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一天，雲嫣的戲份被排到很晚。她原本想站在一邊學習的，沒成想沈暗的電話一刻不停地往進打，別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可沈暗生病，她不能時刻聽見他的聲音，心裏也實在是放心不下。

周曼之陪了她半天，接個電話就要走了。雲嫣以為她走前會囑咐她不要一直聽沈暗的電話呢，她也的确是想說點什麽的，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劇組臨時搭建的化妝棚裏，只剩下了雲嫣和幾個工作人員。這時候是傍晚，天邊挂着橙黃色的火燒雲，她剛挂了電話，坐在鏡子前任化妝師在她臉上塗畫，分神看外面付西夢拍戲。

突然，門開了，進來幾個人。

雲嫣收回視線看鏡子，進來的人也正在瞪她，拉着張臉，像跟她有仇似的。她一時沒記起這人是誰，蹙眉想了想，恍然，原來是幾天前在公司挑釁她，口口聲聲要她演丫鬟的“婷婷。”

雲嫣妝化好，婷婷也換了戲服出來。她的戲服是早期千家統一的丫鬟服飾，身上各處做了被鞭子抽過的痕跡。雲嫣看劇本——不是吧，婷婷要扮演背叛她，然後被她虐待抽打的丫鬟。

上來就是場“動作戲”，雲嫣還挺緊張的。她深吸口氣，拿着鞭子站好，婷婷不情不願，一臉憤懑地在她身前跪下，好像已經被打過了似的。

當然是不可能真打的，太假了觀衆看着又會出戲。所以要高高舉起，輕輕擦過去，然後靠後期配音。

看着雲嫣舉起鞭子，喬婷婷頓時膽戰心驚。以前不是沒有過演員借演戲真打，報私仇的情況發生。她和雲嫣其實也沒有什麽天大的過節，只不過因為大家一樣是十八線，雲嫣卻能演《靈希傳》，之前還炫耀過自己快火了，她單方面看着不爽而已。現在想想，雲嫣為什麽能演《靈希傳》？又為什麽能演《雙姝》裏的千思？別說她這個戲份稍多的丫鬟角色，連她姐喬嫣然的女三還是求沈少弄來的呢。沈少那麽厲害，也才塞進來個女三。

該不會傳言是真的，雲嫣跟沈董有一腿吧？

她胡思亂想着，一擡頭，看到鞭子高高舉起，下意識喊了聲：“啊！”

“卡！”

導演喊：“喬婷婷你怎麽回事？鞭子落下去了嗎你就叫？再來一次！”

被大庭廣衆地訓，喬婷婷尴尬極了。一張臉漲得通紅，忍不住瞪了雲嫣一眼。

“卡！喬婷婷你會不會演戲？你現在就是個無權無勢的丫鬟！小命就握在雲嫣手裏了！你怎麽敢瞪雲嫣？小浮的人設是識時務，像你這麽演，早就被打死八百回了！”

喬婷婷強笑着賠罪，重新跪回青石板上。雲嫣鞭子都舉累了，聽導演喊了開始，毫不猶豫地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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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抽了十幾鞭子，喬婷婷叫喊聲假得要命，導演喊了幾次停，無論是幫她分析人設，還是幫她分析她此刻應該有的心境，她都沒有進步，反而還越來越不行了。無奈只好後期配音。直到大小姐裝扮的付西夢上來阻攔，這場戲才算是結束了。

天快要黑下來，雲嫣今天的戲份沒了。周曼之也早早來接她了。

她換下戲服，打了招呼要走。坐上車，手機一打開，未接電話有十幾個，全都來自沈暗。

她正要打回去呢，沈暗的電話又過來了。

周曼之從後視鏡瞥了一眼，沒出聲。

雲嫣摁下接聽，語氣軟得像哄小孩似的：“有沒有乖乖吃藥，乖乖吃飯呀？”

“嗯？都沒吃？”雲嫣聲調猝不及防上揚：“沈暗！你是不是找打啊你！？”

