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俞書辰站在床邊,低頭看了一會自己的手,出了片刻神,回過神搖搖頭就去了隔壁的書房。
溫白榆可算等到關門的聲音,從自己的被窩裏憋紅了臉出來,在被子外面大口大口的呼吸。
手裏抓着被子的一角,心底的情緒複雜難辨。
他只是把自己當成是一個需要幫助和呵護的弟弟。
就像自己姐姐對待弟弟一樣。
但好在和上一輩子相比,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頻繁的接觸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樣……要讓俞書辰不喜歡上姐姐,減少他們的相處機會,應該會更有把握的多吧?
溫白榆因為受了傷,這一周的家庭作業暫時不需要做。
這件事原本沒有上報。在體育課上,一個班級裏出了兩件籃球砸人事件,上報之後,體育老師自己也難免于責難。
溫時融去到學校幫忙請假的時候,了解到自家兩個男娃,一個被砸,另一個“一時沖動”砸了回去。他雖然心疼自己寶貝被欺負了,但考慮到俞書辰馬上要升學,最後也決定兩件事情相互抵消,不追究學校的責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一升旗儀式結束以後,年級組主任演講完卻沒有下去,而是當場念了兩份通報批評。
他的臉色很沉,念批評的時候幾乎是咬着牙的。
“……責令初二二班陳鋒寫3000字檢讨報告,并在周一升旗儀式後進行宣讀;責令高二一班俞書辰寫3000字報告,交給本年級年級組負責人。”
……
通報一出,底下一片嘩然。
“俞書辰?是那個新來就屠版的新校草嗎?”
“诶,我們學校原來什麽時候有的校草?”
“原來就有的啊,高二10班的顧南經啊。”
“俞書辰他不是傳說成績好的不行,怎麽一來沒多久就打架啊?”
“我們學校的校草是不是有毒,一個兩個好看的,都逃不開叛逆打架……”
“聽說這次是為了初二一個學弟……”
“學弟?這麽有正義感?”
“不知道,可能認識吧……”
“我覺得大家想太多,說不定是見義勇為呢。”
“見義勇為?你以為在拍漫威電影啊?他瘋了嗎?再過一年他可就高考了,他背着個處分不想上大學了?”
“即使背處分都要幫忙,哇,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就是這麽的無私!”
“無私?呵,我看是無知!”
初二二班更是喧鬧一片,全班當時都在操場,算是親眼目睹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幾乎是一讀完通報,底下就自認為輕聲地交頭接耳起來,混在一大片混雜的聲音裏頭。
不管錢禿頭怎麽維持秩序,安靜片刻以後,讨論聲又會重新起來。
孫明比他矮的多,兩個人沒有站在一塊。他轉過頭去看陳鋒的臉色。
陳鋒的臉部扭曲變形。
大部分人不是看笑話的,就是指責他的。
這些人的這時候突如其來的責難,倒也不是出于所謂的正義,只是班裏如果出了一個處分,那麽基本上評選重點班第一的資格,就絕對輪不上他們了。
他們只是為了還沒開始評比就被迫退出決賽圈的事實又氣又怨罷了。
最開心的莫過于站在隊伍的最末端的小胖子了。
他先是眼睛裏露了點笑意,怕自己笑得太大聲太明顯了,用力咬住自己的拳頭,就像個要出嫁的小媳婦。
還要拼命控制住自己想要蹦起來的沖動。
難道他不想要重點班第一的榮譽嗎?當然想要!但比起好友的公道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
像陳鋒這種人,就應該有一個人狠狠揍一頓出氣,被打了不說,完事還要給他扣一個處分!
處分的撤銷時間比較長,臨近升學背一個處分,對一個想要上好學校的學生來說,打擊是巨大的。
陳鋒雖然說話做事都惡心,但是學習确實從來沒有落下過,能來上“燕升”基本上不會是太差的混子。
溫白榆沒有出操,一個人坐在教室裏看俞書辰細心寫的解題步驟。
俞書辰在比較難的步驟後面寫了詳細的說明。
溫白榆仔細地盯着,眼前仿佛出現了俞書辰捏着筆,用他那低沉溫柔的嗓音,細致地為他講解數學解題思路的模樣。
他對操場上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等去的人陸續回來,小胖子第一個跑進教室裏。
看起來顯然心情很好,哼哧哼哧跑回來,嘴裏還哼着沒有調的歌。甚至都來不及坐下,站在過道上,斷斷續續地說:“小魚兒……你……你知道……不?”
溫白榆阖上作業,拉着小胖子坐下,“你幹嘛跑那麽急?平時不是恨不得長在操場上?”
“我是……怕,我不在……陳鋒找你……麻煩。”
溫白榆滿臉疑惑:“他找我麻煩幹什麽?我爸媽不找他追究就不錯了。”
同學陸續進了教室,小胖子就不敢明目張膽說同學壞話,壓低聲音,“你是不知道,今天年級主任……”
小胖子将剛才操場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給溫白榆複述了一遍,最後拍着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都沒看到陳鋒那張臉變得有多滑稽!”
