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楔子 (2)
瘦瘦小小的模樣,有時候謝薇都快懷疑她營養不良了。
“小依,你……”
駱依笑笑,伸手抱住謝薇,小小的懷抱并不能将謝薇整個抱住,可是謝薇卻在那一刻動容了。
“不管怎麽樣,你最終還是選擇收養了我。”
“小依,我……”謝薇知道自己一開始确實存心不良,她和駱依的爸爸可以說青梅竹馬,但沒有那塊謝慕很想的地,她也許也不會親自收養駱依。
駱依微微一笑,心底無比難過。很多時候以為的真相,不過是一把利刃,将人心刺得血肉模糊罷了。
此後,謝薇忙于全國巡演,在家的時間永遠比在工作室琴房的時間少,但對駱依卻是有求必應,甚至願意抽出大塊的休息時間來陪她。駱依知道,她所擔心的事,然而在駱依心裏卻早已經看開了。謝薇免她孤苦無依,甚至可以說是傾心照顧,她爸爸并沒有所托非人。
至于傅彥,她知道傅彥讨厭自己什麽,她盡量避開一切他所讨厭的事,做一個安安靜靜的人。她能感受到傅彥已經開始慢慢接受她了,可有時,他卻刻意地疏遠她,甚至還會惡言相向。
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剛剛和煦如陽光的人,突然間可以變得那樣讓人讨厭呢?
幸好每年也不過這麽幾天,忍忍也就過去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傅彥會回來,會回到這個家,并且住進這個家。
那時駱依剛剛進入本市的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以她的高考分數,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大學,但她依舊執拗的選擇了現在這一所,謝薇知道她的脾氣,勸了她幾次以後也就随她去了。
傅彥要回來的事,謝薇并沒有提前告訴她,或者謝薇其實也不知道。
駱依像往常一樣下課回家,卻發現大門有開過的痕跡。她以為是出差快一周的謝薇回來了,于是興沖沖地跑進客廳喊:“媽,你回來了嗎?”
她并沒有想到,客廳裏站着身形修長的一個人,聽見聲音,臉側了過來。這是一張有別于駱依記憶中的臉,俊朗得讓她發怔,但眉目之間的熟悉感依舊存在。
“傅……彥?”好半天,駱依才回過神來,“你怎麽回來了?”
“難道我的家,我不能回嗎?”他冷冷的回答,一張俊隽的臉上眸光淡淡地掃過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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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依看着這個比自己高了近一個頭的男人,他比她大了近五歲,卻這樣的幼稚。
她皺着眉,在她心裏早就給傅彥的定位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脾氣暴躁,性格古怪。
“我不是這個意思,媽……”剛一出口,她就發現傅彥的眸光正定定地落在自己臉上,“我是說,你媽。”駱依有些尴尬,她明白傅彥心裏的感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樣和他說。
傅彥望着她,一念之間的怒火,他突然背過身去,駱依望着他,不明所以地問:“你……你怎麽了?”
