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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悅,上前兩步就拉着寧博容道:“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呢!”
寧博容見他壓根兒沒注意自己說什麽,真是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但她仍然很給面子地順着劉湛的話道:“什麽好消息?”
“那李氏父子倒也是個人物,見耶律祁要将他們送往京城,硬是又挑起了殷國內部的戰争,耶律祁帶兵在外,他們二人在殷國上下活動,竟是又成氣候,如今耶律祁騎虎難下,怕是讨不了好去。阿容,你說我們是不是能有機會一舉滅了殷國!”
寧博容愕然,卻仍然理智地搖搖頭道:“不大可能的,即便是盛唐之時,北地仍是北地,這些游牧民族即便是吃下,也沒多大好處,要管理到那裏去,卻是極難。”
雖然極不待見清這個朝代,不過在治理北方方面,明清兩朝還是有些可以借鑒的東西的,寧博容雖有些想法,卻不曾說,她怕越界。
“阿容,你可是有些想法?”若要論了解,劉湛還真是相當了解她。
寧博容沒好氣道:“莫非你是我肚裏的蛔蟲?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模樣。”
“我本就對你什麽都知道啊,你全身上下我還有哪裏不了解嗎?”
寧博容:“……”請別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這種葷段子,謝謝。
“阿容,我不是旁人,我既娶了你,早就告訴過你可以信任我不是嗎?”
寧博容卻道:“你已經三天沒來和我一塊兒用哺食了!”還讓我信你!
劉湛:“……”求別這麽幼稚啊親!
“好吧,我信你。”寧博容嘆了口氣。
劉湛認真道:“這三天我一步都未離開太和殿,只為北疆之事,抱歉,是我食言。”
寧博容也道歉:“是我太斤斤計較了。”
然後開始反省……她是不是被劉湛寵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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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是有一些。
他畢竟是帝王,寧博容瞬間感覺清醒了許多。
人吶,果然是恃寵而驕的生物,連她,也不例外。
☆、88·潛移默化
自省之後,寧博容很快就清醒過來,親自起身去了了小廚房。
宮裏的這個小廚房自來只有她一個人在用,收拾得無比幹淨不說,食材自也是最好最新鮮的,但已經有很久寧博容不曾做過自己與劉湛用的食物了,最近倒是給兒子做得多,趕緊弄了幾道劉湛喜歡的菜色,不論是糖醋排骨還是松鼠桂魚,都是劉湛喜愛的酸甜口味,再加上一道素三鮮,一道平橋豆腐,最後是一碗簡單的雞絲青菜面。
她做菜予劉湛吃的時候,從來是不見什麽山珍海味的,反而多是一些家常菜,劉湛雖不挑食,寧博容卻也可以看出來他對那些宮廷菜色的興趣不大,反倒是這些個家常菜,甚至是一些清粥小菜,他倒是略情有獨鐘的模樣。
于是,這對大梁最尊貴的夫妻一人一碗面,加上兩葷兩素吃了哺食,就如同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并沒有多少特別,身邊伺候的宮人們早就習以為常,在外人來說或許十分不可想象,但是他們一向是如此的。
用過哺食之後,劉湛又要回去太和殿,寧博容正坐在宮中深刻反省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的矜驕之心,莺歌就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殿下,樂平縣主來了。”
寧博容詫異,因為寧舜華幾乎從不主動進宮來,這是怎麽了?
“讓她進來。”
不多時,寧舜華就跟着一位宮婢進來了,以寧博容的觀察力,自然發現這位有點兒不大對勁。
“怎麽了舜華?”寧博容溫和道。
無他,自小她與這對寧氏姐妹的感情就相當不錯,即便是她當了皇後之後,這種感情也是不曾打折扣的,反倒比昔日愈加深厚了些。
寧舜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姑姑,我想留在女學裏,就算是去給那些慈善堂的孩子們當夫子也是好的。”
即便是寧博容嫁給了劉湛,即是表嫂又是姑姑,男性氏族社會本是這樣,樣樣跟着男人來的,但寧舜華還是習慣叫她姑姑。
寧博容驚訝,“你是說?”
“我想要留在書院,”寧舜華輕輕道,“仿佛現在,我才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我喜歡教書。”
寧博容心思一轉,卻也不多說什麽,“你阿爹知道嗎?”
