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月瑜的話傳到路杳杳耳中,她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她是打算找幾個妾侍塞給太子,可也不想找會咬人的狗來給自己尋不自在。

“是誰?”她眼波流轉,眉眼頓時生動起來。

“聽說是李家雙生花。”綠腰低聲說着。

“李家都想插一手進來,看來也想挨爹的打了。”她冷笑一聲,摸着指尖新做的丹寇,漫不經心地說着。

“這如何是好?”柳文宜憂心問道。

路杳杳只是笑了笑。

清波湖是汝陽公主私院中的湖泊,占地面積極大,又引了山上的活水,湖面波光淩淩,冰冷清澈,是長安城有名的消暑聖地。

十尺樓就是在湖心中央,只有一層,樓頂挑得極高似穹頂沖天而起,十尺之名由此而來。

路杳杳來的時候,樓中已經坐了不少人,最為矚目的就是汝陽公主下首竟然一左一右坐着的兩個雙胞胎小娘子。

正是李氏十二娘李明春和十三娘李明宴。

今年剛剛及笄,顏色最是嬌嫩的時候。

上首的汝陽公主四十年華,模樣極為豔麗,眉眼精致妩媚,一頭青絲秀亮柔順,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此刻正拉着李家兩位娘子的手滿臉笑意地說着話。

“太子妃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屋內的視線都落在路杳杳身上,或嫉妒或驚豔或嘲弄,上首的汝陽公主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瞳孔倏地一縮,嘴角緊抿,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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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杳杳今日穿得極為出挑,那席水紅色拖地長裙,襯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似一枝紅豔露凝香,豔壓衆人。

誰不知道,汝陽公主最恨有人比她貌美。

屋內有人幸災樂禍地抿唇笑了笑。

“殿下。”路杳杳行禮,長而華麗的寬袖在空中留下一點金絲的痕跡,随後又盈盈下落,最後垂落在兩側,一點褶皺都沒有。

“太子妃好模樣。”汝陽公主握着李家十三娘子的手,淡淡笑着。

路杳杳笑,眉眼彎彎,一雙琉璃色眼眸極為真誠地開口贊着“殿下依舊風采照舊,光彩衆人,杳杳恐不能及。”

明明是奉承的話,汝陽公主偏生覺得好生刺眼,盯着她雪白小臉,嘴角勾出笑來,眼底卻是冰冷一片。

“坐吧。”她收回視線,懶懶說着,轉頭又和李家兩位娘子笑臉盈盈地說話,不再理會太子妃。

路杳杳身為路家嫡女時在長安城便是坐高位的身份,如今成了太子妃位置只高不低。

她被人**裸地忽視,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尴尬,自己朝着最上面的位置,汝陽公主的右下首走去。

只是如今這個位置坐着和她有舊恨的李家十三娘子。

她笑臉盈盈地站在十三娘子邊上,眼皮低垂,只露出一點淺色眸光,臉上的笑意格外溫柔可親。

“十三娘。”她喊了一聲,巧妙地插進汝陽公主和她的對話中。

被打斷話的汝陽公主臉色陰沉。

背對着她的李家十三娘子渾身一僵,嘴角緊抿。

十尺樓內倏地一靜,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上方的動靜。

“十三娘。”她又笑臉盈盈地喊了一聲,鴉黑睫羽微微掀起,露出裏面一雙沉靜的琥珀眼眸,如秋水,如寒星,如冬日冰山上一閃而過的光澤。

李明宴不由跳了跳眼皮,擡頭看着她,嘴角露出僵硬地笑來“娘娘。”

她笑“十三娘長得越發出衆了,站在公主身邊也絲毫不遜色呢。”

李明宴臉色微變,眼角瞟到汝陽公主陰沉的臉色,連連搖頭“不敢,不敢,微末之光如何媲之驕陽。”

“微弱之光也有發亮的一天呢。”她貼心地安慰着,“周姨娘本就是絕色之姿,十三娘不必過謙。”