傅彥并沒有理他,只是迅速的跑上樓去。
駱依撇撇嘴,反正據她所知傅彥一直沒有正常過……
晚餐的時候,傅彥沒有下樓,只有謝薇和駱依。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長久的靜默,菜色非常好,可是駱依卻沒什麽胃口。謝薇很多次擡眼看她,她卻只是低着頭。
如果不是傅彥的歸來,她都快忘記了,自己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過客。
“小依……”良久,謝薇在這一餐結束的時候,放到筷子,終于開口了。駱依擡起頭,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放下自己手中所有的餐具,逃也似的說:“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我還有課。”
一直以來,謝薇都以為駱依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卻忘記了,她其實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
“小依,傅彥他脾氣不好,你們又……”每一次傅彥回來總會挑駱依的茬,很多時候,謝薇看在眼裏,卻又實在沒有時間管,好在傅彥來去匆匆,可這一次,難得他願意回來住。
“我明白,我會和他好好相處的。”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謝薇不知道,駱依早已在心裏打定了離開的主意。
其實駱依心裏清楚謝薇待她的好,不管當初謝薇收養她的原因是什麽,這些年來,謝薇的付出早已讓駱依放棄最初的芥蒂。然而因為她讓謝薇與傅彥母子失和,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chapter 01(4)(小修)
04
此後,她養的花無端端的枯死,她為新生晚會所做禮服突然間被剪破,甚至連她剛交往了不到一個月的男友都突然與她提分手。當然,這一切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傅彥幼稚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的舉動讓駱依無語,她知道,傅彥并不喜歡他,她也不指望他喜歡自己。然而這樣的長久對峙卻令駱依覺得無奈并且無力招架,她為很多事付出了心血,卻被他輕而易舉的破壞了。
然而在這樣對峙中,最先忍不住的人卻是傅彥。
那一天駱依抱着剛剛修補好的禮服下樓時,傅彥正好上樓,兩個人在樓梯上錯肩而過,傅彥微一低頭,微暖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他清冷的眸光落在駱依補過的禮服上。她雖然很聰明的在上面用飾品擋中破,卻又使得整件禮服顯得累贅。
傅彥輕輕笑了笑,“駱依,為什麽你那麽忍得住呢?”不管他做什麽,她都沒有生氣,平靜的像一汪潭水,連波瀾都沒有。
聽見他的話,駱依頓時怔了怔。
她并沒有發覺他與往常的不同,擡頭時,這個比她大了五歲的男人,高大的身形突然逼迫而來……
她心底一慌,向後退了兩步,腳後跟卻正好踢到樓階,一個踉跄,他微微勾起唇角,伸出手攔住她的腰,臉色突然一沉,風輕雲淡地說:“信不信,我一松手,你就……”
駱依擡起頭,與他對視時異常倨傲地說:“傅彥,你不過是不喜歡我霸占你家而已,我會馬上離開,不出一個月。”
傅彥一怔,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讨厭駱依,興許真的如她所說的,不過是因為她這外來客霸占了他的家,他的母親。
他皺着眉怔怔地出神,駱依卻用肩膀狠狠地撞開了他。
“你……”被撞得差點站不穩的傅彥,氣得咬牙切齒。
這是一個非常不可愛的女人!
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她可愛!
三月底,駱依錄取通知書果然下來了。她最終沒有如她爸爸所期待的那樣,成為一個著名的大提琴家,而是選擇去英國藝術大學學習服裝設計。
謝薇非常舍不得,臨送別的時候依舊絮絮叨叨地勸她不要走。
駱依寬慰她:“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可是,其實駱依心裏知道,往後的路都不确定了。
傅彥跟在謝薇後面,他身形修長,神情淡然。
她想,對他而言,她的離開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因為她本來就不應該介入他的生活。
他看着駱依走進安檢處,背影落寞極了,燈光将她的倒影拉得老長。
謝薇突然轉過身,傅彥知道她是生氣了,他低下頭不語。在此後很長時間裏,謝薇都沒有跟他說話,她忙于她的大提琴事業,忙于實現她年輕時的夢想。
傅彥在大學裏選修心理學時,才知道自己有問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害怕自己突然消失。
最終他常常失眠,于是半夜醒來工作。傅家老一輩是實業起家,多年苦心經營早已家底雄厚。然而傅彥跟本沒有依靠家裏,白手起家。不過一年光景,他就成了業內傳奇。
人人都說傅家七少有多了不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這些榮耀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代價。誰又能知道風光背後的他,有着不為人知的痛苦。
有一次,謝薇半夜出差回家,竟發現傅彥呆呆地站在客廳裏,叫他也沒有回音。她害怕他哪裏出了問題,非逼着他去找醫生,然而醫生也查不出什麽來,最後醫生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在謝薇的逼迫下,傅彥沒有辦法,只能每周去找心理醫生談話。
心理醫生說他有即視感,他冷冷地笑着說:“這麽說你覺得現在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我的幻覺了?”