寧舜華搖搖頭。
寧博容立刻知道了,她還沒敢說。
今年寧舜華已經十六歲了,若是離開了書院,就應該要開始考慮嫁人之事了,她是縣主,但這年頭大梁公主的奇葩衆人皆知,剩下的兩位長公主至今未嫁,一是與今上并不親近,二是母親地位低微,雖有長公主之名,婚姻方面卻并不大熱門,自是比不上當年與先帝一母同胞的劉婉貞和貴太妃之女福慧大長公主。
而這一代的郡主不過只有三位,最大的也才七歲,是以父居高位,深受帝王信任,又是國舅,恐怕再過個幾年入閣拜相都不在話下,身為縣主的寧舜華與寧舜英,在京城女學讀了幾年書,婚姻方面自是不能更熱門了。
寧舜華的意思,寧博容轉瞬間就明白了,她不想嫁人。
“你是說,想要留在書院,不願談婚論嫁是嗎?”
寧舜華默然。
“倒也不是不可。”
寧舜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是害怕父親沒錯,但姑姑如今貴為皇後,只要她說了,阿爹也是……沒辦法的吧?
“那麽,你想做到什麽程度呢?”
寧舜華一愣,沒太理解她的意思。
“只是想留在書院教書,還是說想做更多的事,像那些男人一般?”
寧舜華幾乎是毫不猶豫,“只恨生為女子。”
“你方才不是還說喜歡教書的嗎?”寧博容反倒笑了起來。
寧舜華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确是喜歡教書的。”
寧博容點點頭,“我明白啦,舜華,你的婚姻之事,實則不用那麽悲觀。”
寧舜華搖搖頭,“即便是再不計較的人家,即便是低嫁,怕也是麻煩的,女學裏的夫子們,幾乎都是和離或者喪夫的,若是丈夫還在,怕是不大容易吧。”
大梁雖對女子還沒有那麽嚴苛,對于她們還是存有幾分寬容的,但這畢竟是男權社會,慣例便是男主外女主內,且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忙于事業就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用在家庭上,像她們這樣的貴族女子,家庭不是說自己和丈夫頂多加上一個孩子那麽簡單,她們的家庭,或者她們要嫁的人家,基本都是仆從成群,家中瑣事極多,現代女性兼顧事業與家庭都經常會說很累,更別說這年代了。
“舜華,你父親,怕是只會有你和舜英兩個孩子了。”寧博容忽然道。
寧舜華一愣,“怎麽會……”一想,如今阿爹年紀也不算小了,自己還如此任性,想着寧舜華鼻頭就有些酸。
“若當真如此,你的婚姻之事就不用着急,舜英可以出嫁,你卻可以招贅,再等個幾年也沒有關系。”
寧舜華卻開始認真考慮寧博容的建議。
某種意義上來說,寧舜華真的是很典型的事業型人才,性格幹脆不拖泥帶水不說,即便是思考問題,也是一點兒都不扭捏。
“若是你真的決定了,我去同你父親說,但是有一點,若是做了,就不是只做夫子那麽簡單,會很辛苦,會比你安安分分嫁人要辛苦不知道多少倍,真的可以嗎?”寧博容一字一句道。
寧舜華卻慎重拜了下去,“定不負所托!”
寧博容微微笑了起來。
她知道,寧博聞會同意的,其實寧舜華招贅與否于他而言并不大重要,只是寧博容卻覺得,與其讓寧博聞從二兄家中過繼一個侄子,倒不如讓寧舜華招贅,過繼侄子不僅要讓二兄一家承受親子別離之苦,又輕不得重不得,劉婉貞是那樣的性格,哪裏能照顧得好孩子,也是寧氏姐妹自小聰明,又有寧博聞盯着,才算是順順當當長大,現如今寧博聞身處高位,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看着孩子了,若是寧氏姐妹出嫁,這孩子是交給誰好?
