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狼群出擊

位于月溪村的造紙坊, 今天又熱鬧了起來。雪峰領幾位主要負責人都來了，都屏氣凝神，安靜看着三個中年村民輕手輕腳地從篩網上一點點揭下已經凝固的紙漿。

很快, 三張淡黃色的輕薄如羽毛的紙張就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大家一起圍了上去，顫抖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光滑的紙張。現在它們根本看不出是由樹皮制成的，摸起來很柔韌, 質量意外得好。雖然在霖看來，這些紙由于工具簡陋, 還是有些粗糙。

巫已經激動地老臉通紅：“很好、很好，沒想到啊，真做成了！”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不過大家都跟他一樣激動, 薄薄的紙片在幾個人手裏傳來傳去，怎麽也看不夠。

麥見多識廣, 不住地稱贊：“這和我在王都的大商行見過的紙差不多結實。”他是領地目前稀缺的智慧型人才, 說的話很讓人信服。

巫聽了不住點頭，笑着摸摸小霖的腦袋，連連誇獎他：“這法子果然有用, 沒想到按小霖說的做一點也不難, 還是小霖腦子好使。那些大部族、大部落, 什麽好東西都藏着掖着，以後咱們領地也能做出紙了！”巫的鼻子突然有點酸。要是他們領地也那麽強大, 去年的獸潮就不會損失那樣慘重了。

等大家情緒平靜下來, 霖又緩緩開口：“一次只做這麽幾張紙，還遠遠不夠用, 接下來我們要增加人手、改進工具、擴大産量。至于目前做出來的這一批，其實質量還不夠好，你們看厚薄都不夠均勻, 我不準備拿出去交易。至于用來做什麽，我有個想法，請巫爺爺和大家聽一聽。”見大家都凝神傾聽，他就接着說出心中計劃，“我想将領地的所有人，大家的名字、何時出生、有哪些家人，等等，都用紙記下來。”

巫有些愣神，麥他們也有些不理解，為何要浪費這麽珍貴的紙張來記那些東西。但他們都沒有質疑，知道小霖這麽說一定是有原因的，依然耐心聽小霖繼續解釋：

“我想問大家，現在還記得自己的爺爺和奶奶嗎？在往上，我們爺爺的父輩呢？恐怕很多人已經不記得他們了，不記得他們為村寨和部族的發展作出了多少貢獻。就好像我的父親，他是一位英雄，可我的子孫後代卻很難記起他。即便将他的事跡寫成歌謠，如果無人傳頌也會被遺忘，但如果将大家的故事寫在紙上，就會保存很久，無論何時，只要翻開紙張，就能看到記錄其中的種種過往。”

巫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爺爺，那是個愛笑的老人，小時候經常将他頂在肩上，也很能吃苦，可是現在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再提起他了，連他自己也很少想起那位疼愛自己的老人。領地裏和巫一樣年紀的人也不多了，等他老去了，肯定也會這樣漸漸被人遺忘吧。

巫忽然紅了眼眶，語氣有些激動：“小霖說得很對。每個人都會回歸獸神的懷抱，如何讓後人還記得我們？是要記下來，要讓以後的人不要忘記他們的祖先曾經做出了多少艱苦的努力。”

想到或許幾百年後的人也能知道此時發生在雪峰領的事，衆人的內心也忍不住變得一片火熱。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過短短數十年，誰不想自己的名字能夠流傳下去，被子孫後代銘記？幾人當即表示，都贊成霖的提議。

霖點點頭，又寬慰了一句：“很快我們就能做出更多質量更好的紙，紙會成為人人用得起的東西。”他剛剛所說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任務，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這輩子的父親性格堅韌，所有認識的人提到他都是滿懷着感激和懷念。他在犧牲後還被某些小人污蔑，霖一直耿耿于懷，想将他的故事寫成傳奇小說，要讓所有人知道他是一位英雄。

他這樣想着，又對巫說：“等到出産的紙質量還能保持今天的水準，就可以準備聯系關系近的部落，将造紙技術教給他們了。這件事還是要麻煩巫爺爺和麥叔叔。”

“那沒問題。”巫笑呵呵地應下來。他最愛幹這種能在老對頭面前出風頭的事。

麥一直在思考着什麽，突然說：“我倒是有個提議，等春耕結束，咱們不如辦個春耕節怎麽樣？這段時間村民們都辛苦了，因為小霖，咱們又發現了那麽多能吃的東西，現在也不缺食物，大夥第一次這樣辛苦的耕地，該紀念一下。”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讓村民們慶祝一下也不錯，勞逸結合工作效率才會更高。霖點頭。他以為麥只是想給村民們謀福利，誰知麥接下來的話讓他大感驚訝。

“咱們将準備合作的部族也請來參加，順便讓這些人看看咱們的田地和飼養場，他們肯定都沒見過像這麽齊整的田地，種田和養活雞鴨的本事要是他們肯出東西，也可以教給他們。小霖想出來的農具也可以賣去別的部族，就是這東西有經驗的工匠多看幾遍就能做，估計只能換這一次的東西。那些部族見了咱們這麽多好東西，肯定搶着跟咱們合作。”

麥也太有經商頭腦了，霖聽了都自愧不如。他贊許地說：“麥叔叔的主意非常好。我還覺得，等咱們聯合了幾個部落，人手多了，再多弄些新鮮的東西，以後甚至可以将咱們領地辦成一個集市，讓附近的部落定期來我們這邊交易貨物。”成為貿易中心肯定會有很多便利，就是領地目前能夠出售的商品還不夠多，還得有幾樣拳頭産品。

