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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肯定的口吻,頓時皺起眉來。
他不笨,他聽出了,寧博聞那是篤定這輩子不會再有兒子了。
“女兒尚且無所謂,畢竟男女有別,”寧博聞淡淡道,“兒子,我不敢冒那樣的險,阿容可以相信我,但是,聖上畢竟是聖上,我不能毀了阿容,害了我們寧家。”
寧博容先還有些茫然,卻立刻反應了過來。
明顯,她懷孕了腦子還沒有變笨,頃刻就想明白了,比寧博裕想到的時間短多了。
這年頭,侄子像祖父或者叔伯的例子太多了,有些小孩兒或許和自己的父親還不那麽像,卻像了爺爺,又或者像大伯、叔叔,皆是遺傳學上很解釋得通的。
寧博聞長得像母親,和那盛德侯幾乎半點兒不像,若是倆人站在一起,或許眉目間會有一兩分相似,但是不站在一塊兒,誰都不會将他們倆聯系起來,因此,長得極像盛德侯的李珂,和寧博聞也不相像。
若是生下個兒子同盛德侯長得太像,或者是像了李珂,概率還真不小,即便劉婉貞雖和李珂是表兄妹,但是中間隔了代,又不是親表兄,要用這種理由來解釋,無論誰都會感到牽強。
當年盛德侯就住在洛州的別院裏,隔壁住着被寧家大夫人安氏遣送到寧家莊園的胡姬,這并不是什麽秘密。
如今這段歷史被塵封,埋藏得極深。
但寧博聞不敢冒丁點兒危險,是以,他寧願此生無子。
要寧博容說,寧博聞對自己都這般狠,又有這樣的頭腦心胸——
這種人,想不成功也難。
☆、85·時光如梭
寧博聞是一個對旁人狠對自己也狠的狠人,實則孩子像祖父或者叔伯的概率雖然有,卻也并非那麽大,而且要長得一模一樣就更難,偏他下定了決心,絕不會讓這種事有半分發生的可能。
他寧願一生只有兩個女兒,卻也不想去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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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博容心情複雜到不知道說什麽好,而短暫的會面過後,寧博裕要去上任,崔氏也跟着去住了兩個月,如今崔氏才叫四處逍遙,她的诰命品階高,又是皇後的母親,到哪裏享受的都是超品待遇,年輕的時候過得樸素,到晚年反倒變得享受起來,便是崔氏自己都意想不到。
國子監的教學改革漸漸趨于尾聲,陸質回到雲州之後,寧盛将書院的事宜慢慢移交給陸質,準備年後就同崔氏一道,偶爾去看看寧博裕,往後就住京城,會會老友散散心也便罷了。
若說年輕時候還很有些心氣要去管教寧博聞,現在他是不怎麽管了,都到了這般年紀,好好養老就行了,再加上,他也承認寧博聞爬得高一些,對寧博容也有些好處,寧博聞是他親手教養長大,不管他是弟弟還是兒子,寧盛都對他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可要說寧盛心中最重要最寵溺的一個,卻永遠是他可愛的小女兒。
次年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皇長子出生,劉湛親自為其命名為劉馳,小名卻是寧博容取的,叫明明,實則寧博容更想叫他小明,多親切可愛!
身為皇長子,又是皇後所生,按照這個年代的慣例,只要他不做太過分的事,他的兄弟沒有歪心思,這位就該是妥妥的下一任君主了。
這時候,寧博容正略糾結地看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兒子。
拜她強大的身體素質所賜,她在生孩子之前天天保持走路一個時辰以上,普通孕婦恐怕無法負荷這種運動量,對她而言卻很輕松,而到最後生孩子的時候……她也是害怕的,因為女人生孩子,是真的被說成這世界上最疼的一件事,偏偏她——很容易。
就好似瓜熟蒂落一樣,從陣痛到生下來,還不到一個時辰好麽!
