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如狂

天牢內,流螢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生怕被別人發現。有腳步聲朝這邊接近,吓得她抱緊自己的腿,大氣都不敢出。

“是我。”

剛用完蠱所以很是虛弱的南黎朝她伸出手,綻出的微笑讓面上多了幾分血色。

“我來接你。”

流螢總算見到了熟悉的面孔,嗚咽着撲進了南黎的懷抱。

南黎一怔,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沒事了。”

蒙繞魚當年只偷走了前半部分卦文,對于首領所寫下的最後一句,猜測大概是進一步說明了天命之女的特質。

可他卻沒想到,原文是這樣的——

“君氏男兒,暴戾無能,陽衰則陰盛,此消彼長。

君氏有女,目有重瞳,當為天下君,天命之女。

氣運其物,流動不定,若娶君氏女,享其命數,

貪得無厭,欲海難填,必死于非命,再無轉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蒙繞首領的确是一語成谶。

十幾年前,蒙繞魚因為殘缺不全的卦文起了貪念,令蠱蟲去尋找真正的天命之女,在她體內産生毒性,每月都會病痛發作,面帶異狀,方便蒙繞尋找。

可那蠱蟲進了身體之後,蒙繞魚竟然再也感應不到蠱蟲的存在了。

那時的君氏王朝岌岌可危,蒙繞魚孤掌難鳴,便效命于秦瑾靥的父親——秦書南大将軍,将卦文獻上。

秦書南和秦瑾靥随即根據蒙繞魚提供的線索鎖定了君盈袖,可蒙繞魚後來卻總覺得不大對勁。

她是君氏女,目有重瞳,又每月發病,面上長出赤色紋路,按理說正是天命之女本人,可秦瑾靥汲取她的運勢後,竟沒發生任何變化。

而後,根據秦瑾靥的探子調查,鎖定了君照影。她每月的某一兩天都會告假休沐,不見蹤影,他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她的面上說不定也長出了那赤色紋路。

就這樣,秦瑾靥和蒙繞魚打算來一場甕中捉鼈,卻因為自己的貪念,而應證了蒙繞首領的卦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是一語成谶。

秦瑾靥一死,羽林軍狀如鳥獸散,群龍無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冰冷的身體靠在君盈袖懷裏,君盈袖一揚手,正是君上獨用的令符。

君氏衰落後,這令符便被秦家執掌,可此時卻又落到了君盈袖手裏!

此令一出,如君親臨。

羽林軍惶然,紛紛回頭對視同伴。

“羽林軍從此刻開始,聽我號令,維持宮內秩序,不許任何人跑出宮。”君盈袖美目微揚,世人只知盈妃嬌蠻,卻不知她還有如此沉穩的一面。

“不服者,格殺勿論!”

有元霜帶來的部隊帶頭,不少羽林軍猶豫着加入了他們。

有少數負隅頑抗的人,竟當場被君盈袖一劍封喉!

溫血四濺,可君盈袖的眼裏卻仍然沒有任何人,唯獨望着遠方狼煙升起的地方,抿唇不語。

改朝換代,天下易主之事,聽上去遙不可及,可有時就發生在一瞬間。

不少事情在短短數日內相繼發生。

那一夜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無人得知,大家都對此諱莫如深,不敢妄加議論。

只知自此之後,這天下又換了個姓。

昔日公主,前朝妃子,今朝卻是女君。

将軍府卻像與世隔絕一樣,完全沒有人憂心這些事,而是關注着一件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

——君照影的安危。

據南黎說,矢志不渝的情人之淚有起死回生之效,天生克制蒙繞魚的毒,所以君照影性命無虞,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可她回府後,一睡不起,至今未醒。

花緋月無微不至地在榻邊照顧了她半月有餘,每日為她擦洗身體,君照影卻還是沒有任何醒轉的跡象。

南黎對此給出的解釋是,餘毒未清,還需要些時間。

可又過了幾日,花緋月漸漸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前一日明明為君照影梳好了頭發,理得整整齊齊,怎麽不過一晚,便淩亂了許多?

莫非是君照影晚上睡覺時,亂動來着?

很快,她又發現了更多疑點——只有自己對君照影至今不醒這件事十分擔憂,而元霜、南黎等人,甚至包括流螢在內,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悠閑自在,不聞不問。

花緋月的心頭浮起了一絲懷疑。

而這個疑惑,在某個清晨終于得到了解釋。

花緋月一向起得很早,可她這日一睜眼,發現自己竟然坐了起來,而眼前卻什麽都看不見,竟是被一塊黑布蒙住了!

她立即伸手去摸,卻被另一人止住了動作:“姑娘稍安勿躁。”

這聲音是……元霜。

“元統領?”花緋月疑惑,“你這是做什麽?”

元霜不答,而是哼起了小曲兒,過了一會兒,又忽然道:“姑娘皮膚真白。”

花緋月:……?

此話一出,她好像聽到元霜被打了一下的聲音。

“不說笑了,姑娘稍安勿躁,不要揭開眼睛上的布,我帶姑娘去個地方。”

身後有人在擺弄着花緋月的頭發,發髻沉沉的,能感受到上面左左右右插了不少發簪和其他頭飾。

“姑娘張嘴,我喂你吃個東西。”

是流螢。

花緋月依言張嘴,流螢果然喂了她一塊糕點,同時用什麽東西在她嘴唇上印了一下。

那味道香香的,倒像是……口脂?

