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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肅的臉面對白琉璃,嚴肅得都讓白琉璃覺得背上有些毛毛的感覺,只聽百裏雲鹫用一副極其語重心長的口吻道:“琉璃,既然你我都已決意過平常人家的日子,為何又要再提那刀口舔血的往事,琉璃若是覺得我做了不該的事,只管斥責我就好,我改就是,我——”

“停停停!”百裏雲鹫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白琉璃擡手打斷,皺着眉一副“大哥求你別再念了”的表情,妥協道,“別念了!像個和尚!”

不要說得好似她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這呆子倒好,每次自己做了不該的事反倒一副我委屈或者我有理的模樣來對她長篇大論,簡直就是和尚,不,唐僧!

白琉璃一邊說一邊捂上耳朵,撩開車簾重新鑽進了馬車裏,離和尚遠點,她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耳朵,之前她為何就沒發現這呆子怎麽這麽能說?

“和尚?”百裏雲鹫眉眼間似有不解,而後才恍悟,撩開身後的車簾繼續道,“琉璃誤會了,我這不是在念經,我只是再和琉璃說說道理而已。”

“啊啊啊啊!”白琉璃終于忍無可忍了,撲上前來抱住百裏雲鹫的脖子對着他的右臉吧唧一口,笑盈盈地誇贊道,“相公大人,你幹得好,幹得最是漂亮!下座城接着抽!”

百裏雲鹫臉頰上浮起了緋色的紅暈,眼中卻是沒有羞赧之色,反倒滿是滿意的淺笑。

白琉璃松開百裏雲鹫的脖子後有些咬牙切齒地甩下車簾,百裏雲鹫,嘴角揚起輕松釋然的弧度,一打馬鞭,馬蹄噠噠往南邊緩緩而去,在夯土官道上留下兩條長長的車轍印。

官道旁還有趕着進城的百姓在對方才自己所看到一幕搖頭嘆氣地評論,傷風敗俗,不知羞恥,世風日下啊!

------題外話------

準王妃的叫法就像準兒媳,準女婿那樣的叫法,不是說雲鹫是什麽準王,這個很難理解?

002、安家記(二)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白琉璃喜歡的都是溫暖濕潤的地方,依山傍水,沒有陰謀詭谲,不用勾心鬥角,不用刀口舔血,只是在山水環繞中過着尋常人家的日子,這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向往。

在百裏雲鹫夜裏第六次用木劍把那些找了白琉璃茬兒或者用出言調戲了白琉璃的人抽了後,白琉璃要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安家的想法便破滅了,因為百裏雲鹫做了一條總結:依山傍水這些城鎮的百姓不論男女皆待我的琉璃不好,地方必須換!

白琉璃雖然無奈,心下卻是暖暖的,便再也不管到底去哪個地方安家了,任百裏雲鹫決定去哪兒就去哪兒,百裏雲鹫對于白琉璃的這個決定甚是開心,駕着馬車帶着白琉璃幾乎把整個曜月都繞了一圈,行程悠閑,仿佛他們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也不是尋找安家落戶之處的人,而是出來游山玩水的公子小姐,悠閑得有時讓白琉璃都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倘若沒有百裏雲鹫那每月必毒發的言靈毒咒的話。

然,盡管如此,百裏雲鹫仍是沒有将馬車真正停下的打算,與白琉璃看了盛夏時節蒼國的海,寒秋時節北嶺漫山的紅楓,深冬時節極北之地的雪原,暖春時節烈國遍地妍豔的桃花,一齊品了蒼國的梅子酒,看了北嶺的皮影戲,泡了極北之地的頂上溫池,吃了烈國的百花酥。

山山水水,春夏秋冬,百裏雲鹫雖然從來都沒有說,但是白琉璃知,他只是想帶她看一遍曜月的景,當做她嫁給他後送給她的第一份禮,身為人妻,除了欣然接受,她已不知自己該說什麽該表達什麽。

直到來年深秋,他們幾乎看遍了除澤國以外曜月的景色,百裏雲鹫第二十二次受還未能除盡的言靈毒咒的折磨,白琉璃才抱着他将臉埋在他心口有些哽咽地說“百裏雲鹫,我們找個家吧,我們回家吧”,百裏雲鹫才笑着點頭,說“好”。