回頭崔氏道:“我生你兄長的時候,也是很容易的。”生寧博容的時候是發生了意外才會早産的好麽,就以當時崔氏高齡産婦的身份,早産生下寧博容還能母女平安,本來就說明了崔氏的身體素質之強悍。
于是,寧博容從知道懷孕開始,各方面都很注意,孩子又是足月,本身也不是那等太年幼的年紀,生他的時候竟是格外順利。
如今寧博容的糾結,是因為當初她一直用內力溫養着兒子,如今好像……有點問題……
不是說其他方面的問題,而是這孩子好似生下來氣息就頗為不尋常,寧博容要驕傲些,現在自稱一聲天下第一高手都沒什麽問題,她的兒子,卻生來似乎比她的武學資質還要高。
可練武是一件極辛苦的事,劉馳生來是這樣的身份,不知道會否吃得了這樣的苦是其一,萬一這小子将來武力值太高又不好好當皇帝,那後果太美她不敢想啊!
“阿容在想什麽?”劉湛對劉馳還是十分看重的,兩輩子加起來,這都是他的第一個兒子,怎可能不看重,且這小子生得雪白粉嫩十分健壯,單看着就叫人心喜。
寧博容嘆了口氣,直接将煩惱與劉湛說了。
劉湛失笑,“我的兒子,怎會如你說的那般,再說,厲害一些才好,那殷國還賊心不死呢,阿容盡管教他。”
寧博容微微一笑,便也應了。
同年秋,萬裏書院那二十三名貧家子中的最後三名也考上了進士,年僅二十三歲罷了。
最早考上的八人這一年恰好進京,寧博容也算是遠遠見了他們一面。
宮庭禦宴其實原不是什麽特別美好的活動,但自從寧博容親掌大權之後,這些個官員們立刻感覺幸福許多。
皇後殿下當真是個聰慧明睿的女子!
實則寧博容只是将那些平素宮庭禦宴上會出現的大魚大肉給精簡了而已,那些個東西一旦冷了,又是蒸的煮的烤的多,味道真的很不怎麽樣,諸位大臣到宮庭禦宴,也從來不是來吃東西的,誰要是試圖在這種時候吃飽,那絕對是開玩笑呢。
于是,寧博容讓準備的就是清一色的冷菜,但是茶與酒是熱的,曾經她在各種飯店吃飯的時候,那些個琳琅滿目的冷菜至少是十個,裝盤也是見過許多,有一些冷菜的味道當真是現在想來都懷念,于是這禦宴上,她随便就弄出了八個精致冷盤,葷素皆有,味道更是上佳,配上那低度的禦貢青酒,可是讓這些個大臣們有些饞了。
糖醋排骨、花雕醉雞、蜜汁叉燒、五香熏魚四葷,配上油焖香菇、什錦筍幹、烤椒茄子、涼拌黃瓜四素,這年頭黃瓜還挺貴,蜜汁叉燒和五香熏魚這種,滋味特別,花雕醉雞倒是常見,但切得這般細擺好盤之後,當真可稱一道美味,糖醋排骨更是別的地方幾乎不曾吃到過的食物。
實則這些東西,大多還是照顧了劉湛的口味,偏甜,但至少不像是以往的禦宴上那般可怕,所有的食物都是可入口的,且味道不錯,酒更是上佳的好東西,總算在吃這一項上,這禦宴也不再是折磨。
這年頭的禦宴仍是分餐制,每個人面前的小桌上擺了八個小盤子,并一壺酒,也有茶水,自有宮人服侍,寧博容便是在這宮宴上,見到了那八個許久不見的貧家子。
如今的他們,瞧着和以往已經大大不同,穿着與其他官員一般的官袍,但他們的手上有着粗糙的繭子,不僅僅是寫字寫出來的,讓寧博容滿意的是,他們大抵還在自己料理着農事,哪怕只是一小塊地,卻還保留着那樣艱苦樸素的習慣,且看他們的官袍雖是嶄新的,露出的一截裏衣袖口卻是洗得都發白了,且并不像是坐在他們身邊的其餘官員一樣,有一股子當官的矜貴之氣,他們的臉上有了些許風霜之色,面容也沒了昔日稚嫩,唯一不變的,就是那種眼神和挺直的脊梁透出的那股子堅韌。
本來憑着他們的官階,是坐不到這宴上來的,即便是沈七,如今穩步升遷,劉湛也準備要用他,在這等宮庭禦宴中,也是沒資格坐在下方的,但今日特別,乃是為北地将士慶功,慕容聿來了,這八名在戰事中皆立了不少功勞的貧家子皆是來了,他們今日是主角,自然有這個權利。
因為,殷國的和談書,已經送到了京城。
慕容聿率領着他們回京,耶律祁心中真暗自竊喜,只是如今戰事大梁占優,他即便是要偷襲,也要好好盤算一番。
他不知道的是,明面上慕容聿等人進京論功行賞,但大梁的戰略防線非但沒有收縮,反倒調兵愈加頻繁,劉湛早有密旨,此計稱為——引蛇出洞!
