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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改革效果顯而易見,那些個文人士子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寧博容去辦女學,他們對于自己的女兒姐妹能讀一些書也沒有負面的看法,接受程度極高,皇後殿下要弄慈善?這是好事兒啊!一些權貴人家的夫人與小娘子們,甚至願意為此捐出一些衣帛財物——
這年代,因為迷信的緣故,幾乎所有人都還是挺相信因果報應,燒香拜佛是一回事,這做善事,便是另一種為自己積福的方式。
于是這樣一來,寧博容的名聲簡直好到了極致,即便是在朝堂之上,對這位皇後也是交口稱贊。
這樣一位善良聰穎慈和的皇後,方配得上母儀天下的美名。
天元三年冬,天降大雪,若是往年,怕是有不少人會凍死于街頭,而剛剛蓋好的城西慈善堂,給了他們片瓦遮身,直到來年春,這些人才陸陸續續離開,只有數十孤兒、幾位老人,與十幾個女子留在了慈善堂中,這些女子是做慣了農事的淳樸鄉民,便留在堂中洗衣做飯縫縫補補,只要有錢,卻是不愁這慈善堂辦不下去。
到春暖花開之時,京城的慈善堂已然有些氣候,寧博容便開始着手将慈善堂開到其餘一些上州去。
單單是扔在慈善堂門口的遺孤,一個春天便收容了一十四個,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女嬰。
寧博容聽到阿青與她說那些坊間傳聞的時候,簡直哭笑不得,這幾乎将她說做觀音菩薩了好嗎?
“殿下本就心善,”莺歌笑道,“這說得也沒錯。”
她是知道的,一些貧家實在養不起孩子,若是生下來是個女孩兒,默默悶死的都有不少,如今有了慈善堂,好歹會将這些女嬰送到慈善堂去,再如何也是一條生命。
寧博容搖搖頭,随即皺起眉來,“最近天氣熱了,似乎腸胃有些不大舒服,回頭讓禦醫開些健胃的藥來。”
她感到自己有些反胃。
阿青卻是手一頓,想起了年前方才出嫁的水靜。
水靜的年紀本就大了,跟了寧博容幾年,更是拖到了二十五歲上,劉湛牽了線,讓她嫁了一位宮中侍衛,她是有品階的女官,那位侍衛也只是一名八品校尉,與水靜卻是年紀相當,容貌也是端正英氣,比她略小了一歲,上無父母,水靜嫁過去便是正正經經的女主人,至少水靜本人是相當滿意的,她有皇後撐腰,只要不太笨,這日子就不會過得糟。
今年春的時候,水靜已經有了身孕,前陣子阿青去看她,才想起如今寧博容這症狀……
“殿下,該不會是——”她盯着寧博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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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博容愕然,擡起的手都忘記了放下。
她和劉湛發生那種事的時候,都是自然而然的,從第一次開始到現在,都可以說是和諧,但是剛開始她因為怕中獎,年紀太小的時候懷孕對身體不好,所以刻意計算過避開危險期,又有對身體無傷的藥可以喝,但最近一段時間太忙了,她确實……沒顧得上再算那個喝這個的。
不知不覺,她都已經十八歲了,也勉強可以了吧?