只需想一想,寧博聞便會答應的,那個建議他恐怕也未細思,便向寧博裕提起了,只需再考慮考慮,就知道并不算十分好的提議。
而寧舜華如今有這般要求,他自然會退讓一步。
正如她對寧舜華說的,要做,就不是只做夫子那麽簡單。
寧博容自己靠着身份的便利建立起來的事業,卻也因為身份,注定不能出宮去,如今阿青和水靜嫁了出去,但以她們的身份見識,卻仍舊差了許多,她正為此事發愁,結果寧舜華就送上門來了,簡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不管是京城女學還是慈善堂,都漸漸上了軌道,京城女學還好一些,她親自插手問題不大,可是慈善堂就不行了,這東西鋪開之後做得極大,她卻不好親自去盯着。
她決定,将慈善堂漸漸交到寧舜華的手中,若說信任,這世上她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可惜原個個都不适合,寧舜華卻是極少數她信任的人之一,且她天資聰穎,又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最佳的是,她是個女子。
天元五年冬,寧舜華以縣主之尊,親自掌管慈善堂,短短一年間,慈善堂盡在她掌握之中,而伴随着慈善堂在大梁遍地開花,寧舜華樂平縣主之名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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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一些!”寧博容微笑道。
三歲的劉馳跑過來,直撲到她的懷裏來。
因為在寧博容懷着他時,便用內力溫養的緣故,劉馳幾乎是自母胎中經脈就經過了洗練,還未知事,就知內息,三歲上,會說話之後,寧博容漸漸開始帶着他練武,而這小子的資質,連她都略有些嫉妒。
二十一歲的寧博容,正處于女子最佳的年紀,明明已經生養過子女,卻依舊身姿窈窕,她的長相便是如此,不過分明豔,不太過富貴,滿身的書卷氣,眉目之間秀麗楚楚。
且經過這幾年,她的氣質愈加內斂,不比剛入宮那幾年,因要立威,她又是這般不威嚴的長相,才格外顯得有些鋒芒畢露,如今的她一身的溫柔如水,竟是半點兒不見銳氣,格外謙和慈善的模樣。
莺歌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恭敬道:“殿下,樂安縣主來了。”
寧博容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寧舜英……已經要出嫁了,不比寧舜華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寧舜英自京城女學畢業回家,定親、待嫁,就如同這年代許多其他女子一般,只不同的是,她時常喜歡到女學裏去,即便她已經不再是那裏的學生。
“姑姑。”清脆的聲音響起,時年十八的寧舜英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且因長得像寧博聞,更是麗色驚人,女大十八變,寧氏姐妹皆是越大越是像寧博聞,而寧博容又與寧博聞相像,是以寧博容與這對雙胞胎站在一起的時候,當真格外像是親生的姐妹。
寧博容一笑,“今日怎地一早來了?”
寧舜英重重嘆了口氣,“唉!”
“怎麽了?”
“我正後悔呢,還不如和舜華一樣去做事。”
寧博容打趣她道:“當年你阿爹給你定親,不是還歡歡喜喜的麽,怎麽如今又後悔了?”
寧舜英要嫁的自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徐老太傅的嫡孫徐謙,正與寧舜英一般大,而徐謙是慕容熙的侄子,母親乃是慕容熙的親妹,慕容聿的姑姑,是以在寧舜英幼時便是見過,後長居京城的時候,更可以說是與徐謙青梅竹馬,又不是那等盲婚啞嫁,原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也不是後悔,只是覺得阿姐那樣,似乎過得更自在一些。”寧舜英認真道,“而且她真的太辛苦了。”
說穿了,不過是因為雙胞胎,她心疼她姐姐了而已。
寧博容卻道:“你認為她辛苦,豈知她是否真覺得辛苦?她雖忙碌,卻比前幾年愈加精神,且每每來見我,比往日更添風采。”
“可是忙到我定親都沒能回來!”寧舜英的話裏這才透出抱怨來。
寧博容失笑,“放心吧,你成親她定會回來的!我回頭再派兩個人去幫她,你自安心,不會累壞了你的阿姐的!”
