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圈套
筒子樓樓道沒有窗戶,空氣憋悶,牆壁石灰脫落,衛妩不小心蹭了一胳膊,皺着眉頭拍打,灰塵嗆到許多錢,許多錢“啊啾”打了一個噴嚏,唾沫星子噴到保镖臉上,保镖嫌棄一躲,撞到喬今,差點給他摔下樓去。
喬今趕緊拉住扶梯。這連環效應也是絕了,他相信,如果自己摔下樓,他們都要跟着遭殃。
保镖連忙道歉,衛妩斥責他們:“一個個走那麽近幹什麽?分開點。”
許多錢揉着鼻子不敢反駁,只說:“唉,這破樓連電梯都沒有。”
一行人吭哧吭哧往上爬,沒人搭理他。
總算爬到六樓,喬今回頭确認:“是602吧?”
許多錢喘氣:“就、就是602。累死我了。”
喬今擡手敲門,等了半晌,無人應。衛妩着急,擠上前去“啪啪啪”地敲,嗓音在空闊的樓道裏顯得有些尖厲:“有人嗎?”
喊了幾聲,依舊無人應答。
“你們找誰啊?”樓梯下方傳來一道中年婦女的聲音。
許多錢笑臉相迎:“大嬸你好……”
“誰是大嬸?看你油頭粉面的,話都不會說。”
許多錢還是第一次被人怼不會說話,一時語塞。
喬今嗓音溫和:“阿姨你好,我找姚慧,她不在家嗎?”
被個小年輕叫阿姨,中年婦女臉色總算好看些許,拎着兩大購物袋的蔬菜擠上前。空間局促,許多錢與保镖被擠到牆邊,蹭了一身白灰,臉頰肌肉抽動。
中年婦女不慌不忙掏出一大串鑰匙,邊找鑰匙插入自家鎖孔,邊說:“她家好幾天沒人了。”
“是去哪裏了嗎?”喬今問。
“不知道。不過我看姚慧那丫頭精神不太好,病殃殃的樣子,她爸媽興許帶她去看醫生了。”說着搖搖頭,“好好的大學說不念就不念了,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了……老姚夫妻倆也不容易啊,統共就這麽一個閨女……”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中年婦女倏地止住話頭,忽然意識到這些人都是陌生人,身形一動閃進自家,沒等喬今說聲謝謝,就砰的關上了門。
門外四人面面相觑,難掩失望地下了樓。
“白跑一趟。”許多錢掏出一方紫色絲帕,斯文地擦着額汗,比衛妩這個女人還要精致。過了會兒,他陰謀論道:“這個姚慧會不會被盛煌藏起來了?”
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衛妩站在保镖打的傘下,柳葉眉都快擰成橫眉,這當口,秘書來電,她點了接聽。
“妩總,不好了,您上網看看!”
不需要衛妩多說什麽,許多錢立馬拿出手機上微博。
自從記者發了喬今來C市的視頻,喬今說的那番話被轉載上萬,都誇他說得好。加上張耿與前經紀人的大瓜,許多人相信,衛倫也是被冤枉的。
果然,很快有人扒出姚慧曬出的第一張被性侵後的證明是假的。衛倫粉們取得初步勝利,對她大肆攻擊,将喬今好不容易積攢的路人好感敗壞得一幹二淨。
——有冤訴冤,你家蒸煮剛說不要使用暴力,你們轉頭就打他臉,真狠。
随後又有人扒出,姚慧除了第一張被性侵證明是假的,人工流産、抑郁症證明都是真的,且被醫院官方蓋章。
衛倫粉覺得,既然被性侵證明是假的,就算流産抑郁症都是真的,那又怎麽樣?跟我們哥哥又沒關系,憑什麽說他就是強|奸你的人?而且你究竟是不是被強|奸,還不知道呢。
另一部分人則覺得,如果真的跟衛倫一點關系都沒有,姚慧為什麽認定是衛倫,而不是別人?
