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禮,你不舒服嗎?臉色這麽難看。”徐金枝首先發現吳有禮不對勁。

吳有禮順勢放下筷子,難受地輕哼了聲,“嗯,是有點。”

徐金枝慌了,“我們現在就去衛生院。”

徐伯母也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母女倆火急火燎的,好似吳有禮是得了重病。

吳有禮卻不動聲色地瞥向淩香香,看她是什麽反應。

可淩香香能是什麽反應?

自然是趁着沒人再跟她争搶鹹菜絆雞蛋碎碎,趕緊往自己碗裏,還有徐繼勇、周芸芸碗裏使勁夾,當然也不忘記給徐伯父夾。

吳有禮臉色更差,他攔住了忙着要上衛生院的徐伯母、徐金枝,“我沒什麽大礙,不用去衛生院,在家裏歇歇就好。”瞥了眼埋頭夾菜的淩香香,吳有禮不死心地又說了句,“以前也是這樣的,只要身邊有我在乎的人陪着,我身上的病痛很快就會好。”

徐金枝就說:“有禮,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吳有禮虛弱地笑笑,“好。”

徐伯母:“金枝,既然有禮不願意去衛生院,那你陪着他回屋好好歇歇。”

徐金枝應下,扶着吳有禮回房。

徐伯母目送他們離開,随後重新坐下吃飯。

看到桌上的鹹菜絆雞蛋碎碎都被淩香香夾完了,徐伯母很是生氣,“淩香香,你是餓死鬼投胎嗎?別人還要不要吃飯了。”

淩香香手中夾着最後一筷子的鹹菜絆雞蛋碎碎,她遲疑地看向徐伯父,“您是一家之主,不如就大方點讓給伯母?省得伯母生氣。”

“我管她生氣不生氣。”徐伯父想着,他都是一家之主了,難道還看別人的眼色?強勢得将碗放在淩香香面前,“你就往我碗裏夾,看誰敢生氣!”未完,還雄赳赳,氣昂昂地瞪了眼徐伯母。

徐伯母氣結。

淩香香忙不疊往徐伯父碗裏夾,“您說得對,您是一家之主,大家都該聽您的。”

徐伯父神清氣爽。

他看了眼桌面,學着徐伯母的樣子,端着剩下的配菜放在淩香香跟前。

淩香香觑了眼徐伯母,“伯父,我不敢多吃。”

徐伯父護她,“有什麽不敢的?我可是一家之主!”

淩香香放心地笑,“對呀,您可是一家之主,有您發話,我有什麽不敢的?”說完,當着徐伯母的面,瘋狂給自己,還有徐繼勇、周芸芸,以及徐伯父夾菜。

徐伯母氣得面色鐵青,什麽食欲都沒了。

淩香香可就開心了,吃嘛嘛香,連帶着身邊的徐繼勇也跟着胃口大開。

“芸芸,慢點走,離上課時間還早,別摔着。”吃完早飯,洗好碗筷,除了吳有禮、徐金枝,大家都出工幹活,等走到要跟周芸芸分開的岔路口,淩香香跟昨天一樣對着周芸芸殷殷叮囑個不停。

周芸芸擺擺手,“嬸嬸,我知道的。”

跟家人分開之後,周芸芸繼續往學校方向走。

路過同學家,同學媽媽如往常那般對同學唠叨個不停。

同學不耐煩,着急擺脫媽媽的唠叨,周芸芸卻看得興致勃勃。

“班長,你什麽時候也喜歡看熱鬧了?”旁邊的同學一臉好奇。

換做往常,班長早就頭也不擡地走了。

周芸芸:“看着覺得挺親切的。”

“嗯?”同學不懂。

周芸芸沒解釋,只面帶微笑地往前走。

淩香香那邊很快又走到岔路口。

這回,徐伯母沒再呵斥淩香香,讓淩香香跟着她去幹活,只面色陰沉地埋頭走路。

徐伯父走在徐伯母身後。

淩香香呢,自然是跟着徐繼勇去大隊部。

徐繼勇望了眼身後的淩香香,心情莫名愉悅。

到了大隊部,徐繼勇照例領着淩香香向大家打招呼,然後又去拿小板凳,好讓淩香香坐門口,可淩香香卻已經熟絡得跟丁主任聊上了,“丁姐姐,今天我跟各位奶奶去哪裏幹活的?”

在他們臨河大隊,各社員們是向各小隊隊長領每天任務,但大隊裏那些幹不了重活的老社員們,則是由丁主任統一安排。

可丁主任每天也挺忙的。

老社員們又跟淩香香相處得非常好,在大家的統一意見下,從今往後由淩香香向丁主任領每天任務,再帶着老社員們去幹活。

丁主任:“今天清理溝渠。”

“在哪裏的?”

“小石嶺附近,我帶你過去。”

“謝謝丁姐姐。”淩香香歡快地跟着丁主任離開大隊部,不過在離開之前,她也不忘記自己的人設,乖巧地向徐繼勇彙報行蹤,“繼勇,我跟丁姐姐去小石嶺附近清理溝渠了。”

徐繼勇:“好。”

目送淩香香離開,再低頭望向手上拿着的小板凳,徐繼勇莫名想到了兩年前,芸芸脫離小板凳去學校上學的情景,心裏高興芸芸長大了,可同時又難免失落。

屋內徐支書、徐會計互相對視一眼,露出了過來人的笑。

在去小石嶺路上,淩香香東拉西扯地跟丁主任閑聊,話題故意往徐繼勇身上引。

本來想直接問丁主任,徐繼勇都有哪些優點,但這樣做就不太符合她的人設,淩香香只好隐晦打探,“丁姐姐,你比繼勇大了十幾歲,那他的事情,你是不是都清楚的?”

