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太子瘋了

東宮, 崇華殿門口恭恭敬敬的站着一排婢女,皆是大氣都不敢出,服侍的婢女端着食盒進殿, 沒過一會兒又悄悄端了出來。

門口等着的蘭英低低的問:“裏頭情況如何?”

那婢女搖頭, “殿下不想吃。”

蘭英偷偷的往殿內瞧了一眼, 只見太子殿下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目光盯着桌上的一封信箋, 臉色陰沉。

她趕緊收回視線, 暗暗心驚,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一個時辰前,太子雷霆震怒,連新娶的太子妃也扔在景霞殿不聞不問。适才太子妃的婢女還過來打聽殿下什麽時候回去。依她看, 殿下這種情形, 估計是沒心思回去了。

“你先将飯菜端下去,吩咐人時刻煨着,免得殿下一會兒餓了要用膳。”

那婢女點頭,端着食盒輕手輕腳的離去。

羅青走了過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 各自心裏小心謹慎。他們都是東宮裏服侍的老人了,這麽些年來,還從未見殿下發過這樣大的脾氣, 使得本來熱鬧喜慶的東宮, 瞬間成了一座寒冷的冰窟。

殿下還沒吃飯, 他們做下&  zwnj;人的也不敢下去吃飯,得時刻候着,就怕指不定什麽時候殿下喚人。

又過了一會兒, 一個侍衛從遠處急奔而來,跪在殿外,“報——”

“進來!”裏頭的人聲音顯得急切。

羅青本來還想進去通報一聲的,腳才将将挪動半步又退了回來,感情他們殿下一直關注着外邊動靜呢,于是示意那侍衛趕緊進去,自己又親自關上殿門。

侍衛進去片刻,又出來了,也不知說了什麽,只聽得殿內一陣轟隆聲響,似乎是桌椅翻倒的聲音,惹得殿門口一衆奴仆心驚肉跳。那侍衛也仿佛逃離似的,腳步慌忙,很快就消失在暗夜裏。

羅青與蘭英又對視了一眼,互相推诿對方進去探一探,不用想,殿下此時定是怒到極致,誰也不敢進去觸黴頭。

猶豫了片刻,還是蘭英進去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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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蘭英趕緊跪下,“殿下息怒,還請以身子為重,您将将大病初愈,太醫說不宜動怒!”

“出去!沒聽見孤的話?”

他聲音寒冷徹骨,令她打了個冷顫,再不敢多言,只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桌子,上頭的筆墨卷宗淩亂的散了一地。她趕緊恭敬的嗑了個頭,又退了出來。

此時,崇華殿內靜悄悄,連燭火也沒讓人點,韓湘君坐在椅子上,怒火中燒卻無處可發洩。手上還捏着下屬送來的密報,上頭就幾個字,“蘇良媛失蹤了。”

那個女人,又逃了!!

他咬牙切齒的想,這次捉到她,定然要狠狠收拾一頓!他都已經想好了上百種收拾的法子,就等秦忠帶人将她捉回,屆時,定要讓她跪地求饒!!

可一個時辰過去了,仍是沒有她的消息,心裏又怒又慌,想起上次在北地西河鎮她失蹤的情形,又擔憂會不會遇上惡人,這次,如果他的人不能及時找到她,她又會遇到什麽?

但才起了這麽個念頭,又趕緊收回思緒,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那種不識好歹的女人,還擔心她做什麽?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系?只不過,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罷了。

想是這麽想,可随着時間過去,心裏卻越來越慌。依秦忠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一個弱女子,這裏又是上京,他的地界,到處天羅地網,卻為何過去了這麽久都沒有一點消息?

莫不是真遭遇了什麽不測?

他思緒混亂,坐如針氈。等到淩晨也沒收到任何消息時,終于坐不住了,他起身叫羅青備馬,飛快出了殿門。

............

韓湘  君親自帶人出城找了一夜,仍是一無所獲,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東宮,眼底是淡淡的烏青,神色疲憊。

随着她失蹤得越久,他心中的焦灼越盛。

原先還想着等捉到人要如何如何懲罰一番,可此時此刻,心裏的怒氣半點也無,只剩擔憂、恐慌和迷茫。心想,只要她回來就好,他一定既往不咎,也不罰她去庵裏了,她想住東籬殿就住,想出宮也随她好了。

可眼下,她到底去哪了呢?

他靠坐在椅子上一邊揉着眉心,一邊想着那個女人到底能去哪裏。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說話聲,他蹙眉不悅,“何人在外頭喧嘩?”

“殿下,是我。”

王暄蓉新婚第一晚卻獨守空房,心裏難過了一晚上,婢女安慰她說殿下或許遇到了要緊事急需處理。可如今,何事能比的上她們成親重要呢?她心裏委屈,但又不敢如何。昨晚聽說殿下出門了,天光大亮才回來,也不知是去了哪裏。想着他這會兒應該還沒吃早膳,自己才又收拾心情過來,一來是想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二來也是覺得自己作為太子妃,理應表現賢惠體貼。

可才到崇華殿門外,就被羅青給攔了下來,聽得殿內的人問起,希冀的說道:“殿下,我來給您送早膳了。”

韓湘君沒什麽耐心應付她,沉聲說道:“羅青,讓她回去!”

“殿下?”