寧博容端莊地坐着,她不僅僅在看那些熟悉的、胡中和等人,六年不見,慕容聿的變化也讓她十分驚訝。
若說六年前的慕容聿是個笑起來都仿若桃花開的美男子,如今的慕容聿通身上下的肅殺氣質,幾乎讓她不能将他與那個春山如笑的少年聯系起來。
這,是一位無敵的将軍,而非昔日那個風流婉轉的華服少年。
“走吧。”寧博容只在席上呆了極短的時間便退席了,慕容聿幾乎只來得及瞧了那女子明豔的面容一眼。
她,似乎還是那般模樣,只是變得如此雍容華貴,一片深青色衣角輕掃,她只留下一個娉婷袅娜的背影。
莺歌默默扶着寧博容,“殿下,直接回宮去嗎?”
“嗯。”如今,她還有兒子要照顧。
只是她也感慨,時光如梭,竟是剎那數年過去,故人見面……恐怕都不相識。
劉湛當天宴上便宣布,封慕容聿為宣威侯,封宣威大将軍。
至于那八名當初被派往北疆之時收獲了無數同情目光的張林等人,皆是論功行賞,從七品到四品,爬得比寧博裕還要快得多,同他們一年考取進士的沈洵也是不能比。
但是他們不一樣——這是他們用命博來的,也是他們應得的。
“從今日起,你們仍要勤勤懇懇,為我大梁争光效力!”劉湛親自拍着他們的肩膀說。
張林等人深深跪拜下去,“聖上放心!”
幾近感激涕零。
在北疆呆了幾年,他們的心思可比京城朝堂上那些朝臣們簡單多了,見帝王如此鼓勵,心中自然感動。
實則這一回升了官,他們是仍然要回到北疆去的。
但張林和胡中和等人根本不介意。
到這時,例如範吹海這等心思細膩政治眼光長遠的已經看出來了,聖上怕是要重用這批萬裏書院出來的貧家子了,不僅僅是他們,便是這兩年從萬裏書院考明經科及第的士子,選官也比旁人順利許多,一是不敢得罪皇後,二是其中未嘗沒有聖上的意思。
範吹海嘆了口氣,略皺了皺眉,心下想着:
以萬裏書院這超高的科舉命中率,這若是再過個十年,豈不是是朝堂上一半皆是萬裏書院之學子?
這……
想想竟是略有些可怕啊!
☆、86·魚兒咬鈎
禹王的日子很不好過,但是他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夾緊了尾巴過日子。
他的母親是曾經在後宮中極有地位的楊昭儀,禹王最風光得意的時候,莫說是宮人王侯了,即便是他的那些兄弟們,也是不大敢惹他的。
他與劉湛的年紀最為接近,本該小時候一起玩耍才對,但他的母親乃是宮中十分受寵的昭儀,劉湛的母親卻是早逝,幼時禹王劉希春風得意的時候,對那位只比他大上一歲多的兄長,莫說是尊敬之意了,便是連尊重也是沒有半分的。
誰知風水輪流轉,他母親一朝落敗,那劉湛一夕上位,劉希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結束了。
這些年,不比那昭王劉殷偶爾還露出點兒爪子,妄圖抓劉湛一道,劉希一直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他努力地刷在士子中的聲望,努力讓大家覺得他溫和到近乎懦弱,他就是在忍,因為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忍,怕是無法活得下去。
衆人皆說劉湛是個明君,寬容大度,可誰見那得罪了皇後得罪了他的太妃下場如何?後半生困于西宮,便是福慧長公主,都已經極少去了,境況之凄涼與昔日幾乎被當做半個皇太後形成鮮明對比。
後來,劉希就聽說他在冷宮中的母親冰死了。
他知道,劉湛這家夥從來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反而冷靜狠辣到可怕,那些個寬容慈善的形容詞,劉希覺得根本不應該套用到他的身上去。
即便如此,他忍到現在,也覺得快要忍不下去了。