“還不确定,先不要說。”寧博容自己先穩住了,然後目光古怪地低下頭。
兩輩子,這是絕對的第一次。
手輕輕放在腹部,她當真覺得這種感覺十分微妙,但她也有種感覺,似乎,是真的有了孩子。
當天下午,禦醫便确認了寧博容有孕,劉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更是十分高興,直扔下議事的範吹海往寝宮去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慈善堂的事,先交給下面去做。”他關切道。
寧博容失笑,“我哪有這樣嬌弱。”
拜托,她是怎樣的身體……哪裏至于懷個孩子就動不了了。
劉湛一邊高興,一邊又憂心,“這可馬虎不得。”女人生孩子,在這年代永遠是一件危險事。
寧博容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将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背上,“放心吧,會順利的。”
一定會。
直到入了冬,她察覺到肚子裏的小生命,一遍遍用內力流轉溫養着他,幾乎可以聽到這小生命微弱的心跳。
且同時,她并未放下天元票號的賬目檢查和慈善堂的工作,慈善堂裏的孩子,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女孩兒,這年冬天她第一次對京城女學的學生們提了一個要求,她們也需要開始準備寫教案,輪班給慈善堂中那些到達學齡的女孩子上課。
只針對女孩兒,封閉性良好,也算做善事,那些京城的貴女家中倒是沒傳出什麽怨言來,此舉能讨好了正懷着說不定是未來儲君的皇後,輪下來一月差不多才輪到一次,且每次都是三人一組一塊兒去慈善堂,何樂而不為。
寧博容披着溫暖的狐皮裘,看着窗外下起的大雪,微微笑了笑。
她曾仔細思考過最适合女性做的職業是什麽,适合女性工作的地方是哪裏。如今不會有人願意去給女人一個文書工作的崗位的,這是屬于文人不可侵犯的地位和權力,所以寧博容不去碰。
于是,還有兩種選擇,銀行、學校。
天元票號裏,往後不一定都是男員工,女員工……看習慣了也沒什麽關系不是嗎?甚至女人細心,做會計也很适合,又天生的親和力比男人強,容易讓人産生信賴感,遠比男人适合櫃臺的工作。
這些孤女,生為慈善堂所養,只是為養育她們長大的天元票號和慈善堂做事,即便是再苛刻的士大夫,指責的話說出口怕都是要惹人恥笑。
因為京城女學的存在,地方上也已經有了兩三家女學,雖無法與京城女學相比,但是,也是一種好現象。寧博容開始讓這些女孩子都學着去當一名師者,當然,她們大多将來是不會從事師者這種行業的,但是對她們教育自己的子女有好處,而培養出來的孤女裏,必然也有适合為師的女子。
也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人們總會發現,事實上,女人,在師者這個崗位上,不會做得比男人差的。
不管是什麽年代,女人都有這樣的特性。
寧博容一點兒都不着急,她按部就班,一點點的,若水潤萬物,試圖如春風化雨般改變這個世界。
她的願望如此簡單,又那麽艱難。
可她一步都不會退卻。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争取,才會有成功的可能。
寧博容願意成為一個先驅,不管結局如何。
她總要做了,才會無悔。
☆、83·宴上有兇
“準備得如何了?”
“已然差不多了,殿下,小心一些。”莺歌扶住寧博容的手。
寧博容失笑,“沒事的。”
說實話,她一點兒沒發生任何據說孕婦會發生的現象,水靜那會兒是被肚子裏的孩子折騰得死去活來,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在孕吐的那段日子裏狠狠瘦了一圈,但寧博容卻是好吃好睡,是偶爾有些反胃,吃些酸棗青杏便好。
聽崔氏道,她當年懷孩子的時候,也是挺順利的,不曾折騰過,看來這也是和體質有關系。
近日因為慈善堂的事兒,那些權貴夫人們多的是願意捐助的,寧博容也就與她們多了些往來,偶爾設個宴招待一下這些貴婦人并她們的女兒們,用的皆是獨特的甜點,這世上啊,少有女人不愛吃甜點的,尤其是那西式甜點,這些個貴女自小中式甜點吃到大的,倒也不是說西式的就比中式好,主要還是吃個新鮮勁兒,這種新奇的口感和滋味,在旁的地方那是根本沒有的。
今日的宴上,寧博容便準備了那日給劉湛他們吃過的芒果奶油卷、蜂蜜小餅幹、焦糖奶油布丁,又有水果薄餅、蘋果派和栗子蛋糕、酸奶蛋糕、脆皮鮮奶、紅豆蜂蜜銅鑼燒,飲品照例是小瓷杯的紅茶。
自從來過兩次皇後殿下的宴會,一衆小娘子們簡直對來赴宴趨之若鹜,皇後殿下溫柔和善,又不兇,更別說那些個琳琅滿目甜美誘人的甜點了,簡直讓她們無法拒絕好嗎?
最坑的是,除了皇後那裏,再沒人會做這種甜點,皇後雖脾氣好,但不知道為何身上自有一種威勢,即便是左相夫人在她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反倒格外尊敬,是以誰也不敢去問皇後要這甜點方子,明顯這是皇後殿下的獨家甜點,這年頭許多權貴人家的女兒都會學一兩樣點心的做法,這種……一般是不會告訴外人的,旁人出于禮貌,也不應該問。
這樣一來,唯有在皇後這裏能吃得到,這些小娘子怎能不想着念着?
