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臨別纏綿
神州,武陵山。
“蒼松師兄,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就在此暫且休憩吧。”
天雲道人環視左右青雲門師兄弟,忽然向為首的龍首峰高徒開口道。
被詢問的男子一身青雲高階弟子服侍,細眉方臉,雖是相貌年輕但卻面帶三分威嚴,他起身望着此時夕陽西下的情形,随即點了點頭,道:
“一路奔波勞累,倒也該好生休息一番。”
天雲真人笑了笑,道:“蒼松師兄不必多慮,這個武陵山雖然偏僻但也位屬大河洪川下游,只需再奔波一日,便可溯徇大河洪川一路向北進入河陽地界。”
蒼松無聲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天雲道人雖是朝陽峰門下近百年的得意門徒,但畢竟下山歷練時日較短,對于“行走江湖處處謹慎”之理還做不到時刻在意。莫說進入河陽地界,便是在那河陽城中便有無數魔教妖人暗中設下的分舵地點,更何況是廣袤無垠的神州大地。
好在他未擔心多久,遠處幾道劍光輕盈落下現出身影,曾叔常率領巡護弟子走上前,道:“蒼松師兄,天雲師弟,此山方圓十裏并無邪祟蹤跡。”
蒼松向曾叔常點了點頭,道:“有勞師弟巡護,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今晚還是要分派弟子負責警惕守夜。”曾叔常道了一聲是,随即走向青雲弟子休憩之地指派人手,蒼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随即移開視線。
天雲道人尋了個柔軟枯草的好坐處,望着遠處分派人手負責守夜的曾叔常,漫不經心道:“聽聞風回峰的寧師弟,如今被合歡派的妖男惡女抓去了,也不知道那位資質非凡還曾奪得七脈會武前四佳績的寧師弟現在情況如何了……”
蒼松閉上眼置若罔聞,天雲道人暗暗哼笑一聲,眼中卻閃過精光。
那一屆七脈會武,長門弟子萬劍一獨占鳌頭,寧修明力敗小竹峰水月奪得第二,險險吊在第四之位的則是一匹誰也沒有猜到的黑馬——大竹峰田不易。随後四位優秀弟子奉師命下山歷練,長門通天峰與小竹峰兩脈無甚變化,倒是大竹峰上衆位弟子跌落了一地的下巴,誰也沒有想到平素裏老老實實的田不易竟能闖進前四。
除了大感詫異的大竹峰以外,風回峰上也有不小的風波。首座寧懷瑾座下大弟子曾叔常,論手段論魄力都要勝出旁人一籌,道行自然也不容置疑,不過那一屆七脈會武中曾叔常未曾參與試煉,反倒是年紀輕輕的寧修明憑借“軒轅劍”一路披荊斬棘闖到了前四。即便是來自龍首峰的高徒蒼松,也因持久力戰而敗于“軒轅劍”下,止步在前八排名。
念及此處,天雲道人眼中不禁多了一絲有趣,若是讓蒼松師兄與遠處那位曾叔常師兄交起手來,不知誰的勝算要大一些?
片刻後,曾叔常吩咐守夜之事完畢,獨自向不遠處的斷崖行去。居高而望,衣衫獵獵飛舞,遠處青山綠水被絢爛夕陽掩映,寧靜祥和之中又多了一絲濃烈色彩。誰能想到這般雄奇壯麗的山河,不久之後極有可能會遭受一次正邪混戰的血的洗禮……
耳中忽然有接近的腳步之聲,曾叔常低頭斂去眼中神色,轉過身看去。只見此次領隊的蒼松師兄從身前幾步之外緩緩而來,他一言不發來到斷崖之上,目視山野憑眺遠方,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曾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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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叔常擡眼而望:“怎麽了,蒼松師兄?”