盡管澤國早已不是他們該歸去的地方,但是百裏雲鹫似乎仍是愛這個生他養他的國家,終還是駕着馬車駛進了澤國地界,往它的東南方向而去。

盡管白琉璃沒有對百裏雲鹫說過她喜歡山水環繞的地方,然百裏雲鹫卻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所選地方都是有山有水,最終他在澤國東南邊陲一個名為柳城的小鎮真正停下了馬車,不再走了。

柳城位于澤國東南邊陲,再往南便是蒼國國界,靠山臨水,完全稱不上富庶,卻是一派祥和。

皆說邊陲百姓野蠻,但柳城百姓卻不然,雖沒有溯城的知節懂禮,也沒有拂風城的玲珑風情,他們大膽實在,熱情好客,所謂的“野蠻”,不過是不拘小節,沒有腹地富庶城池那般的處處事事死守禮節,進而形就了他們大膽實在的生活風格而已。

何謂大膽實在?譬如,你我二人互看對方不順眼,這不順眼從不會在肚子裏藏着掖着,全都是挑明了說,說到激烈處甚至掀桌子上去就揍人,然這揍完之後卻又能坐在一塊兒大碗喝酒,就像兩人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不快的事情一般。

又譬如,有誰個鳏夫瞧上了誰個家的寡婦,直接提禮上門說親,對方答應了後倆人可直接住一塊,若是不答應,日後還是和和氣氣的鄰裏鄉親。

再譬如,哪個家的小夥子相中了哪個家的姑娘,盡管當街向喜歡的姑娘吹笛送簪子,姑娘若是也中意這個小夥子,以接下他雙手遞上的簪子表示願意與他結為夫婦,那些在世人眼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這柳城全是個屁。

白琉璃覺得,這柳城倒是頗有先秦時候人們直接熱情的生活方式,也更像北地那些地方才有的豁達的生活方式,倒與這頗有江南玲珑秀美味道的柳城有些不搭,只是這又有何關系,直接實在豁達,倒是她心中一直向往的生活方式,這兒,很好。

白琉璃坐在百裏雲鹫身邊,握着他的手,看着不遠處那正掄起胳膊互揍的兩個小夥子,笑得眉眼彎彎:“百裏雲鹫,我喜歡這兒。”

百裏雲鹫看着她彎彎的眉眼,将嘴角的弧度勾得溫柔,“那日後我們的家便在這兒。”

白琉璃仗着這兒大膽直接的生活風氣,将身子挨近百裏雲鹫,将嘴湊到他嘴邊,而後在他露在面具外的唇上用力啄上一口,還是惹來了兩側行人的目光。

年紀大一點的看着他們一副“小媳婦熱情啊”的笑眯眯模樣,年輕一點的姑娘家則是轉過頭捂着嘴偷偷地笑,白琉璃回給他們一個友好的微笑,百裏雲鹫則是在旁人的目光中騰地紅了臉,頓時打起了馬鞭,繼續驅車前進,快速的。

然,方才看着他們笑的一幹路人則是愣在了原地,良久才回過神,這是哪兒來的仙女姑娘啊?

鑒于前幾次的經驗總結,白琉璃沒有再急着找租住的院子,而是現在客棧落腳,因為這要是把院子租了後那個呆子再把人給抽了,他們還是得換地方安家,這就等于平白地把銀錢送進了別人口袋裏,如今他們所剩的銀兩已經少之又少,少到不知還夠不夠他們租到院子,更別說要盤下個鋪子。

盡管百裏雲鹫已經點頭說他們以後的家就安在這柳城,但是白琉璃還是不能放心,前幾次他也可都是這麽應得好好的,最後呢?

是以,用了晚飯也泡了澡後,白琉璃一臉嚴肅地拉着百裏雲鹫面對面坐了下來,面前桌上擺着他們最後剩的五十兩銀子,百裏雲鹫一看到那銀子立刻又站了起來,往還未鋪好被褥的床榻走去。

白琉璃眼角抖了抖,一掌拍到了桌面上,語氣兇煞地對百裏雲鹫道:“百裏雲鹫,過來坐!”

