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好吧……你真的要照顧好它……”

周禦笑了笑,當他走進二道門裏的時候,一直窩在那裏看起來很寂寞的墨夜忽然豎起了耳朵,然後轉過神來,撲向周禦,先是踩在他的膝蓋上,接着跳起,兩只小爪子趴在了周禦的肩膀上。

周禦托起它的屁股,然後蹙起眉頭:“你看起來胖了不少啊,墨夜。看來要多運動了,不然會得肥胖症啊!”

“嗯?”墨夜歪起腦袋,似乎不明白周禦所說的“肥胖症”是什麽。

當周禦單手抱着墨夜走在基地之中,來往經過的人都吓了一跳,用驚訝的目光看着周禦。

“不會吧,我聽說宋先生真的讓他飼養那只夜靈了!”

“夜靈可不是什麽E級或者D級生物!它可是A級的!”

“太荒謬了!萬一這只夜靈長大了傷害我們呢?”

墨夜似乎聽懂了他們說的話,失落地将腦袋埋進周禦的胸膛裏。

周禦就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向前走,直到在餐廳門口見到了吳運。

“嘿,周禦,一起喝啤酒吧。宋先生給我們小組放了三天的長假呢。今天可以不醉不歸。”

“不是物資緊缺嗎?一人能有幾罐啤酒?”

吳運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人一罐。”

“那你還想醉?”周禦笑了。

他走入餐廳,發現李謙那小子也在。

“周禦!太好了,聽說你的事情之後,我都擔心死你了!”李謙的視線落在墨夜的身上,立刻朝它伸出手臂,“哎呀!小東西!你不是被卡洛斯那個科學狂人關在玻璃房裏了嗎?終于恢複自由啦,值得慶祝!”

“嗯!”墨夜眯起了眼睛,似乎很得意。它對李謙還是很熟悉的,最重要的是李謙對它的态度和在通道裏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墨夜的感覺是敏銳的。

李謙用手肘撞了一下周禦:“嘿,讓我抱一下它嘛!”

“它又不是寵物,你得問墨夜願不願意給你抱。”吳運調侃道。

李謙朝墨夜露出笑臉:“墨夜啊!周禦給你起名字了!真好聽啊!讓叔叔抱一下可以呗?”

吳運笑得更厲害了:“你怎麽跟哄無知嬰幼兒似得!墨夜可是A級生物呢!”

從周禦帶着墨夜進餐廳以後,餐廳除了他們幾個就沒人了。

大概是感覺到李謙對自己毫無惡意,墨夜伸了伸自己的左爪,放在李謙的手上,好像在說:“朕允許你這個愚蠢的人類抱一抱我。”

李謙把墨夜抱了過來,摸着它背上的絨毛:“哎呀,真舒服啊!好想一直摸下去。”

基地裏,吃的東西每個人都是定量的。

餐盤裏放着一些蔬菜,一份牛排,有的配了米飯,有的配的是意大利面。

周禦的口味比較傳統,餐盤裏的是米飯。

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聊着天。吳運和李謙一唱一和,李謙一邊說着自己在基地裏開發了什麽什麽牛掰的系統,然後吳運立刻諷刺表示并沒有什麽鬼用。

墨夜就蹲坐桌子上,看着他們吃東西。

周禦是用筷子的,他夾起切好的牛排,和米飯一起送進嘴裏,而墨夜伸長了脖子很仔細地看着周禦拿筷子的手。

“你也餓了?”周禦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墨夜的鼻子。

墨夜哼了一下,用小爪子撥開周禦的手指,伸過去抓他的筷子。

對面的吳運被逗樂了:“墨夜不錯呀!已經進展到拿筷子學吃飯了!”

墨夜歪着腦袋,它的爪子不像人類的手指那樣靈活,雖然抓住了,但是卻沒辦法夾起菜來。

看着它很努力的樣子,周禦伸手摸了摸它背上的小翅膀。

他知道它為什麽會去拿筷子,不是為了新鮮和好玩,而是它想要變得和他一樣,用周禦的方式去生活。

墨夜幹脆把筷子橫過來,挑起了一塊牛肉,小心地伸長自己的前爪,送到了周禦的面前。

周禦張開嘴巴,把牛肉吃下去了。

李謙一把将墨夜抱了起來,搖了搖:“你實在太可愛啦!怎麽辦呀!我也想要擁有一只夜靈了!”