“去把端靜、端淑兩位公主也叫來吧。”
“是。”
大梁的公主們這純粹是矯正過枉,寧博容可不想将來自己的女兒也這般,是以多讓這兩位見見外人,漸漸也能變得活潑些。
來的不僅僅是一些權貴的夫人,昭王之妻楊氏、禹王之妻周氏皆來了,在刺殺事件之後,黎王因被李家牽連被削,但劉湛看在這個哥哥實在是平庸到丁點兒威脅都沒有,好歹讓他回複了個郡王的爵位,雖日子過得遠遠不比當年,但歷祯帝過世之後,過得也算是平淡。
李莞由黎王妃變作了郡王妃,卻到底比她那些個未出嫁的妹妹要好上不知道多少,被充入教坊的李芳和李菲比她不知道要凄慘多少倍,黎王劉宇資質平庸,卻并不刻薄寡恩,李莞給他生了個兒子,劉宇也就好好守着妻子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所以,雖是被家族牽累,李莞也是足夠幸運了。
今日寧博容設宴,哪怕只是個空頭的郡王妃,李莞也是可以到場的,但是現場的氣氛卻叫她很難受,她孤零零地坐着,幾乎沒有人肯同她說話。
一開始寧博容還沒到,那些小娘子們樂得吃那些甜點,已經歡快地聊上了天,一衆夫人們亦然。
“……你可曾聽說?”
“你是說那張如卿?”
“是呢,先皇大壽那會兒大家也看見了,明擺着是對聖上有心,那張侯也是可笑,竟是給她一拖拖了這麽久,女子的青春能有多少年……”
“不是說差點兒讓她嫁給那沈承議哩。”
“那沈家肯了才有鬼!”
“不過那張如卿的長相,是挺……”
“那沈承議可也不差,何必去娶這種糟心的女子。”
“……”
崔氏只聽了一耳朵,就轉過身道:“沈承議可是說的潞洲沈家的七郎?”她原是不大關心這些的。
“是呢,夫人不曾聽說嗎?他如今可是正六品下的承議郎哩,也是清貴,于是那張侯便瞧中了他,想把那卿娘嫁給他。”
好說歹說,張如卿那禍水的長相,真沒多少男人能拒絕。
“結果呢?”
“……結果沈家家主一句‘宗婦聘賢不聘貌’,直接給回了,沒幾天就定下了江尚書的長女霖娘。”
崔氏心中一轉,便知道說的是江家的江雨霖,怪不得她今日沒來,怕是要出嫁了吧。
“聽聞婚期都定了,就在十月初十,怕是沒有幾天了。”
“是哩,那沈承議之前為了考進士,婚事一直拖着,如今也是不能再拖了。”都二十四了好嗎?
“霖娘今年十八,若非之前先是祖父過世又是祖母過世,守孝守了幾年,怕也早早嫁了吧?”
“嗯,這江家小娘子的教養,一向是極出挑的。”
這一說,又歪到了正在京城女學念書的江雨霏身上。
“那卿娘呢?”崔氏輕輕問道。
倒不是她聖母發作,這麽個絕色女人對自己的女婿有歪心思,是個丈母娘心裏頭都不會舒服,雖然說劉湛絲毫沒有被迷惑的傾向,但是崔氏總覺得這女人太會折騰。
見皇後之母這樣問了,坐在旁邊的一位尚書夫人挪了挪屁股,壓低了聲音悄悄道:“聽聞那禹王與張如卿曾見過一面,頗為念念不忘。”
崔氏瞪大眼睛,“她可是比禹王大上好幾歲呢!”
“這只是傳言罷了,不過聽說,有幾家的兒子,可是鬧死鬧活要娶她呢,憑她那張臉,也不愁嫁不出去!”另一位撇嘴道。
确實如此,且身為正經侯爵的嫡女,若說是嫁給太子作妾還好理解,禹王即便是肖想,張家也是不會肯的,畢竟還要臉面。
“咦,你們還不曾聽說嗎?那卿娘已經訂了親啦!”
“是誰?”
“庸禮王的次子!”