白琉璃這一吼,百裏雲鹫立刻停下了腳步,但是卻沒有走回圓桌邊,而是轉身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白琉璃,早已沒有了光澤的左眼灰蒙蒙的,只聽他聲音有些低緩道:“琉璃,我累了。”

就這五個字,只這五個字,白琉璃方才還嚴肅兇煞的眼神立刻溫柔了下來,默了默之後将桌上的銀兩重新包好,塞回包袱中,這才往床榻走去,彎腰拍了拍褥墊子後将枕頭放好,抖開疊好的被褥,這才轉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百裏雲鹫,溫和道:“累了就過來睡吧。”

百裏雲鹫立刻轉身蹭到白琉璃身後,從後摟住了她的腰,垂下頭讓自己的臉挨着她的額頭,輕輕吐氣:“娘子……”

白琉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一巴掌打在了環在她腰前的手背上,“有事說事。”

不知何時開始,這情商上少根弦的呆子竟學會了撒嬌耍賴,不過還是個初學者,一撒嬌耍賴只會用一招,就是黏在她耳邊輕輕地叫她一聲“娘子”,叫得她渾身肉麻,她還真不知他是在哪兒又是跟誰學的這麽沒有水平的招。

百裏雲鹫的手被打,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将白琉璃摟得更緊,用下巴在她臉上蹭了蹭,聲音依舊低低道:“那些銀子琉璃想要怎麽用便怎麽用,不用與我打商量的。”

這将近兩年的時間以來,他已經被她問得一見她拿出裝銀子的小包就有想跑的沖動,“這些琉璃管着就行,莫要再問我了,琉璃一問我我便覺得頭疼。”

“那你說若是這些銀子沒了你我怎麽辦?”白琉璃任那帶着胡渣的下巴在自己臉頰上磨來磨去,心底想笑,面上還是憋住了。

百裏雲鹫沉默了會兒,十分認真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白琉璃用力掰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有些氣結道,“脫衣,睡覺!”

百裏雲鹫“出招”成功,果斷脫衣,利索上了床,白琉璃如以往的每一夜一般先伏在他身邊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他左臉上的符紋,才熄了燈垂了簾子躺到他身側,百裏雲鹫也如以往的每一夜一般将手臂墊在她頸後,将她環到了懷裏,然後環着環着,自然就環出點蕩漾的激情來。

只是今夜百裏雲鹫的确有些累,因為自入了澤國地界以來他們便沒有停下馬車好好休息過,加上他的小娘子還在他耳邊數着他沒有興趣的銀錢問題,這簡直就是催他快快入夢鄉。

不過,他喜歡她這樣在他耳邊數着一些過日子遇到的小事情,讓他覺得很溫暖,很溫暖。

不知何時開始,他發現她對他說的話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喜歡笑,而她說的不外乎是一些小事情,譬如他們銀兩要怎麽花,譬如換了時節該換什麽樣的衣裳,譬如他正在喝藥不能喝酒不能吃魚等等,即便有時她的臉色變得比六月的天氣還快,即便他仍是經常會看着她兩頰上的嫣紅失神。

一切,都在慢慢地變化着,似乎變了很多很多,只不過他們都沒有過多的在意罷了,不過,他喜歡這種變化,他不再是身負着國仇家恨的百裏雲鹫,他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男人,沒有權力沒有錢財,甚至連一間能容他永久住下的屋子都沒有,他如今有的,只有他愛的人而已,一個永遠也不會嫌棄他的小女人,一個願意永遠将他放在手心呵護的小人兒。

這天下間,他有她,足矣。

耳邊,她似乎又在開始細數一些小事情了,真是個愈來愈多話的小女人,與他剛遇着她的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那時的她臉孔總是冷冷的,即便是笑起來也不過是浮在瞳孔表層的假笑而已,說話也是平平冷冷的,似乎不會驚不會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仿佛也不會對任何事情有興趣一般。

而如今的她,在他面前再不會掩飾她的喜怒哀樂,喜時會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啄一口,怒時會兇惡地瞪着他,哀時會捧着他的臉頰輕輕摩挲,樂時會如尋常女人一般喜歡絮絮叨叨。

如今的他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她,也在慢慢地變成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在學着怎麽過日子的女人。

這樣的感覺,真好,真好……

百裏雲鹫摟着白琉璃,将臉埋在她的發間,聞着她發間淡淡的藥草香味,迷迷糊糊地就要入睡,耳邊白琉璃仍在念着什麽,發覺他似乎沒有在聽,臉色倏地一沉,在放在她腰上的手背上用力掐了一把,道:“百裏雲鹫,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嗯,聽着。”百裏雲鹫在白琉璃發間蹭了蹭,将她摟得更緊,也将臉埋到了她的頸窩,呼着溫熱的氣息迷迷糊糊道,“不能再用木劍抽人。”

“……”白琉璃又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我說的不是這個!”