如今的天元票號裏,那些孤兒中明顯女性比男性做得更好,而幾年過去,自然也有脫穎而出的好女子,有時候,某種天賦也是天生的。
寧博容已經打算先封兩個女官出去,身為皇後,她是有這樣的權利的,反正又不入朝堂,只是個空頭名號,也礙不到其他人什麽事,回頭再将她們派去幫寧舜華。
——也算是,給天下女子一些盼頭。
若是當真出衆,即便是昔為孤女,也有可能一朝成了我大梁朝的女官。
很多事,便是這樣潛移默化,在悄悄改變着。
☆、89·一生無悔(正文完)
張林走在于他而言還算陌生的京城街頭,短短數年過去,大梁在劉湛的治下愈加繁榮,因為如今大梁奉行鼓勵商業發展的政策,整個國家都顯得格外有活力,單單是他走過的短短這段路,就已經有數個小販向他熱情推薦各種食物。
在邊疆呆了六年,張林已經不是那個張林了,哪怕長相依然秀氣,他卻徹底長成了一個高大挺拔的漢子,再不帶一絲稚氣,臉頰上更是多了一道淺淺的刀疤,不仔細看去或者看不大出來,但是若仔細看,便能看到臉上這道并不明顯的疤痕。
不僅僅是這樣,他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多了幾道疤,哪怕他不用沖鋒陷陣,但是邊疆就是邊疆,不是那等安樂地方。
“郎君,不若我們也買點吃食回去。”張林身邊一個年輕秀美的女子笑道。
這是他前兩年娶的妻子,本是邊疆一中郎将之女,若論身份地位,張林這等貧家子自要差得遠,但他年輕,還是進士出身,但憑這兩點就足以讓那年老的中郎将将女兒嫁給他了,偏他還長得眉清目秀,脾氣也好,這位将門女一見便願意嫁了。
張林見她這般說了,點頭道:“也好。”
他的妻子劉氏嫁妝還算豐厚,張林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錢財,若說俸祿,原以他的官職,是沒有多少俸祿的,但他在邊疆,今上為了安邊疆将士的心,每每立功,都有大批財帛賞下,今上有錢,這是許多将士的共識,且若是戰死沙場,家中親人皆可得到妥善的照顧,這拼殺起來,自然愈加盡心。
張林并劉氏剛回到家中,便有小厮匆匆來報,道是胡中和來找他。
京城柴米貴,張林在這京城東也只一處兩進的小院子罷了,家中一個他慣用的小厮,并劉氏的一個婢女,再有一個年老的門房加上這門房的妻子,給家中做做飯的李嬸子,加加也就六口人,這屋子還是他老丈人給的嫁妝,只他們夫妻剛從邊疆回來,新的調令還未下,暫且住着,等到調令下了,怕是這院子還是要租出去的。
劉氏自去準備哺食了,張林就出來見胡中和。
這麽多年過去,胡中和當然也不是昔日那般瘦小,只他身量雖比張林矮上一些,卻長得比張林還好。
“內人昨日裏進宮去見了殿下,”胡中和輕輕道,“關于我們的任命,恐怕有些眉目了。”
同一年進入萬裏書院的那二十三名貧家子,如今被稱萬裏二十三秀士,竟是二十三人個個都是進士不說,且個個都生得端正,才被賦予二十三秀士之名,而如今他們互相之間,來往也最是頻繁。
而其中混得相對較好的便是張林與胡中和。
張林娶了劉中郎将的獨女,胡中和更是叫人意外,娶的是皇後身邊的女官崔青,說來也是一樁美事,當年在雲州萬裏書院,胡中和幼時生得幹枯瘦小,崔青雖是小娘子的貼身婢女,卻也随着她時常到書院中去,一來二去便認識了,出于憐惜,崔青時常照顧這胡中和,誰知這麽多年後,崔青早已不是奴籍,而是成了皇後身邊得力的女官,胡中和更是進士及第,成了正正經經的官員,因他們并未明說過,連寧博容竟也是不知道,直到阿青到了嫁齡,她正想如同水靜一般,給她找個年輕英俊的低階武官嫁了,阿青才與她說了此事。
胡中和說來也是可憐,他原有父母親人,但在萬裏書院讀了幾年書,村裏發了時疫,竟是一并病死了,只他遠在書院,逃過了一劫,因此上無父母親人,寧博容便讓寧盛做了這個主,給胡中和聘了阿青為妻。
張林趕緊道:“有什麽眉目?”
