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事成
此時南黎正準備就寝,她的小青蛇便慢悠悠地從窗戶裏滑回了屋子裏,吐舌頭的次數比平時多了許多,看上去是見到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小六,怎麽今日如此興奮?”南黎輕輕摸了摸小青蛇的頭。這是她養的第六只寵物,懶得取名,便按照先後順序來稱呼。
竹葉青小六趴在南黎的胳膊上,享受着主人溫柔的撫摸,小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許多尋常人所聽不懂的聲音,歡快地跟主人報告今日的所見所聞。
南黎是苗女,從小在苗嶺裏長大,聽蛇語也能懂個大概,所以可以和小六交流。
“今日我看到副統領啦。”小六翻了個身,靠到南黎臂彎處蹭蹭,“她好笨,還沒我聰明。”
南黎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贊同:“嗯,慕空瑾确實挺笨的。不過,何出此言?”
小六立起身子,自信地昂了下頭:“她居然都看不出來将軍和那個花姑娘的關系,哼。”
“将軍,花姑娘?”南黎挑眉,“你這小機靈鬼,可是知道了什麽?”
“當然知道啦。”小六驕傲得不得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主人你睡得太早了,錯過了好多。”
“哦?”南黎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昨晚,小六剛吃完一頓飽餐,沿着小路出來散散步,卻忽然嗅到了一陣酒香,勾得它腹內的饞蟲又起來了,不由自主地就順着酒香飄來的方向滑去。
到了地方,小六卻有些奇怪,這裏不是将軍的住處麽?它也在府裏呆了很久了,從來沒見君照影飲過酒,還以為是正統領元霜回來了呢。
不管怎樣,悄悄滑進去,偷偷舔一舔她喝剩下的酒也是不錯的。
窗戶沒封死,自然阻擋不住小六絲滑的步伐,它定睛一看,卻發現裏面不止君照影在。
“別再喝了,你醉了。”
可面前的女子面色潮紅,對君照影的話毫無反應。君照影嘆了口氣,只得扶起她,往裏間走去。
小六立即認出,那正是新來的花姑娘。
花緋月完全不配合君照影,幾次都想掙脫君照影的手,偏生君照影又不敢對她使勁,束手束腳的,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她們進去了,剛好方便小六偷喝酒;正好花緋月方才弄灑了一些酒,滴在桌上,小六趕忙過去嘗了個痛快。
嗝。
小六一邊嘗,一邊還聽到裏面傳來奇怪的聲音,但是不太懂是什麽意思。
“好痛……”
“那這樣,還痛麽?”
“還是好痛……”
“沒事,再忍忍。”
“不要了,求你了……”
“不行,乖。”
小六忽然茅塞頓開,這是不是在養蠱呀!
在苗嶺生活的日子裏,小六自然見多了苗人制蠱。将不同的毒蟲放入容器內,任其互相厮殺,最後活下來的一只,便稱為“蠱”。
現在裏面只有她們兩人,又是叫痛,又是求饒,很明顯是在打架,争個你死我活。只是,柔弱的花姑娘怎麽打得過将軍呢?
小六如此想着,便聽到了從裏面傳來的腳步聲,想是她們要出來了,于是趕緊從窗戶逃走了。
嘿嘿,沒被發現就偷喝到了酒,還發現了将軍和花姑娘的秘密,不愧是我!
“——就是這樣。”小六盡力繪聲繪色地敘述了一遍,“主人,你說我說得對嗎?”
聽到它描述那段“叫聲”的時候,南黎的眼神變得饒有興味,聽完更是笑了下:“嗯,你真厲害。”
小六得了誇獎,美滋滋地爬回自己的小窩裏了,獨留南黎一人對月沉思。她自然不會像小六那樣,覺得兩人真是在養蠱,如此暧昧,不言而喻。
可南黎了解君照影。按她的性子,定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像上次,花緋月中了媚藥,君照影寧可把人往水裏泡一晚上,也不願意占人便宜,毀人清白。
南黎總覺得事發突然,透着一股子古怪。
這廂,慕空瑾下去後,兩人一時無言。
花緋月思前想後,把要說的話在心裏過了好幾番,方才鼓起勇氣開口:“昨夜喝的酒……”
“嗯?”
“可還有剩下?”她說,心裏卻打着鼓,“昨夜太醉,連是什麽滋味都忘記了,還想再嘗嘗。”
花緋月有些話想對君照影說,尤其是先前發生的事,可實在羞于啓口,還是需要借酒壯膽。
君照影皺眉,道:“可你實在是不勝酒力,我看還是改日吧。過多飲酒,對身體不好。”
“就一兩杯,不可嗎?”
花緋月略帶懇求地看向她,手指輕輕地在頰側比了一個“一”的手勢,稍稍提高了些聲音,又柔又嬌。
君照影怎能拒絕得出口呢,唯一能說出的字便是:
“可。”
那壇酒還剩下許多,看樣子,昨夜兩人最多也就喝了幾杯。
花緋月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的酒量,真的有這麽差麽?
