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61)
不開逃不掉,可他愛他的父親,又叫他如何舍得毀了父親最愛的國家,即便這個國家并不愛他,所以那些一直纏着他不放的亡靈才會怨他,怨他為何不用手中的力量毀了澤國為幽都報仇。
他也想做個狠心的人,只是從小父親就教他做個和善之人,終有一天,會有人會來疼他愛他,他想要有一個人來疼他愛他,是以他終是沒有做得成一個狠心之人。
如今,真的如父親說的一般,他的和善終是換來了一個肯疼他愛他的人。
他想要活下去,繼續活下去,和那個肯疼他愛他的人一起,所以,他想解掉娘強行加在他身上的枷鎖,也是他第一次,敢将這個想法付諸行動。
即便他不知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百裏雲鹫擡手擦拭掉額上的冷汗,慢慢站起身,攏好身上的大氅,拉上風帽,走出了山洞,重新走進了風雪之中,然心緒重重的他卻是忘了将那能給他暖身子的烈酒帶走。
時隔百數年,每每一到冬日這北地的風雪就刮下得異常兇猛,好像仍在為當年幽都的慘劇哭號一般。
聽說幽都未亡前這北地的風雪并非如此,變成如今這樣是從幽都滅亡後才開始的。
白琉璃心中一邊咒罵着這北地的大風雪,一邊尋找可以讓她歇歇腳的地方,再這麽不要命的走下去,只怕還未找到百裏雲鹫,她就已經凍死在這風雪中了,再有便是在這雪地裏呆的久了,她擔心會有雪盲。
像是撿着了好運,白琉璃這廂才想着找個可以歇腳的地方,不過多久竟發現了一個山洞,并且還是個背着風雪的山洞,真是好極。
見到能稍微讓她恢複體力的地方,白琉璃立刻竄得比兔子還要快,然後順便看看借宿人家的那個大叔給她畫的歪歪扭扭的地圖,直覺告訴她幽都的遺址已經近了,近了。
只是,當白琉璃才走到洞口時,那股幹柴燃燒後還未完全散盡的味道讓她怔了怔,心在那一刻突地一跳,即刻沖進了山洞裏。
燃燒殆盡的柴灰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灰塵,顯然是昨夜才剛剛燃過的,還有——躺在洞壁旁的一只牛皮水囊。
白琉璃彎腰将那只牛皮水囊拾起,拿在手裏眼睛盯着它,呼吸愈來愈快,她觀察過,這片雪域平日裏幾乎無人踏足,如此大風大雪的時節更是不會有人來,可這裏卻有昨夜剛燃盡的柴灰與水囊,只能證明這兒昨夜有人歇過,而這個人……
白琉璃當下竟是想也未想地便沖到洞口,沖着茫茫大雪大喊了一聲:“百裏雲鹫——!”
回答她的只有嗚嗚的風聲,白琉璃怔在山洞口,搖了搖手中水囊,聽着水囊裏搖晃的水聲,還有大半的水,想來是他臨走時忘了帶走,而他連水囊都會忘了帶走,只能說明他當時心不在焉。
還能有什麽事情能令他心不在焉?白琉璃只覺心揪揪地疼,将水囊在手中握緊,歇也未歇便重新往風雪中跑去,腳步急切,甚至有些慌亂。
她似乎已然忘了這十幾日來她幾乎是馬不停蹄一刻也不得歇地趕來,多少個日夜沒有合眼她也忘了,此刻的她只知道她要馬上找到他,馬上!