“嗯,不是這個。”從前他從來不敢真正入睡,可是自從有她在身邊,他總是能安安穩穩地入睡。

“……”白琉璃本還想在他手上掐一把,但是在百裏雲鹫在她頸窩裏讨好似的蹭了蹭後,她的氣便全消了,化作了柔軟,在他閉起的左眼上落下輕輕一吻,溫柔道,“睡吧,我不說了。”

“嗯……”百裏雲鹫迷糊地拉了個長長的尾音,在白琉璃以為他已經入眠時他又道了一句,“琉璃,我們明天找個家。”

白琉璃怔了怔,百裏雲鹫睡了過去不再出聲,白琉璃笑着将手覆上他的手背,即便知道他已睡着了看不見,還是點了點頭,“嗯。”

“你可不能再抽人了,呆子。”

003、安家記(三)

白琉璃睜開眼時窗外的天灰蒙蒙暗沉沉的,有啪嗒啪嗒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天明了?下雨了?

一旁的百裏雲鹫仍在熟睡,想來是這些日子太累了的緣故,白琉璃想到窗邊看看雨勢如何,他們今日還要出門去尋尋看有沒有能租下的宅子,他們手中的五十兩銀子離能買下一座普通的宅子所需的銀兩還差得很遠,非常遠,總是在客棧落腳也不是辦法,能租下一個宅子那便是最好的。

白琉璃輕輕拿開環在她腰上的手,正慢慢起身,卻又被那剛拿開的手再次将她摟進懷裏,不由淺笑道:“松手了呆子,下雨了。”

“那便下着就是。”百裏雲鹫沒有睜眼,聲音還帶着濃濃的睡意,白琉璃輕嘆一口氣,重新躺下往百裏雲鹫懷裏偎去,他太累了,這呆子,沒有她在身邊是斷斷睡不着的,便讓他好好睡一覺再想租宅子的事吧。

白琉璃才面對着百裏雲鹫躺下一會兒,便發覺不對勁,只覺他身子滾燙得厲害,便是連呼出的鼻息都是灼熱滾燙的,白琉璃當下輕捏上他的手腕,再将手貼到他的額頭,那滾燙得足以灼手的溫度讓她方才還淺笑的眉眼此刻完全冷了下來,也不管百裏雲鹫将她摟得多緊,掰開他的手臂便立刻下了床,找來衣裳迅速地往身上套,穿戴好後甚至連木梳也沒有用上,只是用十指順好頭發順勢往上一紮,這才回到床邊。

床榻上的百裏雲鹫也已坐起了身,看了動作利索的白琉璃一眼後,正拿過放在床頭架子上的往身上套,卻被走到床邊的白琉璃将他手上的衣裳抽走,按着他的肩讓他重新在床榻上躺好,不忘用被褥将他捂得嚴嚴的,爾後撩開擋在他額前的發絲,俯身将唇貼在他滾燙的額上,語氣溫柔卻帶着一種命令的味道道:“你染了風寒了,我身上沒有可用的藥了,銀針不能再施,我去藥堂,去去就回,你躺好,再睡一會兒。”

白琉璃這兩年來雖然話愈來愈多,然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長,像此番這樣說出長長一句話的時候可謂少之又少,除非是在百裏雲鹫被言靈毒咒折磨的時候,然此刻她說的話不僅長,眼裏還帶着些緊張,若非她親口說了他只是感染了風寒,百裏雲鹫都要以為外邊是否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風寒?”他的身子一向硬朗,竟感染了風寒?

“嗯,許是這些日子都沒能好好休息的緣故。”白琉璃又在百裏雲鹫的額上摩挲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不忘叮囑,“再睡會兒吧,我馬上就回來,你要是敢亂動——後果自負。”

白琉璃說出“後果自負”四個字後,關上了房門。

百裏雲鹫望着那已然關上的房門有些怔怔,爾後将手貼到了額頭上,微微笑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小兒了,哪裏還需得着這麽緊張,不過小小風寒而已,他已經記不清他已有多少年沒有染過風寒了,如今是心輕松了,連身子都弱了下來了麽?

