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25
Chapter25
董事長毫不意外的黑了臉。
我這話可算得上是十足的大不敬了, 但董事長這種喜怒不常流于面上的人,一瞬間黑臉之後又恢複了正常,他看了眼床上面色慢慢恢複紅潤的衛鴻信, 默不作聲的舉起手,示意我出來說話。
我們兩人走到走廊裏,這邊是VIP病房, 除了拐彎處偶爾可以見到一兩個護士跑上跑下之外, 幾乎見不到什麽人。
董事長出來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做手術了?”
畢竟還是親生父親, 比起怪罪我, 他更擔心衛鴻信。
我答道:“沒有,只是做了移植前的測試。”
董事長松了口氣。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知道衛鴻信沒有做手術松了口氣後, 一直挺直的脊背似乎輕微的彎曲了一下。
大概也有些累, 以至于他都懶得現在和我生氣,罵我說的什麽給他送終的狗P話。
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在走廊上站了也不知道多久, 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偷偷瞅我們, 直到負責衛鴻信病房的護士再次檢查過衛鴻信的身體,跟我們說衛鴻信休息好後醒來就能出院, 測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後, 董事長才開口說了話。
“你剛剛,氣焰倒還挺嚣張的。”董事長的話聽起來像諷刺,但又有點像大人看待中二發言的小孩一樣的感覺,“你說你替鴻信成熟, 替他有責任, 還要陪他給我一起送終——”
董事長意義不明的笑了一下:“你拿什麽資本做這些?”
他接着又道:“年輕人有想法我很支持,但我向來看不起狂妄自大的人。”
“我以前也看不起。”我道,“但比起什麽都不敢說, 什麽都不敢做,我倒寧願強迫自己自信一點。”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變化真的挺大的。
像以前,我是絕對不可能對着上司說出這種話,也從來不敢想,我可能有那麽一點點渺小的機會,去撼動我曾經碰都不敢碰的參天巨樹。
“好。”董事長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打個賭吧。”
我屏住呼吸,聽董事長道,“如果你贏了,我就同意你們在一起,甚至同意你們結婚,不會再幹涉你們之間的事,但如果我贏了,你們兩就分手,你也自己辭職走人,愛去哪去哪,我也不會刻意打壓你,就當一切沒有存在過,如何。”
這是個很公平的賭局,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我問:“那你要賭什麽?”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要和鴻信談戀愛,我能想到的無外乎兩種可能。”董事長道,“第一是你真的愛他,你想保護他,很好,作為父親我很高興。第二種可能,就是你看中的其實是我們衛家,你想做個攀龍附鳳的小麻雀。”
我沒有辯解也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聽着。
“既然鴻信喜歡你,你們也跟我犟了這麽久,鴻信連這種招都用上了,那行,我也沒什麽興趣做大惡人。無論你是想保護鴻信,還是想要我們衛家的錢權據為己有,都可以,但是你得讓我看到,你有這個能力做這件事,畢竟我們衛家這種家業,不是一兩個蝦兵蟹将,就能想守就守的。”
我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們不如就賭,在這個季度結束之前,你能不能再往上走一走。”
往上……走一走。
我皺起了眉,心中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雷伊朋是我親自扶持起來的,我非常信任他的能力,那既然你有勇氣要和我搏一搏,不如,你先和雷伊朋搏一把。”
董事長微低着頭,撫平了自己胸前的褶皺:“你要能在這個季度考核前,擠走雷伊朋,坐上他的位置,我算你贏,怎麽樣?”
我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
我早知道,董事長這種級別的老狐貍,不是我說一句我要對付他就能對付的了的,但我沒料到,這個看似輕飄飄的賭,一個不慎,就能毀了我整個人。
我打拼三年的事業,想要守護的愛人,還有對我有伯樂之恩的上司。
一箭三雕。
摧毀一個人很簡單,不是讓他求而不得,而是将他得到并且想要一直擁有的、在乎的東西,統統打碎就好了。
——
第二天我按時到了公司上班。
額頭上的傷已經徹底愈合了,只一條黑紅色的線,我沒有劉海,頭發也比較短,也沒有特意去遮他。
不過無心插柳柳成蔭,公司裏好幾個女同事真心實意的誇我有疤更帥了。
我不太理解這個審美,不過無所謂就是了。
昨天那個聚會可能因為受邀參加的人都有些地位,聚會上發生的事情全都被遮的嚴嚴實實,一點也沒露出來。
無論是我和衛鴻信輪流給吳春羨蓋了兩盤子奶油蛋糕,還是我說,衛鴻信是我男朋友的事。
也許是董事長覺得應該公平競争,今天我做事的時候,不再有人特意閑的沒事卡我,所有事都公事公辦對待,讓我舒服了不少。
最開始,我确實是這麽以為的。
直到童武敲我辦公室的門,跟我說:“嘉友,雷總讓你去一下他辦公室。”
