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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槐路兩旁的樹葉全部凋零,光禿禿的枝桠被陽光照射,在地上形成晦暗的魅影,天空終于放晴,陽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明亮得晃眼睛。這天,在路東的白色小洋房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者坐在布條紋的西式沙發上,對面的電視機正播着卡通片,稚嫩的童聲一遍遍說着英語單詞,電視機下有一束粉嫩的鮮花,鮮花上挂了只布偶小熊,而那個人的左手邊,擺着一包剛從超市買來的紙尿褲。林佩佩迅速從茶幾上抓過溫熱的奶瓶,又迅速抓走他身邊的紙尿褲,用眼神示意老公把泡好的茶端過來。她那忠實溫厚的老公戴着圓圓眼鏡片,捧着茶杯放在了桌上,嘿嘿幹笑兩聲,卻不見沙發上的人有回應,于是默默遁回房間去抱孩子。
就在一刻鐘前,他在廚房煮早餐,兩個雞蛋攤在煎鍋裏,正噼啪響得熱火朝天,忽聞客廳有動靜,于是舉着鍋鏟就跑了出去。這不巧,看見一陌生人已走到玄關處,來人穿着大衣皮鞋,很有派頭,驚得他瞪大鏡片後的眼睛,問:“你、你是誰,怎、怎麽進來的?”
那人還在往裏走,絲毫沒有闖入民宅的罪惡感,淡定地說:“我敲了門,沒人應,就走進來了。”
走進來?!考古學家踮腳看了看敞開的白色雕花小門,鑲在中央的把手已經變形,晨風吹過,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大白天的強闖民宅,這不是歹徒是什麽,于是他沖回廚房準備将鏟子換成菜刀,就在這時候,林佩佩抱着兒子惺忪着眼睛走了出來,一句“早餐做好了沒”還沒說出口,就看見站在客廳中央,像打量豬肉一樣打量她家的楊振,下一秒她便十分麻利地轉身将兒子仍在了床上,并且反鎖上了房間門。
然後楊振便自顧自地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坐到了現在,林佩佩強裝笑臉正想開口寒暄,卻聽他問道:“她在哪裏?”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到時,抓着奶瓶的手不由一緊,她果然還是從他身邊逃走了嗎!頓了頓,回答:“我不知道。”他歪頭看她,林佩佩連連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這三個月我都聯系不到她,還以為……”她看着楊振,小心翼翼地說,“以為她懷孕了,行動不便才沒來找我。”
其實林佩佩想說的原話不是這樣,這幾個月她沒少看新聞,楊振和孫明月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原以為蘇顏這麽久不和她聯系,肯定是因為早已經逃離這個地方,可現在看來,似乎人才剛剛消失。也對,楊振怎麽可能任蘇顏走掉幾個月之後才找到這裏,她這裏是這樣,想必其他地方已經鬧翻天了。
他盯着桌上的茶杯,久久沒有動過,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耳後忽然傳來小朋友咿咿呀呀學語的聲音,林佩佩轉頭,看着老公把胖乎乎的兒子抱在懷裏,她一雙利眼似立即能噴出火來,小朋友剛長出兩顆兔牙,張口學電視裏的卡通狐貍,一聲聲叫着uncle,奶聲奶氣,還往下留着口水。他似乎很喜歡沙發上的陌生人,笑嘻嘻地露出兩顆小白牙,張開肉呼呼的胳膊要他抱,考古學家不知道兒子曾因為面前這個男人發生過極度危險的事情,一心以為S城的居民都喜歡他家兒子,于是樂呵呵地将懷裏的小人遞了過去,就在林佩佩打算拼盡老命去搶奪時,楊振适時朝那小人伸了根指頭。
長年累月因手槍磨砺出繭的食指,被小孩子暖呼呼的小肉手緊緊攥着,竟是這樣一種感覺,雖然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可他整個身體忽然變得被動,甚至不敢多動。小朋友笑眯眯,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說了幾個字,拽着小胖胳膊就想把他的手指往自己嘴裏塞,當然這一舉動被孩子他媽适時阻止了,孩子他媽不敢想象兒子把黑老大的手當馍馍片一樣啃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楊振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只是想起不久前蘇顏坐在沙發上打毛線,據說那件毛衣就是送給這小不點的,這家夥長這麽肥,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下。屋裏奶香味四溢,他覺得有些膩了,站起來準備走,将走三步又忽然停住,轉身看着林佩佩:“如果她和你聯系,記得立馬告訴我。”說完又掏出一疊現金,放在了茶幾上,以前老聽蘇顏念叨她這個當幹媽的因沒有對孩子付出而內心有愧,于是順口解釋,“奶粉錢。”
林佩佩呆了呆,似不認識眼前這個有愛心的男人,他怎麽會變得這麽好說話,竟然她說什麽就信什麽,難道是因為一眼就看穿她不會說假話?林佩佩真心覺得,楊振把找到蘇顏的希望寄托于她身上,實屬腦子有問題,她看了看甩在茶幾上的錢,眯了眯眼睛跟了出去。這人也是亮着身份找來的,随從起碼帶了五六個,當他坐上洗得嶄新的汽車疾馳而去時,那留下的五六個人便十分有秩序有組織地分批次站好,目标都是将她的家圍得嚴嚴實實。林佩佩算是明白了,這楊振還是有變化的,只是變得更加有策略,曉得用錢收買人,不過其本質還是奸詐的,竟為了避免她倒戈向蘇顏,派這些人監視他們全家。
晨光十分清亮,斜斜從車窗外照進來,灑在他的臉上,他兩個夜晚沒睡覺,康耀明特地叫了人替他開車。此刻他坐在副駕駛,周身飄着若有似無的煙草味,聞見的卻總是淡淡的奶香味,俊逸的面孔在晨輝裏略顯孤獨,薄唇微微抿着,似因冥思苦想而不得結果陷入了迷思。他這兩天的動靜很大,拿出的派頭甚似當年的秦二,S城已經把關于他的傳聞攪成一鍋粥,這期間孫亮打了兩個電話他也沒接,事情最終發展成這樣,只是比他的計劃提前而已,如果蘇顏沒有逃走,再半個月左右,他會按照他的方式了結他和孫明月的事。可她走了,在六指的幫助下,人們常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對楊振來說,六指如果是手足,那麽蘇顏就好比心髒,他的手把心挖走了,從他的身體剝離,這種始料未及的痛叫他連憤怒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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