百裏雲鹫還是坐起身下了床,披了衣裳走到窗邊。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秋雨将地面打得濕漉漉的,便是連房檐下都沒有一寸幹的地方,想來這場雨已經下了不短時間,街道上雖然因為下雨而少了許多行人,盡管天灰蒙蒙的讓人分不清時辰,但依舊能從街景看得出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

百裏雲鹫擡手按了按眉心,一向醒得極早的他,如今是醒得越來越晚了,這……不是好的征兆。

正當百裏雲鹫轉身離開窗邊時,忽然只聽樓下一陣吵鬧,一個身穿金色鑲邊褐色袍子的中年胖子冒着雨沖沖撞撞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來,随着他的跑動,那已經濕了雨水黏在他身上的繡滿銅錢的袍子跟着他渾身肥肉一抖一抖的,模樣十分滑稽,他的身後,還跟着三五個同樣行色匆匆的家丁。

只聽家丁在他後邊邊跑邊喊,“老爺您慢着點慢着點啊!”

那似乎渾身都散着銅錢臭味的中年胖子像是沒有聽到家丁在他身後狂喊一般,只拼了命似的跑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才停下腳,站在寒涼的秋雨中一臉焦急地喊道:“求各位父老鄉親救救小女!若是救得出小女,萬某,萬某以重金酬謝!”

一時間,樓下圍滿了人,從樓上往下看,一把把油紙傘像在雨中茁壯成長的蘑菇。

百裏雲鹫覺得太吵,伸手去拉上窗,樓下的吵鬧仍在繼續,夾雜着那中年胖男人的哭求聲。

百裏雲鹫在只差一條縫兒便将窗戶關嚴實了的時候停下了動作,垂眸透過那條縫兒看了一眼雨水淚水橫了一臉的胖男人後,将窗戶嚴嚴關上了,而後開始往身上穿衣裳,本是已經拿起了綢布外袍,卻在正套到手臂上的時候将袍子放到了床上,打開包袱取出了去年深秋時穿的黑色布衣套到身上,用束發帶将長長的墨發在頭頂系成一束,就着銅盆中的涼水洗了把臉,喝下幾口冷茶,拿起他已經使得稱手的木劍,拉開房門再關上,下了樓去。

樓下,客棧的小二被外邊的熱鬧吸引了注意力,也湊熱鬧了去了,把白琉璃方才出去之前交待他的好生照顧着百裏雲鹫的話給忘了,也沒有注意到百裏雲鹫下了樓出了客棧,只見着一個身穿黑色布衣頭上戴着紗帽的高個男人上前應了那肥胖男人的求托,聽了那胖男人哭說一陣後掉頭便往西城門去了。

湊熱鬧的人靜寂片刻後轟地議論爆發開了。

“那可是連知府衙門都沒轍的山匪山霸王啊!他他他,他就一個人這麽去了!?”一個瘦弱的書生看着那個在雨中漸行漸遠的黑色背影,有些磕磕巴巴道。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瘦不拉幾的沒用?”有人鄙夷。

“先別笑,書生李說的可是實話,西山上的那些蠻子誰個敢惹啊,誰惹着了誰倒八輩子的黴!”

“要不咱還不早早地沖上去救了人拿酬金還讓外鄉人先去了?”

“你可先別羨慕人家外鄉人,他還有沒有命回來還是一回事呢。”

“這倒也是,哎,八成是沒指望救得出人的了,求着衙門也沒指望。”

那本是一直盯着那黑色背影看的胖男人乍一聽到這麽說,上前一把揪住了說話男人的衣襟,渾身的肥肉都緊張得抖了起來,連聲音都是顫顫,不知是被秋雨凍着的,還是吓的,“你,你們說什麽!?你們的意思是說小女救不回來了!?”

“你這死胖子!竟敢揪老子的衣裳,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老子就怕你!滾開!”男人一把揮開胖男人,語氣憤憤卻沒有惡意,“老子說的是事實,你必定也知道就是衙門出面也沒用,不然你來這街上哭啥勁兒!?”

胖子身上的肥肉再一抖,滿臉肥肉煞白煞白。

有人看他可憐又不像奸商壞人,便給他出主意道:“胖子,我勸你還是再去一趟衙門,讓衙門來組織點青壯上山幫你救回你女兒,你就這麽在這兒喊也喊不到幾個人的,放心,咱柳城的人別的啥沒有,有的是熱心和膽氣,就差個組織的人而已,快去快去,以免耽擱了救你女兒的時辰。”

胖男人顯然沒有料到柳城的人如此實在,先是明顯一愣,而後朝這群穿着樸實的百姓鞠了一躬,轉身往衙門急急跑去了。

人群裏又議論開了,“看來外邊來的商人也不一定全是奸商歹人。”

“行了行了,快回家準備準備吧,衙門待會應該就來找咱們上山救人了。”

“就是,別在這兒杵着了,趕緊的!”

