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幻境

只要一想到周峻緯想不起來任何記憶碎片有可能是他發自內心地抗拒醒來，齊思鈞的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從石澤之前的話可以看出來，他們已經在這一天循環了很多次了，石澤也問過所有人相同的問題。直到最後終于鼓足勇氣問到他最在乎的哥哥石凱，卻在這裏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之後，他放棄了對虛假的堅持，選擇犧牲自己讓一切得以繼續發展。

現在幾個人都大概能猜出來，他們現在的記憶，只不過是基于真實世界的執念與遺憾生成的虛假幻象。他們也都清楚虛假永遠無法取代真實，哪怕真實或許不那麽美好，而虛假可以滿足他們的所有願望。

明明周峻緯在曾經的循環之中、在石澤的問題之中，也選擇了真實，他怎麽會是自己不想醒？這樣想着，齊思鈞看向周峻緯的表情有些古怪起來。

感受着旁邊傳來的、猶如實質般的目光，周峻緯不是察覺不到齊思鈞現在的異樣，但他抿了抿唇，終究什麽也沒說。他知道自己現在似乎出了些問題，可他暫時不願意去想這些事。

還沒等齊思鈞想明白周峻緯是不是真的不想醒，漫天的風沙中就多了些東西。海市蜃樓般的幻境之中他依稀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更年輕一些的蒲熠星。

他們都能看見那個蒲熠星在校園中漫步，周圍人來人往，卻沒有任何一個他們熟悉的身影。這不是蒲熠星。郭文韬和黃子弘凡印象中北大的校園，而是南大，是蒲熠星記憶碎片之中他真正就讀生活過的地方。

他們一起看着這個蒲熠星，看着他上一秒還在校園學習，下一秒已經站在了臺上。這一次他身邊多了一個他們都熟悉的人——郭文韬。

不同于現在的熟絡親密，他們明明離得那麽近，卻又那麽遙遠。

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子，也不會有人看錯那種疏離。

一步錯，步步錯。

只不過是高考發揮失常沒能上北大，蒲熠星的人生好似就轉了一個回不了頭的大彎。他一路疾馳，可卻離有些人越來越遠。哪怕他們看到的只是片段，但也不難從這些片段裏窺到幾分真實。

最後畫面定格在手機屏裏的聊天記錄，蒲熠星問郭文韬看三體是不是喜歡科幻小說。

郭文韬說不是。

幀幀畫面都在訴說着同一件事，如果蒲熠星選擇了真實，如果他放棄了虛假的北大，那麽他和郭文韬之間就會變成這般模樣。

“韬韬。”蒲熠星向前兩步，看向近在咫尺的郭文韬。明明是這樣寓意不詳的片段，偏偏他面上滿是笑意與輕松，如同已經篤定他們之間的聯系一定不會到此為止：“韬韬，你看，就算我沒考上北大，我們也會相遇的。”

只要可以相遇，蒲熠星便不害怕。他不相信這就是他們真實的結局，不相信幻象展露出來得片段能代表一切。

蒲熠星攬過郭文韬，感受着郭文韬的溫度，心中最後一絲掙紮也平息了。他伏在郭文韬的肩頭，聲音又輕又緩：“韬韬，我們不會錯過的。”

随着這句話語落下，定格的聊天記錄跟着緩慢消散，失去的記憶重回蒲熠星的腦海。

想起密室、想起逃脫、想起真相，蒲熠星面色一肅，手從郭文韬的後背離開，張口就想告訴他們一切，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一種莫名的力量限制了他，叫他不能在其他人覺醒之前告訴他們這一切。

熟悉的聲音直接在蒲熠星的腦海響起：“玩家現在可選擇結束今日密室回到密室之家，也可選擇與其他玩家繼續密室逃脫。如玩家選擇逃脫結束可達成普通結局——一個人的清醒。如玩家選擇繼續，所有玩家通關即可達成完美結局，任一玩家失敗則逃脫失敗。”

“我選擇繼續。”蒲熠星甚至沒有猶豫，直接在心中斬釘截鐵地選擇了繼續。

除了蒲熠星以外，其他人并沒有聽到祂的聲音，卻也都猜到了蒲熠星大概是闖過了什麽關卡，心中既為他高興，也不免對自己大概率要面對的幻象有幾分焦慮。

唐九洲站在原地，面色複雜：“那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走啊？”他也看出來了，就目前來看，他們能不能走出這裏似乎無關他們能不能按照地圖走出去，而是在考驗一些別的東西。既然如此，他們還要前進嗎？

他這樣努力地想要辨別正确的方向真的有用嗎？

就在唐九洲身邊的郭文韬聞言搖搖頭：“要的，我們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的，離煙花秀越遠肯定越好。況且雖然阿蒲看上去通過了幻象的考驗，但是我們現在根本沒辦法确定到底怎樣是對的。”

郭文韬看了一眼沉默的蒲熠星，繼續說道：“我猜阿蒲也沒辦法告訴我們真相，那我們就盡自己所能，別放過任何一個希望吧。”

邵明明也在後面瘋狂點頭：“地圖都說了要按照紅色标注步行前進離開觀賞區域，九洲你繼續走啊，一定有用的。”

剛剛還對自己努力的方向有些迷茫的唐九洲聽了兩個人的話，心中堅定了一點，可還沒等他邁步，風沙就像是在跟他作對一樣，再次幻化出了新的幻象。

這一次的主角是黃子弘凡。

黃子弘凡剛看完蒲熠星的幻象，重新開始警惕地觀察風沙裏的怪物，突然就看見了自己的身影，頓時愣了一下。

幻象裏的黃子弘凡同樣比現在更年輕，他站在舞臺上，臉上還帶着一股抹不去的青澀，卻又莫名給人一種他天生就該屬于這裏的感覺。幻象沒有聲音，可所有人似乎都聽見了他的歌聲。

黃子弘凡唱歌的畫面顯示了足足十秒鐘才終于有了轉換的跡象。原本的獨唱畫面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三個人的身影。

他們已經能隐隐約約看見三個人身上穿着的、有點像芭蕾舞服的灰色馬甲與白襯衣，以及他們身後破舊的舞臺，只有三張臉還模糊不清，那幻象的轉換卻突然停滞了。

緊接着它又像是一臺壞掉的老式電視一樣，不斷閃過灰白的光點，掙紮了幾秒鐘之後竟然直接消散了。

與此同時，黃子弘凡失去的記憶無聲無息地回來了。

“啊？”

“結束了？”

圍觀的幾個人看過蒲熠星的幻象，又看過黃子弘凡的幻象，兩廂對比之下很難不懷疑幕後之人是不是給黃子弘凡開了什麽挂。

怎麽幻象在蒲熠星那裏就是不詳的預兆，每秒都在暗示着他和郭文韬之間的結局不妙，到了黃子弘凡這裏就變成只展現他的美好生活了？這還不算完，最後竟然還能直接放水到壞掉？這未免有些太誇張了吧！

同樣在祂的聲音裏選擇了留下來得黃子弘凡也想不明白，但他并不真覺得這是祂在“放水”。之前兩個密室已經給夠他們教訓了，祂只會比他們想象中更滿是惡意。太輕易得到的禮物背後恐怕只會是更深的陷阱。

就在其他人目瞪口呆，黃子弘凡莫名其妙的時候，石凱卻悄悄皺緊了眉頭——他總覺得，黃子弘凡幻象中沒有完全展露的身影之一和自己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