“差不多了。”擺弄花緋月頭發的人停下了動作,似乎是舒弦墨,只是花緋月對她的聲音不太熟,所以不敢确定,“走吧。”

元霜和流螢一左一右地将花緋月攙扶起來,帶着她往未知的地方走去。

花緋月忽然有了猜想,不會是……

邁過不知多少個門檻和臺階,元霜和流螢停住步伐,輕輕将圍在花緋月面上的黑布解了下來。

花緋月重獲光明,發現自己站在正廳門口。

入眼便是滿目的紅,紅得耀眼而張揚,正廳內不知何時張燈結彩,挂滿了紅彤彤的燈籠。

外面天還未亮,可這片燈籠卻将她的臉都映成了櫻桃般的顏色。

元霜和流螢不知何時跑到外面的院子裏,放起了鞭炮;舒弦墨在旁邊看着,雖然覺得她們很幼稚,卻仍然嘴角帶笑。

影衛們排排站,換下了往常的黑衣,穿得很是喜慶,每人手裏都拎着個小籃子,裝着無數花瓣。

他們時不時抓起一把,手一揮,散得滿廳都是。

慕空瑾和慕凡明明已然過了垂髫年紀,卻作侍童打扮,僵硬地微笑着朝花緋月行了一禮。

南黎坐在廳裏,示意花緋月進來。

花緋月這才意識到自己身着大紅的衣裳,怔怔地拎起裙擺,朝南黎走去。

和她相對的另一側,正是君照影。

她和花緋月穿着差不多樣式的衣裳,只是款式更簡潔一些。

花緋月頭一次見她塗了胭脂水粉,唇上印了口脂,作再尋常不過的女兒家打扮,在紛紛揚揚的花瓣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也是第一次見她不再将頭發利落地束起,而是梳了個無比溫柔的發髻。

花緋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兩人初見的時候。

那時奚女尚小,月奴年幼,不谙世事,未經風雨。

可如今恍然對視,卻一如當年。

南黎帶頭拍起了手,影衛們也忙跟着一起起哄。

花緋月一時說不出話。

君照影似有些局促:“你若是不願,現在便同我說。”

這話聽得屋外的元霜和流螢都怒其不争。都到這一步了,怎麽還主動讓對方打退堂鼓的!

将軍你的氣勢呢!

南黎也一時無語,直接一拍桌子,替君照影加快了進度:“一拜天地。”

慕空瑾和慕凡适時地跟了上來,從後面壓着兩人,直接朝着院外拜了一拜。

花緋月沒有拒絕,君照影亦然。

“二拜高堂!”

兩人調轉方向。她們雙親都已不在世,自然無高堂可拜,于是南黎愉快地接受了這一禮。

元霜有些後悔:“虧了,咱們在外面放鞭炮,倒教那苗女占了便宜。”

“什麽苗女。”流螢很不滿元霜的稱呼,“人家姓蒙繞名南黎,有名字的好不好。”

這點動靜自然逃不過南黎的耳朵,微笑着手指輕動,便不知從何處爬出一條兇猛的幼年小蟒蛇,倏然纏在了元霜的腳踝上。

我纏,我纏,我纏!

小蟒蛇顯然将元霜當成了獵物,它們慣常捕獵的方式便是将其纏死。

元霜當然不會被此傷到,但也一時難以讓它下來,兩人在院裏鬥得雞飛狗跳,難舍難分。

“夫妻對拜——”

不用慕空瑾和慕凡再動手,花緋月和君照影便相對一拜。

再擡頭時,雙眸相對,心意明了。

還沒等她們互相多看兩眼,只聽南黎道:“送入洞房。”

花緋月立即鬧了個大紅臉,這才剛要天亮,還是大白天呢,現在入洞房,豈不是要白晝……宣淫……?

影衛們簇擁而上,不分三七二十一将兩人舉起,直接扔進了裏面的寝房,随後緊緊鎖上了門。

“散了散了,大家夥兒繼續回去睡了。”

“啊——好困。”

只留下榻上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花緋月輕聲問:“你什麽時候醒的?”

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君照影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我……”

“我又沒生氣。”花緋月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讓她反應不過來,“那我們現在是要……?”

這問題實屬多餘,洞房之內,還有什麽好做的?

兩手十指相扣,第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情況下赤誠相對,盡管害羞,卻如同天雷勾地火,一觸即發。

窗幔和簾子遮擋了所有光線,即便心裏還模糊地有着概念,卻早已經感知不到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只想就這樣下去,沉淪不休。

花緋月滿眼只有那雙重瞳,還有,君照影啞着嗓子在她耳邊念着自己名字的聲音。

“月奴……”

“月奴。”

盡管喘息到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花緋月卻仍然費力地回應她。

“我在。”

且一直在。

從雨夜的建康廟裏,秋日的洛陽宮宴中,到将軍府的軟塌之上,能得以相遇再重逢,便是有緣。

六祖慧能曾作谒:

身似菩提樹,心似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可不知何時起,我心再無可能如明鏡般通透,亦不想拂拭。

只因心上已住了一人,見之不忘,思之如狂。

更為她失了分寸,失了理智。

偌大三千世界,得遇一人,何其珍重,也何其有幸。

也不知前世回了多少次的眸,方才換來今生相伴。

——待到秋來·正文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