白琉璃回到客棧時看見的就是圍成群的百姓紛紛散去的情景,因挂心着百裏雲鹫的風寒,是以沒有在意這些,收了油紙傘後将買回來的幹藥交給店小二托他幫忙煎了,順便給了他十銅子小費,店小二樂着應下了,連忙到後邊煎藥去了,白琉璃這才上了樓。

可當她進到空空如也哪裏有一個人影的房中時,臉色陰沉得比窗外的雨天還要可怕,看了放在床上的綢布外袍一眼,再看一眼在包裹得好好的弦冰劍,什麽都在,唯獨那柄木劍不在。

白琉璃垂在身側的手攏緊松開,攏緊了又松開,最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打開房門,慢慢走下了樓。

可是,當白琉璃下到一樓門店時,還是忍不下心中怒氣冷冷地吼了一聲,“小二!”

正在後院煎藥的小二乍已聽到這低沉得可怕的聲音,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藥煲給摔了,将藥煲放好之後才匆匆跑出來,一看到白琉璃漂亮得如同天仙般臉上那一雙能将人剜死的淩厲眼眸時,差點腿軟,卻還是戰戰兢兢地笑問道:“這位,這位娘子,你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白琉璃的眼神讓店小二心肝兒顫,看這小娘子不像柳城的人,感情這外邊的漂亮姑娘都這麽兇狠可怕?

白琉璃自然不知道店小二心中所想,不過巴掌不打小臉人,看到小二有些戰戰兢兢的模樣,白琉璃自知自己有氣也不該往別人身上撒,便換了淡淡的口吻問道:“方才我出門前托你稍微幫我照顧着的人,你可見他出了客棧?”

“啊?”店小二愣了愣,驚訝道,“小娘子您的那位官人不在房中嗎?”

“若是在房中我還會來問你麽?”白琉璃努力消下的怒氣又起來了。

店小二有些慚愧地撓了撓頭,“對不住,對不住啊小娘子,剛才我,我光顧着看外邊的熱鬧了,沒注意您的那位官人下了樓……”

“……”白琉璃看店小二一副老實樣,也不為難,只擺了擺手,“沒事,把方才我讓你煎的藥倒了吧。”

“啊?”店小二又愣了。

白琉璃心緒煩躁地默了默後,又道:“算了,留着吧,先不急着煎了。”

“哎,好的。”店小二摸不着女人心中想法,只能又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白琉璃走到門邊,撐開手中的油紙傘,正要跨出門檻,店小二跑到了她身邊,有些小心翼翼又關心地問道:“小娘子這是要出門找您那位官人?”

白琉璃不想說話,雖然她并不是打算出去找百裏雲鹫,卻還是點了點頭。

店小二這邊已經開始叨叨:“這位小娘子,方才有個長得胖胖的富商到這街上來求大家夥幫他救他那被抓到西山上去的女兒,西山上那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徒啊,大家夥沒人敢應,最後是一個身穿黑色布衣頭上還戴着黑紗帽的男人給應下了,然後他就獨自一人往西山的方向去了!”

店小二說得有些激動,也緊張,好像他口中那不怕死的黑衣男人是他什麽人一般,“我瞧着……瞧着他的身形和小娘子的那位官人的身材有些像,哦哦,還有,他腰間還別着一把木劍!”

“這木劍頂啥用啊,西山上那些人可都是像豺狼虎豹一樣可怕的。”

白琉璃眉梢一抖,舉着傘走進了雨中,身後的店小二還在叨叨。

“哎哎!小娘子!我沒說那就是您官人啊,您可別去西山找啊!”店小二站在客棧門口緊張地沖她喊着,生怕她會不要命沖到西山上找男人一樣。

白琉璃一腳踩到一個積着些水的水坑,濺起了無數水花。

好,好得很,這風寒還未褪就學會英雄救美了!