“之前殿下一直勸說聖上研究船舶技藝,因國庫豐盈,聖上便聽了勸,如今這東面要開海禁了,之前那張侯被罷了兵權,如今乃是兩位将軍掌管着兵權,怕是這回要派靜海侯去東邊了,我們,恐怕也是那邊。”
張林舒了口氣,東邊,并不是什麽差地方,哪怕這海上貿易剛剛開始做,怕是要稍辛苦一些,但他們哪個不是苦過來的?這卻是不怕的。
“靜海侯可是那趙家的——”
“不錯,正是趙月疏,他乃是慕容将軍的好友,聽慕容将軍言,只說他性情剛正不阿,正适合管理那海運,且軟硬不吃,那些試圖從他這邊走通關系的,卻是做夢!”胡中和笑道。
這趙月疏乃是先帝正經的國舅之子,雖姑母曾貴為皇後,趙家卻一直低調,趙月疏與慕容聿自幼便是好友,性情雖不如慕容聿那般圓融,卻也有他的優點,不僅眼裏揉不得沙子,還聰敏通透,格外知人心,于兵之一道,才華雖略遜于慕容聿,卻也不是那等一竅不通紙上談兵的矜驕之徒。
阿青帶回來的消息胡中和只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今上的意圖,如今北地漸漸穩了,耶律祁在慕容将軍手下吃過幾次大虧之後,終于不再耍花樣,老老實實坐下來和談,在這等形勢下不比當初,連北疆之地都被大梁蠶食小半,這和談,耶律祁只得一讓再讓。
“那李珂父子可曾押送到京城?”張林忽然問,他比胡中和要早回京城兩月,胡中和到幾日前才到了京城,張林卻是兩個多月前和談真正開始的時候就跟着殷國的使者回來了。
胡中和卻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這對父子涉嫌刺殺先帝,又出賣我大梁,當真人人得而誅之,耶律祁倒是極痛快地将人交了出來,如今他也是深恨李氏父子在殷國內部挑起風雨,誰知這父子心知事敗,在北疆慕容将軍剛剛将他們收押的時候,便自殺了。”
也是慕容聿沒有想到,還沒來得及做好防止他們自殺的措施,這對父子便毫不猶豫地用藏在鞋子中的匕首割斷了自己的脖子,下手極狠,即便慕容聿立刻叫軍醫前來搶救,卻也是再無生還可能。
張林嘆了口氣,又談了一會兒曾經在書院的舊事,約好明日一道去看另外兩個在京城的同窗,他便邀請胡中和在自己家中用飯,胡中和婉辭之後,才歸家去了。
正在張林與胡中和談事之時,寧博容正在看寧舜華新寫給她的信。
慈善堂的發展愈加蒸蒸日上,不僅僅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和被抛棄的棄兒,更有一些流離失所的婦女和老人在慈善堂中住着,而在慈善堂長大的孤兒們,至少識得幾個字,即便是不能到天元票號去工作,也不至于餓死,哪怕是經商,他們也是很會算賬的。
“這海路開了,才知道這天下竟是這般大,海的那頭,還有許多國家吧?”劉湛感嘆道。
寧博容笑道,“是啊,這天下大得很,莫說是海上了,便是往北,也有極大的疆域,往西,也有諸多小國,往南亦然,也有大海,海的那頭,仍是大片土地。”
若是換過上輩子的劉湛,怕是沒有那麽寬的心,這輩子他的想法與上輩子并不相同,若是曾經,他怕是首先考慮的必然是他大梁王朝的穩定,重活一世,他卻想得更多,在他與寧博容的卧室,在寧博容的建議下,挂了一幅特別的地圖,幾乎占據了一整面牆壁,其上不僅僅有大梁廣闊的疆土,更有大海、河流,和邊境接壤的國家,而出海之後,只要被發現的小國,都會被記錄下來,或許不那麽準确,大致的輪廓與地點卻不會有太大的偏差,若是到達的國家本就有地圖之類,也會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份哪怕并不詳細的版本,許多國家地圖這類的東西比較忌諱,但是,花上大價錢,卻未必弄不到。
寧博容稱這幅地圖為世界地圖,如今完成的部分,只是一半都不到。
劉湛的心寬到連寧博容都覺得有點兒難以置信,歷史上并非沒有鼓勵商業的朝代,例如宋朝,就是鼓勵商業發展的,也開拓了海路,但那是有特定歷史背景的,五代十國亂世之後,民族融合,思想發展,也因北地強勢,絲綢之路走不通了,宋朝只得謀求海上經商之道。
大梁如今其實并沒有那些個麻煩,若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就應當發展小農經濟,将百姓都禁锢在土地上,偏劉湛沒有這樣做。
寧博容知道自己是勸過他,只道:“百姓總要富了,才吃得起飯,不至于抛棄兒女,手中有了錢帛,才會将錢財放到票號裏來。”
借着天元票號的名頭,她提及這種事的時候,都很是小心,哪知劉湛并不在意,甚至輕易就答應了,甚至十分贊同道:“商人富,農人窮,但若全部去經商了,土地又如何?”
