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拍賣驗貨

蕭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那一刻他似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軀體。等已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快步走到了簾子前遠望着那在拍賣場上的鐵籠裏蜷縮着的嬌小的男孩。

別說是何墨變成灰他都認識,更何況現在也只是變小了點而已。才過了一個多月而已,他以為他變了個發型,換了個瞳色就不認識他了嗎?蕭闌的思緒混亂,手指微顫,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到底是不是何墨還不知道呢,自己現在瞎激動什麽。

身後的奧奇和洛克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蕭闌的背影,不明白好端端準備離開的人,怎麽突然就轉身似乎很有興趣的模樣。也許是并沒有見識過販賣奴隸的拍賣會吧,畢竟是從偏遠的小鎮來的人,如若是蘇格菲少将……不,蘇格菲少将根本就不屑來到此處,他不僅英勇善戰更加善良光明,更不願意看到販賣奴隸這種陰暗的事情放到臺面上來。

“買下來。”蕭闌又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坐回了位子上。

“哈?”洛克愣了愣,似乎未曾反應過來,然後下意識地張開嘴疑惑地發出聲音。

“你不是說什麽都能買下來嗎?”蕭闌轉過頭看向似乎同時都被蕭闌的話吓到的洛克和奧奇。當蕭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奧奇眉頭微蹙着抿着唇,而洛克也面露為難之色。

“伊索大人,您要不要再看一下,這只是第一個上場的次品,後面應該會有精靈、人魚之類的上等品。”洛克笑着給出了建議,其實如若只是買個奴隸的話倒也無所謂,就算買幾個也行,但是卻沒有想到伊索大人竟然會直接就看中了罪族奴隸。

精靈、人魚,蕭闌默默地長見識了,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在他小鎮裏面壓根就沒人提過這些。但是那些東西關他何事,他只想要把這個長得很像何墨的孩子買回來好好問問。而且這種該死的熟悉的感覺,蕭闌甚至已經可以确定了,這個孩子就是第二個世界的命定之人。

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報價,但遠沒有之前任何一個商品來得積極,場面有些冷了下來。

罪族奴隸,帝國裏最低賤的種族,即使在奴隸群裏也是最下等的。

蕭闌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滿的樣子,他伸手摸了一縷自己的發絲,是随着他的母親的發色是銀藍色的。在這個世界上,金色是最純正的皇室的發色,而黑色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卑賤的顏色,所有有着黑發或者黑瞳的人,都是罪族的奴隸,也被視為邪惡和罪孽餘留世間的證明。

五百金對于拍賣會上的人來說簡直如同大海一粟,但是以一個罪族奴隸的身份而言,貴了,市場上一個罪族奴隸從未賣過一金以上,便宜得随意販賣如同牲口一般。

即使是這樣,大多數人也不會買這錢去買罪族奴隸,因為傳言裏罪族人都攜帶災禍,買了就相當于引禍上身。更別提在這個世界上大多都是有宗教信仰的人,自不會去買邪惡之族的餘孽。但也會有平常人家買不起奴隸就買了罪族奴隸充當勞力,即使被勞累或者毒打而死也沒人會管。

還有就是一些愛玩的貴族,玩過了人魚那些其他種族的,也會順便想玩一下罪族的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同邪惡的地方,別人不敢碰的不敢玩的偏偏就要試一下,倒也算的上滿足了有趣刺激的心理。

恐怕對于洛克和奧奇來說,蕭闌就是這個花花心思,不知深淺的纨绔貴族。

“不用了,我就要這一個。”蕭闌垂眼看着那拍賣場上眼眸一片空洞無神的男孩,他嬌小的身材上傷痕累累,鮮血仍然從傷口上溢出,相稱着那純黑的發色和紅眸,徒增了一種病态的凄美感。蕭闌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命定之人總是混得這麽凄慘,不知道以前到底是造的什麽孽。

洛克也沒有再阻止,在一旁的魔法紙片上寫了價位,擡價了幾次就買了下來。出價也并沒有多高,甚至都及不上那塊烏洛波的魔法寶石的萬分之一。

“請問閣下需要在場驗貨嗎,還是在拍賣會後為您送貨?”

驗貨?蕭闌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之前将他們領進貴賓廳的人走了進來,此時正恭敬地躬身詢問。蕭闌不明白這還有什麽好驗貨的,看看是不是少胳膊少腿?還是去看看面相,是不是合眼緣?亦或是進去試試個性,說不定八字不合不好接觸?