随着天色漸暗,白琉璃的心愈來愈慌亂,風雪阻礙着她的速度,她本不是急躁之人,然一向持重的她卻是在這茫茫雪地裏一次又一次的栽倒,足見她的心是該有多亂。
夜幕攏上時,白琉璃終于看到了幽都的斷壁殘垣,即便在風雪掩蓋中,依舊能看得出當年被付之一炬後的慘狀,泱泱幽都,終是在一片大火中連最後的一座空城都沒能留下。
白琉璃踩在雪地裏的腳印早已變得深淺不一,只見她呼吸急促,心口劇烈地起伏着,最後身子一歪,竟是沒能再穩住,整個人便這麽直直栽進了厚厚的雪地中,體力已然透支到極最,倦意鋪天蓋地地襲來。
只是,當冰冷貼着肌膚刺到心底時,白琉璃仍是強撐着從雪地裏爬起,慢慢站直身,沖着冰雪覆蓋的斷壁殘垣嘶喊一聲:“百裏雲鹫——”
正往祭壇方向走去的百裏雲鹫忽地頓住腳步,轉身望向身後的茫茫大雪,他似乎……聽到了琉璃的聲音?
這麽想着他卻又是自嘲一笑,怎麽可能,琉璃此刻應該在溫暖的南邊,在等着他回去接她,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寒冷的北地,就是黑羽那樣的北地蒼鷹都沒有随他到這兒來,又怎麽可能會有其他人來。
幻覺吧,想來是這兒太冷了,冷得他想念琉璃身上的溫暖,才會臆想出她的聲音。
百裏雲鹫拉了拉頭上的風帽,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黯月之夜,馬上就要降臨了。
風雪掩蓋了白琉璃的聲音,白琉璃從雪地裏爬起後,倍顯吃力地走到一旁一間殘破不堪的廢物中坐下,取下系在腰側的牛皮水囊,拔開囊塞,一股酒香即刻撲鼻。
是酒?正好!
白琉璃昂頭,忍着喉間傳來的辛辣,将半囊烈酒下肚,不過片刻,冰冷的身子慢慢暖和了起來。
試着動動腿腳,已然無力,使得她水眸浮上一層濃濃的灰暗,一拳用力捶上了自己的腿,該死,又在這種時候不聽使喚。
白琉璃将水囊在腰間系好,從懷中取出包裹着銀針的錦布小包,将銀針一根根隔着褲子紮入自己的雙腿。
夜幕已經完全攏上,然而今日的雪夜卻不像入冬以來的所有夜晚黑暗得不見五指,而是透着微微亮光,還能隐約瞧見黑夜裏的景象。
如此風雪夜,一輪圓月,竟慢慢地從天際攀上夜幕!
黯月之夜,已經開始了。
白琉璃迅速将腿上的銀針拔出,飛快地收回錦布小包中,撐着身後的牆壁站起身,眼神急切,她要馬上找到百裏雲鹫!
可是,偌大廢墟,她如何尋他!?
“戾——”正當白琉璃一拳狠狠砸在殘破不堪的牆上震得自己滿身灰時,呼嘯的風聲中,忽的傳來一聲戾叫。
白琉璃一驚,眉目間瞬間竄上喜色,沖出屋子,昂頭看着落雪的蒼穹,驚喜地喚道:“黑羽!”
一團黑影即刻呼嘯着風雪從空中向她俯沖而來,白琉璃不閃不躲,黑羽在自她頭頂呼嘯而過時收起了尖利的爪子,在她頭頂旋着圈兒。
白琉璃此刻見着黑羽就像見到了能給她引路的燈塔,急急道:“好黑羽,你可知你的主人在何處?”
她相信黑羽是極有靈性的,上一次在莽荒之林,它能帶她找到百裏雲鹫,她覺得這一次它能将她帶到他身邊。
只是這一次,黑羽卻是一直在她頭頂旋着圈兒,似乎并不打算為她引路。
似乎,不相信她。
許是與百裏雲鹫處得近了,白琉璃覺得自己似乎讀懂了黑羽那翅膀撲扇間的意思,只見她神色一凜,竟是在雪地中朝黑羽跪下了身!
