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心意

“無塵。”

“塵兒。”

……

蕭無塵進了帳篷,只有兩盞茶的時候,緊皺着眉頭躺在床上的蕭君烨,就已經喚了他的名字數次了。

張太醫和軍醫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心中既是害怕,又是震驚。

他們所怕的,并非是昭王的病不能治,恰恰相反,昭王身子向來強壯,現下雖然被弓箭傷了肩膀,但弓箭無毒,昭王也只是因連日戰場的奔波和肩膀上的失血才會驟然昏迷,看起來雖頗為嚴重,待好生養上幾日,昭王又會恢複往日的勇猛。

可是,讓他們不得不害怕的是,在他們為昭王處理傷口的時候,昭王昏迷之中似乎是做了夢,口中時不時地就開始呼喚太子名諱。

二人和原本一同和他們照顧昭王的阿藥初時還不覺如何,待得他們慢慢将昭王的傷口處理好時,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而這一個多時辰裏,昭王大約喚了太子名諱有二三十聲。

甚至越到後來,昭王因傷口處理好了,喚太子名諱時,聲音越發清晰,而這聲音中不自覺透露出來的感情……也越發讓人不容忽視。

張太醫和軍醫年歲大了,見過的事情多了,稍稍一想,就開始面色發白。

而太子身邊的那個阿藥,初時還奇怪,待瞧得他們二人的神色,心中大約也猜到了些甚麽,當下甚麽都不說,轉身就出去請了太子進來。

張太醫和軍醫心中暗暗叫苦之餘,竟是不知這位昭王殿下,怎會這般糊塗。好南風便也罷了,這年頭的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喜好男子的人也不是沒有,甚至還有人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喜好公開,讓世人都知曉他們的喜好。

可是,昭王喜歡的人卻是太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将來會後宮佳麗三千人的太子。

張太醫和軍醫想到此處,額頭上的冷汗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的掉落下來。

哪怕張太醫是很早就照顧蕭無塵的,現下偶然之下發現了昭王身為長輩對太子的這種“私情”,太子又會如何?要知道,陛下如今對太子多般忌諱,太子能得到昭王的支持,對太子繼位将有莫大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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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昭王仿佛只是和太子交好,衆人也不覺有異。可是現在,昭王明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若是太子不肯滿足于他,那昭王是否又會轉而支持他人?

而太子又會如何抉擇?

他這條老命,當真還能活下來麽?

張太醫和軍醫心中百轉千回,只恨自己竟不曾聾了才好。

阿藥才外頭黑着臉布置好了一些,待進了帳篷,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跪着的張太醫和軍醫,頓了頓,試探着上前走向蕭無塵。

“殿下,昭王似是病糊塗了,不若接下來都由奴才在昭王身邊伺候着?旁的人,倒是不必來了。”

阿藥的話音一落,就聽床上的蕭君烨,忽而嘆息一聲,似是無奈,又似是喜悅的喚了一聲“塵兒”。

他的那只沒有受傷的時候,亦同時伸到了脖子處,抓住了那只平安扣。

阿藥在看到那只平安扣時就“咦”了一聲,接着就“砰的”跪了下去。

他伺候蕭無塵多年,自然認得那只平安扣。兩年多前,太子脖子上的平安扣消失,換成了一只銅制的長命鎖時,他就心中奇怪,現下瞧見了蕭君烨脖子上的平安扣……由不得阿藥心中不多想上一些。

蕭無塵原本是面無表情的站在蕭君烨的床榻前的。

他在聽到蕭君烨一聲聲的呼喚時,心中亦是震驚大過其他。

他是知道蕭君烨待他的好的。蕭君烨待他的好,從前世到這一世,蕭無塵從來都不曾有任何的懷疑。

只是蕭無塵顯然沒有料到的是,蕭君烨待他的好的緣故,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原因。

如此一來,蕭無塵終于能明白,為何前世的皇叔,一直都不曾娶妻納妾生子,為何兩世的皇叔,都幾乎是毫無緣故的對他好。

蕭無塵心中的想法一轉而逝,随即就不再看床上的蕭君烨,而是看向張太醫和軍醫。

“昭王的病,究竟如何?”

張太醫是蕭無塵的專屬太醫,聞言便先開口道:“殿下放心,昭王身子素來強壯,那一箭雖傷了昭王肩膀,但昭王機警,并未傷到骨頭,只是傷了皮肉,失了些血而已。待将養半月,昭王身手,定能恢複如初。”

那軍醫亦附和道:“昭王現下昏迷,只是因失血和連日勞累所致,并非是重傷。殿下盡可安心。”

二人皆不敢為自己求饒。

阿藥原本就是太子的人,此事自不必說,阿藥只要繼續是太子的人,自然就不會被太子“處理”。

可是他們……

太子桀骜肆意,這等事情既被他們知曉了,他們焉能有命可活?

