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南顏

流螢此言一出，衆人臉色都變得更加不虞起來。

除了那位正在自斟自飲的元霜，和醫女南黎外，其他人看向花緋月的眼神更多了一分不滿。

花緋月：“……”

“蘇流螢。”那位看上去年紀最小的慕凡不滿地皺起眉頭，她應該也是十一二歲左右，倒像個假小子，語氣很是不好，“你怎麽說話呢？”

原來流螢姓蘇。

流螢反唇相譏道：“我說錯什麽了？倒是你，如今齊嫣語姑娘在這兒，你在客人面前，也還是這麽失禮。”

這話氣得慕凡臉色鐵青，既諷刺了她不知禮數，又暗嘲齊嫣語只是個外人罷了。

她姐姐慕空瑾拽住了慕凡的袖子，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慕凡才臉色才沒那麽難看。

而被介紹的齊嫣語本人倒是沒什麽反應，笑盈盈地看着花緋月，一開口便莺啼婉轉，用以女主人自居的口吻，曼聲道：“都先別争了，花姑娘來了這麽半天，還不讓人坐下。”

花緋月臉色一僵，被那矯揉造作的聲音驚起了兩胳膊雞皮疙瘩，卻也沒失了禮數：“你們好。”

放眼看去，只有元霜旁邊有兩個空座。

花緋月坐在了元霜的左手邊，剛落座的片刻，卻突然發現衆人看她的眼神不僅有不喜，還多了一絲憐憫。

流螢都沒來得及叫住她，卻見元霜在她坐下的瞬間驀然擡起頭，因醉酒有幾分泛紅的雙眸死死地盯着花緋月。

齊嫣語滴水不漏的笑顏上劃過了一絲嘲諷，心想着，看來這位花姑娘要自讨苦吃了。

衆人都知道，元霜有個嗜酒的毛病，且每次醉酒後都六親不認。

若用一個詞形容，就是——大開殺戒。

年幼的慕凡調皮，偏不信邪，曾在元霜喝酒的時候靠近她；還沒坐下，就被元霜抓住衣領提了起來，挂在房梁上。

她姐姐慕空瑾本想要救她，結果元霜剛聽到腳步聲，就回頭把她也一同抓來挂在了房梁上。

然後，把她們倆當人肉沙包打了一晚上。

後果自然十分慘烈，慕氏姐妹倆活活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要不是她們從小練武，還算耐打，差點就被元霜揍廢了。

經此一戰，也算奠定了她影衛統領的絕對武力地位，影衛內部都開始流傳着元霜的綽號。

——女魔頭。

花緋月見元霜盯着她，試探着問道：“元姑娘？”

流螢驚道：“花姑娘！”

元霜右手既出，以極快的速度向花緋月的臉伸去，在衆人都以為花緋月要被一拳揍飛時，元霜卻撫上了花緋月臉上那道淡淡泛粉的疤痕。

南黎開的方子很管用，一天過去，花緋月臉上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且淡了許多。

元霜勾唇，用指尖摩挲着花緋月的臉頰，露出了一個有些痞氣的笑：“美人兒，是誰傷了你的臉？”

此言一出，慕凡嘴裏的湯“噗”一聲全噴到了桌子上，慕空瑾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正在進食的舒弦墨險些被噎到，

就連萬年冰山的南黎，臉上的表情都仿佛裂開了。

流螢眨着眼睛，嘴裏喃喃道：“原來元統領喜歡花姑娘這個長相的。”

齊嫣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本想等花緋月出醜後，虛情假意地提醒她一番，卻沒想到……

元霜竟然沒揍她？

花緋月倒不知道這背後隐情，只道是元霜喝多了撒瘋，安撫道：“臉上的傷麽？現在已經沒事了。”

元霜卻沒罷手，繼續在那道傷口上蹭了蹭，指尖劃過花緋月盈盈雙眸和小巧的鼻尖，還有她清瘦的臉頰。

元霜再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嘴角噙着抹邪氣，再一次問道：“告訴我，美人兒，是誰傷了你？”

這個問題，花緋月還真的不好回答。當日獻舞，被盈妃挑了錯處，又被她傷了臉，自己怎好在此處提及盈妃娘娘呢？

元霜見她不答，催促道：“說啊，我幫你讨回來。”

慕凡再次噴出一口湯：“統領她是不是精神錯亂了？”