一個人,對一只連話都不會說的鷹隼下跪,若是在從前,白琉璃會覺得這是奇恥大辱,可是如今,她顧不了那麽多了。
“黑羽,請将我帶到你主人身邊!”白琉璃昂頭看着頭頂的黑羽,字字堅冷,神色決絕。
“戾——”黑羽陡然猛烈振翅,仰天嘶叫一聲,往廢墟深處飛去了。
白琉璃見狀,即刻站起身,用盡全身的氣力往黑羽飛走的方向跑去。
百裏雲鹫你個王八蛋!等着老娘!
因為體力透支的緣故,盡管白琉璃已經在強力撐持着,但是腳下的雪太深太厚,她這一路看似跑實則卻是走着,然而走卻也走得并不順利,在雪地裏不知栽倒了多少回,飛在前邊黑羽卻似極有耐心,瞧着她沒有跟上,竟是在原處停下撲扇着翅膀等她,待她跟上後才有繼續往前。
曾經風華的幽都帝都占地很廣,比而今的溯城還要廣,在這樣風大雪大的冬夜裏,白琉璃已經走了一個時辰,舉目除了月光殘冷中的斷壁殘垣,再不見其他,更是沒有見到百裏雲鹫的身影。
忽然,頂頭灑在而下的月光似乎被什麽覆上了一般,月色開始變暗。
白琉璃擡頭望向夜幕上的圓月,一片黑影正由東南方向慢慢地覆上圓月。
月食!?這才是所謂的……黯月之夜!
正當此時,這一路上都會在前方不遠不近等待着白琉璃的黑羽忽然一聲戾叫一個振翅,往前邊東北方向不遠處的一處微微傾斜了的高臺急速飛去!
“黑羽!”白琉璃心下一驚,将目光從月食上收回,往前方不遠處的高臺急急跑去。
每往高臺靠近一分,白琉璃的心跳就愈快一分,呼吸也愈急促一分,因為她知,黑羽方才忽然那樣激動的反應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它見到百裏雲鹫了!
白琉璃以手扶着石欄踩着已經崩壞得厲害的石階往高臺上急切跑去,腳步虛浮,身子搖晃,盡管每一步都顯得緩慢,但每一步也都顯出了她的緊張與不安。
頂層的平臺漸漸在視線中完整,在那平臺正中央,白琉璃見到了這些日子一直系在她心尖上讓她寝食難安的人,而那人,不是筆挺地站在那兒溫柔地笑望着她,而是躺在地上,身子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像個被全天下都抛棄了的孤獨無助的小獸。
“百裏雲鹫!”白琉璃本是一腔怒火打算見着了百裏雲鹫就給他狠狠幾拳,可是看到他這般模樣,竟是什麽怒火都散了,有的只有無法言說的心疼與憐惜,跌跌撞撞地跑上前,跪坐在他面前将他摟進了懷裏!
白雪在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層,可見他維持着這個姿勢蜷縮在這兒的時間已然不短,只是大風一掃,又将他身上的雪掃去了大半,只見他臉色慘白,眼睛緊閉眉心緊蹙,唇色暗紫,瑟瑟發抖,顯然凍得不輕,而他的雙手,則緊緊地扣在左臉的面具上,還能清楚地看到他雙手手腕上劃開的血口子與已經凝結的血水,紅得觸目驚心,口中似乎在喃喃說着什麽。
白琉璃掰開他緊扣在左臉上的雙手,将他緊緊摟在懷裏,試圖将自己的體溫傳給他,因為近在咫尺,她聽清了他口中喃喃的話,“我已經帶你們回來了,為何還不肯放過我……?為什麽……?”