可惜二人還是猜錯了。

蕭無塵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二人一會,就道:“孤身旁,正缺醫者能人,二位可願,将來只為孤一人所用?”

張太醫和軍醫還能說甚?太子能寬宏大量,留他們一命,他們就該知足了。

“惟願忠心太子一人爾!”

蕭無塵輕輕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看了床上的蕭君烨一眼,才開口道:“此事不必說與昭王,但昭王清醒之前,一應事務,皆由你三人照看,不可令第四人進、入帳篷。爾等,可明白?”

三人俱是稱是不提。

蕭無塵于是就不再看昏迷中的蕭君烨,轉身就離開了。

他想,他大約還要認真的想一想關于蕭君烨的事情。

張太醫和軍醫能留下一命,心中大喜。

阿藥卻是想着太子竟是将自己貼身的那只平安扣都給了昭王,并且自己貼身只戴了那只不值錢的長命鎖……難道不但是昭王對太子有意,太子對昭王……也有那種心思?

阿藥心中懷疑之下,因不知真假,只得當真把昭王當成“太子妃”來伺候了。

所以,當“太子妃”在睡夢中又喚了太子名諱數次,終于清醒過來,急切的看向周遭,然後失望的詢問他太子在哪裏的時候,阿藥稍稍一遲疑,才善意的欺騙道:“回昭王爺,太子來看過王爺,也細心詢問過王爺病情,只是政務纏身,這才回去了。”

張太醫和軍醫同時看他一眼。

阿藥面不改色。

蕭君烨現下、身子正虛弱着,倒也沒察覺阿藥的話有任何的不對勁。他肩膀一疼,沉默一會,才又問道:“太子沒有受傷吧?”

阿藥道:“太子無事。”

蕭君烨這才徹底安下心來。

雖然他遺憾于蕭無塵沒能陪在他身邊,但是,細細想來,蕭無塵并非是普通無所事事之人,蕭無塵是太子,有諸多事情要去做,現下不陪在他身邊,着實再正常不過了。

即便他剛剛救了蕭無塵,也不該以為自己可以仗着那份“救命之恩”,就奢求太多。

蕭君烨閉了閉眼,明明不困,卻也不肯在沒有蕭無塵的時候,繼續睜着眼睛。

救命之恩而已,那,算不上什麽的。要知道,這世上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救蕭無塵的人,數不勝數,他只是用一個肩膀去救蕭無塵而已。

那算不得甚麽。

算不得甚麽的。

且不提蕭君烨如何心中焦灼難熬,蕭無塵在偶然知曉了蕭君烨的心意之後,亦是焦灼起來。

他和蕭君烨不同,在蕭無塵的心裏,他的的确确是打算着做一世昏君,如此既能讓自己休養身體,長命百歲,也能彌補前世對皇叔的虧欠,讓皇叔做大興朝真正的掌權人。

當然,除此之外,蕭無塵還想要真正的成親生子,留下子嗣,延續蕭家人的血脈……

而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從前他願意讓皇叔做這天下的掌權人,未嘗不是因着他知道皇叔不會娶妻生子。

蕭無塵這般想着,越發沉默。

可惜,他的這些想法,在今日知道了蕭君烨對他那份“念想”之後,明明想法還在,卻都統統化為不可能的事情了。

都說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敵人。蕭無塵前世的最後幾年,和蕭君烨直接做了生死仇人,他自然是了解蕭君烨的性子的。

皇叔于權力之上,游刃有餘,雖喜愛,卻不貪戀。然而皇叔本性卻癡。

譬如前世時,他初初登基,就發現皇叔經常看着看着他就開始發呆。

蕭無塵原本也有些懷疑,但很快就聽到了蕭君烨的解釋——他喜愛美人。但也僅僅是喜愛去看,并無其餘亵渎之意。

緊接着,蕭無塵就知道蕭君烨重金買了男女花魁一事,心中一笑,只當這世上某一方面的癡人都有,皇叔只是其中之一,便也不曾在意。

甚至在那之後,皇叔再突然那般定定的深深地注視着他時,蕭無塵也權當那是皇叔的喜好而已,并不曾在意。

從頭到尾,都不曾在意。

蕭無塵思及前世之事,忽而深吸了一口氣。

前世,前世麽?

原來前世的時候,皇叔就對他有了那樣的心思?