衆人的視線不由落在李明宴臉上。

其實李明宴今日确實用心打扮了一番,但一邊是豔麗絕色的太子妃,一邊是嬌媚動人的汝陽公主,兩相夾擊,最精心打扮的容顏都要黯淡幾分。

李明宴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臉色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卻是難堪的。

她咬了咬唇,紅了眼眶,楚楚可憐“娘娘何必打趣我呢。”

路杳杳微微睜大眼睛,淺色瞳仁露出一點驚訝驚疑之色“十三娘怎會如何認為,明明是殿下這樣認為的啊。”

李明宴眼角的淚意僵在原處。

“不然也不會破格讓你坐在這裏,還不是看中十三娘,當真是令人羨慕呢。”她微微嘆氣,露出一點苦惱之色。

“想來是我做得不如十三娘。”她眨了眨眼,故作堅強地笑着。

李明宴頓時覺得渾身長刺,這個位置再也做不安穩。

“确實是本宮看重明宴。”兩人沉默間,汝陽公主翹了翹嘴角,開口說着。

此話一出,廳內的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胡善儀臉色微變,正要站起來卻被柳文宜一把拉住,輕輕搖了搖頭。

“本該如此,李家乃是朝中重臣,殿下看中她們自然是應該的。”路杳杳點點頭,善解人意地說着,不過随後眉心一皺,憂心忡忡地說着,“可我看到李十娘好像正在和白家六妹妹在一起。”

“殿下不該厚此薄彼呢。”

她柔聲勸着,扭頭對着胡善儀說道“善儀,你是認識十娘的,去把人尋來吧,不可失了禮數,若是殿下被人笑話,便是今日我們之過了。”

胡善儀一喜,站起來大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把白家兩位娘子叫來,白相為國為民,心力憔悴,如今不得不稱病在家休養,當真是令人敬佩,殿下不可寒了白家的心啊。”

她拎起裙子就要往外面跑去。

路杳杳一臉滿意地點點頭“善儀果然細心。”

“回來。”汝陽公主咬牙喊着,瞪着一臉無辜的路杳杳,“我只看重……”

“殿下。”李家兩姐妹同時開口喊着。

李明宴一張臉雪白,打斷她的話,一雙眼當真是要淌下淚來,求饒地看着汝陽公主。

十娘子是李家最受寵的嫡幼女,李夫人晚來得女,捧在手心,她們不過是李家衆多的庶女之一,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汝陽公主到嘴邊的話被人逼得竟吐不出來,氣得額頭青筋直冒。

路杳杳天真又無辜地笑着,腰肢纖細,盈盈而立,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

廳內鴉雀無聲。

“殿下厚愛。”李明宴起身拜倒,擡頭時雙目含淚,“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臣女也該回去了。”

汝陽公主疲憊地揮了揮手。

李家雙女攜手雙雙退下,直接坐在最外面的位置。

路杳杳站在那個座位前,眼眸低垂,烏黑睫毛落下的陰影落在眼皮下的那點紅色淚痣上,嘴邊的笑意頓時失了點溫和的溫度。

“你的位置還不坐下。”汝陽公主見她還站着,不由嘲諷着。

路杳杳擡頭,微微歪了下頭,笑說着“不坐了,今日本就是随意的宴會,哪需要這般拘謹,我想和善儀她們坐一起呢。”

“殿下一向宅心仁厚,深得聖人誇贊,想必不會介意吧。”

汝陽公主臉色大變“你……”

“怎麽了殿下。”她無辜地問着。

衆人的視線落在門口角落中那對雙生花上,皆是憐憫之色。

兩人臉上已經難堪地落下淚來,低垂着頭顱,恨不得當場消失。

“那你為何要把……”汝陽公主問不出來,不論說什麽,這話都是錯的。

路杳杳笑臉盈盈地看着她,恭敬又溫和,好似沒聽懂公主的潛臺詞,只是溫順地笑着。

“下去!”她最後冷斥一聲,端起酒杯不再理人。

“殿下當真是看重李家呢。”回到胡善儀身邊的路杳杳感嘆着,“你們也不必氣餒,殿下自然也是看中你們的。”