“百裏雲鹫,醒醒,醒醒!”白琉璃心疼得緊,抱緊他正在掙紮亂動的雙臂,不停地在他耳畔呼喚着他,試圖将他從噩夢中喚醒,只是無論她怎麽喚,百裏雲鹫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但她卻看得清他的眼睑已經在努力地試圖睜開,不過終是徒勞而已。
百裏雲鹫的身子寒冷如冰,讓白琉璃心慌不已,連忙扯下系在腰間的水囊,拔開囊塞将水囊湊到他嘴邊,往他微張的嘴裏傾倒了一些,誰知他卻不知咽下,任着那辛辣的酒水順着下巴流到脖子上。
白琉璃看得心疼,替他将脖子上的濕意擦掉之後,自己昂頭喝了一口酒,繼而覆到了他的唇上,以嘴将酒哺進了他嘴裏,而方才不知将酒水下咽的百裏雲鹫一碰到白琉璃的唇便下意識地吮吸起來,根本不待白琉璃将含在嘴裏的酒喂給他,他便已經将她嘴裏的酒吸幹淨了,如此這般,白琉璃将剩下的半囊酒全部喂給了他。
可即便半囊烈酒下肚,百裏雲鹫的身子卻依舊冰涼得厲害,白琉璃才稍稍松開他他便又是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地上。
白琉璃眼神一凜,再次将他緊緊摟在懷裏,與此同時開始解開她與他的衣帶,最後貝齒一咬,将兩人間最後隔膜一扯,……讓白琉璃不由自主縮了縮身上,繼而将百裏雲鹫緊緊摟住。
百裏雲鹫身下墊着衣袍與大氅,她身上亦是蓋着衣服衣服與大氅,即便是幕天席地,卻也不露骨,确定百裏雲鹫一時間不會變得更冷之後,白琉璃取下了左臉上的半邊面具,看着那如血流湧動的符紋,俯下身,……
百裏雲鹫……。
感受到百裏雲鹫……雙手緊抓着百裏雲鹫的肩,……
……
“嗯……”百裏雲鹫終是慢慢睜開了眼睛,然而一睜眼他便怔住了,只因白琉璃近在咫尺酡紅不已的雙頰,見着他睜眼,白琉璃也不詫異,只是松了他的唇有些妩媚地笑了,“醒了?可還覺得冷?”
百裏雲鹫看着巧笑倩兮的白琉璃,仍舊怔怔地回不過神,只當他感覺……他才有些讷讷地開口:“琉璃……?”
“是我。”白琉璃微微一笑,笑得溫柔,不忘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百裏雲鹫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用力将白琉璃緊緊摟進懷裏,蹭着她的鬓發喃喃喚着她的名字:“琉璃,琉璃,琉璃……”
“你為何會在這兒?你為何會在這兒……?”百裏雲鹫親吻這白琉璃的臉頰,眉眼,鼻尖,唇瓣,細細密密,問着白琉璃,卻又更像再問他自己。
“來找你。”白琉璃的答案很簡短,卻已足夠。
百裏雲鹫将她摟得更緊,……
正當百裏雲鹫喘息不已時,白琉璃将手覆到了他左眼上,百裏雲鹫驚,欲将她的手拿開,卻發現自己竟是移不動那只小小的柔荑,就像那上面傾注了她的所有的堅定一般,根本不能讓他撼動。
“琉璃。”可是,他怕,怕她也嫌惡他,怕她也認為他不祥。
“呵呵……呵呵呵……風雪寒夜……幕天席地……少主卻能在祭臺上巫山*……叛徒……叛徒……!”
“該死……該死……!”
“該死的是你們,不,你們早就已經死了。”此刻的白琉璃,面上雖有歡愛後的潮紅,眼神與聲音卻是異常冷冽,看也未看那猙獰的怨靈一眼,也未從百裏雲鹫身上離開,卻見她将手摸向背上的衣服,動作迅速地從中摸出包着銀針的錦布小包,打開,将一根根銀針迅速地刺入百裏雲鹫左臉的符紋中!
“我說過,有我在,誰也不能傷他分毫。”白琉璃聲音冷冷而堅決,在百裏雲鹫震驚的目光中将一顆藥丸扔進了他嘴裏,按着他的嘴讓他吞下。
“哈……哈哈……你以為你這樣就救得了他嗎……這是幽都最狠毒的言靈咒……他放過了澤國……已經背叛了幽都……這個黯月之夜……他的下場……只有死……!”