究竟是空口白牙的污蔑,還是确有其事,衆說紛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事鬧大了,已經驚動警察。
秘書的電話剛挂斷,衛崇電話緊接而至,他說:“接到線報,C市警察正在搜捕阿倫,不管有冤無冤,進了警局就有記者報導阿倫性侵實錘,再想澄清就難了。這是圈套,趕緊跑。”
話音剛落,簡直就像前呼後應,警笛“滴嗚哇嗚”由遠及近。
衛妩眼眶微睜,堪堪忍住沒爆粗口。衛崇顯然也聽到了,在那頭沉默片刻說:“我會去撈你們的。”
“呸!”衛妩啐了一聲,冷豔眉目逼出淩厲殺氣。
許多錢身子一抖,弱弱地問:“怎麽了妩總?”
“聽到警笛聲了嗎?”
大家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那是來抓你的。”衛妩看向喬今。
喬今:“……”
沒工夫解釋太多,警車都要開進來了。既然是圈套,車牌號定然已經暴露,不能再用。衛妩對保镖說:“你去開車引開警察。”
保镖面有難色:“要是我被抓了……”
“我會去撈你的。”
保镖這才放寬心,他又沒犯罪,被抓也構不成影響。于是他把傘交到許多錢手裏,昂首闊步地“就義”去了。
許多錢舉着傘發懵,衛妩已經做出指揮:“小區肯定不止一個門,往那邊走。”
三人腳步匆匆穿梭在居民樓間,不多時果然看到一處鐵門,只是緊緊閉合,被一把大鎖鎖着,邊上也無門衛。
許多錢傻眼:“這怎麽出去?”
衛妩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取下衣襟上的胸針,對着鎖孔戳弄片刻,咔噠一聲,鎖開了。
許多錢瞠目結舌:“妩總,您還有這手藝呢?”
衛妩微微一笑,紅唇在這陰雨天的映襯下格外明豔動人:“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個飛天女盜。”
長大卻成了霸道女總裁,也是命運弄人,畢竟偷盜是犯法的。
出了小區,衛妩沒忘記把鎖重新鎖上。
這是一條小路,又下了雨,并無多少行人車輛。傘只有一把,許多錢将其撐在衛妩頭頂,喬今脫去外套後就換上了衛衣,有兜帽。
雨絲劃過帽檐,在他眼睫上凝成細小水珠。他垂下眼睛,思索着已知信息。
姚慧流産是真,抑郁是真,那她究竟有沒有被強迫發生關系?
如果真是盛煌搞的陰謀,他們又是從哪裏找到姚慧,為什麽偏偏是姚慧?
她跟盛煌的人,是不是本就存在着某種關系?
許多錢招了幾次手,總算有一輛電動三輪車願意停下。
“大爺,可以載我們去附近的酒店嗎?付你錢的。”
老大爺把手一伸。
許多錢掏出錢夾,心痛地抽出一張百元大鈔。
衛妩第一次坐這種空間狹窄、左搖右晃、并且随時都有可能翻車的車,連腿都沒地方放。
她從小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何曾受過這等憋屈,一種漂亮臉蛋幾乎扭曲成母夜叉,眼刀子嗖嗖射向許多錢與喬今,她寧願走路也不想坐這種車!
許多錢一開始也是接受不能,直到女上司的黑絲襪美腿蹭到他,頓時飄飄欲仙,心想一百塊錢花得值,這波不虧。
只有喬今,一臉淡定。他窮游的時候,別說電動三輪車,拖拉機都坐過。
一路颠簸到了最近的酒店,許多錢按照吩咐只開了一間房。
前臺見他們兩男一女只要一間房,臉色十分古怪。
這房間自然不是用來做奇怪的事的,衛妩坐在床上,許多錢坐在沙發上,喬今站在窗邊,展開對談。
“阿倫,你說實話,你真的忘了三個月前的十六號晚上發生了什麽?”
