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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地上,眼前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留着哈喇子的嘴裏一嘴的獠牙。
我有些驚慌,抹了一把臉,滿是濕濕的口水。
顧林昔在一旁看戲一樣地抄手看着我,任我被舔了個遍才開口喚了一聲,那只巨大的牧羊犬終于從我身上起來,低頭循着氣味走到他身邊,而他垂着眼簾居高臨下地看我:“你怎麽知道我是膝蓋受傷?”
我從地上坐起來,頓了幾秒:“你連腿都伸不直,顯而易見吧?”
他默然的目光帶着審判的意味,我只好又說:“而且,你剛才坐着的時候,一直用手按着膝蓋。”
“那黑茶呢?”
“啊?”我又愣了愣,黑茶是什麽東西,又看了看旁邊的狗,“你說它?”
“它脾氣大得很,別說陌生人,就連喂食的鐘點工也被它咬過幾次,為什麽會喜歡你?”
這種問題要問狗,我又怎麽會知道?
我無奈地道:“可能是它看我面善。”
顧林昔又說:“它已經十三歲,得了白內障,幾乎快瞎了。”
我啞了幾秒,索性更不要臉地說:“狗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尤其牧羊犬更是聰明,它要是喜歡我,只能說明我是個好人。”
他狐疑地看着我,久久沒有說話,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眼睛眨巴出幾滴水花,楚楚可憐地道:“顧先生,我真的不是什麽記者,你看,我沒有帶話筒,沒有帶攝像機,甚至連紙筆都沒有帶,哪裏有我這樣的記者?對于你來說,我就像一只随便就能碾死的螞蟻。我明知你是誰,怎麽還敢來戲弄你?如果我真是個記者,那到底是一份工作重要,還是我的命重要?”
他仍是沉默,我嘆了口氣,寂寞而悵然地道:“一再地來打擾你,是因為我的确很想見到你,可如果你那麽讨厭我,那以後我再也不出現就是了,請你原諒我的自作多情……再見……不,後會無期。”
說罷,我低頭繞過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如果這時顧林昔從身後看着我,他看到的定然會是一個落寞而清冷的背影。那只名叫黑茶的狗跟過來,在我身前身後不停地繞,擋住我的去路,又來舔我的手,一副很舍不得我的樣子。我只好彎腰蹲下,摸了幾下它的頭以示安慰,掩住它耳朵悄聲地跟它說話,讓它不要再跟來。
我閉了閉眼睛,一切都是一場空。
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身後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來。
“你剛才說,你什麽都願意做?”
我的腳步剎住,回過頭,顧林昔看向我的眼神有幾分猶豫,還有幾分彷徨。
我拼命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梨花帶雨地道:“你改變主意了嗎?”
他瞥過眼看着別處,似乎仍舊有些猶疑,卻終于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黑茶那麽喜歡你,你得空的時候,可以過來陪陪它。”
……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影視還是小說,人類還是妖怪,只要是任何女追男的故事,大抵沒有哪一個像我這樣悲催。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情況好的或許女的一表白男的就上鈎了,情況壞的多多少少要費一些苦心,傷幾回情,男的也就回心轉意。再不濟的,女的的身份可能是什麽明星身邊默默奉獻多年的紅顏助理,最慘的也不過就是大Boss身邊卑微的女仆之類,而我想要靠近顧林昔,居然要從伺候他的狗開始做起,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知道如果傳出去別人會作何感想。
還好我能屈能伸,我對顧林昔說,絕對沒有問題,以後每天下班後我都過來陪它,喂它晚飯。他不置可否,只是轉身在客廳的組合書櫃中拉出一個抽屜,然後丢了一把鑰匙在桌面上。
我雙手捧起那把鑰匙緊緊合在手心裏,真誠而谄媚地道:“顧先生你放心,我一定讓你的狗安享晚年。”
他泠然看着我,眼裏的意味說不清也道不明。
離開的時候,我在院子門口遇到顧林昔的助理祁肖,他提着一個醫藥箱步履匆匆,突然看見我就像看見了鬼,驚在原地連招呼都不會打了,一點都不複之前禮貌規矩的做派。我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度而燦爛的笑容,再伸出兩根手指,比了一個V字的手勢。
然而随後的幾天,我每天傍晚都準時到顧林昔家裏報到,卻從來都沒有在他家見到半個人影,即便是我賴着呆到八.九點鐘也沒有見他回來,我不知道顧林昔是否還有別的住處,或者是不是他在別人家比如林纾蕾家裏住。直到後來某天我遇到陳嫂,她就是那個幾次差點被黑茶咬過的鐘點工,對于我分擔了她這部分的工作她表示很感激,于是透露給我說顧林昔的作息時間很奇怪,一般都深更半夜兩三點才回家,有時甚至是她早上來打掃屋子做早飯的時候才看見他回來,然後倒頭睡到中午。
我聽了她的話感到很沮喪,因為這麽一來我跟顧林昔簡直就像是牛郎織女星的關系,一年到頭估計也見不到一次。我失算了,我覺得我得另謀出路。
可就在周五那天我照例去到他家的時候,隔着一百米的距離,我居然遠遠地看見院子門口停着他的座駕,還有他的那個助理祁肖也站在那裏,我馬上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跑過去。
我喘着粗氣跑到祁肖面前:“顧先生在家裏?”