“對了,周清呢?你看見他了嗎?”周禦問。

“周清最近好像在做什麽研究,都是在研究室裏一邊吃飯一邊工作……你放心好了,丹尼爾醫生每天都要去給他做檢查。他的身體狀況……就是他腦袋裏那個東西,好像并沒有長出來……”

“那就好。”周禦呼出一口氣來。

吃完了晚餐,周禦和吳運去公共浴室淋浴。兩人一人一間,吳運在另一邊哼着什麽“愛我你就親親我,愛我你就抱抱我”。周禦忽然沒有淋浴的欲望了。

他蹲下身來,揉了揉墨夜的腦袋:“墨夜,你長大以後一定要正常,千萬不要和吳運叔叔一樣發神經。”

“嗯。”墨夜點了點頭。

隔間另一邊傳來吳運的聲音:“我唱的是兒歌!我女兒每次見到我都會一邊撒嬌一邊跟我唱這首歌!”

周禦笑了笑,脫掉了外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墨夜蹲在角落,仰着頭,半張着嘴,看得很專注,好像在研究周禦一樣。

當周禦的手正要拉開自己的褲子時,他發現墨夜一副很期待的樣子盯着自己最尴尬的地方。

“喂,轉過去,不許看。”周禦揚了揚下巴。

“嗯?”墨夜卻歪過腦袋,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周禦扯起嘴角,這小家夥行了啊,竟然裝聽不懂?

周禦用腳摁在墨夜的腦袋上:“你聽不懂嗎?你真聽不懂嗎?啊……一直都沒有問卡洛斯,你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

尼伯龍根的生物性別的判定好像和原來的世界不一樣。

周禦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致,向墨夜伸出手:“你是公的,就拍我的左手。你是母的,就拍我的右手。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墨夜伸出爪子,拍在周禦的左手上。

就連隔壁的吳運也很感興趣:“喂,你家的墨夜到底是小姑娘還是臭小子?”

“是個小子。”周禦笑了,“是個小子就沒關系了,可以一起洗。”

“啊……竟然是個小子……要是個姑娘該有多好啊……”吳運的聲音顯得很失落。

“是個姑娘你也不能怎麽樣。”周禦打開了水,從頭頂淋了下來。

“我也沒打算怎麽樣。但是可以給她買裙子穿,還可以給她紮辮子!”

“你說的是你女兒吧?”周禦好笑地說。

他擡起手,将濕了的發絲撥到腦後。

墨夜就蹲坐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地看着周禦。他肩膀的輪廓,他腿部的線條,充滿張力,卻又內斂。

墨夜的腦袋緩緩側了過去,像是在欣賞什麽極為動人的事物,專注……隐隐有些貪婪。

周禦打了些沐浴液,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墨夜:“喂,你這個小東西從出生到現在就沒幹淨過吧?”

“嗯?”墨夜向隔間的門的位置退了一小步,只可惜還沒退出去就被周禦一把拎了過來。

“我給你好好洗洗!”

說完,就把墨夜直接送到了水流下面,淋得墨夜咳嗽了好幾下。

墨夜一咳嗽,它的小翅膀也會跟着張開,水花濺起來,惹得周禦發笑。

“給你打點沐浴液啊!”

墨夜掙紮了起來,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這樣咱倆就一個味道了。”

大概是這句話戳中了墨夜的心意,它乖乖的不動了,周禦将沐浴液抹到它的身上,特別是它背上的絨毛,墨夜幾乎被泡泡包圍了。

周禦的手滑,差點把它摔下去,墨夜一把摟住了周禦的脖子,瞪圓了眼睛看着周禦,似乎在說:你怎麽可以手滑!

周禦幹脆不托着它了,直接站在水流下面,兩個一起沖。

墨夜扒着周禦的肩膀,時不時用它的腦袋去蹭周禦的下巴。

關了水,周禦用浴巾裹住墨夜擦了擦,墨夜露出小腦袋來好奇地打量着浴室裏的一切。

吳運搭着浴巾走過來,杵了一下墨夜的腦袋:“墨夜啊,聽叔叔跟你說,這裏呢叫做浴室。浴室是幹什麽用的呢?就是把身上的髒東西洗掉的地方。你呢,要定期來洗澡。周禦最喜歡摸你背上的小絨毛了,如果不洗澡你的小絨毛裏就會長跳蚤。它們會跳到周禦身上,周禦就會很癢很癢,還得把你和他的毛都剃光。”

周禦無奈了:“你又在胡亂說些什麽呢?”

“我沒有啊。”吳運一本正經地說,“墨夜啊,你很像做禿毛的夜靈嗎?”

