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路杳杳無語地看着他, 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也行這等撚酸吃醋的事情,暗戳戳地攀比,頗為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扒拉下來。

溫歸遠讪讪地收回手, 眼尾微微下垂半阖着點漆雙眸, 頗有點委屈。

“都還不如那只白象。”路杳杳忿忿說着, 冷酷地沒有搭理他。

“白象!”夾雜着兩人中間的莫得王子絲毫沒有察覺出怪異的氣氛, 反而燦爛一笑, “确實可愛,還讓我摸了摸腦袋,我還不曾見過象呢。”

“手感真好。”深褐色的瞳孔帶了笑,健談又熱情,卻又會讓人覺得尴尬谄媚。

路杳杳一見他笑,便也忍不住笑起來。

“達瓦去看獅子了嗎?脖頸的那圈絨毛,威風凜凜, 虎虎生威,氣勢咄咄。”他又開始連着說成語, 臉上帶着天真爽朗地笑意, 粗黑濃密的睫毛扇了扇, 是和長安郎君與衆不同的氣質。

“你這個成語是誰教的?”路杳杳好奇地問着。

他突然露出一點緊張之色,狹長眼尾揚起,瞪大眼睛:“我又說錯了嗎?”

“是父王請了一位漢人師父教的,我入長安前特意背了好大一本冊子的, 就怕丢臉。”他頗為苦惱地撓了撓頭發,粗眉皺着,唉聲嘆氣。

“倒也不算錯,能達意即可。”路杳杳安慰着,“本就是用來溝通的話, 那有什麽丢不丢臉的。”

莫裏王子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

溫歸遠在身後忍不住哼哼唧唧了幾聲。

“太子殿下喉嚨不舒服。”莫裏王子立馬擔憂地看着溫歸遠,目光清澈認真,非常真情實感,“可要保重身體。”

溫歸遠看着那雙真誠無比的眼睛,一時間無言以對。

路杳杳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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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裏塵土飛羽多,嗆到殿下了,王子是準備去看鴕鳥嘛。”路杳杳細聲細氣地解圍着。

莫裏王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溫歸遠立馬貼了上去,伸手攬住她的腰,皮笑肉不笑地說着:“還是不耽誤莫得王子了,王子這邊請。”

他帶着路杳杳後退一步,和顏悅色。

莫得王子張了張嘴,只好順着他的話,磕磕絆絆地說着:“那,那我去了。”

“你怎麽認識他啊?”等人入了院內,溫歸遠低頭,委委屈屈地問着。

“什麽時候見的面。”

“你們好像很熟,還有梅子幹。”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酸味沖天,搭在她腰間的手都緊了緊。

路杳杳揮了揮手中的帕子,嫌棄說道:“這味道也太酸了,大冬天吃酸也不怕壞了脾胃。”

溫歸遠捏着她的手指,哼了幾聲,頗像話本中的小媳婦,裝模作樣地故作賢惠。

“那天出宮的時候去見遠晨他們,回來的路上碰到的。”路杳杳原本沒打算說着清楚,奈何捏着自己手指的手指逐漸用力,再一擡眸,那雙眼睛大寫的委屈,下意識開口解釋着。

“他大概是暈船,吐的厲害,擋了我的路,我就讓綠腰送了梅子幹過去,之後就回酒樓了。”

她抽回手,但是很快又被溫歸遠握住。

“哦。”他平靜地哦了一聲,一臉大肚不計較的樣子,“我就是問問,助人為樂挺好的。”

路杳杳嗤笑一聲。

“殿下該去廚房的,那裏才需要殿下。”她沿着花園小徑,慢悠悠地走着,故作認真地打趣着。

溫歸遠笑着不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滿臉含笑地看着她。

“聽說你定了東花園的馬球場,可是打算下午打馬球?”他問道。

“嗯,不是入冬了嘛,趁着現在多運動運動。”路杳杳笑說着。

“哦,缺人嗎?”他漫不經心地問着。

“三對三,六人滿了。”路杳杳假裝沒聽懂他的潛臺詞,笑眯眯地拒絕着。

溫歸遠平靜地哦了一聲:“都有誰,可要我幫你接進宮。”

路杳杳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他就是這樣的态度。

“杳杳這個态度也太然我傷心了,我怕這幾天宮內太亂了,你分身乏術,特意來幫忙的。”他真誠地說着,态度極為認真。

路杳杳将信将疑,想了片刻沒想明白他的意圖,只好猶豫說道:“讓遠晨再帶一人來,估計是封若章了,另外一個是衛風。”

“哦。”他神情自若地點點頭,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

但是到了下午,路杳杳就知道太子殿下做了什麽幺蛾子。

路遠晨的小厮帶話過來,無奈說道:“路相查功課把小郎君留下了。”

路杳杳驚訝地問着:“爹爹今日在家?”