要說這世上最恨李氏父子的人,恐怕不是劉湛,而是劉希,他恨得要命,若是歷祯帝能再多活幾年也好啊!父親當皇帝和與自己不和的兄長當皇帝,想也知道差別大到什麽程度。
且歷祯帝過世得太早,都沒來得及替他挑個好妻子,他如今的妻子周氏是劉湛定下的,劉希怎麽看她都不順眼,偏生不能發作,只得好好守着這個老婆過日子,不為其他,因為周氏雖只是個六品小官的女兒,但她有個厲害的兄長,在士林之中名聲很是不錯,且以文辭辛辣聞名。
劉希不想留個大把柄給劉湛。
若硬要說周氏有何不好,劉希只覺得她的容貌太稀疏平常了些,莫說是同那張氏女比,就是同上頭幾位兄長的妻子比,都要遜色一些,哪怕她性情溫柔,劉希仍是別扭,奈何他看上了那張氏女,人家好歹也是個侯爵的嫡女,怎麽都不可能嫁給他這個沒前途的親王做側妃,于是只得作罷了。
要說他多喜歡張如卿吧,其實也沒有,只是那女子容貌上佳,若是真能得手,怕是定能壓那周氏一頭才是他心中所思。
劉希近日當真很不開心。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劉希收斂了憤恨之色,挂上了平日裏的溫和神色。
進來的是周氏,她笑盈盈道:“五郎,我讓廚下炖了些湯,五郎近日心火有些燥,喝這個準管用的。”
劉希臉色一僵,只得道:“放下吧。”
他就知道!他最讨厭周氏的就是這一點,尼瑪什麽事都瞞不過她!
周氏卻依舊笑得溫婉。
她看得遠比自己的丈夫更清楚,當年先帝的那位楊昭儀與聖上有怎樣的過節她并不清楚,那等宮廷是非顯然不大簡單,但聖上當真是個人物,他對那昭儀絲毫不手軟,卻于她的兒子、自己的丈夫劉希絲毫不感興趣,先帝已然過世,若是他小心眼一些,想要弄死五郎再容易不過,他既然沒這麽做,就是并無此心,偏五郎自己看不清楚,整日裏過得戰戰兢兢。
周氏并不點醒他,日子過得謹慎一些,總比張揚好,例如她那位妯娌楊氏,今日裏怕是睡都睡不好了,不知道那昭王怎就那般蠢,志大才疏,卻是個惹禍的胚子,是以相比較起來,五郎竟是算好的了。
即便因為衆人皆知道聖上與五郎不和,各方面怠慢了一些,但到底沒到日子過不下去的地步。
就在周氏給禹王送祛火湯時,寧博容也在宮中專給她用的小廚房。
那時明明滿月,她那時身體尚還未完全恢複,不得做些什麽,且那時他太小也不能吃,如今百天,她自是要好好準備,甚至做的東西并不假旁人之手。
三個多月的孩子已經可以開始吃一些輔食了,寧博容不曾養過孩子,但多的是人給她意見,更有崔氏住在宮中指導,再加上現代聽來的一些經驗,除了早教之外,吃食方面怕是比崔氏還精通得多。
滑嫩的蒸蛋已經做好了,加上酸甜的蘋果羹,一小碗加了些許牛奶的米湯,一小碟蜂蜜山藥泥。
量都很小,卻都做得極講究,且每一道都是寧博容親手做的。
劉馳的百日宴辦得盛大,寧博容一家都參加了這百日宴,這是習俗,寧博裕任上繁忙,也派人送了禮來,讓寧博容未曾想到的是,那洛州寧氏,也來了數人。
應當這麽說,分家之後,寧盛這一方與洛州本家的關系就越來越淡薄,安氏死後,寧盛的長兄當了家,來往更是少了,寧博聞官居高位,寧博容當了皇後,那寧家未嘗沒有想要借勢的意思,奈何寧盛原在雲州,寧博聞滑不丢手,寧博容又在宮中根本見不到,即便是他們有心要巴結,都找不到路子。
劉馳的百歲宴規矩上便是要請母族之人,行認舅禮、命名禮,理論上這時候的劉馳還沒名字,要到今日百日宴上正式命名禮之後才有,但實則劉湛早已經定下。
寧博容很不喜歡那洛州寧家的人,但幸好她的輩分高,來的幾乎都不是那等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倒是好了許多。
不過,其中一個,她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唯一一個進了宮的她的“侄女”,怕還是因為身份高吧?
