身上那股子氣勢啊,根本就不像  咱們莊稼人。雖說阿律種莊稼也是一把好手,但你們想啊,他識字,懂的道理也多,有時候還挺講規矩的。我一看他就覺得他以前應該是當大官的,興許犯了什麽錯被貶黜了。”

“那你意思是說,這次來的貴人,是來請他回去當官的?乖乖哎,我天天跟阿律去鎮裏給人家做工,沒想到他還有這等身份。”

“我也就猜猜,是不是也還不清楚。”

衆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很想知道答案如何,于是也和韓湘君一樣,翹首期盼阿律歸來。

韓湘君在梨花村住了三天後,阿律終于回來了。

彼時韓湘君坐在破舊的木床上裹着被褥吹冷風。

是的,陶小将軍為了讓自家殿下苦肉計發揮得淋漓盡致,尋了大半天才尋到一處村裏相當簡陋的屋子。這屋子就兩間矮房,四壁由土牆堆砌而成,牆上還破了個大洞,他還特地囑咐了,這洞不許堵上,越是破舊越好,甚至把窗戶上那半邊朽壞了的窗門也直接用手掰斷,留着這麽個大個口呼呼漏風。

因此,韓湘君睡了三天,染風寒了,裹着被褥在榻上流鼻涕。

侍衛來禀報說穆将軍已歸,他也顧不得身子有恙,趕緊出了門。等到了山腳下的茅屋時,那小童說他師傅吃過早飯正在歇午覺。

陶将軍覺得這人架子太大,站在籬笆外悄悄的對秦忠說道:“我看這人分明是徒有虛名,他定是知道殿下想來請他出山,所以故意這麽做呢。他也不想想,殿下是誰人?他這般裝模作樣拿喬,我看就是心虛,未必有真才實學。”

秦忠示意他小聲點,朝他們‘禮賢下士’的殿下望了一眼。

韓湘君頂着風雪站在院子裏,也不讓小童去喊醒他師傅。就這麽等了半個時辰,他不停打噴嚏,終是把屋子裏那人吵醒了。

又過得一會兒後,那小童才出來請他進堂屋。

以其說是堂屋,其實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遮擋風雨的破屋,裏頭有幾張矮凳,四周牆壁光禿禿,只大門兩邊各挂着鬥笠和蓑衣。

穆珅坐在一張矮凳上,手裏拿着把锉刀在修整一張破舊的椅子。

見他進來也沒起身,只說了句,“殿下請坐吧。”

韓湘君也就這麽随意的找了張矮凳坐下,兩人仿佛老友般,先寒暄幾句家常,随後才進入正題。

“殿下此番前來,穆某心裏有數,只不過,穆某已無心再上戰場,恐怕要辜負殿下期望了。”穆珅頭也不擡的說道。

“穆将軍,你當年憑空消失,退而隐居了十年,可孤還是尋到了你。即使今日孤走了,明日來的也會是其他人,你就這麽确定,日子還會平靜的過  下去?”

穆珅的锉刀停了一瞬,随後又一言不發的繼續忙碌起來。

“穆将軍,實話與你說,孤此番前來何意,不再贅述。孤如今征讨邑國,已是箭在弦上,此時內憂外患焦頭爛額,因此,這一趟非穆将軍不可。”

天下局勢,看似六國齊頭并進,可實際上卻是三國鼎立,各有附屬。豊國、邑國、蒼齊三國實力雄厚,尤其是蒼齊,長居草原,兵強馬壯,百姓狂野彪悍,幾乎人人擅騎,人人可作戰。

原本三國對立互相牽制,局面還算穩定,可如今韓湘君攻打邑國,且眼看邑國要敗,其他小國嗅到了他的野心,生怕下一個征讨的就是自己,于是紛紛結盟,開始暗中讨好蒼齊。因此,這次征讨邑國,哪怕韓湘君勝了,但對豊國長久來說,弊大于利。除非,韓湘君真有能耐一舉滅了其他五國,否則當他們聯和起來,定會後患無窮。

