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家路上，淩香香一直在緊盯着水桶看。

心裏想着，之前是沒食材，家裏才吃得簡單，如今有了，中午總該開葷開葷了吧，但淩香香也摸不準徐繼勇這位大廚的想法。

躊躇半響，淩香香最終在美食的誘惑下，直接開口問徐繼勇，“繼勇，我們中午吃什麽？”眼神有意無意地往水桶方向瞟，希望徐繼勇別太讓她失望。

徐繼勇順着淩香香的視線看了眼。

他反問淩香香，“你想吃什麽？”

淩香香驚喜萬分。

原來她還可以點餐的？

淩香香躍躍欲試地試探，“水桶裏不是有不少田螺嘛，可以做成田螺粥嗎？”她是真的吃膩番薯粥了。

徐繼勇:“可以。”

淩香香在心裏高興得直歡呼，她忍不住開始得寸進尺，“可光有田螺粥仿佛吃不飽，得要再做道油炸小魚。”她的肚子真的有點缺油水。

徐繼勇:“也可以。”

淩香香興奮得直跺腳，但她仍舊還不滿足，“我覺得紅燒泥鳅也很不錯。”

徐繼勇:“同樣可以。”

淩香香開心得不行，忍不住大聲高呼，“繼勇，你也太好了吧！”

同時也讓淩香香內心燃燒起熊熊的鬥志來，勢必要在短時間內鋤盡溝渠裏所有的草，抓完所有可以吃的東西。

“繼勇，走快點，我們趕緊回家燒飯。”

淩香香腳下帶風，恨不得直接飛回去。

徐繼勇溫聲答應:“好。”

在淩香香健步如飛地帶動下，原本足足需要15分鐘的路程，瞬間縮短成了8分鐘。

一回到家裏，淩香香就直往廚房裏鑽。

徐繼勇留在院子裏。

上午他下過地，鞋子、小腿上都是泥。

他站在了院子的低窪處。

小時候每次他渾身是泥的回來，他母親就會讓他站在這裏。

父親去端水，母親幫他沖洗。

父母都去世之後，徐繼勇學着不再依賴別人，每次出門之前都會在這地方存滿水，省得滿身是泥的弄髒其他地方。

“呀，原來這裏有水的。”淩香香端着盛滿水的臉盆過來。

徐繼勇聞聲看了過去。

淩香香背對着太陽站立，全身都被耀眼的陽光籠罩，徐繼勇望着她，深邃的雙眼裏也裝滿了渾身發光的她。

“早知道這裏有水，我就不費勁地去廚房端水了。”望着一大缸的水，淩香香很是懊惱。

徐繼勇說:“水缸裏的水已經放很久了。”

淩香香立馬推薦自己端來的水，“那你還是別用水缸裏的水，萬一已經長蟲子了呢？”

徐繼勇柔聲答應:“好。”

拿着水瓢從臉盆裏舀水，沖洗了一遍又一遍。

淩香香站在旁邊看着，時不時告訴徐繼勇，他哪裏沒有沖洗幹淨。

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周芸芸從學校裏回來了。

淩香香過去迎接，“芸芸，你放學了呀。”順手拿下她身上的書包，“在學校過得怎麽樣？開心嗎？”

周芸芸向來沒有分享欲。

不過，她還是認真回答淩香香的話，“嗯，還好。”

淩香香閑聊，“那早上學校裏有發生什麽趣事嗎？”

周芸芸遲疑了下。

趣事倒是沒有，八卦有一個，課間大家都在讨論淩香香有多麽喜歡她叔叔，可這話題興許會讓淩香香這個當事人尴尬。

最終，周芸芸選擇搖頭，“沒有。”

淩香香沒有失望。

她反而興沖沖地拉着周芸芸往前走，“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看，這可是我一早上的勞動成果。”

淩香香分到的東西還蠻多的。

除了沒有黃鳝、小龍蝦，其他的都有，足足有小半桶。

“中午我們就吃這些。”淩香香指着水桶裏的東西對周芸芸說：“你喜歡什麽口味的？”

周芸芸不是挑食孩子。

她道：“我都可以。”

淩香香就詢問周芸芸，“那我們中午就吃田螺粥、油炸小魚、紅燒泥鳅？”

周芸芸：“好。”

淩香香回頭去喊徐繼勇，“繼勇，我們中午就吃那幾道菜。”

徐繼勇回應:“好。”

淩香香一手牽着周芸芸，一手幫周芸芸拎着書包往廚房走，“芸芸，等下我跟你叔叔做飯，你就在旁邊寫作業，等你寫完作業，剛好可以吃飯。”

周芸芸:“好。”

淩香香:“真乖。”

到了廚房，一家三人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周芸芸在淩香香的安排下，坐在廚房門口寫作業。

徐繼勇拿着鍋鏟，站在竈臺前忙碌。

淩香香自己呢，則是在兩邊來回亂竄。

“繼勇，芸芸學習好厲害，她的作業本上都是優，老師的評語也是給了很高的評價，說她樣樣拔尖，但不驕不躁，是大家的學習榜樣。”等對着徐繼勇誇完周芸芸，淩香香又對着周芸芸誇徐繼勇，“你叔叔太會燒飯了，小魚炸得好酥脆。”

用筷子夾起一條炸好的小魚往周芸芸嘴巴裏送，“你嘗嘗，真的特別酥脆，完全都不用吐魚刺。”

周芸芸很是獨立，不太習慣別人給她喂食。

可看淩香香一臉期待的樣子，她還是不自然地張嘴，咬住遞過來的小魚。

淩香香追問:“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酥脆？”

周芸芸點點頭，“嗯，是很酥脆。”

