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殿下來了。”

門口傳來嬷嬷請安的聲音,緊接着,原在門口的丫鬟貫穿而入,重新站回屋內,低眉順眼。

路杳杳用團扇擋住了臉,餘光能看到屏風後轉進一個人,正是太子殿下。

溫歸遠還未靠近,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她不由皺了皺眉,與此同時,綠腰扶着人在長案前跪坐下。

“取扇。”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落在扇柄上,緊接着,手中的扇子被人拿了下來,露出路杳杳嬌嫩的小臉。

路杳杳半阖着眉,紅燭照耀下的精致小臉頰格外通紅,欲語含羞。

她能感受到溫歸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溫和而認真,出乎意料地沒有令她感到不适。

“合卺。”

一側的司者唱和着。

以彩結連之的兩盞的瓢,被塞到兩人手中。

路杳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微醺的目光下,共同飲下一盞。

飲畢又聽到司者“擲盞。”

兩人皆是把手中的瓢擲到花冠子幹床下,在一旁伺候的小黃門立馬趴着看去。

“大吉大吉,一仰一合。”

屋內宮女的氣氛瞬間松快起來,便連司者都露出輕松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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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杳杳不勝酒力,剛才雖然只抿了一點酒,但很快便覺得有些暈眩,接下來的時候只能迷迷糊糊地撐着,直到最後兩人一同被送到床上。

陌生又強烈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闖入她的呼吸的空氣中,沖擊着她暈眩的腦袋,讓她倏地清醒過來。

路杳杳微微扭頭,正巧撞到溫歸遠深邃而悠遠的目光中。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昏黃的燭光,瞳孔中有光在閃耀,好似爹書房中那塊被磨得發亮的黑曜石,總能在不經意間攫取他人的視線讓人移不開眼。

“更衣吧。”含了酒氣的聲音在黑夜中多了幾絲低沉迷醉,平白能把耳朵聽醉了。

路杳杳也不知為何突然紅了耳朵。

兩人分別繞到屏風後更衣,綠腰和紅玉跟在她身後入了福祿壽屏風後。

路杳杳看着綠腰眨眨眼。

綠腰點點頭。

“這是解酒茶,給殿下送去吧。”她咳嗽一聲,壓着嗓子,字句卻又格外清晰地說着。

“殿下喝了不少酒,帶酒入睡傷身。”她頗為善解人意地說着。

綠腰低頭應下,沒多久又重新端着那盞茶,一臉驚訝地走了回來。

“這麽了?”她盯着那碗原封不動的茶水,含糊地問着。

“殿下吃了太多酒,醉過去了。”她古古怪怪地說着。

路杳杳和她面面相觑,不明白這又是哪一出,半響之後,路杳杳這才勉強笑着說道“先放着吧,讓殿下好好休息。”

等她出了屏風後,只看到床上已經躺着溫歸遠。

墨色長達披肩而下,被燭光籠罩着的溫潤眉眼不舒服地蹙着,臉頰通紅,隔着朦胧的燈光看,方覺得美人如花隔雲端竟是真的。

路杳杳盯着他看了片刻,那種莫名騰起的羞澀感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娘娘。”綠腰看了一眼路杳杳。

路杳杳心領意會她的意思,面色無異地說着“既然殿下睡下了,就把醒酒茶放着吧,等殿下半夜醒來用。”

“是。”綠腰扶着她上了床。

太子不知為何睡在外面,她只能越過他爬到裏面歇着。

她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陌生男子,溫歸遠手背溫熱的觸感猝不及防地落在她手心,她活似被燙了一下,連忙收回手,撩起裙子,再也顧不得動作體面,利索地往裏面滾進去。

“放下簾子吧。”她手腳僵硬地躺在床上,蓋着被子只露出一雙眼。

厚重的簾子一旦放下,床中的視線瞬間暗了下來,暧昧的溫度早已在不經意間上升。

路杳杳像塊石頭一樣躺着,甚至連手指頭也不敢動一下,強迫自己睡下去,可隔壁陌生的感覺卻又清晰地在狹小的小空間內彌漫。

清晰又深刻,呼吸間滿是那股不自在的感覺,連轉動眼睛都覺得費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眼皮子已經累得直打架,可心裏卻依舊緊繃着一根線,讓她又累又困,偏偏睡不着。

——不管了!