“傅先生,我是指……”心理醫生徐沉光見過不少難纏的患者,然而傅彥卻不同,他的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強,在談話中無時無刻不在隐藏着真實的自己。他甚至看得出來,傅彥對心理學有很強的認知。
傅彥只是笑笑,看了看手表說:“抱歉,我還有一個會要開,先走了。”說完,他就起身,突然又補了一句,“我會照常付費的。”
心理醫生無奈極了:“傅先生,如果連你自己也不想自己……”
“我自己什麽問題,我當然清楚,非常感謝你,徐醫生。”說完,傅彥冷着臉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什麽病,無藥可醫。
這個號稱在國際臨床心理學上都有所建樹的醫生,真的能治好他嗎?他問過很多醫生,咨詢師,教授,他們都說他這種病很難治,幾乎治不好。
傅彥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突然會睡過去,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少出現了。他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讓自己一直存在着。
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竟看到一張說不上熟悉也說不上陌生的臉,像一枝明豔的……玫瑰。突然間,他心頭就有這樣的想法,連他自己都驚訝不已,他曾經明明很讨厭駱依。
傅彥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冷冷地說:“你要是一直盯着我看,我會懷疑你喜歡我。”
駱依一驚,思緒從回憶裏收回來。眼前的男人不複少年稚氣,一張俊隽的臉上生了一對漂亮的眸子,其實望着她的目光非常溫柔,但她卻感受到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清冷,令人心底生寒。
“喜歡?”駱依淡淡一笑,繼續靠近他,不過幾寸的距離間與他對視,“傅彥,你這麽自戀,你媽媽知道嗎?”
“……”
駱依看着傅彥的臉頰一點一點染上紅暈,微微一笑:“你臉紅?”
傅彥一愣,臉色沉了下來,望着駱依的眼神也明顯變了變,不知為何,剛剛的目光僅僅讓她心底生寒罷了,現在的眼神卻讓她心生恐懼。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傅彥就已經将她按在副車座上。
“傅彥,你幹什麽?”駱依驚恐不已,突然被制住,讓她生出了不怎麽好的想法。
反觀傅彥,倒笑了起來:“剛剛,你不是挺橫的嗎?”他向前靠了靠,離得那麽近,不過方寸之間,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從小她就知道傅彥不好惹。
駱依明顯臉色難看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喊他:“傅彥,傅七少,七哥……”
傅彥看着她懼怕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這時候知道喊哥哥了?”
“哪能啊,我一直都知道喊哥哥的,七哥!”
駱依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聲,就聽見傅彥冷笑一聲接着她的話說:“我可從來沒把你當過妹妹,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駱依真不怎麽想理他,“傅彥,我這次回來不會超過一個月的,咱倆井水不犯河水行嗎?”眼前這個男人有讓她心動的資本,可她的心卻告訴她不能喜歡他。
傅彥望着她,她竟然一臉厭惡地看着自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不行。”
“傅彥!”駱依真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他了,從小打大,事事針對,她已經一再退讓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駱依深深地吸了口氣,趁着他饒有興味地望着自己的那瞬,一把就将他推開,拉開車出就迅速跑下車。
下了車,駱依才發現自己身上還蓋着他的外套。人讨厭,外套一樣讨厭。帶着對傅彥本尊的厭惡之情,駱依将他的外套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後,看見車裏的傅彥一臉驚詫的模樣,駱依朝他笑了下,這才往屋裏跑去。
傅彥看着駱依那樣幼稚的舉動,卻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小時候,駱依一次次地想要讨好他,可是他卻從來不屑一顧,甚至狠狠地推開她。
同樣,現在他依舊狠狠地将她推開,可他并不覺得有多麽快樂。原來快樂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遠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曾經快樂過。
“你就這樣讨厭她嗎?”他心裏有個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
“我警告你,遠離她。”
“傅小七,其實,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不是!”
駱依一進門就發現謝薇睡在沙發上,她驚訝極了,謝薇這個年紀實在不該熬夜。這樣想着,眼底微微有些濕意。
謝薇睡得并不熟,即使駱依的動靜再小,她還是醒了。一睜開眼就看見駱依,倒讓她高興極了。
“小依,你可算回來了。”
駱依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笑來,“嗯,謝阿姨,我回來了。”
謝薇從沙發上起來往廚房走,一邊嗔怪她:“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幸好小彥他……”
“媽,你胡說什麽呢!”謝薇的話還沒說完,拿着外套走進來的傅彥就厲聲打斷她。
謝薇朝他看了眼:“我怎麽胡說了,要不是……”
“不是不是,我……”傅彥皺着眉朝駱依看了眼才說,“駱依她餓了,你給她弄點吃的吧。”
“呵,今天怎麽知道關心人了?”