寧博容趁機道:“如今國庫豐盈,不如找些專門的人才,讓他們研究一下怎樣種植土地方能有更好的收成,又或瞧瞧農具需不需要變革,才能将農人更輕松一些,人人都去經商自也是不可能的,經商有虧有賺,種地的應當給予鼓勵和獎賞,但只需不去抑制那些商人,他們自會願意為此奔波,四郎只說要開了海路通商,便有大批的商人跑到東邊去了,順其自然,也沒什麽不好。”
劉湛便應了。
他如今心胸豁達,只沒事就忍不住看向那份“世界地圖”,更偶爾笑道:“也不知道了大郎那時,可能将這圖完成大半。”
寧博容抿唇微笑,“急什麽,這天下這般大,子子孫孫往後,總有一天能将這圖給畫完的。”
她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只是希望如今的盛世之朝,能夠綿延得更久——更久一些罷了。
此為天元十一年,大梁盛世,自是天下太平,大梁的船隊正待出發,北域的疆土一路深去,南方安寧喜樂富庶豐饒,連極西之地的小國,也是年年來朝。
寧博容常想,她這一輩子,可做的事那麽多,是以,她從未安然去享受那富貴榮華。
終其一生,她只希望以一己之力,為這個年代,為天下,為女子,多做一些什麽。
如此,方可一生無悔。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了,別着急,還有一些番外!
愛所有一直追到現在的親們!!愛你們,群麽麽噠!╭(╯3╰)╮
☆、90·番外一 憂傷的劉馳
劉馳覺得很憂傷。
本來嘛,作為一名皇帝,大梁如今國力強盛,民間富得流油,他這個皇帝更是做得穩穩當當,就算是當個暴君,以現在大梁他爹留下的底子,都足夠讓他揮霍一輩子了——
當然,劉馳不會那麽做,不管怎麽說,他雖然不像是他爹被捧成了個千古明君的樣兒,也絕對算是個好皇帝。
“查出來了嗎?”
“聖上莫擔心,已是查出來了,此女并非我大梁人,而是那高句麗前世子之後。”下方一個年輕暗衛恭敬道。
劉馳這才“噢”了一聲,他就說嘛,像他這樣開明的君主,哪個不長眼的大梁人會好死不死地想要來刺殺他。
——雖然說,不經歷個一兩次刺殺,你好意思說自己做皇帝麽!沒見他爹在太子的時候就遭到過刺殺了嗎,哦不對,是更早,還是楚王的時候就有過無數次暗殺了。
前幾天的宮廷宴會,有那麽幾個跳舞的伎樂,哪知道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眨眼就掏出一把匕首朝着他沖了過來,其實中間距離還真的挺近的,當時宴會正酣,他身邊又一向不喜歡放一大堆的護衛那種,于是,那女子竟是一沖就到了他跟前,群臣都沒反應過來不說,就是劉馳身邊那兩個暗衛撲出來的時候,女子的匕首已經戳到了劉馳的跟前。
結果……劉馳直接一巴掌就把那白衣女子拍飛了出去……那匕首連碰都沒碰到他的衣服好麽!
群臣先是驚,然後是靜,到最後就是寂了,可憐那暈倒在地的白衣刺客到劉馳開了口,才有人把她拖了下去。
劉馳心中還暗爽了一下,他做皇帝那麽幾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刺殺他,衆人是不懂他的寂寞,他阿娘說過,他是從娘胎裏就開始練武了,當年他阿娘空有一身好武藝,一輩子也沒能用上幾次,最牛的一次不過是救了被刺殺的阿爹和祖父,結果他呢?身為皇子,八歲被封太子,練武幾十年,武功這種東西,用上的時候——
一、次、也、沒、有!