那口湯有一點點濺到了元霜扶在桌上的手臂上，她看都沒看慕凡，擡手拿了雙筷子扔了過去，正中慕凡腦門。

慕凡瞬間倒地。

慕空瑾趕緊把她扶了起來，慕凡已經被那雙筷子敲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委屈巴巴道：“姐……”

慕空瑾勃然大怒：“統領怎麽又把凡凡弄傷了？”

慕凡哀求地望着慕空瑾：“姐，你要幫我報仇啊！”

慕空瑾神色一滞，拽住慕凡往背上一扔，就準備溜。流螢似乎已經對此種場景見慣不怪，幫着慕空瑾把慕凡擡上後背，帶着她們匆匆去了，像是要找個地方供慕凡休息。

一直沒說話的舒弦墨也跟着出去了，現在只剩下齊嫣語、元霜、和花緋月三人。

其實南黎也在，只不過她一直低頭不出聲，別人都自動忽視了她。

花緋月是用餘光瞟到這一切的，她被元霜擡着下巴，怎麽也掙脫不開，見元霜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她只好答道：“是盈妃娘娘。”

元霜這才松開她的下巴，繼續用那種痞裏痞氣的眼神看着花緋月。

齊嫣語臉都綠了，插話道：“那可是盈妃娘娘，統領你…”

可元霜根本沒理她，滿眼只有花緋月，認真道：“很多人一擲千金求我為他們殺人。美人兒，只要你親我一口，我就……”

“你就如何？”

這聲音……

花緋月回眸，看見的是君照影斜倚門框，身上還穿着朝服，微微喘着氣，不悅地盯着元霜。

花緋月不知道為何，感覺到一陣陰森，下意識地腳尖點地，把自己和凳子往後挪了挪，離元霜足足遠了一丈。

君照影的目光這才緩和了一些。

花緋月趕忙起身跑到君照影旁邊：“将軍，你下朝啦……”

她這才看見君照影身後的舒弦墨，想來是這位舒弦墨為她搬來了救兵，便朝她笑了笑，卻沒想到舒弦墨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齊嫣語自君照影出現的那一刻便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露出了一個腼腆的微笑：“将軍……”

此時剛好花緋月的肚子叫了一聲，君照影看了看屋內突然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元霜，道：“餓了？随我一同吃午膳吧。”

花緋月擔憂地回頭看了看，猶豫道：“好。”

看着兩人的離去背影，齊嫣語心知自己完全被無視了，氣得柳眉倒豎。

南黎慢悠悠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愚不可及。”

花緋月跟着君照影，不僅美美地用了一頓午膳，還享受了在将軍寝房裏吃點心的待遇。

酒飽飯足之後，盤腿坐在了君照影的床上，花緋月才想起來詢問剛才的事情：“将軍，方才……方才那些人，是怎麽回事啊？”

君照影擡眸：“她們都是我的手下，前些日子領了個任務，今日才回來。你若是不喜歡她們，便不必來往。元霜今日喝醉了，也不必太介懷。”

“沒有。”花緋月搖搖頭，“倒是她們……好像不太歡迎我。”

君照影眸中浮現一抹不滿：“她們為難你了？”

花緋月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對了将軍，今日怎麽不見許姑娘？我還以為将軍每日都和她一同吃午膳。”

卻見君照影的眼神很怪異：“你不知道？”

“什麽？”花緋月撓頭，“說起來，昨夜我倒是做了個關于許姑娘的夢。我夢見她要殺我，而我用一根簪子捅了她。”

君照影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把這些都當成了一場夢，顯然是當時高燒燒糊塗了：“嗯。許清荷犯了錯，已被逐出将軍府了。”

“這樣啊……”花緋月點頭。

最後，還是舒弦墨和流螢一起把元霜擡回寝房的。

元霜睡得很死，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才醒過來，不出意外，頭疼欲裂。

床邊放了壺尚是溫熱的解酒茶，元霜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之後，立即感覺清爽多了。

卻沒想到身後有個涼涼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闖禍了。”

“什麽？”元霜回眸，看見是舒弦墨，嘴角勾起了熟悉的痞笑：“你怎麽在我房裏？莫非是……”

她朝着舒弦墨的方向湊近，眼神似乎格外撩人：“想我了？”

舒弦墨毫不留情地把她推開，露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你調戲了将軍帶回來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