“嗯?”墨夜很緊張地看着吳運,好像自己的毛真的沒有了一樣。

“喂,你真是夠了啊!”周禦一把将墨夜抱起來,離開了浴室。

路過的仍舊會有人看着墨夜,議論他們。

周禦還是淡定地當做沒看見。

當他們來到房間門口時,吳運忽然說:“喂,周禦……”

“怎麽了?”周禦打開了門,但是并沒有進去。

“我聽說……厄爾皮斯将它的記憶都傳承給了你,那麽在這些記憶裏,有沒有什麽可以治愈紅斑狼瘡的方法?”吳運知道自己很傻,厄爾皮斯也許連什麽是紅斑狼瘡都不知道。

“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很長。”

“什麽樣的夢?”

“我夢見你回到了家裏,你的女兒一天一天長大,你一天一天變老。她去讀了一個好大學,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遇到了一個會照顧她又志同道合的男人。然後他們結婚了,婚禮上你挽着女兒的手,将她交到了那個男人的手上。一年以後,你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孫子。十年以後你兒孫滿堂。我們都老了,不再去危險的地方執行什麽任務,就連巨力集團都不存在了。”

“那不是很無聊?”吳運好笑地說。

“是挺無聊的。我們就像其他糟老頭一樣,在陽臺上泡茶,下棋。偶爾出去釣魚。對了,你還迷上了廣場舞,因為有個特漂亮的老太太,你追人家呢。”

“什麽鬼……”吳運砸了周禦的肩膀一下,眼睛有些發紅,“嘿……謝謝。”

“不謝。”他能給他的安慰,只有這些了。

吳運走遠了,周禦将墨夜扔在了床上。

墨夜還是第一次見到“床”這種東西,它打了個滾,然後歪了歪腦袋,又打了幾個滾,直到滾到周禦的枕頭上。

周禦無奈地将它拎回來,忽然在想:“你等你長大了,我不是沒地方養你了?要不還是把你扔出去吧。”

墨夜生氣了,作勢要去咬周禦的手指,被周禦躲開了。

“真蠢。你要是真長得像我這麽大了,我就躺你肚皮上,多暖和,還節省空間。”

周禦本來就累了,腦袋枕上枕頭,把墨夜扯過來往懷裏一抱,真的困到不行了。

接受厄爾皮斯的記憶幾乎消耗了周禦全部的精力,他根本沒有休息夠。現在宋致給了他三天的假,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全部都睡掉呢。

墨夜并不困,它拱了拱自己的身子,周禦壓在它身上的手臂就滑到一邊去了。

它用鼻子碰了碰周禦的手臂,周禦沒有反應。

幾分鐘之後,就聽見周禦平穩的呼吸聲傳來。

墨夜調整了一下姿勢,像周禦一樣側躺着,靠向周禦的腦袋。

它伸出自己小巧的舌尖,在周禦的下唇上舔了一小下,然後迅速收回。

它緊張地看着周禦,發現周禦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之後,又伸出自己的小舌頭,在周禦的下唇上再舔了一下。

周禦還是沒有反應。

墨夜似乎玩得很開心,又把舌頭伸出去,但是還沒舔到周禦,周禦的手掌忽然壓下來,用力地摁着墨夜的腦袋,使勁地揉了揉:“你這個壞小子,再不睡覺,我就真的把你背上的絨毛都剃掉。”

根據厄爾皮斯的記憶,雄性夜靈背部的絨毛是用來吸引配偶的,屬于它雄性象征的一部分。周禦就不信自己威脅要把它的絨毛都剃掉,它還能不乖。

“唔……”墨夜發出可憐的聲音,轉了一圈,乖乖地窩進了被子裏。

周禦滿意地笑了。

這時候周清的研究室裏,所有的研究助理都要回去了。

“周教授,太晚了,您已經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了,回去休息吧。”

“啊,好的。我再看看這些資料就休息了。”周清微笑着點了點頭。

當所有人都離開,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取出了自己收藏許久的厄爾皮斯的果實。

這種果實的果衣很厚,摸起來柔軟但是卻無法将它剝離。

周清能探測到果實內部有生命跡象,但是卻用了很多種方法都無法讓它發芽。

無論是采集了尼伯龍根的土壤還是各種富含營養的水,它都沒有反應,像是被困在了胎盤之中。

周清擔心,如果再不發芽,這枚種子是不是會死掉。

記錄下測量數據之後,周清走出了研究室。

迎面,他碰到了丹尼爾醫生。

“周教授,這麽晚了你才回去嗎?這樣不利于你的健康,充足的水面才能保證你的思考能力。”

丹尼爾看起來也很疲憊。

“丹尼爾醫生你呢?你也不是這麽晚才離開自己的崗位。趙小平怎麽樣了?”