大氅下,百裏雲鹫雙手緊握成拳,面上神色痛楚,閉了閉眼後驀然睜開,眸光冷冷,“不,我不會死。”
“哈哈……這可由不得少主決定……雲鳶在你身上下的毒咒有多厲害……少主自己知曉……哈……哈哈……也好……也好……一起來給幽都陪葬……!”
白琉璃在百裏雲鹫心髒周圍的地方紮滿銀針,最後在他眉心與兩側太陽穴各落下一針,這才碰着百裏雲鹫的左眼睑攏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向那飄渺不定的怨靈,“對,他不會死。”
她怎麽可能讓他死!關于他左臉上言靈毒咒她已經有了解除的辦法,這天底下還沒有她解不了的毒!
“哈……哈哈……大言不慚……!”怨靈猙獰笑着,笑聲卻戛然而止,轉為震驚,“這……這怎麽可能……!?”
百裏雲鹫有種正有人拿着匕首在一點點刮下他左臉上的肉的感覺,刺痛噬心,還能清楚地感覺到正有血從他左臉上的那些符紋下汩汩流出,灼熱滾燙,白琉璃則是一手觸着他的左眼睑,一手緊握着他的手。
百裏雲鹫看着眼前那糾纏了他整整二十四年的怨靈猙獰的神色有些皲裂,心中那個自他少時就在總在他心底斛旋的想法倏地浮上心頭,在天地因月食而完全陷入黑暗時,百裏雲鹫眼神一冷,擡手拔下刺在眉心的銀針,移到左眼上——
滿天滿地的黑暗不過片刻,當夜幕上的銀月再次灑下清輝時,白琉璃的指尖仍放在百裏雲鹫的左眼睑上,然而眼前卻再沒有那飄渺的人影,耳畔也再沒有那猙獰的笑聲,世界似乎在一瞬間歸于了平靜,只聞寒風呼嘯。
只是當白琉璃垂眸看向百裏雲鹫時,雙手顫抖得厲害。
百裏雲鹫卻只是看着她笑得溫柔,左邊瞳孔上紮着的那根銀針泛着銀白的光,晃得刺眼——
天明之時,風雪已停,百裏雲鹫背着白琉璃踩着厚厚的雪走出了幽都遺址。
只見他左臉上本是暗褐色的符紋顏色似乎淡了一些,而那只本是如祖母綠般漂亮的左眼,此刻好似總有一層灰蒙蒙的白霧覆在上面,沒有光澤,沒有焦點。
白琉璃趴在他的背上,手裏拿着他的半邊面具,看着天邊冬日裏難得見到的晨曦,淺笑道:“瞳中陰陽,魂中人鬼,以婚為契,以血為媒,黯月之夜,曜月幽都,主歸國複,這瞳中陰陽說的是你,魂中人鬼說的是我,婚血為契為媒說的是你我要共結連理,在黯月之夜的時候,幽都的王會回到幽都讓幽都重新一統曜月,可是這個意思?”
“是。”百裏雲鹫微微點頭,不置可否,正是因為這句谶言,他才會找到她,娶她,只是結果不一樣而已。
“這谶言倒挺是準,居然預言得到我會出現,看來以後我也該相信相信神鬼之說了。”白琉璃将下巴搭在百裏雲鹫肩上,依舊笑,“只是這前邊六句都成真了,為何最後一句你沒把它弄成真?”
“琉璃是在問我為何沒有按照谶言所預示的颠覆整個曜月現有的格局,進而一統天下麽?”百裏雲鹫說着,還不待白琉璃接話,便已輕輕笑了,“琉璃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僅憑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讓一座早已覆滅的國家再度複活再度一統整個曜月,若是真能以一人之力做到這個程度的,大概也是癡人說夢的故事吧。”
“更何況,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權力更不是天下。”百裏雲鹫将背上的白琉璃王上颠了颠,望着天際的晨曦笑得溫柔滿足,“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知己一壺酒,一個妻子一個家,而已。”
白琉璃将頭枕在百裏雲鹫的肩上,笑得幸福,“那些怨靈呢?”