衆人皆是一愣,好半天才想出那庸禮王是誰。
崔氏也是在腦海中搜刮了一遍,才想起這位低調的庸禮王,他算起來應該是劉湛隔房的堂叔,在京城壓根兒像個透明人,卻怎麽說都是個王侯,不好不壞地混着,庸禮王是個老好人,他老婆信佛,長年累月在佛堂住着,他家的兒子在京裏也沒幾個人記得,長子還好一些,至少能襲爵,那次子……叫啥大家都想不起來。
“再如何說也是要嫁了。”崔氏微笑道。
“夫人說的是。”她身邊的幾位都贊同起來。
大概沒有女人會覺得張如卿這樣的女子沒有威脅感吧,說穿了,也不過是對男人的不信任,這世上有幾個男人不愛美色?聖上這樣的着實太少見了!皇後殿下懷着身孕,也沒見這宮裏有旁的嫔妃,連個低階的都沒有,幹淨到讓這些夫人難以置信。
但聖上就是聖上,哪有人敢去管帝王的後宮之事。
要說皇後殿下善妒更是說笑,皇後再慈和善良不過,平日裏也從不打殺宮人個,更不約束聖上,沒見那慈善堂嗎,可都是她一手建起來的!
這時,寧博容才姍姍來遲,李莞趕緊低下頭去。
若說昔日李家全盛之時,即便寧博容身為太子妃,李莞仍是敢矯情幾分,如今的她卻是失去了所有的資本,世态炎涼,如此短的時間,已是雲泥之別。
“不必拘束,”寧博容微笑道,“莺歌,還不快再上些點心。”
“是,殿下。”
諸位夫人這才羞愧地看到桌上的點心幾乎被那些個貪吃的小娘子給掃蕩光了。
寧博容辦的宴會從不太講規矩,若是一個個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她自己都感到難受。
今日飲宴在寧福殿的後園裏,也有一處極淺的活水溪流,又有大片的牡丹園和桃花林,乃是宮中一等一的好景致。
于是,說了幾句話與宴上夫人們寒暄了幾句,氣氛熱鬧起來之後,寧博容就站起身來,崔氏扶着她,母女兩個慢慢散着步。
崔氏絮絮叨叨地說着各種注意事項,寧博容帶着笑聽着,一副乖巧女兒的模樣,衆位夫人也就紛紛三兩成群,不時說說笑笑,小娘子們愛留下吃東西便給她們留下,反正這在宮裏也出不了什麽事。
那邊寧博容正走到溪邊的鵝卵石小路上,就看到對面一捧着點心盤的高大宮女就這麽毫不避諱地朝着自己這邊沖了過來。
速度極快,莫說那些夫人們不曾反應過來,即便是站在寧博容旁邊的崔氏,都壓根兒不曾發現。
寧博容平靜地擡起頭,只一眼就看穿了這宮女的不尋常,這應當不是個宮女,而是個宮人,只是她不喜歡宮人在身邊伺候,今天這種宴會場,也是沒有吩咐宮人進來,四周來往穿梭的只有宮女。
這個宮人,甚至有些眼熟,只是她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于是,到底是誰不想讓她生下孩子呢?
發現不對勁之後,寧博容甚至還有心情這般想着。
那“宮女”轉瞬已經到了跟前,手肘曲起,明顯是要将寧博容撞到冰涼的溪水裏去,這一摔的話,真是……呵呵。
可惜啊,他算計的對象是寧博容。
不管是什麽時候,寧博容身上的黑索幾乎從不離身,噢,當然,她并不需要工具,就可以殺傷力巨大,但是,若是空手将一個幾乎有她雙倍身寬的大塊頭給打飛了,難免太驚世駭俗了不是嗎?
若是換做根黑索——呃,雖然也有那麽點兒叫人震驚地彪悍,好歹不會那麽……
“啪!”
原本略熱鬧的宴會場頓時鴉雀無聲,只聽到那一聲響震得衆人心肝兒顫。
幾乎毫無疑問,那宮人飛起,“砰”地一聲落入水裏,然後才是“嗷”地一聲慘叫出來。
衆夫人:=口=
崔氏都僵立在原地,卻見寧博容依然優雅自持,雍容淡定,即便是有孕,她也不曾發胖,那身姿依舊纖細,一派柔弱模樣。
“莺歌,給我叫人來,将這人捆了交給聖上去。”
莺歌臉色發白,匆匆道:“是,殿下。”
這位聰穎的宮女已經立刻意識到,這人是要蓄意謀害殿下肚中的孩子!