從沒有受過這種委屈的路杳杳突然起身,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赤足,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盯着案桌上的那杯醒酒茶看了許久,一咬牙,捧起來咕嚕地喝了個幹淨。

不愧是衛風找的藥,她喝了沒多久,就覺得人都要站不住,眼皮子馬上就要黏上。

她連忙爬上床,這次也不管動作會不會壓到太子殿下,只是乖乖閉眼躺好。

沒多久,寂靜的帷帳內終于傳來一聲小小的呼嚕聲。

誰也沒想到,原本應該深睡的太子殿下突然睜開眼,睜開的那雙漆黑眼珠絲毫不見半點混沌之色。

他扭頭看向睡得香甜的人,面無表情的時候,那張臉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深沉冷冽。

面前的少女睡得香甜,紅唇微微嘟着,卷翹的睫毛乖乖地垂着,呼吸平穩,胸口微微起伏。

他輕輕松了一口氣,伸手把羅帏仔細拉好,這才重新閉眼躺下。

就在他即将睡過去時候,他突然感覺懷中一熱,激靈一下清醒過來,低頭看去。

路杳杳整個人滾到他懷中,拱着他的手臂,一只手伸手捏着他的衣袍一角,一只手搭在他胸前,半張臉壓在他的黑發,隐約可見舒張的眉眼。

他皺了皺眉,把她的手推開,但沒多久,她又堅持不懈地拱了進來,甚至還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的腰。

但這次的眉毛卻是緊緊皺着,顯得極為不高興。

溫歸遠無奈,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重新閉上眼。

她的頭發上抹着梅花香油,那股冷冽的味道順着她的呼吸起伏,逐漸蔓延到他鼻息間,在一室幽靜中蕩開清香,最後,疲憊的他伴着那股味道,終于安然睡下。

天色微微亮起,羅帏上透進絲絲光亮,門外也傳來小黃門細碎的聲音。

溫歸遠睡得喘不上氣來,胸口沉重,不得不睜開眼,視線所及,只看到一個烏黑的頭頂。

不知何時,路杳杳半個身子趴在他身上,雙手緊緊箍着他。

少女柔軟的身子就這樣隔着兩件薄薄的寝衣貼在他身上,讓他渾身僵硬。

他一動,身上的路杳杳叮咛一聲,卷翹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半眯着,睜開眼,迷茫地盯着底下白色的寝衣看了半天,呆呆地伸手戳了一下。

“不要動。”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頭頂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路杳杳怔忪半響,擁着被子連滾帶爬地貼着牆角坐起。

雪白小臉通紅一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路杳杳小聲地開口解釋着。

她睡相素來不太好,一張床能滾個遍,昨夜拿藥喝了,睡得更熟了,一時間沒了警惕。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視線無意一轉,落在床上的一塊白色手帕上。

“不礙事,起來吧,等會要去給父皇母後請安了。”溫歸遠溫柔地笑了笑。

“殿下。”路杳杳紅着臉,吶吶地喊了一聲,突然紅了眼眶。

溫歸遠一愣,柔聲問道“怎麽了?”

“我……”她低下頭,手指緊緊地攥着,眼淚就跟一滴滴落在手背上,濺散開的水花,呼吸間帶着哽咽之聲。

溫歸遠擡起她下巴,眉心皺起,卻不見怒色。

“昨夜……”她耳朵尖都紅得滴血,柔媚的嗓子被壓得極低,反而露出一股勾人的媚意,欲語含羞,“帕子。”

她小聲開口說着,腦袋都要低到胸前了,眼睛落在床上的一塊雪白帕子上。

“都是妾身不好。”她閉上眼,眼淚便簌簌地落了下來,無聲的落淚,可憐又委屈。

溫歸遠神情一愣,看着面前梨花帶雨哭泣的人,移開視線,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低聲說道“是我昨夜喝多了,讓你受委屈了。”

路杳杳連連搖頭,眼角通紅,眼淚順着尖尖的下巴落下,濕了被褥上的花紋。

只見他低聲喊了一聲“旭陽。”

屋外動靜倏地一靜,有人推門而入。

“刀。”

屏風後的人一愣,不敢多話,連忙繞過屏風,遞上一把匕首。

溫歸遠的手穿過羅帏去接小刀。

路杳杳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琥珀色的眼珠好似塗了一層清漆,又亮又懵懂。

只見他在手臂上輕輕劃了一道。

“啊!”她還未叫出來,就被人捂住嘴。

“別聲張。”

濕潤柔軟的唇落在掌心,她的話被堵在手中,只有鮮紅的唇動了動,撓得他手心滾燙發炎,讓他曲了曲手指,只能狀若無事地收回手。

“不然你不好交代。”