可是蕭無塵從來都不知道。

蕭無塵擰眉思索,想了許久,才想到前世時候,他因身體本就孱弱,後來中了毒,更是被太醫診斷此生沒有子嗣緣,且不但如此,還被太醫建議,最好不要行房事,如此他才能多活些日子。

而前世的蕭無塵正是因着這個緣故,才一直不曾迎娶皇後,廣納妃嫔,唯恐耽擱了人家無辜的姑娘。同樣也是因此,蕭無塵才下定了決心,立了八皇子為皇太弟。

蕭無塵前世堪不破,如今想來,恐怕前世時候,皇叔也是因此,才從來不曾對他說過自己的心思。更何況,他前世原本就不喜男子,這份心思,皇叔說了又有何用處?平白會惹得他又多心而已。

蕭無塵心中長長一嘆,今日才知,原本前世竟發生了那麽多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皇叔……

蕭無塵前世不懂,是因蕭君烨幾乎甚麽都不曾說過,這一世懂了,雖是意外之下聽到了蕭君烨夢中的輕喚,可是,又何嘗不是蕭君烨平日裏就對他多有照顧,甚至那種照顧和親密,早早就超過了尋常叔侄與君臣?

蕭無塵從前只當蕭君烨當真是把他當成侄子疼愛,倒也不覺其中有異。

可是現在……

喜歡?

怎麽會喜歡他呢?

蕭無塵眉心越蹙越緊。

他當然知道他的皇叔從來都是最好的,可是,先不提他們二人都是男子,單單是他們是嫡親的叔侄,蕭無塵就甚麽想法都生不起來。

他自幼讀的就是聖賢書,如此罔顧倫理罔顧天地陰陽的事情,蕭無塵如何肯去做?

更何況,他既知道蕭君烨的“癡心”,自然也就知道蕭君烨心裏頭是不揉沙子的。前世他因身體之故,從不曾娶妻納妾,蕭君烨便也和他一樣,身體雖好,亦不肯娶妻納妾生子。

而這一世,他身子康健,雖然如今因着父皇的忌憚,不能娶妻,但是将來……對蕭無塵來說,他以為,娶妻納妾生子,這是他必然要經歷的事情。

不是因着他自己的喜好,而是因他将來會是帝王,既是帝王,自然該承擔起他的責任。延續後代自是其中之一。

可是現在……

蕭無塵只恨自己為何會知道了蕭君烨的心思。

若是他甚麽都不知道……蕭無塵一頓,忽而想到,前世他身體不好,蕭君烨或許肯一直隐瞞自己的心思,可是這一世,他身體漸漸康健,怕是即便沒有今日之事,蕭君烨也遲早會将自己的心思透露給他。

他遲早要面臨抉擇。

要麽選擇蕭君烨,從此斷子絕孫,卻有了能為他效力一生的人;要麽放棄蕭君烨,可是這樣的話,以蕭君烨的驕傲,如何能容忍他的枕邊人不是他呢?

到了那個時候,皇叔一定會離開他,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他的吧?

蕭無塵忽然心中一陣一陣的難受。

他想,他是當真離不開皇叔的吧?

無論是為着這些年的叔侄情分,為着前世時皇叔對他從頭到尾的忠心,亦或是為着他當真離不開皇叔的事實,蕭無塵都不願意放棄皇叔。

可是不放棄的話,他這一世身子還算康健,那麽,皇叔又能保持和他的“叔侄”關系多久呢?

蕭無塵想到皇叔這些日子以來,對他時常的親近行為——譬如拉手,譬如定定的盯着他瞧,譬如戰場之上,為他擋下的那一箭……

或許,蕭君烨從來不曾掩飾過他對他的好,只是蕭無塵太過遲鈍,直到今日才終于發現。

邊境大勝,太子于戰場上與将士們同生共死,次次戰場,都不曾退縮,最後一戰之中,甚至英勇的砍下了匈奴最厲害的那位将軍的一只手臂!

消息還不曾傳到洛陽城裏,單單是邊境将士知道了這些消息,就已經開始熱血沸騰!

是誰說太子身子比小娘子還病弱?是誰說太子無能?是誰說太子來邊境只是為着搶占普通将士的軍功?是誰說太子最多堅持幾場戰争,就會縮在帳篷裏頭裝病了?

明明這位太子瞧着身子瘦弱不堪,卻仍舊在戰場上毫不退縮;明明這位太子在戰場上頗有将才;明明這位太子從不曾輕視任何一位将士,遑論搶占他們的軍功;明明這位太子,從頭到尾,每一場戰場,都不曾錯過,自始至終,都與他們一同站在戰場之上……

這樣的太子,又如何不值得他們效忠呢?