簡直不能更悲傷……
連他那位武藝遠遠不如他的二弟,用上的次數都比他多多了,更可恨的是,連他那個整日宅着幾乎不出門的三弟,好歹能用輕功逃出他的實驗室啊,偏偏他這個武藝最好的……一直都用不上,他原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了,哪知道還有個蠢二的刺客來給他打一打,本來劉馳的心情是挺好的。
誰知道當天晚上他那個二弟就以安慰被刺殺的兄長為名來找他說話,言明他馬上又要帶船出海之後,劉馳就開始憂傷了,他開始考慮,他這個皇帝是不是做得太苦逼了,享受的權利嘛……也就那樣,還特別勞心勞力,每天要看的折子就跟阿娘曾經給他布置的作業一樣,多得好像每天都做不完,明明他大梁已經是太平盛世了啊,哪兒來那麽多折子!
阿娘曾經教過他,可以将更多的事交給下面的人去做,若是那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來請示帝王,那要那些大臣做什麽?
可是,就算是如此,為毛還是這麽多事?!
劉馳覺得,還是當個暴君比較幸福,可是,他又擔心他那對爹媽哪怕死了都不安生直接從地下蹦出來掐死他。
雖然他覺得,要掐也是先掐死他那不靠譜的兩個弟弟才是。
座下的暗衛半晌沒聽見聖上的動靜,掀起眼皮子瞅了一眼,心知恐怕聖上又走神了,于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聖上可要親自再提審一下那刺客?”
劉馳無趣地擺擺手,“罷了吧。”
有什麽好審的,如果是那高句麗世子的遺孤,他覺得處心積慮要找自己報仇挺好理解的,誰讓她那世子爹好好的世子做着,偏要有那等野心,妄圖将手伸到他大梁國境來,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換句話說叫狗膽包天,于是劉馳十分幹脆地讓他高句麗換了個世子,新世子與這位有仇,怕是将他全家都迫害得挺慘的,所以這個女人要找自己報仇……劉馳覺得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是一回事,但是做下刺殺這種事,這位也別想活着了。
問他需不需要親自提審,那還是算了,沒什麽興趣。
“将昀王給我找來。”
“是。”
暗衛退了出去,劉馳又開始獨自憂傷。
要說他的兩個弟弟,那也是……奇葩,他一直堅持認為是他阿母的教育出了問題,可是,子怎可言母之過?只得讓他勞心勞力地去給他兩個弟弟兜着。
說起來他阿爹一輩子只有阿母一個皇後,身為帝王,非但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更是連個寵幸的宮女都沒有過,而他阿母一生也只生了三個孩子,巧的是,全是兒子,阿母倒是說過:“生在這種年代,男子總比女子要好過許多。”
哪怕她再如何努力,在男權社會,男女的天平從來都不是平衡的,而她自己心疼自己的孩子,在這年代,男孩兒總要比女孩兒幸福多了。
要說生了三個孩子,全是皇後嫡出,曾經劉馳當太子的時候,東宮倒也有個不長眼的暗自總在他耳邊說他那兩個弟弟如何如何威脅他的地位——
瞧曾經的大唐,李建成不也太子當了那麽久,結果他二弟一朝玄武門,到底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實則李建成,真的不是一個糟糕的太子好麽!
但要說他那兩個弟弟有這種心思,劉馳認為實在是太扯了。
自小,劉馳就是被劉湛按照一國之君的标準來培養的,雖然說寧博容每天給他布置作業,但是在教養上,并不是那麽多的要求,而昕王和昀王就不同了,這倆幾乎就是寧博容親自教大的,他那不負責任的阿爹連個好好的夫子都沒給他那兩個可憐的弟弟請!
呃,雖然說他倆或許并不覺得自己可憐。
劉馳只知道,二郎昕王劉善學的是什麽……地理和生物,反正他是不大懂的,至于三郎昀王劉兆學的是物理化學,那玩意兒劉馳更是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反正都很古怪,他這兩個弟弟雖也學四書五經,念書起來也頗為通透,術數更是比他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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