王暄蓉是真的覺得委屈了,淚水在眼眶裏來回打轉,沒想到自己親自來了,他竟然還不領情。覺得她的表哥突然讓她很陌生,從昨日成親的時候就發覺了,他心不在焉,沒有一點成親的人該有的喜悅。将她帶回景霞殿後也不聞不問,與以往那個對她溫柔有禮的太子表哥判若兩人。

“表哥?”

她繼續懇求,希望他能開門讓她進去,昨晚已經獨守空房,若是今日再被他拒在門外,這事傳出去,她恐怕要淪為整個上京的笑柄了。

然而,韓湘君卻只覺得她煩人得很,此時他內心焦灼,哪裏還有心思吃勞什子早飯?

“羅青!”他沉聲再次命令道。

羅青頭皮發麻,一邊是太子妃,一邊是太子殿下,得罪哪一個都不好。但此時卻只能聽命辦事。他走上前讪讪一笑,“太子妃,請回吧。”

王暄蓉咬牙強忍淚水,又望了緊閉的殿門兩眼,才帶着奴仆不甘的離去。

............

秦忠親自帶人找了三天,從上京延伸到百裏之外的各大州城,可謂是掘地三尺,但蘇璃仿佛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煎熬了三天的韓湘君,終于支撐不住,又倒下了,  連續發了兩天熱,太醫院的人來來往往,不敢掉以輕心,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讓他又清醒過來。

但他這一清醒,卻仿佛變了一個人,脾氣無常,陰狠暴戾,使得東宮的衆人戰戰兢兢。朝堂上,更是做事不管不顧,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韓湘徵一黨也只好避其鋒芒,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

衆人只隐隐聽說太子殿下出動上京的暗衛大肆尋人,也不知尋的何人,如此大費周章。倒是近身伺候的羅青,曾在太子病榻間,無意中聽到他夢中呢喃,一直不停的喚着蘇良媛的名字,結合殿下新婚那夜去了城外的庵中,便猜測得知,殿下尋的,恐怕正是東籬殿的那位呢。

一個女人,一個侍妾而已,以往只知道殿下甚是寵愛,卻沒想到,卻寵得如此放不下。若是那位真被尋了回來,往後這東宮......他朝景霞殿方向看了一眼,暗暗搖頭,恐怕得換了個天地。

一直在觀望此事的人,還有景陽宮的王皇後,原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她,在王暄蓉去哭訴了一番之後,終于坐不住了,突然在某個清晨莅臨東宮。

“母後怎麽來了?”

韓湘君坐在案桌前看卷宗,頭也沒擡。

王皇後看着這個她一手養大的逆子,原本以為是一只溫順的羊,卻沒想到竟是一頭狠毒的狼,想到過往之事,她就恨毒了他。她揮手讓內侍婢女們都出去,直到殿門關上,她才哼了一聲。

“你如今翅膀硬了,四皇子一黨被你掣肘得動彈不得。那你可有想想,是誰助你一臂之力?”

“母後是來給王家邀功的?”

“蓉兒嫁來東宮多日,卻夜夜獨守空房,你倒是說說看,此舉為何?”

“不為何。”韓湘君撂下卷重沉眉看過去,“孤已經給了你王家太子妃之位,還不滿足?”

“你!”王皇後氣得不行,“我王家全力支持于你,卻是如此回報的?”

韓湘君冷笑,“母後,當初咱們商量的可不是這樣,孤娶了你王家之女,你王家不僅得了朝中要缺,更是撈了不少好處,利益已經達到。怎麽,如今還想将手伸進東宮,管起孤的子嗣來?”

他眸子清冷犀利,仿佛窺破她內心深處的動機,令王後瞳孔一縮。

王家的确想控制東宮子嗣之事,嫡子、長子只能是王家之女所出,甚至也選好了王家其他偏房的幾個妙齡女子,準備明年選秀時一起送入東宮。原本就是想着,假若日.後他韓湘君有異心,便可扶持幼帝取而代之。卻沒想,竟被他察覺了,直接釜底抽薪,如此狠絕。

王皇後竭力  掩住眼底的慌亂,想了想,動之以情,試圖勸說一番,“可蓉兒何其無辜?她從小就心儀于你,如今被你冷落至此,整日以淚洗面,昨日還在本宮那哭了一通,但半點也不敢怨你,而你......”

韓湘君極其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以其責問孤,母後倒不如想想是誰将她當棋子送入東宮,她即願意做這枚棋子,那就安分的當個棋子就好,看在母後的面上,孤自然不會虧待于她。至于其他的,孤也奉勸一句,适可而止!”

他說完,便讓羅青送客,王皇後氣得發抖,她沒想到,聯姻才短短不到兩個月,這個逆子的狐貍尾巴便露得如此之快。

她怒指韓湘君,咬牙切齒道:“你就不怕我王家與你翻臉?”

韓湘君嗤笑,肆意而張狂,“你王家還有機會嗎?”

此話一落,王皇後踉跄一步。是了,此時他最大的政敵也已經被他壓制,皇上已經垂垂老矣,說不定哪日就要駕鶴仙去。整個豊朝,如今就是他說了算,他還怕什麽?她王家再有勢,難道還能造反不成?除了輔佐他,再別無他法。

機關算盡,反倒把自己給誤入險境。

頭一次,後悔自己做的決定,與此人共事,無異于與虎謀皮,如今是進退兩難。但他若是想就此牽制住她王家,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後宮那點事,還有誰比她更明白的?

走着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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