從衛妩的角度看,她肯定相信自己弟弟是被冤枉的,但她還是要确認一遍。
三個月前的八號正是衛倫生日,他每年生日都會空出大半個月時間,給他自由度過,想怎麽玩怎麽玩,她是不管的。而姚慧正是那段時間被性侵。
喬今看着窗外纏綿如針的雨絲,他知道自己該極力否認,但他無法說謊:“我不記得了。”
若姚慧并非誣陷,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後果都不堪設想。
衛妩深深蹙起眉頭。
許多錢讪笑:“阿鬥再沒譜,也不會做那種事——對了,問問你那些狐朋狗友。”
衛倫的狐朋狗友确實多,這些天一直有幾個微信約他喝酒泡妞,喬今沒有理睬,并不打算接觸這些纨绔子弟,但現在,似乎只能求證于他們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有一個叫孫帥的富二代打電話來。
喬今思慮須臾,點了接聽。
“衛少你可算理我了!”孫帥大着嗓門調笑,聽不出到底是驚喜還是嘲諷,“你這段時間可真是多災多難,出院也沒個慶祝。要不今晚咱們兄弟聚聚,我給你接風洗塵去晦氣,怎麽樣?”
喬今說:“我在C市。”
“這點小事還勞駕你專門去跑一趟?你家不管你?”
“三個月前十六號那天晚上,我跟你們在一起嗎?”
“三個月前?我想想……”孫帥嗤笑一聲,“那天啊,我們哥幾個拼酒玩飛行棋,誰輸誰就要去搞一個瞎子,你輸了賴賬,說要為你女神守身如玉,差點把哥幾個笑死。”
“天亮之前我都沒離開?”
“怎麽可能?人有三急,總要上廁所的嘛。”
“除了上廁所,我沒出去過?”
“對啊,幾個人橫七豎八倒在沙發上,你還把大家都踹下去了,自個兒獨占沙發,太不仗義了。可沒辦法呀,誰讓你是鼎鼎嬌貴的衛三少呢。”孫帥回憶完,詫異地問,“怎麽了你?斷片兒了?”
“記不清了。”喬今說,“那天是在哪裏喝的酒?”
“就‘Drunk’。”
不是姚慧所說的酒吧,喬今松了口氣,說:“如果我被警察抓了,希望你為我作證。”
“那當然!咱倆誰跟誰啊……不是,警察要抓你?”
“我還有事,先挂了。謝謝你。”
“真要謝我,改天請我喝兩杯就行。”
“……好。”
“一言為定啊!”
這通電話,無疑是給喬今吃了一顆定心丸,他舒出一口氣,對衛妩說:“不是我。”
天越來越陰,雨變大了些。這家酒店門口緩緩停下一輛低調的大衆。
換了個保镖,換了輛車,有錢在哪裏都不會太委屈。
保镖恭敬地奉上服裝袋子,衛妩讓他們都出去,而後自己換了身衣服出來,美腿被包裹在褲管裏,許多錢還有點可惜呢。
坐上車,衛妩查看手機信息,對保镖說:“去市第二人民醫院。”
保镖調出導航,許多錢問:“去醫院幹什麽?”
“查到姚慧的行蹤了,在醫院。”
一路風雨。
到了醫院停好車,保镖給他們打傘開門。
喬今剛要下去,衛妩拉住他胳膊,說:“醫院裏肯定有記者與警察蹲守,你留在車上。”
“我必須去。”喬今說,“既然不是我做的,就不怕猜疑與質問。”
衛妩默然松開五指。
雨勢加大,一般來說,這樣的天氣,路上行人是不多的。但随着他們走向住院部,已經見到好幾波人匆匆往一個地方趕去,其中不乏穿着雨衣、扛着攝像機的記者。
居然沒人發現“衛倫”。
四五輛警車靠在路邊,警察不見蹤影。
人群聚集的地方,雨聲、人聲,交織成一片,各個翹首仰望高樓,五顏六色的傘幾乎遮蔽天空,只有一塊地方被空出來,搭了救生墊。
“什麽情況?”許多錢問一個身殘志堅、腿上打着石膏都要拄拐杖出來看熱鬧的同志。
那位同志說:“有個女孩要跳樓。”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有個小劇場忘了,貼在這裏~
喬今:張聰這個名字挺好的,聽上去很聰明。
陸餘:嗯。
某只情商堪憂的小狼狗:……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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