想不到如今還有人敢來讨教自己的鞭法呢,什麽叫撕心裂肺地痛,這便是了,分筋錯骨的感覺,可是再貞烈的漢子恐怕都忍不了的。
寧博容幽幽嘆了口氣。
☆、84·兄妹相見
其實關于皇後殿下,京城是有很多傳說的,只是對于這些傳說的真實性,大家都“呵呵”一下而已,直到今日親眼看見……
傳說皇後殿下曾一鞭子打退了壯碩的悍匪。
傳說皇後殿下曾一鞭子抽暈了刺殺太子的刺客。
傳說皇後殿下曾一鞭子差點兒弄死了殷國的王子。
傳說皇後殿下曾一鞭子抽飛了攻城弩的弩箭。
……
前幾個也就算了,最後那個是什麽鬼,別說笑了好嗎?只要大概了解一下就知道攻城弩的強悍之處,抽飛攻城弩的弩箭?這也太神話了吧……
結果今天來這麽一下,有些個夫人與小娘子竟是信了,尼瑪太彪悍了好嗎?
那宮人可不是瘦弱款的,就這麽一鞭子被直接抽飛了!
……于是,傳說原來不僅僅是傳說啊……
因為出了這等事,今日參加宴會的諸位夫人都不能立刻回家,不過此事本與她們無關,基本上留下的時候還是很淡定的。
寧博容也在仔細想,誰會有這樣做的動機?
好吧,她現在的身份是皇後,正常情況下,皇後懷孕,最有動機的是妃子。
可惜啊,如今劉湛的後宮裏幹幹淨淨的,別說是妃子了,連個寵幸的宮女都沒有,整個後宮她一人獨大,要說這些個宮女有什麽念頭來謀害皇後,這絕對是被穿了沒有第二種可能。
寧博容在人群中掃過,一眼就瞧見了身體都在發抖的李莞。
咦,不會吧?
但是,她眼中的絕望和不可置信告訴寧博容,此事當不是她主導的,然後就很快聯想到了已經逃往北疆的李氏父子身上。
當她在寧福殿的正堂坐好,李莞進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深深一拜,“殿下!”竟是頃刻就淚流滿面。
寧博容反倒被她惹得嘆了口氣,柔聲道:“阿嫂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吧。”
“……那宮人,我卻是見過的,”李莞哽咽道,“三郎還住在宮中之時,這宮人便是他住處院子裏的粗使宮人,我見過我阿父來看我時……與那宮人說過話……”
寧博容嘆了口氣,有些人那是坑爹,這位雖說本人也聰明不到哪裏去,卻是純粹地被爹坑啊,此時即便她不坦白,若是被劉湛查出來,勃然大怒之下,她與黎郡王哪裏吃得了好?
真想不到那李珂對女兒竟是這般的狠心,到最後還要利用一下曾經埋在宮裏的釘子,全然不顧會不會連累到女兒女婿。
不過,又要入冬了,最近戰事的局面對殷國十分不利,大梁已經開始呈現勝局了,慕容聿當真是個帶兵的天才,倒是看外表看不大出來,博望侯慕容熙如今身體一直不好,幸好兒子争氣,也算是了了心願了。
殷國要狗急跳牆也罷,李氏父子急于立功也罷,若是寧博容出了事,劉湛定然要被擾亂心緒,會做出什麽事來誰知道。反正寧博容是想不通這倆的心理,利用外族入侵中原大亂火中取栗?也虧他們想得出!
“殿下,我與三郎确實不知此事,”李莞哭道,“出宮之後,我們與這宮人再無關系,更是不曾再見……”
寧博容點點頭,輕輕道:“我相信你。”
不會有人這麽傻的,李莞夫妻二人已經到了這種境地,只要腦子沒完全壞掉,就不會策劃這等事來找死。
李莞伏下去,哭得格外傷心。
寧博容嘆了口氣,眼前這位也是個可憐人。
劉湛很快就回來了,而諸位夫人與貴女們都被放了回去,寧博容與劉湛一說,劉湛冷笑道:“這是要狗急跳牆了!”