這位寧十娘,寧博容幼時曾見過,這個頗得崔氏的大嫂如今寧家當家人寧豐之妻林氏喜歡的女子也已經有了二十四五歲,早早梳了婦人發髻,比起鮮豔明媚的寧博容,只比她大上五六歲的寧十娘雖容顏依舊豔麗,眼角眉梢卻已經有了淡淡的細紋。
看來林氏還真是寵愛她,已經出嫁的女兒還跟着娘家人進了宮來。
崔氏只一眼看到寧博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這十娘,聽聞是與她丈夫和離了,是以現在住在寧家。”
“怎會和離的?”
“因那姓邱的人家這兩年家道中落,竟是迅速破敗下去,于是十娘便歸了娘家。”崔氏竟是打聽得十分清楚。
寧博容驚訝道:“阿娘怎知道的?”崔氏絕對不是這等對寧家如此關心的人。
崔氏冷笑,“要不清楚也難,阿嫂已經找過我,讓我幫幫她那可憐的孫女,我的女兒都可嫁得那麽高當了皇後了,沒道理她那聰明絕頂玲珑手腕的好孫女要跟着破落戶過一輩子,那是打着讓你幫忙再找一樁好姻緣的主意呢!”
寧博容:“……”這家人能不能不要這麽糟心?
幸好平日裏與他們并無多少往來。
即便是都姓寧,但是寧博容心中,那一家子姓寧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家裏人,可惜的是,這些個寧氏的女眷們,似乎都理所當然地将自己當做皇後的娘家人,坐在宴上的姿态倒是擺得挺高的。
寧博容今日心情本不錯,給兒子親手做的吃食他吃了大半,這家夥自小就能吃,結果卻被這幾個“寧家人”給破壞了。
“容姑姑。”寧十娘親親熱熱地叫着。
寧博容卻直接打了個哆嗦,你們被一個一看就比你大得多的女人肉麻兮兮地叫姑姑試試!
“你是——”寧博容故意道。
現場的幾位女眷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暗自笑了起來。
寧十娘的臉色微微一沉,卻又立刻綻開了笑容,“我是十娘啊,容姑姑怕是忘了吧,那時你到寧家來,可是我們姐妹幾人陪着容姑姑的呢。”
寧博容做出恍然的神色,彎起唇角道:“我道是誰,原是你啊,我卻記得,你與你那弟弟,先罵我再罵我阿爹,可當真是印象深刻,怎會忘記。”
一時間,廳上整個兒都靜下來,劉湛蹙眉道:“怎麽回事?”
寧博容莞爾一笑,“很久前的事了,你也不必當真。”她握住劉湛的手,劉湛反握住他,掃下去的目光威嚴到直教人心底發寒。
于是不僅是那寧十娘,座下的寧豐、林氏、寧十娘的父母臉色都發了白,一時間不知道跪好還是不跪好。
寧博容卻淡淡道:“十娘不必害怕,那都是幼時之事了,我又怎會計較。”
寧十娘松了口氣,卻是再不好上前。
那時候眼前這位“容姑姑”剛才六歲,怎會記得如此清楚?聽聞這位姑姑天生聰穎,寧十娘原本打算玩的手段,皆是玩不出來了。
寧博容頓時覺得無趣,她當真是玩不來這等所謂大概可以稱作“宅鬥”的手段的,有這麽個時間,還不如去思索一下她的慈善堂和天元票號的運作呢!即便是想一想新菜色都比這些個事有營養。
宴會正酣,一名宮人匆匆往劉湛這邊來了,壓低了聲音說話,寧博容坐在劉湛旁邊,雖不是刻意去聽,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耶律祁不顧和談,屯兵北疆夜襲邊城淳化!”
魚兒終于上鈎了,劉湛勾起了唇角。
這時,寧博容也微微笑了起來。
座下諸人只覺得……上面的帝後,這笑得怎就這麽像呢?!
怎麽看都有那麽點兒狡猾狡猾的意思……
果然是夫妻啊!