前排周曼之猛踩剎車，車子刺啦一聲停下，兩個人身體都前傾了下。雲嫣半點不受影響，依舊兇巴巴地訓斥着電話那頭的人。

周曼之又從後視鏡瞥了一眼，汗顏地想，原來現在的有錢人，都好這口的啊。

——

周曼之把雲嫣送到小區門口，馬上就走了。她手下還有好幾個藝人，不可能分太多時間給雲嫣。

雲嫣自己走進去，摁幾位數密碼開了門，別墅一片漆黑。

她愣了下，轉身要摁牆壁上吊燈開關，突然整個人被抱住。沈暗額頭很燙，壓在她肩膀上。

“想你。”沈暗吐息溫熱，腳步有點不穩，撞得她後背貼在牆壁上，壓到一個開關。

燈火通明。

雲嫣嘆了口氣，擡手揉揉沈暗頭發，斥責全都說不出口了，溫聲道：“我也想你。”

其實沈暗特別好哄。

雲嫣喂他吃藥，他看都不看一眼乖乖就往下吞，雲嫣喂他喝水，他整杯全喝下去了，雲嫣喂他吃飯，讓他張嘴他就張嘴。

雲嫣覺得，明天還是把沈暗帶在身邊吧，把他一個人留家裏的話，這人怕是永遠好不了了。

她拿起空杯子，起身想再給他接一杯水去。衣角就被拽住了。

“咳咳……”沈暗唇色蒼白，手拽着她不松開，說：“一起睡。”

他發着燒，雲嫣怎麽可能放心他一個人。更何況從搬過來，他們倆就沒分房睡過，主卧基本成了擺設。

雲嫣替他掖了掖被角：“好。”

沈暗熱得像個火爐，雲嫣縮在他懷裏，把手給他牽。

沈暗習慣了，自從她腦補自己夢游後，每晚都要他牽手。他別過頭咳兩聲，很自然地攥住。

雲嫣聽見咳聲，蹙眉仰起頭看，抽出手拍幾下他的胸口。

“嗓子會疼嗎？”她問。

沈暗搖頭。

“胸口會悶嗎？”

沈暗又搖了搖頭。

雲嫣手掌在他胸口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嘀咕：“怎麽還嚴重了呢。”

沈暗不敢說，因為他今天出去折騰了一天，也沒有聽她的按時吃藥。

下一秒，雲嫣懷疑地看他：“你該不會又偷偷跑出去玩了吧？”

沈暗：“……”

“中午說吃藥不會也是騙我的吧？”

“………”

“不對。”她想了想，自己否決了，“你哪會這麽聰明。”

“………”

她躺回去，繼續給他拍胸口，還在糾結着他怎麽就嚴重了這事，只是晚上沒及時吃藥，也不至于就發燒了吧。想了半天，沒琢磨出答案，于是又想起了沈家，肯定是因為沈家人從小虐待沈暗，才讓他體質變這麽差！

雲嫣看着沈暗的眼神越發憐愛，心裏打算，就算沈暗不好起來，有一天她也要幫他報這個仇。

沒想到，機會很快來了。

——

第二天，雲嫣帶着感冒藥和沈暗一起去劇組。

沈暗被戴了口罩和帽子，穿很厚的黑大衣，被她打扮得特別低調，沒引起幾個人的注意，都以為只是是她的助理。倒是周曼之，看上去緊張兮兮的，留了一上午才走。

前期她的戲份不多，主要是用來襯托女主的悲慘境遇，再偶爾流露點姐妹溫情，為将來女主因她奮起鋪墊。

中飯過後，喬婷婷來了。今天沒有喬婷婷戲份，她的丫鬟小浮被打個半死就離開千家了。後來再相遇，小浮成了朝中重臣家裏失散多年的女兒，被送進皇宮當了妃子，對她們姐妹百般刁難。

昨天鬧得有些難看，雲嫣以為她不會來的。沒想到她不但來了，還帶了一個跟她三分像的白裙女人。白裙女人一來，誰也沒理，徑直找導演打招呼。

身旁付西夢翹着二郎腿，不屑道：“嗤——喬嫣然啊。”