但是驗貨就驗貨吧,蕭闌也有些坐不住。他雖然已經有些認定那孩子就是所謂的命定之人,但是長得簡直就是何墨的縮小版,如若何墨也跟着自己一起來了,可能還記得自己呢?

“好,去吧。”這麽想着,蕭闌爽快地站了起來。

那躬身的人似乎也愣住了,有些詫異擡眼看着蕭闌似乎沒想到蕭闌竟然這麽急切,一般人總要等拍賣會結束才會去驗貨。而奧奇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冰冷地撇開眼。而洛克也有些臉色讪讪,最後露出了一副果然是這樣的表情。

蕭闌不明所以:所以說,我剛才又做什麽錯事了嗎?

等蕭闌被領着來到房間門口時,奧奇站在很遠的走廊處默不作聲,而洛克守再門邊。洛克有些猶豫地最後還是摸了摸鼻子,輕聲對蕭闌開口說,“伊索大人,請您不要玩得太晚。最好是在午夜前結束,明天還要趕路。”

蕭闌頓時震驚,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看了看站在老遠臉色黑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奧奇,又看了看洛克一臉那種我明白的表情,所以說所謂的驗貨,就是猴急得等不到回去一定要當場脫了褲子親身上陣驗貨的意思嗎?話說,這驗貨以後要是感覺不好的話,難道還能退貨不成?

蕭闌張了張嘴,看着洛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解釋一下,最後還是默默地閉上了嘴。算了,蕭闌覺得自己已經洗不白了。反正他身上有蘇格菲這個大山壓着,不管怎麽洗也是坨爛泥。

進了門,蕭闌便問到了一種很奇怪的味道,很香甚至于香得有些過分了。蕭闌有些不适應,伸出手揮了一下,一片淺淡的火色在空中緩緩蔓延開來像是焦灼幹燥着空氣一般,房裏的氣溫熱了起來,香氣也淡去不少,讓蕭闌覺得舒服了些。

蕭闌随意瞄了一眼周圍,好家夥,各種道具都陳列齊全啊,這裏不做拍賣會的時候難道就是情色賓館嗎。等等,這個驗貨服務不會是所謂的售後優惠吧。

耳邊傳來了鎖鏈的聲音,蕭闌看向大床上,甚至還看不見真切的身影,只因為被一層淺灰色的床紗給蓋住了。蕭闌走到了床邊,伸手将紗緩緩撩起,第一眼入目看到的就是一雙玫紅映水的眸子。

黑色的碎發淩亂地落在了大紅色的床單上,嬌小瘦弱的身軀與跳目的紅色相稱顯得更加透明白皙。頸脖上的項圈,還有手铐,都被冰冷的鐵索拷在了床頭上。那孩子精致的鎖骨,染血的胸膛,漫延血色的腰腹,惹出令人遐想的曲線,伴随着鐵鏈與床單摩擦的聲音更加誘惑。

病态陰柔,卻也誘惑至極。

蕭闌的手不由得猛地抓住床紗,他是絕對不會承認剛才心裏一瞬間的心猿意馬的!

他深吸了幾口氣,終于平複好心情,然後低下頭來認真地注視着那孩子。蕭闌并沒有看到意料中的空洞無神的眸子,亦不是何墨曾經給過的溫柔的眼神。在那雙玫紅的眼瞳裏溢滿了恐懼和不安,凝着水霧,瑟縮地顫抖着身體不斷向後躲着,将身體蜷縮起來,身上的鮮血落在了紅色的床單上,顯得更加血紅。

不是何墨,何墨絕對不會有這種眼神。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墨,就算到死都是對生命漠然置之的模樣,也從未露出如此恐懼害怕的表情。而且,如若是何墨的話,絕對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蕭闌不禁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何墨,否則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做。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是蕭闌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你叫什麽名字?”蕭闌坐在了床沿邊上,将床紗放下,只看到那男孩身體一震然後顫抖得更加厲害。那男孩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咬着下唇搖了搖頭。

罪族奴隸都是不配有名字的。就算是死了,也僅是代表着世間一分罪孽消失,不留痕跡。

蕭闌也沒有再問,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他垂眼看了看自己右手腕的圖紋,那暗淡的未名花之紋如同他所想的只剩下了四片純黑的花瓣。

命定之人嗎?

[用五個命定之人的性命,來換取你的時間。]

[在每個世界,你有十年的時間來親手奪取命定之人的生命。]

所以,他又要殺了他嗎?