☆、87·恃寵而驕
雖是劉湛早早定下的計策,要引蛇入甕,但在自己長子百日宴這天傳來這樣的消息,他還是覺得有那麽點兒不痛快。
宴上和樂融融,劉湛只吩咐了幾句,并未離席,而寧博容知道,就在今夜裏,慕容聿等人将會連夜趕往邊城。
任何的勝利都不是毫無付出的。
這時候的京城女學,正是晚間宿舍夜談時間,哪怕隔了不知多少年的時空,很多事卻不會改變,比如女孩子們永遠熱衷于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和同齡人在黑暗之中低聲說着話,這些在大梁身份高貴的女子也不例外。
“到明年,我們就要離開女學了。”說話的女孩子口吻中帶着淡淡的悵然。
她入學的時候十三歲,只在女學中呆了三年多,便要“畢業”離開,而離開的時候,她也要十六歲了。
“三娘,你歸家之後,怕是很快便要嫁了吧。”
“嗯。”最先說話的那個女孩子姓羅,父親乃是一四品官,雖家中不算特別富貴,但這位羅三娘天性聰穎,母族地位在大梁也是排得上號的,她要嫁的便是母家的親表哥,未來的婆婆是她的姨母,原該是人人羨慕的婚姻,如今卻連羅三娘自己都有些懷疑起來。
“我們讀了那麽多年的書,也不過就是嫁人,相夫教子罷了。”幽幽嘆了一聲,與羅三娘同住的明家九娘輕輕道。
“這話說的,身為女子,不嫁人還能如何?”之前問羅三娘話的俞家四娘笑道。
“阿婉,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不甘心嗎?”明九娘道。
那俞四娘姓俞名婉,說來同那昔日先皇的俞貴人有些關系,乃是同族。
那俞婉卻清脆地笑出聲來,“不甘心什麽的有用嗎?我也幼時就訂了親,所嫁之人估計還沒有三娘這般惬意,但我若是嫁了,該喝茶的時候還是喝茶,該養花的時候就養花,心情好的時候唱唱歌跳跳舞,即便是心情不好了,願意彈琴便彈琴,若是沒人陪着下棋,自己與自己下也是好的,又不是嫁了人便不能活了,我們這般的身份,難道還有人敢逼着我們定要天天伺候着夫君婆婆麽?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便也罷了,将來有了孩子,也慈愛子女、教養他們長大,不就是了?”
“婉娘倒是灑脫。”剩下的一位陸家七娘笑道,她姓陸名知琪,身份說起來還比不上其餘幾個,但她是那個陸家的人,不比陸質是隔了房的,她卻是正正經經要叫劉湛一聲表舅的,即便是家中無人在朝,也沒有人敢看輕了她。
“身為女子,不灑脫又能怎樣?”羅三娘的聲音也歡快起來,“說來古怪,在來京城女學之前,我覺得似是我阿娘那般,在內操持,博得個賢良淑德的美名方才是女子的正道,現如今卻不這般想了。”
“是啊,我們也是同阿兄阿弟出生長大,讀書也不比他們差,卻偏生只因是女子……”
“皇後殿下說得對,身為女子,總要更愛自己一些,莫要一生都為旁人活着。”
“這不是自私,是自愛。”
幾個女孩子說着說着,便睡去了。
京城女學的這第一批離開學堂的女孩子們,還未想清楚她們所學的這幾年到底意味着什麽,但是她們學會了在無人的時候褪去那些繁複的首飾,換上輕便的衣衫,她們知道了想笑就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性格。
而她們不曾想到的是,真因為那種自尊自愛自信的模樣,使得她們脫穎而出,這世上的男人總有劣根性的,口頭上說着喜愛溫柔賢良的妻子,實則若是妻子多一點小脾氣,有點兒小性格,平素他不在的時候有點兒慵懶,也慣會享受人生,會下棋,會彈琴,還能同他聊上幾句政事,當擁有了這樣的妻子,他們絕不會再去要求什麽賢良淑德了。
這年代的男人,還未到那等被程朱理學等等那些學說“寵壞了”的時候,對妻子的尊重使然,也不會讓他們覺得娶一位不識字的妻子是幸運,只會覺得略有些丢人了,這年代的士人對妻子的要求,還是想讓她們能紅袖添香的。
于是,京城女學的這一批小娘子們,幾乎個個都成了搶手貨。
沒有人會舍得離開京城女學的,作為女學的夫子之一,周妙英早就過了那等青春年紀,她素有才名,卻是二十歲喪夫三十歲喪子,一生頗為不幸,但如今在書院裏,卻是感覺似是又找到了生存的意義,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身上的活潑朝氣,令她原先暮氣沉沉的生活變得鮮活起來。
“你說什麽?”周妙英詫異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抿了抿唇,“我想要留下來,即便是當不了女學的夫子,讓我去教慈善堂的孩子也好,只求讓我繼續留在女學裏。”