這樣一想，霖又感到緊迫起來：“咱們回去開個會吧，我又有些新想法。”

早在霖和巫他們開會之前，灰已經領着他的少年狼巡邏隊來到了飼養場附近。

這時候天才蒙蒙亮，左右無人，一群少年找了個角落就笑嘻嘻地脫了個精光。按慣例互相取笑着比了比大小，有那講究的如小灰，将衣服塞進帶來的獸皮包裏，更多的少年直接把破獸皮衣往牆角一丢，反正當抹布人家都嫌髒，沒人會拿。活動活動手腳，大家集體變成了獸形。

飼養場的拐角處。接連走出十幾匹接近成年的狼。少年們的獸形體長全在一米九左右，皮毛顏色多為白色中混雜着淺淡的灰色和黑色，看起來有些雜亂。他們的父輩大多是當年跟随霖的父親移居此地的白狼族混血，一直是受到歧視的存在。和本地狼族通婚後，後代的毛色越發混雜。

年輕的群狼中最為顯眼的，是一匹體長接近兩米的健壯灰狼。說是灰狼，其實皮毛上層是黑色，只是比尋常黑色稍淺一些，和普通灰狼的外形很不一樣。灰狼灰黑色的毛色十分均勻，腹部雪白，高昂的頭部上頂着的尖耳警惕地豎起，目光炯炯有神，看起來格外威風。

灰狼帶頭嚎了一嗓子，一群少年狼也跟着嗷嗷嚎叫：躁起來，少年狼，消滅野鼠最在行！

這裏的野鼠只比兔子小一些，有着淺金色的皮毛，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可愛。而且野鼠肉質很嫩，味道其實挺不錯。不過這些小東西特別警惕，動作靈敏會打洞，捉起來麻煩還沒多少肉，獸人們平時不會特意狩獵它們。

野鼠最喜歡偷吃雞鴨的蛋和幼崽，會在田地裏打洞糟蹋糧食，所以這次小霖發話了，那它們的死期就到了。為了圓滿完成小霖交代的任務，灰有認真考慮了一下策略，思考三秒後，他決定用獸形捕捉野鼠。

長矛、木棍的速度不夠快，捉那麽小的野鼠不大合适，獸人變成獸形後，嗅覺、靈敏度都會提高，用利爪反而更為方便。

就這樣，這支小型的狼群全力出擊，從飼養場開始，進行地毯式搜捕。土牆不夠堅固，即使年年修補，仍然破了很多洞，體型小的動物很容易從這裏進出，就成了重點搜查的區域。土牆邊的雜草叢中、土坑洞裏，果然藏着不少肥碩的野鼠野兔，還有幾窩野兔。

少年狼們實行群狼戰術，找到洞口就一擁而上，幾只狼一起扒拉一個野鼠洞，前後幾個出口都堵得結結實實，鑽出來一只滅一只。偶爾有機靈的野鼠用靈巧地走位保住小命竄了出來，灰也會立刻派出一名同伴追上去咬死，絕不放過一個。狼族耐力驚人，認真跑起來野鼠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忙活了大半天，少年狼們的滅鼠範圍從飼養場附近一直延伸到農田，這麽一大片區域的野鼠窩都被掃蕩一空，胖乎乎的野鼠裝了滿滿幾個獸皮袋子。在狩獵隊之外，村民們閑暇時間額外捉到的獵物并不需要交公。

滅鼠行動結束後，少年們變回了人形，毫無形象地提着褲腰帶就将野鼠分了，開心地帶回家裏加餐。一早上掙了不少工分，又有野鼠肉吃，真是美滋滋。

灰沒有和興高采烈的少年狼們一起回去。他今天可努力啦，咬死的野鼠最多，臉上身上這會兒滿是血污。就這麽回去，小霖那麽愛幹淨，肯定會嫌棄他，更不肯讓他接近了。灰讓芒把他的戰利品先帶回去，自己一陣風跑去外面的小溪裏洗了個戰鬥澡。

洗完澡，灰從包裏掏出一把散發着淡淡香氣的銀香樹葉，将身上大致擦了一下，這還是他從小霖那讨要的。小霖會用銀香樹枝清潔牙齒，而這種樹的葉子味道很好聞，能去除污垢，小霖把它曬幹了磨成粉，用來洗手洗臉。灰看那粉末數量不多，不想小霖麻煩，就直接要了些葉子，只要有香味就行了。

左擦擦右擦擦，身上頓時香噴噴的，灰滿意地站在岸上使勁甩了甩濕漉漉的半長頭發。盯着不遠處一只在草叢裏蹦跶的草兔，他忽然靈光乍現，有了個絕妙的好主意。

小霖好像格外偏愛獸形，想着他經常将三個弟弟妹妹抱在懷裏，灰超級眼紅。他的獸形也帥氣着呢，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展示給小霖看。今天正好用獸形抓野鼠，借口都是現成的，就先讓小霖看看自己威武帥氣的獸形吧。最近小霖對他的态度大為改觀，他可要再加把勁呀。灰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其實他更想看看小霖的獸形，肯定是小小的一只，雪白又柔軟，特別可愛。灰幻想着小霖可愛的獸形，臉上挂着迷之微笑。

一陣涼風吹過來，他哆嗦了一下，趕緊變回獸形，厚實的純天然毛皮大衣讓灰一下子暖和了。将塞着衣服的獸皮包扒拉到脖子上挂好，他興奮地撒開四爪往小霖家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