喬嫣然在劇中演千家姐妹的表姐，跟女主千念關系極好，是在千家姐妹進宮前進宮的。比起喬婷婷，她的角色要讨喜多了，不争寵，不害人，一心替女主着想，最後為了從別的嫔妃手底下救女主，帶着肚子裏的孩子死了。

劇裏的一對好閨蜜，在劇外卻相當的不對付。付西夢經紀人勸她：“你別招她，她可是沈少的未婚妻。”

聽到“沈少”兩個字，雲嫣一僵，回頭看沈暗。沈暗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手伸過來，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牽她。

“我呸！還未婚妻呢！不知道哪冒出來小三小四罷了。沈家那種豪門，能找個野雞當未婚妻？通稿發多了你們就巴巴地信？白在圈子裏混這麽多年！”

雲嫣想，也不一定啊，小說的套路不都是這樣的麽。豪門男主愛上身世凄慘，早早在娛樂圈裏打拼的女主。就算一開始是肉體關系，将來也會走心走肺的。

只是，原書裏也沒女主啊，更沒提過這位喬嫣然。就說男主風流成性，對女人來者不拒。想來就像付西夢說的那樣，喬嫣然只是其中的一個而已吧。

她這樣想着，只聽喬嫣然站起來，柔柔地說：“今晚我男朋友請大家吃飯，請各位務必賞臉。”

雲嫣在桌子底下抓着沈暗的手一下子收緊。

沈鳴要來了嗎？

沈暗擡起另一只手，沒人注意這邊，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

——

下午有一場付西夢喬嫣然和雲嫣三個人的對手戲。

嚴格來說，雲嫣飾演的千思算個姐控。她讨厭皇帝，因為皇帝被千念喜歡，她也讨厭表姐，因為表姐跟千念形影不離。

這天下午，表姐來找千念玩了，千思得到消息，帶人去找表姐麻煩。

表姐人設跟女主可不一樣，她不柔弱，多少也習過武，還是個不亞于千思的火爆性子。兩人沒說幾句呢，就打起來了，但她哪裏打得過天分高的千思，被千思一鞭子甩湖裏去了。

這場戲要吊威亞，比起上場有些難度。雲嫣被吊起來，看到沈暗守在下面，眉頭蹙着。

她甩了甩手裏的道具劍，想告訴他她一點都不害怕。喬嫣然一劍就刺過來了，她使力慌忙甩開。

喬嫣然收回劍，一臉無害，笑眯眯地看着她：“聽導演說你身手不錯，我試試看咯。”

雲嫣一梗，心道這也不是個善茬啊。

導演喊了開始。

雲嫣以為也就是在半空比劃，做些假的動作，沒想到喬嫣然一劍比一劍過分。要不是她手裏拿的是個塑料，恐怕要真動手殺了她了。

雲嫣人設是強勢那方，不能一味地躲。加上被針對幾下，她脾氣也上來了，避開喬嫣然的要害就往過刺。

喬嫣然顯然想不到雲嫣會反抗，她可沒有雲嫣的好身手，狼狽地躲了躲，威壓趁機一放，她被扔進了水裏。

噗通——

導演喊卡，動作戲一場過了。

湖不深，喬嫣然渾身濕透地爬上來，她的助理連忙送毯子過去，喬婷婷也一臉緊張地迎上去，好像不是演戲，喬嫣然真被淹了一樣。喬嫣然臉色青青白白，被衆人圍着向保姆車走，臨走前還瞪了雲嫣一眼。

付西夢拍拍雲嫣肩膀，臉上笑意毫不遮掩：“哎呦不錯呀小妹妹，給姐姐出了一口惡氣。”

雲嫣：“……”

拍完這場，雲嫣準備收工走了，周曼之也來接她了。

她找出感冒藥給沈暗吃，沈暗吃了。付西夢見了，在一旁暧昧地笑笑。

喬嫣然換好衣服回來，比起走時一副落湯雞的樣子，現在笑得跟只孔雀似的。她說：“我男朋友來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雲嫣特別想說不要。

她正要拒絕呢，沈鳴從一輛車上下來。環視一圈，視線準确定在雲嫣身上：“好久不見。”

喬嫣然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