“媽!”傅彥不耐煩的說了一句,謝薇笑了起來,看着兒子和駱依的關心似乎有些好轉,她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忙說,“好好好,小依你等着,我去給你做吃的,你想吃什麽?”
駱依聽着傅彥的話,覺得他奇怪極了,朝他望了一眼,傅彥別過臉去,不耐地說:“我媽問你想吃什麽!”
“哦。”駱依慌忙轉過頭去對謝薇說,“什麽都可以。”
謝薇一聽,嗔怪地說:“你啊,國外肯定沒什麽好吃的,我先給你下碗面,一會去買點你愛吃的菜,今天我親自下廚,一定讓你吃好。”
“真……真不用了,其實我……”
“我媽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傅彥随口說了駱依一句,然後推着謝薇往廚房去,“媽,你快點吧,她還要倒時差呢。”
駱依看着聽着傅彥說她的話,這話雖然說不上有多關心,可這話出自傅彥的口還真讓她……驚呆了!
chapter 02(1)
01
梁川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駱依的時差倒得七七八八,迷迷糊糊地對着電話“喂”了聲。電話那頭一陣笑聲:“人家太陽照屁股才起床,你是太陽下山了還在睡呢!”
“實在太累了,怎麽,有事?”
“沒,我這不打個電話來慰問下麽,嗯,重點當然是你和你家傅彥。”梁川對昨晚出現的傅彥饒有興趣,早幾年聽駱依提起他的時候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好奇心的趨勢下,梁川秉承不依不饒的精神打聽了起來。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駱依瞬間驚醒了,“什麽我家傅彥,他和我沒關系!”說到後面,駱依的聲音明顯響了許多。
“怎麽沒關系,大半夜的跑來接你……”梁川揣測着,平時駱依這人冷靜自恃得過度,可一旦提及傅彥她卻總急于撇清關系。
這還沒什麽?打死她都不信。
駱依忍不住打斷她:“謝謝關心,沒事我就挂電話了。”
梁川對傅彥的印象都來自于駱依,駱依說他脾氣暴躁,性格古怪,外帶長得跟猩猩似的。可梁川昨天看見的傅彥明明不是駱依所說的那樣,至于脾氣,也許只是意外?
梁川撇撇嘴,無奈地說:“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昨晚那麽大陣仗,我早說了,你還是回家吧,半山別墅不住,到我那小狗屋擠什麽擠。”
“我跟你好不行嗎?”
“行行行,你現在怎麽樣,昨天沒出什麽事吧?”
“我挺好的,除了剛剛被人吵醒了。”
“……”梁川深深地吸了口氣,“幸好我跟你熟,當然,更幸好我們倆現在隔了一條電話線!”