蕭闌忍不住在心裏加了一個又字,畢竟這孩子和何墨長得如出一轍,只是性格完全不相似而已。他已經從何墨身上取了九年多的時間,那麽如果回到原本的世界的話他也能活到三十幾歲,可是也才只有三十幾歲而已。

同時這也意味着,他要呆在這個世界整整十年,還有之後的三個世界,又是三十年時間。時間太長了,蕭闌不想等這麽長時間,他有着思念的人,有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有着想要回去的迫切的心情。蕭闌還是記着那句話,只要一切結束就不會記得,所以就算他現在完全失了人性,害了所有的命定之人去活着,也不過是一句不會記得而已。

蕭闌看着蜷縮着似乎想要假裝能不被看到的蝦子模樣的孩子,微垂了垂眼。他如今的身份和處境,要殺這個孩子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留一絲痕跡,接下來他便又獲得了十年的壽命,而且立刻就能去到第三個世界。

但是蕭闌有些心軟了,這家夥和何墨有着同一張臉,他什麽時候看到過何墨這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不由得記起了何墨,那個熾熱的火光裏勾起唇角,對他笑得溫柔缱绻的少年。

又是這樣,遇到了如此近在咫尺就能得手的機會,蕭闌始終都游移不定下不了決心。

蕭闌忍不住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碰到了那孩子的發梢,只覺得那孩子的身軀猛地一震,然後顫抖的身體也一時被吓到沒有顫抖了。只是那孩子怯生生得像是被吓到了一樣,那張掩蓋起來的臉緩緩擡起,那雙紅眸裏滿滿的震驚。

他微動了下嘴唇,像是想要發出什麽聲音來,“髒,髒……”

“有什麽髒的。”蕭闌一愣,後來才意識到這個孩子是說頭發是黑色的,這是被認為最肮髒的顏色。但是蕭闌又怎麽會承認這一點,他黑頭發都二十多年了,到這裏來只看到一個個發色各異的腦袋。現在看着這孩子黑頭發的模樣才覺得過來這一個月一直有些別扭的心情消緩了些,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明明黑色最好看。”

蕭闌這麽随口說着,沒看到那個孩子瞳仁收緊震驚到極點的神色。

和何墨相似的容貌,觸碰到了這個孩子的頭發,蕭闌就仿佛是碰到了何墨一樣,無法觸碰何墨的遺憾似乎在此刻終于被滿足一般。這一摸之後,蕭闌忍不住又摩挲了一下男孩的臉頰,心裏複雜的情緒再次湧起,反而剛剛升起的想要殘害這孩子的心思卻淡了下去。

就因為在第一個世界和何墨相處太長時間了,以至于遇到個長得和他一樣的孩子都覺得自己莫名就産生感情了,這并不是件好事,總不會以後幾個世界裏還得一直遇到這家夥吧。

“我會帶你走。”蕭闌伸手将床上蜷縮着的少年拉了起來,他看了看他身上的傷,雖說看起來比較血淋淋的,但是并不是什麽重傷,“但是我以後不見得會對你好。”

甚至,我可能會在某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殺了你。

那孩子似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蕭闌站起來轉身的時候卻拽住了蕭闌的衣角。

當蕭闌轉過頭來的時候只看到那雙紅色的眸子裏浸着水霧,似乎害怕被丢棄的樣子。他看了看自己拽着蕭闌衣角的手,又恍然大悟地松開了手。手指顫抖地不自主地張開又握緊着,然後立刻在床上恭敬而卑賤地叩頭跪了下來,“對不起弄髒了大人的衣袍。”

蕭闌蹙眉,真看不慣一張何墨的臉卻做着這種事情。

“我去幫你拿件衣服。”蕭闌撫慰地看了男孩一眼,打開這裏的衣櫃,那可真是應有盡有,然而并沒有什麽用。都不是正常人穿的,完全就是為了情趣而情趣。而且,這櫃子裏怎麽也有這麽多恐怖的東西,蕭闌臉色立刻沉下來,然後猛地關上了衣櫃。

他快步走到了門口,打開門,“洛克。”

洛克似乎還在打哈欠的模樣,看到突然打開的門被吓得連連跳了兩三下才緩過來。就連在一旁駐守的奧奇都被洛克的舉止以為出現敵情了,臉色冰冷地沖了過來,劍已出鞘。

“我,我沒事,你冷靜。”蕭闌看着奧奇一副要殺過來的表情怔住了,連忙擺了擺手。

洛克愣了愣,完全是一副大人您怎麽這麽快就結束,身體看上去不太好要多補補啊的表情。

蕭闌完全看了出來,內心默默表示你夠。

洛克沉思了一下,還是誠懇地說了出來:“伊索大人,其實臺上有藥水可以幫助持……”

蕭闌:“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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