周妙英蹙起眉來,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少女堅定的表情。
這個少女,倒還真不是尋常孩子,所以,周妙英可不敢輕易答應,她是當今聖上的親表妹,皇後殿下的親侄女,母為長公主,父為鴻胪寺卿,封號樂平縣主,若論地位,天下已經少有女子能越得過她去了。
“你家裏人……知道嗎?你妹妹呢?”周妙英忍不住道。
寧舜華與寧舜英長得極像,偏如何都不會認錯,就因為姐妹倆的氣質完全不一樣,面前的寧舜華氣質偏于清冷,不似寧舜英那般活潑,但要論聰明程度,她卻比寧舜英要稍勝一籌。
“我阿妹大抵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寧舜華嘆了口氣,“我阿娘……若是同她說了她必然要哭,我便不想說了。”至于阿父……她不敢。
若說寧舜華這輩子還怕什麽人的話,那就是她的父親。
周妙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此事怕是要你自己親自和皇後殿下說,你知道的,不論是女學還是慈善堂,都是皇後殿下的。”
寧舜華只得走出了夫子們住的竹樓。
她喜歡京城女學,再沒有旁的地方比這裏更讓她覺得自在,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嫁人,她喜歡教書,她想,她終于找到了她要過的生活。
即便是前途再艱難,她也要試一試。
就在寧舜華為了自己的未來争取的時候,第一批到天元票號工作的慈善堂孤兒上崗了,他們大多也才十六七歲,就在這幾年裏認了字,學了術數,要說有多高的水準那自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比原先用的那些好多了,這年頭的窮苦百姓,哪裏有幾個識字的,能有懂術數的掌櫃就已經很難得。
如今的這批慈善堂裏出來的孤兒,卻是比原先的靠譜多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見了效,天元票號的發展若是全靠寧博容自己,那絕對是說笑,她要的就是這樣一批識字的,懂行的“員工”,漸漸十幾二十年下去,即便這是個皇權社會,卻也不至于一朝覆滅什麽都沒剩下——
寧博容想的,是至少要留下一些種子。
“殿下!”莺歌頗有些不贊同道。
寧博容卻這才放下了勺子,笑道:“少吃一些,不礙的。”
兒子一天天大了,因為身份貴重,身邊伺候的人一個比一個精心,吃食上面更是如此,讓寧博容說,就是太精心了,五谷雜糧,都吃一些才好呢,當年他老爹在萬裏書院的時候,不也和那群貧家子一塊兒吃糙米粗面麽!
漫不經心地放下勺子,寧博容托着腮看着漸漸又有了睡意的兒子——嗯,有句話道七年之癢,她與劉湛,雖然沒七年,也有五六年了,話說以往一直堅持着陪她用哺食的劉湛……居然有三天沒有回後宮來了哎。
寧博容竟是有些不習慣了,但是,也不曾派宮人去問。
如今的後宮之中,寧博容說一不二,或許是因為她的壞心情太明顯了,最近這兩天衆人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也只有莺歌這等服侍慣了的方才大膽些。
不知不覺間,她竟是确立起了完全的威信,在後宮這一畝三分地上,即便是劉湛說的話,都不一定有她有用,這一點寧博容可以确定。
朝堂上的消息若是寧博容存心打聽,自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堅持一條原則,不碰政事,于是,其餘的事她哪怕做得過分些,在民間甚至是士子之中的聲望仍然極佳。
寧博容不想輕易将這一切搞砸了。
正想着,卻聽到外面宮婢隐約傳來的聲音,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恰看到劉湛走進門來,“不是到哺時了嗎,怎麽不曾擺飯?”
寧博容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四郎怕是忘了,你已經有三天不曾回來用哺食了,我自當以為你在太和殿用過,怎還會準備你的哺食。”
劉湛卻絲毫不介意寧博容口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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