祁肖看見是我,遲疑了一下:“是,不過……”
沒有聽到他不過什麽我就直接沖了進去,門沒有鎖,我像一股風一樣撞開門,門內兩個人四道目光頓時齊刷刷向我掃來。
我愣住,他們也愣住,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林纾蕾,她擡起手指了指我,有些疑惑地說:“咦?你不是……”
我馬上轉臉去看顧林昔,我是想看看他的眼色,然後決定怎麽做自我介紹。在原配面前我很有這個自覺,哪怕他讓我說我是他家的狗保姆我也沒有什麽不可,因為雖然之前他強吻了我,但畢竟這才是我現在真實的身份。
誰知道顧林昔直接把我當成了空氣,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對林纾蕾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我們就走。”
然後他看也沒看我就從樓梯上了二樓,我覺得一直站在門口也不是辦法,于是換了拖鞋,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客套地笑說:“林小姐,你好。”
林纾蕾也對我微笑着點點頭,比起上回的舞臺光效,這次的自然燈光下,她姣好的面容越發清新,一點風塵味都看不出,像是那些拍什麽口香糖還是優酸乳廣告的青春女主角。我在心裏對比一番,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我來,她更配站在顧林昔身邊。
她看着我的目光有幾分好奇,但并非無禮的打探,只是輕輕地微笑道:“原來你真的是林昔的朋友啊?”
我幹笑兩聲,不知如何作答,她又道:“你們認識很久了吧?你跟他是怎麽認識的?”
我想了想,覺得如果告訴她我只認識了顧林昔兩個月會露怯,只好避重就輕地回答了後面一個問題:“哦,我跟他是因為一場車禍認識的。”
她驚訝地“啊”了一聲,笑容立即帶了幾分歉意:“這樣啊……沒事就好。”
我說:“呵呵,沒事,沒什麽事。”禮尚往來道:“你呢,你跟他是怎麽認識的?”
林纾蕾笑了笑,沉吟了幾秒:“唔……好多年前了,是在美國的一家療養院。”
我愣了愣:“精神病院?”
她猶豫了片刻,似乎是對這個說法微有異議,最後輕輕“嗯”了聲:“那裏有一些得了自閉症的孩子,那時我在茱莉亞音樂學院跟一位教授學琴,周末偶爾會過去給他們彈鋼琴。有一天結束之後,我看見林昔坐在琴室的最後一排,所有人都走了,他還在那裏坐着,精神看起來很不好。我以為他也是那裏的病人,就過去問他。誰知道他問我說,能不能再給他彈一遍《For Elise》。”
我說:“啊?什麽東西?”