“不在家,派人傳話把小郎君攔下了,殿下還特意送了一個詹事過去。”

路杳杳心中警鐘大響:“殿下?他送的人是不是叫元瑜。”

小厮連連點頭:“正是元詹事。”

“不過娘娘放心,封郎君已經入宮了。”

“哦。”路杳杳長長地應了一聲,等紅玉送人出去這才冷笑一聲,“我們現在就去馬球場尋個打馬球的小将來。”

快刀斬亂麻,斷了太子的後路。

給她玩陰的。

她冷笑一聲,到了馬球場,沒找到小将倒是和莫裏王子撞上。

莫裏王子手臂極為強壯,大晟輕薄的衣裳勾勒出隐約的輪廓,藤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準确而快速地落在對面的網內,幹淨利索。

“達瓦!”他揮着手中的球杆,眼睛發亮,臉上笑容燦爛如驕陽,加上被随意紮起的深褐色卷發,乍一看好似平安染了色坐在馬上。

路杳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把腦中這個想法甩開。

他身邊站着一個瘦弱的男子,是大昇人的模樣,他對着莫裏王子低語了幾句,莫裏王子露出抗拒糾結之色,鬓間的小卷毛都耷拉下來,委委屈屈。

“……不可失禮。”

路杳杳遠遠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神情頗為嚴肅。

“太子妃娘娘好。”他恭恭敬敬行禮請安。

路杳杳笑着點點頭:“不必多利,王子在打馬球嗎?”

莫裏王子一掃剛才的苦悶,連連點頭:“早就聽聞大昇馬球盛行,得了聖人批準,特來感受一下,果真有趣,只是不知倒是是如何競技的。”

路杳杳眼睛一亮:“那王子不如和我們一起。”

“我們等會組織了三人馬球賽,如今還缺一人。”她開口邀請着,“三對三的規則最是簡單,王子不如現學這個。”

莫裏王子握緊手中的藤木月杖,臉上泛出興奮地紅色,深褐色的眼珠都亮了幾分。

“好啊,就是我技術可能不太好。”他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着。

路杳杳笑得越發溫柔可親:“多打幾次就好了,我找人來先教你。”

“我一定好好學。”他握着月杖,認真地保證着。

路杳杳連忙勸慰着:“不必勉強,受了傷就不好了,我們也是随便打打。”

他看着人直笑,帶出一點憨态,卻又帶了點少年意氣的朝氣,看着便覺得親近。

“去吧。”

她解決心中事情,神色也放松下來。

綠腰低聲問道:“這位王子好生奇怪,怎麽喊娘娘達瓦,這是室韋族的話嗎?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一旦知道了什麽意思,倒是才不好解決,不如當真沒聽見,他此番入長安,身邊一定有人提點的。”路杳杳出了馬場,最後看了一眼馬場角落裏站着的讀書人。

官話流利,毫無口音,分明是長安人。

室韋族的人身邊怎麽有個漢人。

“娘娘。”綠腰要見她停在轎邊不動,不解地喊了一聲。

“走吧,讓他們今日早點來馬場,怎麽也不能入了殿下的意啊。”路杳杳上轎子搖了搖腦子,不再想這些事情,前喃喃自語。

綠腰不由忍笑。

“殿下若是惱了……”過了沒多久,又她擔憂說着。

“哪裏的話,本就說好沒他的位置啊。”路杳杳一本正經地反駁着。

等溫歸遠處理完公務,氣定神閑地去迎鳳殿時,卻是撲了一個空,連着平安都被帶走了。

“娘娘半個時辰前就出發了。”春嬷嬷恭恭敬敬地說着。

溫歸遠愣了好一會,下意識問道:“遠晨入宮了?”