他說完又拍了一會大腿,恨不得鼓樂鳴奏,直到兩條大腿都被他拍紅了。
害,憋太久,這會實在是忍不住了。
陳鋒此刻草木皆兵,看誰臉上帶着笑都是在嘲笑他。特別是溫白榆那一邊,冷眼看着,一拍桌子要起來。
孫明一把将他拉住,搖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還背着處分。”
小胖子笑了一會,笑得肚子都痛了,想象裏本該和他一樣同仇敵忾、額手相慶的小夥伴卻皺着眉頭,半天都沒有歡樂的氣氛。
他擡起頭,卻被溫白榆一把抓住了手腕。
溫白榆甚至都來不及慶祝壞人得到了處分,他好像關注點一直沒在自己的這件事情上。
那雙原本就又黑又大的眼睛瞪着圓圓的,眼睛裏全是難以置信,“你說什麽?小胖子,你說除了陳鋒還有誰也被處分了?”
小胖子被他抓蒙了:“俞……俞書辰啊。”
溫白榆聲音激動:“他怎麽就被處分了?”
小胖子把手掙出來:“這事我有發言權,昨天我有參與到一半。”
小胖子解救出自己的手腕,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有點違和,但他一時沒想起來。
一邊揉一邊帶着疑惑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溫白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回去打陳鋒了?可,沒,沒有人跟我說過,爸爸請完假回來也沒有和我說……”
小胖子擺擺手:“你昨天都那樣了,誰會跟你講這些啊。”
小胖子轉過頭,細想了一下,那處違和感又重新明晰起來,像是一潭被魚攪渾的池水,随着魚尾停擺,漸漸顯露出池底河石的模樣。
“這麽一說,我有個問題。小魚兒,昨天我聽到你受了傷,急急忙忙跑到醫務室的時候,裏面就只有學長一個人。是他送你去的,而且看起來還很緊張你。”他停頓了一下,湊過去,逼問,“你老實說,你們是什麽關系?”
“什麽……什麽關系,你思想怎麽這麽不健康呢?”
“我不健康?溫小魚,你不要企圖轉移話題,快說。”
“可能……是因為我們之前幫過他。”
小胖子雖說腦子用在學習上沒有其他尖子生靈光,其他事情上卻轉的飛快,眯着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了遍,“不對勁,要是只是單純還人情,當時送你去了醫務室也就兩清了。他讓我看着你,卻折返回去把陳鋒揍了,這怎麽說?”
溫白榆被問得心亂如麻,卻還能從他話裏的漏洞裏反問他,“可是,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啊。我怎麽回答你……”
小胖子一想也對,正思考着,上課鈴聲打響,老師站在講臺桌上。
李文殊只要一看見老師就自動進入昏昏欲睡模式,像是被裝了睡覺的發條,上課鈴一響,擰緊發條的這雙無形的手一松,發條就運轉起來。
這個話題就随着上課,小胖子趴在桌上睡覺後不了了之了。
因為溫白榆身體還沒好,葉茜怕小孩去擠食堂再暈了,就給三個人都準備了一份午餐。
今天他不用和俞書辰一起去食堂吃飯,他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起吃午飯的話,他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去找他。
本來打算吃完飯就去高中部一趟,但他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夏天的中午又容易犯困,撐着眼皮勉強将飯盒裝起來,趴在桌上,一個午休時間就過去了。
晚上溫時融特意開了車過來接。
紅色的卡宴破例開進了校門,長長的校園鵝卵石小徑邊上頓時圍滿了人。
他們偷偷摸出手機,發在校園論壇上。
滿屏都是驚嘆號:[我靠!!!!!!!是哪家的豪車。]
溫白榆出來的時候,每層樓的圍欄上圍了一圈的人,烏泱泱的。
因着生病,他又被迫高調了一回。
第一回 是溫時融捐了一個小圖書館,被校長邀請過來進行一個大型的歌頌表彰儀式。
他們家在商業這個圈子,只能算一般有錢,但溫時融喜歡做慈善,開的車雖然不便宜,但其實也不貴。
他是個念舊的人,家裏的裝修都好些年了,也沒有換。
市中心的別墅也買了,但一家人在這老房子裏住慣了,也懶得挪動。
他們一家都是樂天知命的。
活着,舒服開心就行。
溫白榆靠在坐背枕上問爸爸:“姐姐和哥哥呢?”
溫時融給他系好安全帶:“他們放得比較晚,待會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溫白榆“哦”了一聲。
溫白榆坐着,別別扭扭地埋怨,“爸爸,你都沒告訴我,昨天哥哥他,還去揍了人。”
溫時融有點驚訝:“他自己告訴你了?”
“沒有,他才不會告訴我,他覺得我還是小孩。今天老師念了他的處分,我就知道了。”
路口遇到紅燈,溫時融停下來問,“處分?為什麽處分?你們老師怎麽回事?就處分了小辰嗎?”
“一起處分了。”
溫時融重新啓動車子:“我去的時候都和你們錢老師說好了不追究了,本來爸爸一定不放過打你的人,但小辰他馬上要高考……”
“我知道的,爸爸,我也不想哥哥背處分。”
但他還是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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