他在布條上落下幾滴血,又揉了揉布條,最後随意扔在床尾。

“你先在床上坐一會,等嬷嬷進來。”他起身背對着她,語氣頗為溫和。

路杳杳看着他去了屏風後面,緩緩低下頭,臉上嬌弱無助之色一掃而過,盯着床腳處的白帕,勾了勾唇角。

很快,就有教導司的嬷嬷帶着丫鬟們魚貫穿行入了屋內。

嬷嬷摸到手帕,細細看了一番,臉上喜氣連連,帶頭說了不少吉利話,這才把帕子裝到盒子上,起身告退。

路杳杳紅着臉被綠腰和紅玉扶下床。

她一擡頭就看到溫歸遠自外面那盞屏風後走了出來,連忙朝着福祿壽屏風後閃去。

一到屏風後,綠腰就對着外面的桌子打了個眼色。

一推開門,看到藥碗空了,綠腰差點沒失态。

路杳杳臉色一黑,半響沒說話,最後搖了搖頭,示意她把藥碗端走。

等她收拾妥當,出了屏風,坐在梳妝鏡前讓梳妝宮女梳頭。

視線一轉,她從銅鏡中只看到殿下坐在桌子前,目光落在那碗空藥碗上。

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她收回視線不敢多看,幸好最後綠腰機靈,借着上朝食的時機,借機把空碗拿了下來,她松了一口氣。

“娘娘好看嗎?”宮女有意讨好太子妃,翻着花樣地梳了一個改良版的雲朵髻,少了夫人的厚重多了些少女的清雅。

“好看。”路杳杳眉眼彎彎,毫不吝啬地誇着,“配這兩個發簪。”

她拿出兩只發簪,一只是累絲純金蝶翼發簪,一只是銀鎏金飛天發釵,放在兩側好似一只展翅的蝴蝶,最後插了一根百鳥朝鳳金鑲玉步搖,極為飄逸秀美。

“這發髻配青黛眉,娘娘看着可好。”

她一向很懂長安城的穿搭風向,自然滿意地點點頭。

宮女伏身去挑眉黛。

她突然視線不經意一轉,和身後的太子殿下撞了個正着,抿了抿唇,緊接着,微微羞澀地低下頭來。

“這是尚工局新出的青雀頭黛。”宮女細聲說着。

路杳杳聞言乖乖閉上眼。

只是等了許久也沒動作,不由睜開一只眼,只看到溫歸遠站在她身側,拿着黛筆,正低頭認真地看着她。

兩人的距離極近,彼此的呼吸在逐漸交融,那雙漆黑眼眸完整倒映着她的模樣,而她眼皮下的那點紅色淚痣,成為深沉眸色中唯一的一點光。

路杳杳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幾下。

“我也是第一次。”溫歸遠彎腰,擡起她的下巴,斜飛的劍眉,上揚的眼尾,好似色澤豔麗的精美壁畫,極富有沖擊力地落在她眼中,“不過杳杳的眉形本就精致,想必也經得起我糟蹋。”

哪怕是路杳杳對太子并沒有非分之想,此刻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紅了臉,目光都不知落在哪裏。

黛筆的筆觸落在她眉間,細細柔柔,一下又一下輕輕劃過,像是春日裏的柳絮撓的人滿心不安,鼻尖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逼的全身的感官都擠在那對柳葉眉上,直把人折/騰得渾身戰栗。

溫歸遠看着她卷翹的睫毛止不住地顫抖,失笑地點了點她眉心。

“好了。”

路杳杳睜眼看着銅鏡中的模樣,出乎意料得好看,不由眼睛一亮。

“孤的工筆畫還是不錯的。”他笑說着,眉眼格外溫和,“走吧,時間不早了。”

皇後的鳳儀殿距離東宮頗遠,兩人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聖人下朝的時間。

“是不是有點晚了?”路杳杳小聲說着。

“正好。”溫歸遠伸手牽住她的手下了馬車。

“若是母後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千萬別放在心上。”進門前,溫歸遠莫名開口安慰着,神情黯淡。

他擡眉,露出一點勉強卻又溫和的笑來。

“杳杳不要怕。”

路杳杳沉思片刻,驀地明白等會可能遇到的困境。

皇後也孕有一個成年皇子——靜王溫歸纣,本來是長安城大熱的太子人選,不曾想最後入主東宮的人成了寧王。

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恰巧當今皇後不是以賢明聞名。

等會只怕有場硬仗要打。

路杳杳和白家人打了多年交道,早有了熟門熟路的應對辦法。

只是今日情況又略有些複雜,不過很快她心思回轉,就有了應對的辦法,但臉上依舊是低眉順眼的乖順“不礙事,只要殿下對妾身好,妾身便什麽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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