駱依笑了笑:“哦,那還真幸好,不然誰倒下可不一定呢。”
“行啊,明天有空嗎,出來比劃比劃?”其實梁川的比劃不過是逛街吃飯聯絡感情,駱依當然心領神會,“好啊。”
挂了梁川的電話,駱依有一陣恍惚,手機響了一聲,她随手點開IG,之前她去斯瓦爾巴德群島旅行時拍下的照片被人點了贊。
窗外暮色退卻,天色暗沉下來。
睡了一天才醒過來的駱依這時才覺得肚子餓得不行,她剛想放下手機去樓下廚房找食物,卻發現IG的關注中有人更新了。
Yan Fu,簡介上寫的是一念之間。
他最新更新了一張照片,沒有只字片語,只有照片。照片上是一杯咖啡,咖啡上有着漂亮的拉花。她還真不知道他有這門手藝,拉花拉得這麽漂亮。
其實翻翻前面,Yan Fu更新的圖片上,有他做的菜,有他種的花,形形色色,包羅萬象,仿佛與她所認識的那個傅彥沒有一點相同。駱依總是懷疑,自己關注的這個人可能就是同名同姓,怎麽可能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性格怪異的傅彥呢。
興許是急于想驗證,又或者只是餓了,駱依蹑手蹑腳地推開房門往樓下廚房走去。
樓下并沒有燈火,客廳裏暗沉沉的。
駱依突然間就松了口氣,她偷偷關注了近三年的那個人興許真不是他,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她就好像做賊沒有被抓到一樣,心裏的竊喜偷偷滋生,帶着滿心歡喜走進廚房的她,卻還是發現咖啡機上還殘留着咖啡。
心裏的滋味突然間就變了,連駱依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怎麽樣的感覺。現實與網絡,差別大得讓她措手不及。她呆呆地站在冰箱前,手扶着冰箱門,竟然沒有想到要打開。
“你要是一直站下去,我還以為家裏多了一堵牆。”
駱依一訝,側過頭去,果然是傅彥。修長身形,一身家居服,手裏托着骨瓷咖啡杯,淡然地靠在門邊。 駱依只用眼角看了他一下,随後迅速打開冰箱從裏面随手拿了一塊三明治就走。
走到門邊時,駱依才擡頭看了他一眼,傅彥身形高大,傅家的廚房又是半封閉式的。無奈之下,駱依只好說:“請你讓一讓。” 神情卻依舊冷淡。
“我憑什麽讓你呢?”
“你要當門神我管不着。”駱依淡淡地說完,打開廚房的燈,冰箱裏有雞蛋蔬菜等一些簡單的食材。駱依的手藝一向不錯,原本在傅家的時候她就常常做給謝薇吃,後來到了英國也常常做給同學吃。
傅彥看着她熟練地做着這一切,倒還是略帶贊美地說了一句:“你手藝還不賴。”
“托你的福啊。”
聽着駱依冷聲冷調的說話,傅彥忍不住說:“小依,這麽久不見,你竟然這麽……冷心冷面了。”
“冷心冷面,你怎麽不說我冷血?”駱依面無表情地說着,有條不紊地為她的晚餐努力。
傅彥聽着她的話,反問:“那你的血是冷的嗎?”
“傅先生,如果我連血也是冷的,那我就是死人了。”駱依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傅彥卻突然笑了起來,燈光映在他帶着笑容的臉上,駱依竟然有一瞬覺得他笑得很溫暖的錯覺。
駱依眉頭微蹙了下,旋即轉過頭,卻發現自己心不在焉地連該出鍋了都不知道。她強裝鎮定地将裹了蛋液的三明治放進盤子裏,随後原本打算拿冰箱裏的柳丁汁,等到喝的時候才發現拿了青梅酒。
“你很緊張?”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傅彥突然問。
駱依下意識地緊緊握住酒瓶,臉上沒任何表情,連語氣也是淡淡的,“我有什麽好緊張的?”她突然笑了一下,“你是真打算陪我在廚房吃晚餐嗎?”
傅彥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駱依拿着盛着剛剛用剩下的蛋液的碗,快步走到他身旁,朝他笑了下,然後臉色一沉舉起手裏的碗……
“你瘋了!”
傅彥一驚,迅速向後退了兩步,駱依拿着碗,露出一抹笑,“我只是不習慣有人看着我吃飯而已。”
讨了沒趣的傅彥朝她瞪了眼,卻仍然好脾氣地忍着,“懶得理你。”
駱依怔怔地站在原地,傅彥一直強勢霸道,包括昨夜,可是突然之間變得……她走到流理臺,拿起盤子裏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時間讓他改變了,又或者其實她并沒有那麽了解他?但人心那麽複雜,又怎麽能夠看透呢?
駱依回到卧室,白天睡久了,夜晚就不容易入睡,就拿着青梅酒坐在飄窗上看星星。
有人說人死之後會變成星星,她在英國做善終服務的時候照顧過的人是不是都成了星星呢?
她記得有女病人Yunice在生命最後仍然非常樂觀的期待着奇跡,即使所有的醫生都絕望了。
女病人問她:“Elsa,你有沒有所期待的奇跡?”