事件顯人品。

知道徐繼勇越多的事,也越能從中提取到她想要的優點。

“也不算都清楚。”丁主任保守回答。

她還反問了句,“怎麽這麽的問?”難道香香知道了徐伯母娘家侄女的事?

淩香香害羞地紅了臉,“也沒什麽,就是想多多了解他。”

丁主任放心了,“那你算是問對人了。”

淩香香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丁主任想了想,選了徐繼勇的童年階段。

她道:“別看繼勇現在挺少言少語,很是穩重的樣子,其實他小時候可調皮了,上山下水,掏蛋捉蛇,身上的衣服總是髒兮兮的。有次在路上,迎面碰到個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滿是污泥的孩子,我正尋思着這是哪個大隊的,誰曾想卻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在叫我,仔細一看,原來是繼勇,對着我嬉皮笑臉的。”

說着,伸出雙手,往前一比劃,丁主任語氣誇張地再道:“他的手裏抓着好大一條魚,鮮活鮮活的,魚尾巴一直在不停拍打他的手背。我往前走了幾步想仔細看看,他卻一直在倒退,等問了才知道,他是擔心魚尾巴甩出去的泥點子會髒了我的衣服。”

“除了抓到一條大魚,他還抓了好幾條的小魚,身後呢則跟着幾個比他小幾歲的孩子,不過這些小孩子應該都沒有下水的,他們的衣服都是幹的,就連腳丫子也沒有任何水漬,但繼勇還是将小魚分給了他們,還叮囑他們,沒有大人在身邊,絕對不能下水。這些小孩子也願意聽繼勇的,有次經過河邊,我明明看到他們很想下水,但最終忍住,只在岸邊玩耍……”

丁主任邊走邊說,對淩香香講了不少有關徐繼勇童年的事。

淩香香聽得新奇。

順着丁主任的話,在腦中勾勒當時的畫面。

其他的都還好,但現如今徐繼勇無悲無喜的形象已經深刻她腦海,她實在想象不出小小徐繼勇嬉皮笑臉起來是怎麽樣的。

“前面就是需要你們清理的溝渠。”說話間,倆人很快就到了小石嶺。

丁主任指着一眼望不到頭的溝渠說:“你們主要是清理溝渠裏的雜草,等收完夏糧,也耕完地,隊裏就該引着溝渠裏的水到田裏,然後插秧種稻,所以你們得要在收夏糧之前全部清理完畢。”

淩香香看了眼溝渠。

雜草叢生,幾乎掩蓋住了整個溝渠。

不過,在茂密的雜草中,隐隐約約有小魚、泥鳅什麽的在來回穿梭。

淩香香頓時來了精神。

她感覺自己好久沒開葷了。

“丁姐姐,如果從溝渠裏得到了意外收獲,那……”

丁主任秒懂,“歸你們。”

淩香香高興得歡呼,“丁姐姐,你真好!”

她瞬間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

淩香香跑到曬谷場,跟在那裏等候的老社員們說明情況,“我看溝渠裏有不少好東西,除了要帶鋤頭,家裏的水桶也得帶幾個出來。”

老社員們在本大隊生活了幾十年,自然比淩香香更了解溝渠的情況。

大家紛紛回家拿工具。

淩香香也往家裏跑。

吳有禮此時正躺在屋裏閉目養神,努力思索淩香香到底是怎麽了。

她不可能會突然喜歡上了徐繼勇。

可要說,她最近的反應是在吃醋,報複他娶了徐金枝……

吳有禮雖然不想往其他方面猜測淩香香最近的異常,但從淩香香冷漠疏離到極點的言行來看,真的不像是在吃醋報複。

她真的很想跟自己徹底劃清界限,恨不得從來都沒認識過他。

難道這是另類的因愛生恨,得不到就徹底割舍掉?

吳有禮不悅地緊皺起眉頭。

在這時,院門口突然傳來了響動。

通過窗戶往外看了眼,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吳有禮心中一喜。

他支開徐金枝,“廚房裏有吃的嗎?我餓了。”

徐金枝趕忙說:“有的,有的。”還貼心地問吳有禮,“你想吃什麽?”

吳有禮:“什麽都可以。”

徐金枝:“那我給你煮倆個雞蛋吧。”

“好。”

徐金枝一離開,吳有禮就立馬起床。

原想站在房門口,好讓淩香香一眼就看到,可想到淩香香昨晚上的無視,最近惱人的言行,吳有禮最終選擇待在屋子裏。

看淩香香進了院門之後,眼神到處在搜尋,似乎在尋找着誰,吳有禮的唇角不由往上翹了翹。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窗戶,想着開窗的聲音應該會引起淩香香注意。

然而,淩香香根本就沒看過來。

吳有禮皺了皺眉,裝作不舒服的樣子輕咳了一聲。

淩香香仍舊沒反應。

吳有禮不死心,再重重地咳嗽了聲。

這回終于有了回應,但卻是廚房裏的徐金枝,“有禮,你怎麽咳嗽了?是不是更加不舒服了?要不還是上衛生院看看吧。”

吳有禮死死盯着在院子裏終于找到水桶,然後一臉心滿意足離開的淩香香,咬着牙地一口回絕,“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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