“怎麽說?”寧博容奇道。
“殷國那耶律祁得了王位,還未穩定國內就又掀起戰争,偏又沒打勝仗,如今國內的壓力太大,隐約已經有要和談的意思透了出來。”
寧博容恍然,“若是和談,如今我們大梁有優勢,對方為了顯示和談的誠意,多半會将那李氏父子交還。”
不管怎麽說,歷祯帝的死都和這對父子有關系,劉湛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那耶律祁只要不太笨,就知道利用這一點,在和談中占一點便宜,也難怪李氏父子要狗急跳牆,若是成功了,劉湛頭腦發熱之下下令與收留他們的殷國死戰,拒絕和談,才是稱了他們的心意。
“那要和談嗎?”寧博容問。
劉湛輕輕道:“談是要談的,但不是現在,總要占着更大優勢的時候再和談,現在,還不着急。”
寧博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耶律祁遞了和談書呢?”
“條件總是要經過讨價還價的,”劉湛笑得略有些狡猾,“讨價還價的過程中,可是還未‘和談’呢,自然是要接着打。”
上輩子大梁與殷國也是和談的,當時雙方和談之時幾乎是勢均力敵,大梁秉持君子之風,和談之後就收縮戰事防禦線,結果耶律祁就來了這一招,那一場偷襲讓大梁損失慘重,對方卻只是一句輕飄飄的“兵不厭詐”,北疆之人皆是這般想的話,那劉湛不介意也“兵不厭詐”一下。
寧博容聽劉湛這般說,立刻心領神會。
如今的她還在編一本冊子,銀行這等大殺器在這種封建時代,很大程度上是要看帝王的節操的,若是哪個帝王不要臉一點,将銀行裏的錢財全部私吞了,那存錢的當真是說都沒法說去。
現在的天元票號,借貸的生意仍是火過存儲,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并不是所有的商人百姓都信任這個的。
寧博容在編的就是一本對帝王的約束章條,但是這種東西,對帝王的約束力恐怕也就幾代罷了,她也是沒自信能維持多久。
只是希望今後的大梁帝王們看在這豐厚的利潤上,不去殺雞取卵。
有寧博容說道,劉湛并未對劉宇夫妻如何,只是勒令黎郡王和郡王妃李氏在家反省,不許出門,為此事李莞還特地來謝過寧博容,一副格外感激涕零的模樣。
寧博容瞧着如今憔悴許多的李莞,想起昔日她那樣驕傲,不禁也有些唏噓。
天元四年十一月,寧博裕回京述職,調任雲州長史之職,從七品縣令到從四品下的長史,他也只熬了幾年罷了。因舉家來了京城,寧博容便與他們夫妻見了一面。
昔日寧博容還未出嫁,于晚便懷了身孕,如今長女已然四五歲大,正是玉雪可愛,活潑天真的年紀,到宮中來玩耍之時直說要到京城女學來讀書。
“皇後姑姑,我聽容六娘說啦,京城女學特別了不起,聽聞能上京城女學的都是最優秀的小娘子,而京城女學出來的,皆會被衆人搶着說親哩!”寧舜嘉的聲音格外清脆。
于晚趕緊道:“可不要這樣口無遮攔!”
寧博容笑道,“阿嫂,沒關系。嘉娘怎地這麽小就想嫁人了?連搶着說親都說出口。”
“哪裏,是那容六娘說的啦,我只是把她和我說的再說一遍。”小丫頭口齒倒是挺伶俐的。
寧博容索性看向于晚道:“放心吧阿嫂,等嘉娘滿了十歲,便讓她進京城女學。”
“是。”于晚笑了起來。
她的心裏,自然也是滿意京城女學的,實則寧舜嘉說得不錯,京城女學短短兩三年間,當真是名氣遠播,便是一些地方上的世家,個個也都是想送個女兒擠進去的,聽聞惠州的徐家因只能送一個女兒去,三房兄弟的妯娌之間竟是鬥得你死我活,生生拖得“病”死了一個嫡女,這種事兒還不是一個兩個。
無他,衆人都瞧見了那些少女身上顯著的變化,不說禮儀與風度,就是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很不一樣,單單這樣往外一站,就說不出的大氣,聽聞有位将軍的女兒,生母早逝,自幼沒有多少人管,那是一股子土俗氣質,結果進了京城女學不過兩年,如今竟是成了一位端莊爽朗的名門貴女了。
寧舜嘉口中說的“搶着說親”也是實情,最早進入京城女學年紀最大的那些已經十六七歲,正是說親的年紀,莫說是她們,許多十三四歲也可以說親了,只出嫁可以再晚些罷了,這些個出挑的姑娘們,可不是被許多夫人給盯上了?