她們坐在醫院的草坪上,看着形形色色的病人,駱依想了很久才卻沒有說出口。小時候她心裏的奇跡是爸爸回來,可是她最終等到的是爸爸的喪禮。後來她心裏的奇跡越變越小,她希望可以得到一份小小的愛。
很多事不是越期待越能獲得,有時越期待越失望。
酒喝到微醺的時候,她竟坐飄窗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傅彥冷靜下來時已經坐在書房裏,他打開iPad劃開裏面的圖片。那是一系列偷拍的照片,照片上駱依和一個女病人坐在草坪,笑容恬靜溫和。
他一張一張的看過去,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傅彥心疼突然煩躁了起來。他放下ipad走出書房走到駱依的卧室前,門并沒有關死,微開着。傅彥敲了下門,無人回應。
“駱依……”
傅彥往裏面看了看,就看見駱依靠在飄窗上。他忍不住想,還真是不怕摔死。這麽想着,他還是走進去推了推她。
駱依咕哝了聲:“yunice,我……很累。”
傅彥的神色明顯明了,皺着眉,狠狠捏住她的手臂将她搖醒:“駱依,你給我醒過來!”
“我好困……”駱依甕聲甕氣地咕哝了句,在他的手臂上找了一個安穩的位子睡得更沉了。
傅彥望着她的睡顏一陣失神。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心底要爆發出的怒氣,将她抱到床上,拉過毯子替她蓋上。
他想起她去她爸爸喪禮時的模樣,從進門到回家,她都沒有哭,冷靜得像一個小大人,神情堅毅,目光淡定,任誰都不會覺得她只有五歲的孩子。那時傅彥就想,她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小小年紀就這樣心冷?
可是到了半夜裏,傅彥走前路過她卧室,隐隐地聽見裏面有抽泣的聲音。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她并不是不會哭。
chapter 02(2)
02
第二天,駱依神清氣爽地出門工作,完全不記得自己昨晚是怎麽從飄窗上下來的,她覺得自己最近果然越來越強大了,竟然在半醉半醒的狀态下還能安安穩穩地回到床上。
出門前謝薇特意親自給她做了早餐,還囑咐她一定要多留一陣。
駱依笑了下,擡眼看了看餐桌對面的傅彥,傅彥坦然自若地吃着早餐,“這一次最多只能留一個月,我那邊的學業還沒有完成呢。”
“那就趕緊完成學業回來,肯定是家好。”
駱依聽見謝薇這麽說,迅速地吃了幾口早餐拿着包就走,“媽,我吃飽了,得走了。”
“唉,你這孩子,吃這麽點怎麽飽呢?”謝薇看着她的餐盤,眉頭皺了起來。
傅彥默默地拿餐巾抹了抹嘴,“媽,我吃完了,去公司了。”
謝薇看看他,又囑咐了句:“小依就回家這麽幾天,你再不痛快也給我忍着,實在不行,你自己一個人去公司住。”
“媽,我真是你親生的麽?”傅彥無奈極了。
謝薇一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這是駱依第一次單獨為別人設計婚紗,對方是個小名氣的女模特叫淩弦。今天不過是拍攝婚紗照,駱依所要做的就是替她挑選合适的婚紗。
拍攝地是在城東的風景區,那一片依山傍山,景色宜人,不少人都喜歡用這裏作照片背景,顯得清新脫俗。
蒼蒼翠翠的大片草坪上,一大群人都在忙碌。
駱依到的時候,婚禮策劃急着跑過來對她說:“我的姑奶奶,你可快點,不然那位祖宗可要發脾氣了。”
這一系列婚紗駱依設計的時候早就預想了各種場景,配合今天的場景,駱依替她挑了一件下擺偏短,在設計上也偏田園風格的婚紗。
婚禮策劃看着她手裏的這件,皺着眉說:“這件……”
駱依明顯聽到後面的幾個人小聲地在說:“說是JC的徒弟,怎麽設計成這樣,這種風格,根本配不上淩弦!”