“她們當初是跟着那個幸存的小公主離開的幽都,這長久的時間來想要回來卻迷失了方向,如今我把她們帶回來了,也算我為幽都做的一件事吧,至于她們會如何,怨氣消散了自會去往輪回井吧。”
“這樣也好。”白琉璃繞了百裏雲鹫的一絲頭發在手中把玩着,“白府與雲王府沒有了,你臭名遠揚,澤國我們不能回去了,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不曉,琉璃說了算。”百裏雲鹫聲音淡淡卻帶着說不出的喜悅。
“這個倒是需要好好想想。”白琉璃靠在百裏雲鹫寬厚舒适的背上,倦意不知不覺襲上心頭,眼睑張張合合,“也需要好好想想以後做些什麽來養家糊口,沒有了白撿的銀子就要苦了自己的腦子了……”
百裏雲鹫聽着她念叨,淺笑不語。
“或許開個醫館不錯……”
“都好。”百裏雲鹫應聲的時候白琉璃已聽不到,因為她已困倦睡去。
百裏雲鹫卻仍在自言自語,“只要有你,怎樣都好。”
晨曦微暖。
——正文終——
------題外話------
叔這幾天為了這個大結局準備過勞死了,叔的要求不高,支持正版,叔說了現在123言情的訂閱是透明的,姑娘們看過哪一章花了多少錢作者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沒有訂閱或者只訂了一兩章的姑娘不用留言也不用加群,省得尴尬,福利是給全本訂閱的姑娘們的,叔要休息兩天,然後番外慢慢上。
001、安家記
拂風城是澤國、烈國和蒼國交界處的一座城,與溯城相去甚遠,依山傍水,四季如春,日日皆有輕風自城中拂過,是以定名為拂風,雖不比溯城風華富庶,但是也熙熙攘攘甚為熱鬧,屋房樓閣也與溯城的沉穩端莊大不相同,反是玲珑精致得好似小家碧玉。
春末的時候,拂風城人口最熙攘的長平街尾開了一家醫館,刷了黑漆的匾額上雕鑿着“雲安堂”三個大字,同樣刷了黑漆的木門便不算寬,只有四扇開,尋日裏卻只開了中間兩扇,加之安安靜靜地坐落在街尾,與一條街上的均是六扇開的店鋪相比,極為不起眼。
然,這家小醫館才開門第一日,便引來了大堆大堆的人來圍觀,這卻又是為何?
只因,這家醫館坐堂看診的,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國色天香美若天仙的姑娘!不,婦人!
自古以來,女子抛頭露面就為世人所不齒,若非迫不得已,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出來抛頭露面,更何況是出來賺銀錢,抛頭露面的女子通常都是不值錢的,可是,這個總是一臉平靜坐在醫館中怎麽看怎麽都不像不值錢模樣的女人,為何會親自坐堂看診?
圍觀的人開始大膽地猜測,道是她死了男人的,或者男人癱了病了廢了不得已讓她出來糊口養家的等等猜測,越來越多人圍到這小小的雲安堂前看熱鬧看新奇,這看着看着,自然就省不了會有什麽人說出些什麽不幹淨的話來,或者有什麽人看這醫館不順眼整出些什麽糟糕的事情來,再或者就是有什麽二流子瞧上了人家小娘子想要霸王硬上弓等等事情發生。
醫館開門的頭一天,就生了事。
譬如,有人對那坐堂看診的小娘子嗤之以鼻羞辱道,一個娘們出來看什麽診,別丢了醫者的臉,趕緊早早關了門回家相夫教子!
又譬如,有痞子實在看不慣一個女人占了這長平街的鋪面,盡管是最不起眼的街尾,更看不順眼一個女人出來敗壞風俗,是以對醫館踢的踢砸的砸,道是一個外鄉女人也敢在這拂風城混!?