提起趙小平,周清是內疚的。在趙小平離開基地之前,周清曾經拜托過他,如果可以能不能幫他取一些厄爾皮斯的土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趙小平才會出事,到現在昏迷不醒。

“還是老樣子。還好宋致很想知道他被厄爾皮斯控制的感受,不然我都擔心巨力集團為了節省開支直接……”

“這應該不會。雖然這裏人才濟濟,但是培養出趙小平這樣有能力又有經驗的研究院,并不僅僅是錢能夠做到的。我想去看看他,行嗎?”

“可以,不過看完他之後,你就要去睡覺了。”

“當然。”周清點頭承諾。

周清來到了趙小平的病房,他正在輸入營養液,腦袋上也是各種測試大腦活動的儀器,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更加沒有思考。

丹尼爾醫生的一個病人似乎出現危險,他急忙趕了過去。病房裏就只剩下周清和趙小平。

周清在病床邊坐了下來,他吸了一口氣,伸出手覆上趙小平的額頭,像是要确認他還有沒有溫度。

但是周清沒想到,沉睡中的趙小平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扣住了周清的手腕。

“你有好好對待我的孩子嗎?”

周清倒抽一口氣,強忍住差點沒有叫出來。

趙小平明明說話了,但是測量大腦活躍度的儀器卻沒有絲毫反應,所以……這并不是趙小平在說話?

“你是指……厄爾皮斯的果實嗎?”

“是的,我是指我的果實。”趙小平側過臉來,看着周清。

“你……是厄爾皮斯?”周清問。

“我是。”

“你……你不是已經死掉了嗎?”

“這是你們人類所認為的生命存在的形式罷了。如果你想要這顆果實發芽,必須用最純淨的水。”

“最純淨的水……”周清忽然想到了阿爾法小隊從枯萎的厄爾皮斯中央提取出來的液體樣本。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說完,監測趙小平大腦活躍度的儀器就響了起來。

醫生們急切地趕來,看見趙小平坐了起來。

“趙小平,你醒了?”

趙小平一臉懵懂,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周清緩緩起身,退到了醫務人員之外。

到底現在的趙小平,是趙小平本身,還是厄爾皮斯?

但是對于周清來說,一直追尋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周禦的這一覺睡得很沉,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中午了。

墨夜就躺在他的懷裏,一副很乖巧的樣子。

周禦摸了摸它背上的絨毛,沐浴液洗過之後手感更好了。怪不得夜靈都是用背上的絨毛去撩妹的啊,确實是神器!

周禦起身,洗漱之後走去餐廳。他沒有再抱着墨夜了,而是讓它倒騰着小爪子跟在自己的身後。

路過的人仍舊投來警戒的目光,周禦都不在乎。

有人甚至說:“嘿,看好你的寵物行嗎?”

周禦揣着口袋,揚了揚下巴:“你哪只眼睛看出來它是我的寵物?”

“你……”對方大概是覺得周禦太拽了,剛揚起拳頭就被旁邊的人拽住了。

“別跟他打……這家夥是個死不了的怪物。”

周禦第一次落入天使角,基地以為他死了,結果他回來了。

第二次被厄爾皮斯捕獲,基地以為他死了,但是他又活過來了。

沒有人任何一個人像他這樣命大。

“啧……那正好,大怪物養着小怪物。”

周禦無所謂地來到了餐廳,自己來得比較晚,餐廳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只有同樣還休假中的吳運架着腿,仰着頭看着電視。

電視的內容實在少兒不宜。

周禦敲了敲桌面:“喂,這是誰選的?”

“我選的。內容豐富,充實眼界。”吳運看得很入神。

“巨力集團還會提供這樣的片子給基地的人做消遣嗎?”

周禦當做沒看見,那些恩恩呀呀的聲音如同耳旁風。他低下頭來,吃着午餐。

今天是土豆炖肉,味道還不錯。

“開什麽玩笑,無論在哪個世界,我們正常的人類都有這方面需要的好嗎?而且基地裏幾乎沒有女性。現在想想,韓栗的身材也是不錯的。”

畫面晃動得更加誇張了,如果李謙在這裏,耳朵肯定都紅了。

周禦在那方面一向比較冷淡,大概是因為他比較自律的關系。

他吃了一口飯,再一擡頭,就看見墨夜仰着腦袋,望向和吳運同樣的方向,眼睛睜得很大,仿佛新世界在它面前打開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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