淩香香就對徐繼勇說:“繼勇，你聽見了沒有？芸芸也誇了你。”

徐繼勇拿着鍋鏟回頭，“我聽見了。”

“那你更要加油了，可不能辜負我們的誇贊。”

徐繼勇:“好。”

于是，在淩香香的氣氛調動下，整個廚房其樂融融的。

不過，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悲。

從淩香香回到家裏，吳有禮就在暗處偷偷觀察她了。

看淩香香圍在徐繼勇身邊說說笑笑，看淩香香主動給徐繼勇忙碌端水，看淩香香愛屋及烏地親近周芸芸……每看到一次，吳有禮就感覺受到了淩香香的一次背叛，憤怒得臉色鐵青，雙手緊緊抓住了窗臺。

“有禮，你怎麽起來了？”徐金枝從外面走進來。

看到吳有禮的面色比早上時候更差了，徐金枝很是擔憂，“有禮，你還是上衛生院看看吧。”

吳有禮搭着徐金枝的手，重新躺回床上。

他難受地咳嗽了幾聲。

等氣息逐漸平穩之後，他再次拒絕徐金枝的提議，“不用去衛生院。”伸手拉住徐金枝的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何況早上時候我都當着大家的面說了，只要身邊有我在乎的人陪着，我身上的病痛很快就好。”

擡頭跟徐金枝對視，吳有禮無比認真地說：“金枝，我有你陪着呢。”

徐金枝感動不已，撲進吳有禮的懷裏，“有禮……”

吳有禮順勢摟住徐金枝，擡手輕拍着她的後背，“金枝，晚上時候我要再回趟知青院。”

徐金枝不同意，“有禮，你正不舒服呢。”

吳有禮解釋，“昨天我們送了那麽多東西給他們，如果不經常走動着，那我們的錢可就白花了。”單手挑起徐金枝的下巴，倆人的雙眼互相對視，“金枝，你待我這麽的好，我想要什麽就給我什麽，這次我不過想回知青院跟他們聯絡感情，我想你也肯定會陪着我一起去的吧。金枝，我一直都非常相信你的話，從來不會懷疑你話裏的真假。”

徐金枝最終妥協了，“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但在去知青院之前，你的身體得要有好轉的跡象。”

吳有禮重新摟住徐金枝，“那下午時候你可別像剛才那樣離開我身邊，不管去哪裏都要帶上我。只有這樣，我的身體才能快速好轉。”

徐金枝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剛才她沒去哪裏，只是去茅房方便。

可看吳有禮這麽黏她，徐金枝還是紅着臉答應，“好。”

吳有禮低頭親了親她，“金枝，你真好。”

徐金枝粉面含春，一臉的濃情蜜意。

吳有禮也是深情滿滿，但他的思緒卻已經飄遠。

到了吃飯時間，吳有禮、徐金枝都沒出房間。

徐伯母給他們送飯，有什麽好吃的，全都往吳有禮、徐金枝碗裏夾，恨不得全都夾完，不給別人留下一點。

淩香香就說:“伯母，多少給伯父留點，他是家裏的一家之主，好不容易有好吃的，他這個一家之主更應該多吃點。”

這話簡直說到徐伯父的心坎上。

他大步上前，阻攔還在往碗裏夾菜的徐伯母，“你眼裏就只有你的寶貝閨女是吧，可如果沒有老子，你能生得出來？”

伸手就去跟徐伯母争搶。

徐伯母性格強勢，可到底在體力上，還是比不上徐伯父的，徐伯母就停止夾菜行為，反正也被夾得沒剩多少了。

“行了行了，你都多大歲數了，還跟你閨女搶？”擡擡下巴，“桌上不是還有嗎？”

有是還有。

可夠吃什麽？大部分都被夾走了。

徐伯父要跟徐伯母理論。

徐伯母卻已經端着飯菜離開了。

徐伯父氣得不成，沖着徐伯母離開的背影怒聲大吼，“剩下的沒你份了，別再回來吃我們的！”

說完，重重關上了廚房的門。

淩香香勸說徐伯父，“伯父，您是一家之主，不值得跟伯母生氣。”

徐伯父更氣了。

連淩香香這個剛進門的侄媳婦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應該事事以他為主，但徐伯母卻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

越想越生氣，胸腔內積滿了對徐伯母的各種不滿。

淩香香拉着徐伯父在飯桌前坐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伯父，先吃飯吧。”

徐伯父指着剩餘的殘羹飯菜，沒好氣地說：“還能吃什麽飯？”

“有田螺粥、油炸小魚、紅燒泥鳅可以吃呀。”淩香香從櫥櫃裏陸續端出香噴噴的菜肴。

徐伯父驚喜萬分。

淩香香解釋，“您是一家之主，家裏好不容易有了好飯菜，怎麽能不讓您吃到？”

“香香，還是你懂事。”徐伯父重新展開笑顏，招呼大家吃飯。

徐繼勇去拿碗筷。

在拿筷子時候，想到淩香香手心的水泡，徐繼勇就将其中一雙筷子換成了瓢羹。

周芸芸看在眼裏，等幫忙分發筷子時候，不用徐繼勇明說，拿着唯一的瓢羹放在了淩香香面前，還等落座後，考慮到淩香香用瓢羹吃飯不好夾菜，周芸芸就仔細觀察淩香香的口味，她愛吃什麽就給夾什麽。

總之，平時徐繼勇是怎麽照顧她的。

她就怎麽照顧淩香香。

淩香香感動得一塌糊塗，連喝了兩大碗田螺粥，吃了小大半的配菜，“芸芸，有你幫我夾菜，今天中午的飯菜更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