胡善儀給面子地附和着“自然自然,殿下一向和善,怎麽厚此薄彼。”

上首的汝陽公主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宴會的氣氛給外古怪,公主下首兩個位置空無一人,之後才是白家和李家嫡女自左右兩側分別落下,其餘人這才依次坐下,到了胡善儀邊上,卻又是圍了一個圈,中間是衆星拱月的路杳杳。

唯獨這一塊是最為熱鬧的,胡善儀極為善談,柳文宜和路杳杳說話做事一向滴水不落,氣氛維持得很好。

宴會極近不歡而散。

唯獨路杳杳難得見了兩位好友,臉上笑容真切,散宴時眉梢都帶着笑。

汝陽公主突然拍了拍手。

廳內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娘娘安康。”門口突然出現兩個模樣豔麗的丫鬟站在門口。

路杳杳臉上笑意微斂。

“太子妃體弱,太子又正當壯年,身邊總該多點貼心人。”汝陽公主慢條斯理地說着,目光落在路杳杳身上,“這兩人你就帶回去吧。”

這話便是不容反駁的意思。

路杳杳得對。”

“不過……”她皺眉。

“怎麽,你要推辭。”汝陽公主不悅地說着。

路杳杳連連搖頭,笑說着“自然不是,只是兩個人實在太少了。”

她把目光落在汝陽公主身後的兩個丫鬟身上“不知殿下身邊的兩位丫鬟可否割愛,誰不知道殿下最會調教人,這兩位模樣身段極佳。”

“殿下身為太子親姑母,素來疼愛太子,想必定會割愛吧。”她期望地問着。

汝陽身後的兩個宮女對視一眼,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白月瑜驚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竟是一點也沒瞧出不情願的模樣,一臉歡喜。

“這兩人是我心腹,陪我多年,你若是覺得少,不如本宮再找兩個。”汝陽斷然拒絕。

路杳杳皺眉“其餘人哪有殿下親自調教來的貼心,杳杳鬥膽,求這兩位妹妹一同入東宮,伺候太子殿下。”

“杳杳自知身體不好,不敢專寵,如今殿下如此貼心,還請殿下忍痛。”她臉上露出惆悵之色。

汝陽半阖着眼,打量着堂下之人,絲毫沒明白她在想什麽。

“也罷,一同吧。”她咬一咬牙,對着兩人打了個眼色,忍痛說着。

“多謝殿下。”路杳杳盈盈謝道。

溫歸遠的馬車剛剛在門口停下,就聽到路杳杳嬌嬌地一聲喊聲“殿下。”

他掀開簾子,剛一擡眉,就看到路杳杳早已站在門口,而她身後站着的四個陌生面孔。

“殿下。”路杳杳飛奔到他邊上,嬌俏可愛,仰着頭,眨了眨眼,“這四人是姑母賞賜的。”

她嘴角露出一點笑來,卻是有勉強之意“姑母體諒妾身體弱,還送了貼身丫環呢。”

目光露出一點水汽,但是很快又被她眨了過去。

溫歸遠的視線只是一掃而過路杳杳身後四人,最後落在路杳杳身上,伸手牽着她細軟的手,溫柔地說着“姑母一片好意,你便收下吧,便是洗衣種花也是極好的。”

路杳杳眼睛一亮,眼底的淚光還未散了過去,露出一點驚豔絕豔之美。

“那我可以送給爹爹嗎?”她咬着唇,可憐巴巴地說着。

“自然,杳杳喜歡便是最好的。”溫歸遠一臉了然地點點頭,親自扶着她上了馬車,看也不看那四人蒼白的可憐模樣。

目睹一切的白月如在竹林內,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羨慕之色。

殿下是如此寵愛路杳杳,便是連目光都舍不得移開。

她看着太子的馬車逐漸遠去,眼底露出嫉妒之色。

憑什麽,又是路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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