春嬷嬷搖頭:“沒有。”

他眼皮子倏地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預感,轉身,腳步沉重地朝着馬場走去。

馬場上彩旗飄飄,鼓聲喧天,塵土揚起,看臺上丫鬟黃門嘶聲力竭地喊着,平安站在邊緣叫得起勁,拉着他的小黃門滿頭大汗。

只見藤球在六人馬腿間來回滾着,緊接着一杆藤球月杖斜插而出,一勾一拉,很快就把球帶走了,但是奇怪的是,他沒有把球打出去,而是敏捷地遞到另外一個頭戴紅繩的女子手邊。

路杳杳立馬夾緊馬腹,壓低身子,帶着馬球在莫裏王子和衛風的保護下,朝着對面的球網跑去。

對面封若章見狀一馬當先,胡善儀和柳文宜緊接着左右分立,氣勢洶洶上前攔人,六人纏鬥在一起。

戰局焦灼,極為緊張。

溫歸遠一入場就看到莫裏王子舉着月杖牢牢保護着路杳杳,兩人的月杖時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音,莫裏臉上笑容絢爛興奮,視線落在路杳杳身上根本挪不開。

他眸底深沉陰暗,沉默地站在門口看着馬球場上的一切。

看臺上大鼓咚的一下發出巨響,沙漏咣當一下轉了圈,開始重新計時,馬球賽正式結束。

“十五比十三,紅隊勝。”小黃門高聲唱和着。

路杳杳背對着馬場門口,高興地揮了揮月杖,得意極了。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胡善儀插着腰上前質問着,瞪着傻笑的莫裏王子。

莫裏王子無辜地眨眨眼:“是今日剛學的啊,娘娘讓人來教我的。”

胡善儀扭頭瞪着路杳杳。

路杳杳更無辜地說着:“大概是天賦異禀吧。”

柳文宜站在封若章身側看得直笑,小聲問道:“莫裏王子真的剛學的嗎?”

淺淺的木香順着北風竄入封若章的鼻尖,他摸了摸鼻子,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應該是,不過莫裏王子騎術精湛,力氣又極大,卻是很合适打馬球。”

“怪不得,連你也攔不住。”

封若章臉色一紅,幸好之前的熱氣還未散開,倒也不顯得突兀。

“罷了罷了,給你們的,一人一串紅珠子。”路杳杳大方地給了對手一人一串紅珊瑚,“今日勝利的獎勵。”

胡善儀看得極為眼饞:“上好的紅珊瑚呢。”

“殿下。”柳文宜看着緩步走來的人,臉色一驚,連忙下馬行禮。

“不必多禮。”他止住衆人的行禮,走到路杳杳面前,看着她無辜的眼色,一肚子的話都被她嘴角得的笑所驅散,瞬間不見蹤影。

“壞家夥。”他伸手捏了捏她紅潤的臉頰,氣得直咬牙。

路杳杳眯眼笑着,不解地說着:“殿下說什麽啊。”

“打好了嗎?我讓廚房做了熱鍋……”

“那不如……”

路杳杳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溫歸遠警告地你了捏手,只好吞下嘴邊的話,換了個話:“旭陽送諸位出宮吧。”

旭陽在後面早已擦了不知多久的冷汗,聞言忙不疊地點頭應下,殷勤地把人送了出去。

“開心了!出氣了!”溫歸遠點了點她的鼻子,無奈說着。

路杳杳無辜地眨眼,只是眯眼笑着,一副殿下說什麽聽不懂的神情。

“殿下不高興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太子妃。”路杳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着,淺色的眸子還帶着運動過後的水汽,霧蒙蒙地看着她。

溫歸遠站在她面前,沉吟片刻,認真說道:“因為你。”

“看到你和莫裏有說有笑,對我确實假意敷衍,我當真是覺得心都在滴血。”他露出一點氣憤之色,捏了捏她的臉頰,“我才是你郎君。”

“我們之間有了矛盾,你怎麽能把其他人扯進來氣我。”

“我已經努力朝着你走來,你等等我不行嘛。”

溫歸遠漆黑的眸子帶着一點無奈委屈,手指揉着她的臉頰,輕柔又緩慢,帶出一絲暧昧。

“我沒有。”路杳杳含含糊糊地說着。

“你有!”溫歸遠氣道,“那為何不等我。”

路杳杳擡眉斜看着他,一臉小狐貍的得意表情。

“路遠晨的功課卻是要補補了,上次和李家的人打嘴炮,要不是有封若章連別人罵他都聽不懂。”溫歸遠大言不慚地說着,毫無愧疚之心。

“哼,不要欺負我弟弟。”路杳杳不高興的說着。

“所以你就替他報複回來了。”溫歸遠委委屈屈地抱怨着,明明捏着她的臉卻又舍不得下手。

“誰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便一心一意對他。”路杳杳意有所指地說道,“殿下,我說的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真天真vs假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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