但征讨邑國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奪嫡初勝,急需将兵權握在手中,也急需快速在軍中建立自己的威望。今年初,邑國使者來朝時狂妄自大,出言不遜屢次辱豊國皇族,韓湘君趁此将其斬殺,以此為他父皇做了決斷。豊國皇帝是從先帝手上接下的江山,先帝已為他掃平障礙,因此,他得以高枕無憂的坐了幾年皇帝。可沒想到,兒子突然斬殺他國使者,驟然挑起紛争,心裏害怕,便當起了縮頭烏龜,韓湘君不得不親自挂帥北征。

他勢如破竹,連續幾場惡戰下來,已占據了邑國大部分軍事重城,正待一舉拿下邑國時,偏偏被自家人在背後擺了一道,令他不得不停下來,戰局就此僵持。

韓湘君也正是因此,內有韓湘徵這條毒蛇背後捅刀,外有蒼齊虎視眈眈,他進退兩難,所以才來請穆珅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穆珅此人,提及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因他乃前朝戰神,威名赫赫,可以說六國中無敵手可與之抗衡。卻因被奸人陷害,使得他陣前失責,他在渦東戰役中元氣大傷,手下部将冤死數萬,而穆珅就此被以渎職之罪下了獄。穆珅之後,前朝皇帝錯任奸人為将,戰役節節敗退,沒到兩年,被如今的豊國先帝所滅。

之後,穆珅突然從獄中消失,從此無影無蹤。

如今,豊朝建國也才将将十餘載,軍中多數兵馬乃前朝收編,許多人對新的将領不服氣,尤其是之前穆珅手下的一些老兵老将,作戰勇猛,實屬難得,但卻與他韓湘君并非一條心。因此,若是穆珅願意出山助他,他不僅可以得一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猛将,還可以借助穆珅的威望,無形中将一批前朝兵馬收入囊中。

這就是他的算盤。

不過,穆珅聽了他的話之後,停下來,将手中的锉刀仍  在地上,随後問道:“殿下說此番非穆某不可,但若是,穆某不願呢。”

韓湘君笑了笑,“世間如此寶刀,孤寧願毀了,也絕不留與他人。”

他此時的口氣仿佛在說天氣一般,談笑自如,對面的穆珅聽了也淡淡一笑,似乎并未聽到什麽威脅之語。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又坐下。

“殿下緣何這般自信穆某會誠服于你?”

韓湘君正色道:“前朝建國不過幾十載,可從上之下官場腐敗不堪,收刮民脂民膏無數,百姓怨聲載道,先帝也是應天而起事。此時,穆将軍能安穩在梨花村過這麽些年,此功勞也算是先帝治國有方,民生康泰。如此明君,難道還比不過穆将軍的舊主?”

“再有,穆将軍豐城劍氣,理應鷹擊長空,翺翔萬裏,只可惜,生不逢時。如今明君在上,機會重來,穆将軍就不想再一展雄心抱負?”

“以至于孤本人,實在賞識穆将軍才幹,不忍就此汗血鹽車,”他躬身而近,低聲說道:“即便穆将軍不認同在上明君,那......孤呢?”

穆珅耳目微動,眼底隐隐有激動之意。

韓湘君察言觀色後,再趁熱激将,“穆将軍,當年你少年英雄,戰場馳騁,結識了一幫生死相随的弟兄,而這些人正在孤的麾下,一直善待有加。你就不想出山,與那些弟兄們重聚,再創輝煌?”

“我知你鐵膽忠心,可孤想問問,穆将軍自始至終,忠的是君還是民?穆将軍奮死拼搏,抛頭顱灑熱血為的是君?還是民?”

他連聲質問,讓那沉默的人身形一僵。

“而你一心想守護的子民,如今正生活在豊國這片土地上,你還猶豫什麽?”

此時此刻,穆珅再無遲疑,他退開一步,深深的朝韓湘君跪拜下去。

“臣,願輔佐明君。”

再擡起頭時,竟是熱淚盈眶。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