蕭無塵在聽到戰場上的這些消息時,就是稍稍一怔。

阿藥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先前咱們沒想到這些,是昭王爺說,這是提高殿下聲望的好時機,若是錯過了,倒是可惜。”頓了頓,阿藥小心翼翼看了下蕭無塵的神色,又道,“昭王爺還說,這件事情殿下不方便出手,倒是該他出手才是。只是他現下身體還沒好,或許做的不盡如人意,還請殿下莫要怪罪才好。”

很是客氣疏離。

又很是為他着想。

蕭無塵想到自己這幾日糊塗起來,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皇叔,于是幹脆只在皇叔沉睡的時候去看皇叔,待得皇叔清醒的時候,只道自己在忙,不肯去看皇叔的行徑,嘆息一聲,終是起身道:“去皇叔那裏。”

蕭君烨此刻卻正在睡覺。

他到底是傷了肩膀,又在養病的時候想方設法為蕭無塵造勢,同時心中還思念着心上人,如此一來,他自然睡得多了些。

蕭無塵進了帳篷,看着床上的人,愣了片刻,才緩緩踱步到床邊,坐在床邊的一個杌子上——帳篷裏的床都不高,他也只能坐在這裏了。

蕭無塵靜靜地看向床上的蕭君烨。

蕭君烨閉着眼睛,眉心緊皺,似是睡夢之中,仍舊在為某件事或某個人發愁。臉上的絡腮胡子越長越多,把他原本的英俊模樣,全都遮掩了去。

蕭無塵細細想來,着實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蕭君烨的真實容貌了。

倒不是蕭君烨故意這般邋邋遢遢,實則是蕭君烨如今才二十有三,年紀着實不大,為着能在軍中立足,威懾他人,這才蓄胡,讓旁人看着有三十歲上,如此才在軍中越發的有微信。

蕭無塵知曉蕭君烨的想法的時候,轉頭攬鏡自照,自覺自己這副容貌也的确顯小,原也想要學着蕭君烨蓄胡,奈何他身子不好,長得也晚,那胡子更是至今還未長過,又有蕭君烨在一旁道他不必蓄胡雲雲,蕭無塵才将此節放下。

如今想來,卻是蕭君烨不喜歡他蓄胡的模樣了。

蕭無塵心裏默默地琢磨着。半晌,忽而伸手,抓了抓蕭君烨的大胡子。

只輕輕一抓,沒有使勁。因此蕭君烨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皇叔。”

蕭無塵輕輕開口。他有些想說甚麽,可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前世他就欠了蕭君烨的,這一世,當真用自己來還他,倒也不是不可。畢竟,比起那一命來,皇叔既是喜歡他,他也不會虧到哪裏去。

然而終究還是不行。

“其餘不提,皇叔,終究是皇叔。”蕭無塵幽幽嘆道,倫理綱常,如何能亂?

将來将這天下的權力交予皇叔,蕭無塵絕不會眨眼。可是,倫理綱常,當真不能亂。

蕭無塵如此想着,微微走神,手下忍不住重了一些,抓疼了蕭君烨的胡子。

“嘶——”

蕭君烨似乎是被疼醒的,見到蕭無塵在他身邊,眼睛裏先是一喜,随即就冷淡了下來。

“原是太子來了。”

蕭無塵摸、摸鼻子,知道是自己不對,不該趁着蕭君烨受傷而躲避,想了想,覺得蕭君烨或許還不知他夢中喚他名字的事情,當下便也不提,只好道:“皇叔莫怪,我前幾日,确實是忙。接下來幾日,大約也會很忙。”

蕭君烨黑漆漆的眸子立刻暗淡下來,可是依舊直直的盯着蕭無塵。

蕭無塵只好道:“不過,皇叔若是不介意,我就在皇叔帳篷裏處理事情,只是這樣一來,怕是會吵到皇叔休息……”

蕭君烨的眸子這才亮了起來,他伸出手,就抓住了蕭無塵的手:“皇叔病了這些時候,無趣的很,有無塵來,皇叔高興的緊。”

然後忍不住把蕭無塵的手抓得更緊,還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蕭無塵的手背。

滑滑的,軟軟的。

蕭無塵:“……”這算是他被皇叔占便宜了麽?

蕭無塵努力想要把手抽回來,蕭君烨卻抓着他的手不松開,還努力咳嗽了兩聲。

蕭無塵登時放棄了把手抽回來的念頭。

蕭君烨咳嗽地等到蕭無塵乖乖的把手任由他抓着了,這才終于不咳了。

爾後心思已轉,就開口道:“說來,無塵既然要在皇叔這裏處理事情,倒不如把東西全都搬過來的好。譬如桌椅床榻,俱都搬了過來,皇叔幫你,那些事務,也就不算麻煩了……”

桌椅便罷了,還要把床榻搬過來……

蕭無塵忍不住在心裏想,皇叔向來都表現的這般明顯,為何直到這些時候,他才發現了皇叔的心思呢?

然而亂倫一事,如何能成?他終究要與皇叔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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