兩人面對面坐着,君照影給她倒了一小杯,推到她面前:“只許喝這麽多。”
花緋月抿了一口,只覺得味香撲鼻,口感醇厚,入喉辣辣的。這味道讓她回想起來了一些昨夜的零碎片段,但始終還是拼不成完整的畫面。
“你也喝。”花緋月給她倒了滿滿一碗。
君照影自然不會用那麽小的杯子,一碗說幹就幹,一滴不剩,極為利落。
“哇。”花緋月笑着拍手稱贊,“好酒量。”
說着又為兩人再次滿上。
“你不能再喝了。”君照影制止她,“否則又像昨夜一樣……”
“昨夜的事情,你可有怪我?”她不聽勸,幾杯酒下肚,覺得自己放松了許多,“是我醉後失态了。”
君照影愣了一愣,柔聲道:“我怎會怪你。”
“那,你讨厭昨夜麽?”花緋月屏着呼吸,問出了這個問題。
君照影答道:“自然不讨厭,只是擔心你傷着自己。”
花緋月想,她怎麽會傷着自己呢,明明是君照影……但聽了這樣的回答,讓她露出一絲微笑,眼中滿是高興:“來,我們繼續喝。”
酒過三巡,那壇酒已然少了一半。
花緋月喝了多少杯,君照影就喝了多少碗。可君照影并無一絲異常,唯獨眼中極為不易察覺的一抹水光,洩露了她的幾分醉意。
“好辣。”烈酒燙喉,花緋月畢竟才是第二次喝酒,略有不适也是很正常的,“有茶麽?”
“在內間。”
君照影起身,想去裏面為她倒水,卻見花緋月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笑道:“我随你一起去。”
……完了,又醉了。
雖然花緋月口齒還算清晰,但身子已然軟得像團棉花,君照影扶她的時候想,或許和酒無關。她的身子,許是本來就這麽軟吧?
僅僅是出神了片刻,君照影便被花緋月勾住了脖子,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一如昨夜。
鼻腔滿是熟悉的香氣,伴随着淡淡的酒味,君照影亂了心神,呼吸不穩,理智上知道,她該把花緋月推開,卻又下不去手。
“我要喝茶。”花緋月笑着擡眼看她,被君照影的重瞳吸引了目光,“我們一起去倒嘛。”
“……好。”
于是君照影就拖着這個小“累贅”,慢慢地來到了裏間榻邊。
檀木桌上放着一壺茶,只是已然涼透,君照影正想再煮一壺,卻見花緋月一把拿過,竟想就這樣往自己嘴裏灌。
可她的手一時不穩,眼看茶壺就要掉在地上,君照影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當心。”
……心道她平時文靜又內斂,怎料醉了,卻是這副模樣。
花緋月真的是醉得不輕,說話也颠三倒四的,道:“我又不想喝茶了。”
“好。”君照影道,“那便歇下,不能再喝了。”
她其實也有些頭昏,只是為了防止花緋月傷到自己,現下強撐着清醒。
“那你陪我。”
“好。”君照影軟聲安撫。
花緋月總算聽話地躺到了榻上,君照影正想放松下來,卻沒料到花緋月忽然伸出手,拽了她一把。
也不知道花緋月都喝醉了,是哪裏來的勁,君照影一不留神,竟然就被她這樣帶到了榻上,堪堪穩住了身體。
兩人一上一下,鼻尖貼着鼻尖,氣息交融,一時無話。
花緋月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只能恍惚地想,為什麽天上會有個将軍呢?想必,此時是在做夢吧。
既然是夢裏的君照影,她是不是可以伸手碰一碰?
可還沒等她伸手,天上的那個人就欺身而來,用那好看的唇,狠狠地欺負了花緋月。
怎麽夢裏還會被輕薄呢?花緋月有些不高興,卻又馬上舒展了眉頭。
天上的君照影,嘴唇上都帶着甜甜的味道,就像兒時最喜歡吃的桂花糖,甜而不膩,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半晌,唇分。
君照影的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後,驟然想要起身。
花緋月卻不依,伸手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道:“不要走。”
“……你醉了。”君照影心神不穩,狼狽地想要避開。
那為數不多僅存的一絲清醒,卻在下一瞬間被狠狠擊碎。
“不想要嗎?”
反正是在夢裏,花緋月也就胡言亂語了,往常絕不敢說的大膽的話,現下張口就來。
君照影也仿佛分不清夢與現實了,本能地答道:“想。”
花緋月有些不滿:“那怎的猶猶豫豫,該不會是怕了吧?”
此言一出,海浪翻湧。
只見天上的人降下凡塵,緩緩朝她湊近,直到不能再近,随後輕聲道:
“你沒有反悔的機會。”
向來溫和的獵犬,在此刻露出了屬于狼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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