皇後親自辦的京城女學,名聲自然越來越響亮,從那裏出來的,多多少少算是皇後的門生,在這年代的婚姻市場上搶手也不難想象。
實則只有寧博容自己知道,她的女學裏,更多的是培養這些女孩子自己的個性,但是作為貴族式的學校,也為了給這種個性教育包裹上一層漂亮的外衣,這些女孩子的禮儀形體課排得不少,而有了個性之後,無疑增添了她們的自信——
自信的女人,方才是最美麗迷人的。
自信不是自傲,不是盛氣淩人,這些女孩兒一日日心思愈加通透,便懂得将自己的個性與自由悄悄地掩蓋在那端莊賢淑的外表之下。
她們自小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金字塔最上端,寧博容覺得,若是這個世界有什麽人能夠接受她的思想,大抵只有這些個思想還未定型,享有貴族權力的女孩子。
寧博容一點點地改造她們,然後,懵懂的依舊懵懂,清醒的卻心照不宣地同她仿佛保守着同一個秘密。
對于皇後,她們遠比她們的父母想象中還要尊敬。
見過已經成熟許多的二兄和阿嫂,并他們的一對子女,好似寧家一直子嗣不豐,寧盛與崔氏生寧博裕的時候,在現代都夠得上晚育的标準了,更別說古代,寧博裕成親晚,但現在也已經五六年過去,只得了兩個孩子,長女寧舜嘉,長子是今年方才出生,尚在襁褓之中,還未取正式名字,只有個乳名罷了。
而寧博聞更是直到如今唯有舜華、舜英二女。
寧博容當了皇後之後,與寧博聞的來往反倒多了起來,知道了這位名為長兄實為小叔的過去,她實在也是不好苛責這位什麽,即便是他的功利心強,那又怎麽樣呢,只要不會去害她重要的人,功利心強便功利心強吧。
這次見寧博裕,寧博聞自也來了。
“阿裕瞧着倒是成熟許多。”寧博聞笑道。
寧博裕第一次到這後宮來,如今的大梁,男女大防尚未大到一母同胞的兄妹之間也要避諱的程度,且後宮又無旁的妃子,寧博容要在這裏見父兄,便也見了,只要劉湛準了,旁人又怎敢說什麽。
于晚在那邊挽着劉婉貞說話,有意留給他們三兄妹說話的時間空間,她可不像是劉婉貞那樣滿心滿眼除了寧博聞就沒有其他了,于晚心思通透極了不需要提醒就知道該怎樣做。
寧博容嘆了口氣道:“眨眼都那麽多年了。”
“是啊,連阿妹都要做母親哩。”寧博裕溫然道。
一年年過去,寧博聞變得愈加喜怒不形于色,也愈加深沉難懂,只是表面永遠溫文爾雅、風儀逼人。
寧博裕卻比少年時更少了幾分棱角,變得愈加溫和起來,他是真的溫和,且或許是因為心寬體胖?他可是比前幾年要壯了一圈,幸得他以往身材略偏瘦,這會兒胖了一圈也不覺得圓潤。
寧博容卻是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二兄,你要減肥了。”
寧博裕很快從溫和感慨的情緒中退了出來,瞪了她一眼,“減什麽肥!”
“你看你啊,手臂上都已經是肥肉了,肚子呢,是不是也大了一圈?”
寧博裕拍開她捏自己手臂的手,“胡說!……只是比早些年稍豐潤了一點罷了!”
“這還叫稍豐潤?”寧博容鄙視他,“你可曾見那吳尚書?若是你再胖下去,那吳尚書就是你的榜樣!”
寧博裕想起那胖得跟個圓球似的工部尚書,不禁略打了個寒顫。
這年代的士人,多多少少還有要點面子需要風儀的,這年頭又沒有全身鏡這種東西,寧博裕就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很胖了。
寧博聞就在一旁喝着茶悠然看着自己的弟妹“掐架”,看得嘴角含笑。
那邊真繼續進行着胖不胖的無營養話題,寧博聞卻忽然道:“阿裕,若是将來你得了二子,可否過繼給我?我自會将他視作親子看待。”
別說是寧博裕,連寧博容都是一愣,他這是什麽意思?
要說寧博聞現在雖然沒兒子,但是他還年輕啊!以寧家人的實力,未來再生倆兒子都未嘗不可能,沒見寧盛都到那個歲數上才生了自己麽!
“阿兄,你這是為何?”寧博裕聽寧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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