004、新發現

秋雨凄冷,一下不知停歇。

百裏雲鹫是在子時過半的時候回的客棧,全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淌過一邊,正濕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左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包袱,沉甸甸的也正往下滴着水。

客棧還未打烊,店小二正伏在桌子上打着盹兒,百裏雲鹫無聲無息地從他身邊走過,往樓上走去了,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水漬。

忽然一陣涼風灌進客棧,正在打盹兒的店小二打了一個寒顫,立刻清醒了過來,想起樓上那美麗小娘子交代他的事情,連忙站起身跑到門邊上伸長了脖子往黑漆漆的街道上瞧,好像要瞧出些什麽來似的。

瞅了半晌,店小二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小娘子的那位官人,該不會,該不會真的死在西山上了吧……?”

店小二又繼續往外瞅了片刻,才将靠在一旁的門木一塊一塊拿過來扣到門框裏,“先關了門吧,那位爺若是回來了會敲門的。”

店小二将客棧的門都關好後,才發現地上淌了一道水漬,從門外一直往廳子裏延伸,再延伸到樓梯上,店小二吃了一驚,正要上樓去看,卻瞧見白琉璃正站在樓梯口沖他有禮道:“勞小哥幫我把之前勞你燒的熱水提到屋裏來,還有勞小哥煎的藥也一齊端上來,多謝了。”

燈罩裏的燭光明明晃晃,讓店小二有些看不清白琉璃的面容,但那雖然客氣卻總讓人覺得疏遠冰冷的聲音店小二不會認錯,連忙道:“小娘子,可是您家官人回來了?”

“正是。”白琉璃微微點頭,“勞煩小哥了。”

“不勞煩不勞煩,回來了好,回來了就好,小娘子你等等啊,我這就去提熱水。”店小二即刻喜上眉梢,好像那回來的人是他的兄弟親朋一般,一般高興,轉身就往後院跑去了。

柳城的人,真的是實在又熱心。

白琉璃拿着燭臺折回了屋中,屋裏,百裏雲鹫正站在圓桌旁看她,沒有脫下身上已然濕透的衣裳,只是将左手上的提着的包袱放到了桌上,便這麽定定地看着将門阖上的白琉璃。

自百裏雲鹫進屋開始,白琉璃都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只是在他推開屋門時擡頭淡淡掃了他一眼,那如水般的眸子裏沒有驚訝也沒有生氣,只有涼涼淡淡一如初見時的冷光,而後她便放下手中的紙張,從圓桌旁站起身,走到了屋外。

至于他去了哪兒,為何深夜才歸,為何渾身濕漉漉的,白琉璃是問也不問一句,這樣原本鎮靜的百裏雲鹫有些不安了起來,目光緊緊地鎖在白琉璃身上不放,她不說話,他竟也不知自己該先怎麽開口才好。

白琉璃重新走回圓桌邊,将擺在桌上的紙張一一收好,百裏雲鹫仍是一動不動地站着,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白琉璃将紙張用鎮紙壓好之時,店小二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白琉璃便走過去開了門。

小二提着兩只木桶,只見木桶裏還正有熱氣往上蒸騰,小二進了屋,往左側一拐,将熱水嘩嘩嘩地往浴桶裏倒,白琉璃挽起衣袖試了試水溫,沖店小二客氣道:“水溫還差些,還要再勞小哥幫我再提兩桶熱水來。”

“沒的問題!”店小二爽快地答應,臨出屋門前看了一眼一身黑衣還渾身濕透的百裏雲鹫一眼,連忙飛快地下樓了,只因那還躺着水的臉上,一半戴着面具,一半……眼神冷得好像能殺死人。

這這這,這就是漂亮小娘子的官人?昨兒個來投宿的人多,他沒有看的清,沒想到竟是個眼神兇殘得好像豺狼虎豹一般的人……

店小二第二次提水上來的時候不敢再看百裏雲鹫一眼,飛快地來飛快地離開,不忘替他們把門關上,待店小二離開後,白琉璃發現百裏雲鹫還在圓桌旁站着定定看她,将試着水溫的手提起,眼神冷冷地看着他,連聲音都是冷冷的,“還杵着做什麽?把濕衣裳脫下,過來泡澡。”

白琉璃一出聲,百裏雲鹫像個聽話的孩子立刻走到浴桶邊,飛快地脫掉身上的衣服鞋襪,踩到了浴桶裏,坐下,而後擡頭看向白琉璃,卻發現白琉璃已經不站在浴桶邊了,不禁垂下了有些失落的眼睑。

就在百裏雲鹫垂眸看着水面上自己搖晃不止的倒影時,一只溫暖的小手貼到了他的額頭,驚得他下意識想要去抓自己脫下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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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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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