蒼松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這次奉師命下山千裏傳信至焚香谷,做客盤桓那幾日,我倒是有幸見到了從魔教妖人秦挽歌手下僥幸逃生的焚香谷呂頌師兄……”他頓了頓,目光愈發銳利起來,“我從他處聽聞,風回峰的寧師弟倒是與那魔教妖人……頗有淵源啊……”
他有意無意地咬重了最後幾字的聲音。
曾叔常瞳孔不易察覺地縮緊,但他依舊面色如常,甚至還如同聽到什麽笑談一般輕笑出聲:“蒼松師兄,龍首峰雖然一向掌管門內懲處之事,但蒼松師兄尚未繼承首座便如此消息靈通、如此嫉惡如仇,這份憂國憂民之心師弟着實欽佩……不過,”他驟然盯緊身前的蒼松,目光銳利毫不畏懼,“……蒼松師兄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蒼松面對他鋒銳如劍的目光,依舊面色淡然,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沒什麽意思。”
曾叔常冷哼一聲,二話不說便轉身離開。
蒼松眼角餘光掃見他離去情形,也沒什麽動作,只靜靜地站在斷崖之上。
山風淩冽,衣角飛揚,最後一抹殘陽漸漸被高聳山岳遮擋,很快,夜色便翻湧而來。
“師兄,喝些水吧。”
三妙面帶淺笑,眉眼溫柔地遞過水囊,火光靜靜燃燒映得她渾身暖橙之色,一望便覺得暖心。秦挽歌微微點頭接了過去,随即仰起頭嘗了了口。月白色細膩的脖頸随着主人的動作而無聲顯露,上下顫動的喉結倒是令舉止優雅的秦挽歌多了一絲成年男子的魅力。
三妙只看了一眼,便紅了耳尖。
秦挽歌并未察覺,随意将水囊遞給身旁的寧修明,道:“你也喝一點吧,養養精神。”寧修明一路上沉默寡言,即便飲水潤喉也依舊不言不語。他雖然不說話,可心裏亮如明鏡。
那日天還未亮便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了合歡派逍遙澗,不到百裏又“恰巧偶遇”了雲舒宮門下性情火爆的煉霓,幾番密談之後,兩方佯裝交手随即揚長而去。
這一路上,只秦挽歌、三妙與寧修明三個大活人,餘下便是十餘名失魂落魄、惟命是從的攝心傀儡。許是秦挽歌與焚香谷素有仇冤,這十餘名攝心傀儡有半數皆是焚香門下,其餘之人或是正道散仙或是名門弟子,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穿着天音寺袈裟的年輕和尚。
寧修明望着這些全無理智的傀儡,心中有些發緊,若是一個不慎想必自己也會成為他們的一員吧……
秦挽歌心思剔透,見寧修明目光停留于攝心傀儡之上,心中生出微微惘然,他忽地側過臉向三妙吩咐道:“你将這些傀儡散開些,我有些話要與他說。”三妙應了一聲,連忙催動師門秘法将攝心傀儡驅向四周,她輕咬下唇,也極有眼色地退向遠處。
寧修明低下頭,眼中倒映着兩團火光,“你要說什麽。”
秦挽歌忽然撲了過去,不管不顧地咬住他的唇,這力道來得兇猛又迅速,以至于寧修明只來得“啊”了一聲,舌尖便嘗到了血色。秦挽歌緩緩放輕動作,一點一點離開,夜色之下火光之中他雙唇殷紅沾血,可眼中卻有水光隐隐翻騰。
寧修明舔了舔唇角,忽然苦澀一笑:“臨別時的贈物嗎?”
秦挽歌手掌無聲握緊,他湊了過去,動作輕柔地舔舐着寧修明的唇。血氣混着那人身上的草木清香湧入鼻間,寧修明閉上雙眼,卻忽然抱緊了他,一點點加重了這個吻。片刻之後,不舍得呼吸的二人終于停下親吻,秦挽歌喘着粗氣,可淚水翻湧的眼中卻帶着笑。
“我已探明清楚,”他說,“你師兄曾叔常與蒼松天雲等人前往焚香谷送信,明日便會從今晚休憩的武陵山前往洪川下游,午時左右便會抵達真陵山。你明日,就能……就能自由了。”說到最後一句,不知為何秦挽歌的聲音忽然啞了下去,他側過臉避開寧修明的目光,只覺如鲠在喉。寧修明伸出雙手,強迫他望着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所以,今晚就要在我身上施展‘忘情咒’了嗎?”
秦挽歌閉上眼,輕輕點了點頭。
寧修明忽然溫柔一笑,問道:“今晚,陪我最後一夜,可好?”