再譬如,有二流子色眯眯地看着醫館小娘子,說話也不忌口,道,美人兒,你跟着小爺,日後保你享不盡的富貴風流,還開什麽勞什子醫館!?
而那美若天仙的小娘子,不管什麽人來說來鬧,不管是砸了她的醫館還是言語調戲了她,至始至終,臉上都是揚着淺淺淡淡的笑意,似乎不會生氣一般,周遭看圍觀的百姓心中都為這孤零零的小娘子感到同情,一個婦道人家想要過日子也不容易,何必這麽為難一個婦道人家。
可是百姓心中同情歸同情,那些找小娘子茬兒的人他們可不敢得罪,若是管了閑事,日後絕對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也只能在心中同情小娘子而已。
在長平街賣糖葫蘆的李二子還清楚地記得,第二日醫館還沒有開門時,前一日找過那小娘子麻煩的人全都連滾帶爬地沖到了醫館門前,那驚恐萬狀的模樣就像他們身後有食人的猛虎再追着他們一般,引得更多的人圍到了還未開門的醫館前。
然後圍觀的人們發現,那些沖來的人無一不在醫館前跪下,不是鼻青臉腫就是眼斜牙歪,一邊朝地上磕頭一邊嗷着“老祖宗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李二子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張家二少爺那光得發亮的腦袋,明明前一日這流氓二少爺還是黑發飄飄的啊,怎麽就成了……和尚?而且這流氓二少爺的傷似乎是最重的,兩邊臉頰紅腫得像臉上頂了兩個紅亮的大饅頭,左眼更是黑腫得睜不開,嘴角還裂開了一條半寸長的縫兒,正往外滲着血,若非他身上那招搖得刺眼的衣裳,李二子覺得自己都要認不出那就是前一日還叫那醫館小娘子跟他回家的流氓二少爺。
這這這……這些人一個晚上全都招了邪?平日裏可都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二流子爛痞子啊。
卻就在衆人驚訝時,醫館緊閉的門由裏緩緩打開了,依舊是打開兩扇門,那個似乎不會生氣的小娘子就站在打開的門中間,臉上依舊揚着同前一日一般的淺笑,見着門前跪了一地鼻青臉腫的人也不驚訝,甚至問也不問一句,便讓他們全都到廳子裏來,道是要為他們看看傷勢,周遭百姓不無驚訝,紛紛猜測這小娘子是不是腦子不好使是個傻子?不然一下子全把這群二流子客客氣氣地請進屋裏幹什麽?就不怕……!?
只是,還不待周遭百姓思考得出個所以然,已然阖上門的醫館裏便傳出殺豬般的嚎叫聲,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接着那進了屋的男人像被扔東西一般一個個被扔出了醫館,直到最後一個男人被扔出來,只見那小娘子拍拍手在門檻後笑靥如花,還不忘笑道,随時歡迎各位來看診。
圍觀的百姓當下全部瘋了般的跑開,“女,女妖怪啊——”
第三日,賣糖葫蘆的李二子發現整條長平街上的鋪面都開了門,街尾的醫館卻還是大門緊閉,而後便是知府衙門的一溜兒衙役握着腰間的官刀沖了來,為首的衙役一腳踢開了醫館緊閉的大門。
只見醫館內桌櫃翻倒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人影。
拂風城外,一輛烏篷馬車慢慢地行駛在官道上。
白琉璃坐在馬車裏,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眼神陰沉得有些可怕,只聽她有些咬牙切齒對正在充當車夫的百裏雲鹫道:“百裏雲鹫,我怎麽就成女妖怪了?”