其實她知道,在這一行裏她沒有名氣,最大的光圈無非是JC,難免惹人非議。
策劃朝身後那幾個人看了一眼,朝她笑了笑,低聲說:“駱小姐,真不好意思,你的設計非常好,只是這一系列照片是要送到報社的,所以……”
“我明白。”
駱依挑了一件設計上整體走華貴路線的婚紗,其實她更喜歡設計簡潔,突顯個人氣質的風格。策劃看了眼,微笑着說:“拿過去給淩小姐試試吧。”
駱依抱着婚紗剛走了兩步,一輛車就從她面前飛馳而過。好在她閃得快,那輛車一個急剎車,轉而停在駱依身側。
從車上下來的人穿着筆挺的灰白條紋西服,配着黑色的皮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沉穩,駱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棱角分明的面容,眉宇之間收藏着內斂的氣息,整個人看上去剛硬堅毅。
“駱依?”原本想帶着婚紗立刻離開的駱依,驀然間聽見對方叫到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
“你是?”駱依依稀覺得這個人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對方望着她想了下才說:“我是邵成,你是替阿弦設計婚紗的設計師駱依吧。”
駱依當然知道,淩弦的未婚夫邵成,尚廷國際的副總。尚廷這幾年商界風頭正勁,連駱依這樣遠在國外的人都聽說過。
百聞不如一見,駱依朝他微微一笑,“邵先生,你好。”
“你好。”邵成望着駱依,黑沉裏透出一點亮光,駱依只覺得他眼底似乎蘊藏着什麽。駱依指了指懷裏的婚紗說:“抱歉,我先走了。”
邵成點了點頭。
換完婚紗走到駱依面前的淩弦讓人眼前一亮,淩弦倒還有些不自信地說:“不知道他看了會覺得怎麽樣。”
駱依一邊替她整理裙擺,一邊笑着說:“我相信邵先生一定會覺得很美。”
“真的嗎?可我總是擔心……”淩弦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擔心?”駱依很好奇,據她所知,淩弦出道沒多久後就已經和邵成在一起了。
淩弦是時尚界炙手可熱的新星,早前駱依就聽說過不少同行非常希望淩弦穿上他們所設計的衣服。說起來,淩弦也說不上有多美麗,身為模特身材不必多提,但她的氣質是同期女模特中最好的一個。
駱依剛接手淩弦這個case的時候特意去查過,淩弦與邵成的愛情故事仿佛是一個童話。淩弦走的第一張服裝秀時被邵成喜歡上,他不惜一切去追求她,但她低調、潔身自好,邵成的身家背景并不能打動她。
時尚圈與娛樂圈常常沾邊,她被人惡意的炒作,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時候,邵成不離不棄,成為她堅強的港灣。七年愛情長跑并沒有使他們感情變淡,反而越發濃烈。然而她依舊不相信愛情的永恒,在邵成在求了一千零一次婚之後,她才決定嫁給他。
淩弦略帶羞澀地說:“我總害怕在他心裏我不夠好。”
“怎麽會呢,他那麽愛你。”駱依脫口而出,淩弦突然感慨似的嘆了口氣,再看看駱依,倒沒有再說什麽。
化妝師過來替淩弦畫妝,淩弦走了兩步突然對駱依說:“Elsa,我覺得腰這邊得再收收。”
駱依走過去看了看,一個月前的尺寸現在卻大了一指,于是她不免感慨:“你太瘦了。”
“做我們這一行,哪裏能讓自己胖呢。”确實,如果一個模特連最基本的身材也沒有,那還叫什麽模特。
“那你有沒有想過退出?”
淩弦坐在化妝椅上,畫化妝師細心地替她描繪着面容,沉默良久後,連駱依都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她卻突然說:“其實我一直很想退出,可是如果一個女人連事業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值得男人愛呢?”
化妝師聽了以後,笑了起來說:“淩小姐還有美貌啊。”
“是嗎?”
淩弦的語氣帶着幾份感慨,駱依并沒有回答,時尚圈是一個吃青春飯的圈子,再美麗的女模特總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其實結婚嫁人這樣的結局無疑是最好的。
攝影的時候,看着淩弦和邵成在青山綠水間擺着親昵的姿勢。真是一對璧人,駱依不由在心底想着。
等拍完的時候,淩弦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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