我起身說好,走到童武身邊時,童武小聲跟我說:“雷總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你說話注意着點,我剛彙報時都吓死了……”
“好,知道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拿上手機去了雷總辦公室。
我去的時候,雷總的辦公室,還有一個人在彙報,我敲門進去,發現這個人,就是我當衆落了前領導面子,直接甩文件從會上走人的第二天,雷總讓我去他辦公室時見到的人。
那天也是這樣,他在彙報,雷總擡手讓我稍微等一下,讓他快速彙報完。
我看了眼手表,也是十分鐘。
有時候人生就是有這樣詭異的巧合。
但是巧合并不代表着,所有事物的發展軌跡都是一樣的。
那天雷總在那人彙報結束離開後,甩給我一個文件,将我從深淵裏拉了上來,而今天他也在桌子上甩了一份文件,內容卻與我毫無關系。
但他的目的,卻是要将我踹回深淵裏。
雷總單刀直入:“我聽董事長說了,他和你打了個賭。”
“是。”
他冷笑了一聲:“挺有意思啊,你們的家事,賭注是我的位置。”
他的重音落在了我上,大概是對自己被遷怒這件事很不爽。
我知道董事長不會放我好過,卻沒想到他讓其他人別再管我的原因,是留了這個在等着我。
他把我們的賭局告訴雷總,就是要逼雷總這個本來還會給我打點掩護,給我點機會的伯樂,站到我的對立面。
“所以耿嘉友,你答應了嗎?”雷總問我。
我說:“我答應了。”
雷總閉上眼睛,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又睜開眼睛,垂眸道:“也是,人類的本質就是自私的,就像你前段時間被打壓,我也做不了太多什麽。”
他又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非常敷衍:“真有意思,我為了聽董事長的話打壓你,扶持于江要代替你,現在董事長再次為了打壓你,卻要求你取代我。”
“就當是我自己作孽吧。”他轉了轉辦公椅,失去了和我說話的興趣:“那就這樣,你出去吧。”
可我不能走。
我現在走了,就等同于我自己親手,在我和雷總之間撕開了一個裂縫。
這裂縫會呼呼灌風,吹得我們所有人身體冰冷。
我走到門口,卻不是離開,而是将本來半掩的門徹底關上。
而後我不進反退,走到他的辦公桌面前,輕彎下腰,看着雷總道:“雷總,你願不願意,最後信我一回。”
“信你?怎麽信?”雷總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從你答應董事長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是敵對者,我為什麽要去相信我的敵人?”
能做到這個級別的人,大多是驕傲且自負的,尤其是雷總這樣三十出頭便當上集團高層的天之驕子,所以普通三兩句的勸說,根本不可能成功。
可我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我已經沒有辦法顧慮太多,沒辦法去做萬全的準備應付一切。
我只能試一試。
“我們不是敵人。”我認真道,“這是董事長同時給我們兩出的考題,我們可以不用競争,而是一起合作完成它。”
雷總慢慢眯起了眼睛:“你繼續。”
“董事長跟我打的賭,是我趕走你坐上副總的位置,這話乍一聽是要我跟你職位對調,我當副總,你被降職為經理,可是實際上,這個賭的重點不在于你去什麽地方,而在于我,能不能坐到你的位置上。”
雷總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手撐着辦公桌面,看着雷總的眼睛道:“所以只要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我就算贏了,至于你——”
我偏頭,雷總也跟着我偏頭,順着我的視線,穿過辦公室的透明玻璃,落到了對面辦公室上。
那是我們集團市場部總經理的辦公室,每次去那間辦公室時,需要穿過無數的工位,才能走到那裏。
我語氣中沒什麽情緒,只是一字一句,保證每個字都說的清晰:“李總剛從項目部經理升到項目部副總不久,就被調到市場部做總經理,速度太快了,不是嗎?這麽快的速度,又不了解我們市場部的工作,事情做起來難免不如意。”
我收回目光,言語誠懇:“但是雷總不一樣,雷總紮根市場部多年,既了解工作,又年輕能幹,比起李總,雷總更适合這個位置。”
李總和我一樣,之前在部門裏一直默默無聞,後來娶了集團副董的侄女,從一個小底層,直接成了項目部經理。
他确實有些能力,否則單憑集團副董,也不能手眼遮天直接讓他一路升遷。
可是升的太快的人——尤其是這樣因為背後有靠山,所以才升這麽快的人,難免擋了別人的路。
他有副董撐腰,可惜,他還不夠格坐穩這個位置。
雷總再次眯了眯眼睛,只是這次,看起來溫和了不少,即便說的話是在責備,聽起來也沒什麽責備的意思。
他說:“耿嘉友,慎言。”
我雖然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抗衡董事長,但幸運的是,他給了我實際性的考題。
比起漫無目的的追求認可,一張可以填好答案的考卷,其實更加簡單。
董事長真的很厲害,他看似随随便便的一張考題,斷了我無數條路。
可是好在,我好像,沒他想的那麽差。
如果這條路走下去注定慘淡,那我為什麽一定要走呢?
我沒有接雷總的話,而是呼吸一口,又吐出來,直起身子道:
“雷總,與其兩敗俱傷,不如讓無‘無能者’讓位,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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