“哦”,她了然地點頭,解釋道:“就是《致愛麗絲》。”
唉,我還以為是什麽高端的曲目,連我這種藝術白癡,也知道向一位鋼琴才女搭讪時至少應該問:“Can you play一首拉赫瑪尼諾夫c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or李斯特降E大調第一鋼琴協奏曲for me?”致愛麗絲是個什麽東西,要裝逼逼格也不夠高啊。
我低頭沉思,時間一不小心過去半分鐘,林纾蕾開口打破沉默:“後來我再去的時候,經常能碰到他。那時我就覺得,林昔是個很寂寞的人。”
我感慨道:“是啊,在精神病院裏療養的人,通常都很寂寞。”
她愣住幾秒,可能是沒有料到我竟然會坐在顧林昔家裏明目張膽地說着主人的壞話。而作為他的緋聞女友,她有必要為他辯護,所以她再次強調說:“你誤會了,林昔不是那裏的病人,是他母親在那裏療養。”
“哦!”我恍然大悟。
還想再聊幾句多套點消息的時候,身後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響。我擡頭看,顧林昔正拾階而下,換了一身肅穆的白襯衫黑西裝。
他走到沙發前,秋風掃落葉般地掃了我一眼,便看向林纾蕾說:“走吧。”
林纾蕾“嗯”了聲,站起來跟我告辭,不過她說的是:“那回頭見了,葉小姐。”
我呵呵幹笑,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走到門口,這讓我瞬間湧起一種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的錯覺。
我看着他出門,不由入戲地說道:“林昔,晚上早點回來呀。”
顧林昔腳下一頓,回過臉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說實話,看着他們這樣成雙成對地離開,不知是去做什麽,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我心裏其實有些難過,但是也沒有辦法。
當晚我沒有早早離開,一直呆到深夜。既然閑着無事,我就趁機滿屋子轉了個遍,除了鎖着的書房,其他的一樓和二樓房間我都進去逛了逛,還在主卧的床上打了幾個滾。雖然整潔,但每個房間裏的陳設都及其簡單,幾乎可以說有些死氣沉沉。客廳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卧室也就一個櫃子一張床,衣帽間裏是清一色的西服襯衫。如果光看顧林昔的外表,絕對很難想象他是這樣無趣的一個人。
我把房子裏每個角落都逛遍之後,又去落地窗外的木屋看了看那只牧羊犬,清理了一下衛生。然後我看了看挂鐘,已經臨近十二點。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再不走的話,估計連末班的公交車都沒了。
就在此時,我卻突然聽見門外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連忙就迎了上去,同時心裏閃過一個慌張的念頭,如果撞門進來的是一對互相啃咬的愛侶我該如何自處?好在門一打開,外面的人并不是今天下午出去的那一男一女。顧林昔雙臂被祁肖架着,站不大穩,滿臉酒意,神智卻似乎還有兩三分清醒。
祁肖跟我面面相對,也有些出乎意料我竟然還沒離開,張了張口:“葉小姐……”
我剛想開口說話,顧林昔卻一把推開了他,踉跄幾步,直沖我來。
他來到我跟前,一手抓着我的手臂維持平衡,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攬,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這次他的手心發燙,貼在我腰上就像着了一團火。
“你還在?”
“我,這個……”我保持着那個暧昧的姿勢,用眼角瞥了一眼還站在那裏的祁肖,他也有些尴尬,眼神閃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低頭向我示意了一下,然後就退出門外,順手關上門。
“幾點了,你還不走,等我嗎?”顧林昔低下頭,沉沉的聲音重重的鼻息全部掃在我臉上。在酒吧幹過大半年,這些氣味我再熟悉不過,都是烈酒的味道。
我看着他斟酌道:“你是喝了多少酒啊?這樣混着喝酒很傷身體的,我有一個朋友,她就是這麽把自己搞成了胃出血,我知道你有應酬,但你要是再……”話未說完,他又一個重心不穩,壓着我往後跌了幾步,餘光後面是硬硬的牆,我雙眼一閉做好腦袋狠狠撞上去的準備,卻在最後一秒被他用手扳住了脖子。
他的臉與我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有些迷離的目光在我臉上慢慢游移,上下左右一處不落,專注地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我連大氣都不敢呼,更不敢說話,只是用真摯、純潔、惹人憐愛的眼神看着他。我看着他眼角那一點淺褐色,拼命壓抑住想要伸手觸摸的沖動。因為眼下這一幕就是我一直在打的如意算盤,是我心裏期盼了很久的場景,從他允許我踏進這屋子的一刻,我就預見到了這樣的未來。
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竟然這樣快。
我在等着他撫摸我,吻我,甚至,更進一步。
然而等了很久,他的動作卻很是奇怪。他捧着我下巴的手漸漸上移,在我眉心處停住,食指在那裏輕輕地摩挲,又用指尖順着我的眉沿,緩緩地、緩緩地畫了一條曲線。
“如果你有劉海兒的話,會更好看的……”他的聲音低的像在說情話,我愣住很久,回神後想要點頭答應,他卻已經輕輕閉上了眼睛,睫毛微顫,眼角處帶了一絲水光,還有我讀不懂的傷痛。
“這樣……就更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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