她笑吟吟坐在那兒的模樣像個女妖怪?那些人,什麽眼神!?還有就是——
白琉璃說着,不忘瞪了似乎只專心趕車的百裏雲鹫,只聽百裏雲鹫淡淡道:“在暗處看東西看事情總會比在明處看得清,我只用了木劍,而已。”
而已?有見過拿着一把木劍猛抽別人耳刮子的人直到抽得別人求饒為止的麽?有見過用木棍将人像掃破布那樣一個個往外掃的麽?偏偏他做這些的時候愣是沒有圍觀的百姓看到,黑夜裏出沒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也難怪百姓将站在衆人視線裏的她當成妖怪。
看着百裏雲鹫仍舊如從前一般似乎不會為任何事驚起波瀾的側臉,白琉璃心底重重嘆了口氣。
她想找一個地方安定下來,安定下來之後好為百裏雲鹫解了他左臉上的言靈毒咒,毒很詭異,且年月太久,要清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算兩年三年都不一定能清除得幹淨,所以,他們必須要安定下來。
他們需要一個安定的家,不可能一直都颠沛流離,可這拂風城已經是他們離開北地後第三個想要安家落戶的地方了,要不是……
白琉璃掀開車簾弓着身子出來,和百裏雲鹫并排坐在前邊的橫欄上,看着百裏雲鹫沒有戴面具的右側臉,換了話題也換了語氣語重心長道:“百裏雲鹫,拂風城是我們第幾次落腳了?”
“第三次。”百裏雲鹫聲音淡淡。
“夜裏拿木劍抽別人耳刮子抽得換了第三批人,感覺如何?”白琉璃覺得,除了在那些關于權力的陰謀詭計中這呆子的腦子不是非一般聰明,可是對于一些尋常的小事,他似乎就是呆得不行!
百裏雲鹫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默了默,而後才道:“若黑羽在,那些眼珠子它一定喜歡。”
“……”白琉璃有扶額的沖動,再照這個呆子見一個就抽一個的情況發展下去,只怕他們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一個安家的地方。
白琉璃忍住扶額的沖動,又道:“我們現在可沒有白拿的銀子花。”
他們得以走了這麽久換了三個可以安家的地方,全是當時離開北地後冒險回了一趟溯城,他們本不該在那樣處處關卡嚴守溯城更是官兵層層的時候回去,可是誰讓這個呆子說他把銀錢都放在當初她坐的那輛馬車裏,而她之所以要冒這個險,完全是因為呆子說他除了拿朝廷給府裏發的俸銀過日子之外便是用封地每年上貢的銀錢過日子……
她險些忘了,他雖然能運籌帷幄,但始終是一個從來不用為沒有銀兩而活不下去的錦衣華服公子哥,哪裏知道沒有錢的日子是有多可怕。
而她自己,也從沒正兒八經地賺過錢,上一世的吃穿用度全是組織供應,因着她只要接下一單任務或者醫好一個人,便能得到一筆巨額的報酬,從來不會為生活小事發愁,重生之後,白家雖然落魄,但仍養得起一府的下人,她這個大小姐自然想要什麽便可輕易得到,更不會為油鹽柴米的事情煩惱,如今——
如今是她要與一個同樣沒有賺錢概念的公子哥過日子,這搭配……
于是,她當時就抓好了手中那他與她合在一起只有寥寥可數的三兩碎銀,心一橫決定冒險回一趟溯城,否則別說安家落戶,餓死凍死在路上都有可能。
只是看着他們冒險拿回來的銀錢只減不增,白琉璃覺得,不能再讓百裏雲鹫再這麽見了人就夜裏抽木劍去抽人,撇開被衙門找上事不說,那盤鋪面是銀子,置辦東西是銀子,租宅子是銀子,吃用是銀子,樣樣都是銀子,再這麽折騰,他們的銀子遲早被這麽折騰完。
白琉璃的話讓百裏雲鹫又默了默,而這一次居然是沉默到底了,似乎在深思什麽問題,似乎又不是。
白琉璃冷了臉,狠狠瞪了百裏雲鹫一眼,語氣不善道:“呆子,你這是想讓我重操舊業,我的另一個舊業?”
就在這時,百裏雲鹫突然勒馬,而後轉過一張極其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