秦挽歌緩緩睜開雙眼,他深深凝望着面前這個男子的雙眼,清澈眼眸中清清楚楚倒映着自己的臉。忽然間,他再也無法忍耐地狠狠親吻起來,情難自持之下竟是不願再做任何等待,劈手撕開了寧修明的衣衫。
寧修明初嘗人事滋味,又加之今晚過後從此山水不相逢,頓時間所有的理智與穩重系數煙消雲散。
什麽正邪,什麽善惡,他通通抛置于腦後,唯一要做的事便是肆無忌憚地迎合這人的親吻。
夜幕低垂,蟲鳴輕吟,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席天幕地下交織重疊的兩道身軀。
三妙俏臉豔紅欲滴,連忙命令所有攝心傀儡後退,就連自己也是連連推開數十丈避開先前夜間春情之景。她眼前似乎閃過片刻前秦師兄的光潔背脊,頓時間面紅耳赤,修行多年的玲珑女兒心怦然跳動,如同雷聲、如同戰鼓那般隆隆不絕。
……寧修明咬緊牙關,額間青筋展露,面色豔麗如桃色,透着濃濃春情。秦挽歌伏在他身上,輕吻一一落在光裸柔滑的背脊上,他的呼吸帶着噴薄熱氣撩在寧修明耳邊:“忍住了。”
說罷,便挺身直入。
寧修明疼得冷汗不斷,可卻絲毫沒有出聲制止,他只是咬緊了牙關回過頭用柔情深邃的目光示意身上的男子繼續而動。秦挽歌指尖閃過淡淡華光,一一落在他背脊上,寧修明痛楚減了大半,與此同時酥麻暢快的滋味逐漸取代痛意,從難以啓齒之地蔓延至全身。
他情不自禁地發出情動的喘息聲。
秦挽歌見他已有爽快之色,也不再細心謹慎反而大刀闊斧地橫沖直撞起來。寧修明忍不住快活地大叫,偶爾銷魂之餘也不禁臊得俊臉通紅,自幼清心寡欲不懂房事滋味的自己居然也會有如此放浪形骸肆無忌憚之時。
然而秦挽歌動作愈發狠烈,一波接一波的爽快從寧修明腳尖湧到頭頂,理智很快便淹沒在層層洶湧的欲望之海中……
篝火燃盡,青煙袅袅,赤身裸體肌膚緊貼的二人在這月光下雙目對視,雖不言語卻有柔情流淌。他們的手早已十指相扣,彼此掌心傳遞熱度,許久都未松開。
此時的二人不是名滿天下的正道首座之子,也不是邪名在外的魔教年輕俊秀,他們只是一對戀人,是這天地山川萬物大澤中的一份子。
許久許久之後,寧修明才輕聲開口道:“天亮之後,我就要離開了。”
秦挽歌低頭吻上他的唇,“天亮的事,天亮再說。”
“沒錯,朝夕争取,把握當下。”寧修明感受着彼此扣合的手掌,溫柔而笑,“再來一次如何,我想在上位。”
秦挽歌俯身躺在他身邊,散落黑發與白玉肌理相映成輝,瞧得寧修明不自禁地亢奮起來。他二話不說再度使了招“餓虎撲食”,急切地撲在秦挽歌身上享受着饕餮大餐。
跳動火焰将兩個男子交織的身體映出暖意蜜色,連綿不斷的喘息溢出濃濃春情。
夜,更深了。
翌日,東方朝霞遍布,蔚藍天際清澈如洗。
秦挽歌側身躺在他身旁,沒有睜開雙眼,只耐心地聽着他的呼吸聲。向來時光如流水,可秦挽歌卻期盼着此時光陰慢一刻,再慢一刻。但終究,還是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遠處的三妙輕聲傳音,秦挽歌緩緩睜開雙眼,望着濃密睫毛顫抖不已卻始終不願睜開眼的寧修明,忽然附在那人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遠處的三妙并未聽見,她只遠遠望見師兄嘴唇微微顫動,随後寧修明便無聲流出淚水。
秦挽歌平伸右掌,一點幽暗光華閃現,凝成指頭大小的藥丸之物。他擡手引動,藥丸浮浮沉沉終于落在了寧修明的心口。後者睫毛顫抖得愈發明顯,眼看便要忍受不住離別之苦睜開雙眼,忽然間,秦挽歌出手了。
寧修明只朦朦胧胧望見那人的模樣,随後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仿佛一點一點墜落至漫長深邃的深淵,無聲無息,冷徹肺腑。
所有的歡笑記憶煙消雲散,只餘洶湧而來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秦挽歌輕輕撫摸他的鬓角,淚水無聲墜落,浸染了他胸前的衣襟。連秦挽歌都未曾察覺到那隐約閃出淡紫色澤的淚珠,在寧修明胸前肌理之上顯出一朵妖嬈的紫色蓮花。
“睡吧,等你醒來之後,一切就會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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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