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沒事了，都過去了

葉光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生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他會把自己好端端的人生，硬是活成了一個笑話。躊躇滿志奮鬥了四年卻換來了夢想被腰斬；滿心歡喜愛了一個人卻換來了謊言與欺騙。葉光不禁反思，自己到底是哪裏做錯了，他的人生到底是在哪一步出了錯，以至于所有的錯誤累積到今天一起爆發，使他一下子陷入這樣走投無路的境地。

是的，走投無路了。拿到這樣的結果，葉光不知道該如何跟父母提這件事，他們引以為傲的，将來有望成為一名醫生的兒子，今年六月就要拿着跟醫學毫無關系的學位證，灰溜溜地從大學畢業了。出國的機會沒有了，甚至連考研的機會也沒有了，除了拿着一紙沒用的證書回家之外，葉光找不到任何其他的選擇。

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絕望。

從禮堂出來之後，葉光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和李逸洋租住的房屋門口，看見防盜門上貼着的福字葉光才反應過來自己走到了哪裏。原本開學時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到這裏，可是他眼下最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這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葉光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之後，掏出鑰匙開門進了屋。

屋裏還是他熟悉的樣子，然而桌上積着的一層薄灰提示這裏已經空置了一段時間。葉光慢慢走進卧室，躺在了床上。

葉光以為他會忍不住哭，但是他發現，原來極致的心碎之下他一點也哭不出來，這種感覺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和情緒。

他聽到自己的手機在外面餐桌上不停地響，應該是布野他們發現他不見了在找他，可葉光此時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讓他這麽擔心自己，只有之後再道歉了。

怎麽辦呢？葉光。他不停地問自己，但總也想不到一個答案。如果他不知道高二那年暑假發生的那些事，興許他現在還能有勇氣打電話回家找父母商量。可是現在，葉光覺得他怎麽也開不了口了。此時不經意間，葉光又想起了李逸洋。

對了，可能他就是那個錯誤，因為他的出現，自己慢慢知道了還有消失掉的曾經的那兩年，因為他的出現，完全打亂了自己的人生軌跡。葉光深深嘆了口氣，他現在深刻領悟到活得糊裏糊塗也是種幸福這句話的真谛。

想起李逸洋的臉，葉光很疑惑，為什麽一個人可以帶給他甜蜜愛戀的同時也可以帶給他絕望心死，當初如何被高高捧起，現在就如何跌進泥裏。

罷了罷了，他和李逸洋，就這樣吧。沒事的，都過去了，沒事的。

“砰砰砰！”突然響起的砸門聲把葉光吓了一跳。

“葉光！開門！是我！”他沒想到布野這麽快就找到這個地方來了。

“嗡嗡嗡－－－”布野清楚地聽到葉光的手機在屋裏響着，“你再不開門，我就要上腳踹了啊！”布野大聲喊道。

葉光還真擔心他踹門打擾到周圍的鄰居，只好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去開門。

門一開，布野的拳頭朝着葉光面門就要砸下來，看到出現在門後的兄弟，布野的拳頭頓了下改了個方向，重重敲在了葉光的肩頭。

“噢！你輕點啊！”葉光叫道，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胳膊都麻了。

“你有夠混賬的啊！敢不接我電話！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不見了，都要急死了快！讓開讓開，我進去歇會，媽的累死我了！”布野咬牙切齒地撥開葉光進了門。

“找我？找我幹什麽？”葉光跟在布野身後問。

“還不是因為你……聽到說有人跳樓的時候我特麽腿都軟了，生怕是你想不開……”找到了葉光的人，布野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

“誰？你說誰要跳樓？我們系的？”葉光聽到有人跳樓來了勁，擠到布野身邊坐着準備聽八卦。

“是二班的靳慧……诶不是，問題不是誰要跳樓，問題是，你沒事吧？”布野扭頭看着葉光。

“我？我沒事了啊！”布野聽葉光的語氣，摸不準他是真沒事還是假沒事。

望着布野懷疑的眼神，葉光哭笑不得。

“合着你覺得跳樓的是我啊？我再怎麽想不開也不會去跳樓啊，那多疼啊……”葉光解釋着解釋着，看到布野臉色都變了。

“不是，不是說我在尋找一個無痛的死法，是我真的沒準備尋短見。多大個事兒啊，我犯得着麽我？”葉光反應過來之後，連連擺手澄清道。

“真沒事？沒騙我？”布野還有些懷疑。

“哎呀我真沒事了。我想着這屋清靜，所以過來跟家裏打個電話支呼一聲。我媽一聽我說學位的事就有點炸，本來我寒假那會……你知道的，狀态不太好，我媽雖然擔心，但也不知道怎麽跟我說。這次打電話聽到我說學校的這些事，我媽操心的不得了，怕我鑽牛角尖，安慰了我好一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葉光說。

布野看到這麽半天下來，葉光表現得沒有任何異常，放下心來，“學校這個事，你們家是什麽想法？”

“嗯，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個事做，不行的話就拿點錢出來創個業什麽的……”

“你們家…沒說讓你想想辦法繼續，學醫？”布野問得很小心，他發現葉光對未來的計劃裏，沒有了他的夢想。

“嗯，有說，我媽想把我送去日本，從大學開始讀起，還是學醫。但是我說我要考慮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學和研究生不一樣，我怕我趕不及考明年四月的入學考試，日本學醫門檻又高……”葉光想到一處，笑了起來，“幸虧我長得顯年輕啊，不然我媽肯定不會建議我從頭讀那六七年，等我讀出來都要三十了呢！”

“少來，你不就長了個娃娃臉麽，得瑟什麽？”布野翻翻眼睛。

“诶，兄弟，你這是跟哪個領導掐成了這樣啊？你這腿上胳膊上這些，不覺得疼啊？”葉光這才注意到布野身上的傷，伸手戳了戳布野的胳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布野就來氣，他一巴掌揮開葉光搗亂的手。“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擔心你，我能急得摔成這樣麽？！”

“好好好，怪我，全怪我。我去找碘伏和棉簽，你躺着別動。”葉光其實一看這傷就明白了，這會心裏是又感動又愧疚。他心裏感嘆，大學這幾年，認識了這個哥們，真是，太好了！

“哼～”布野鼻子裏哼了一聲，幾下褪了鞋子，把腿大剌剌地跷在了沙發扶手上。

“沒有碘伏只有酒精，你忍忍啊，”葉光用清水給布野清洗了傷口之後，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簽，對他抱歉地說。

“沒事……诶呦卧槽！”布野覺得摔得時候都沒這麽疼。“這回哥為了你，真是狠狠‘光榮’了一把啊，記得給哥點表示啊！”布野看着葉光小心地把他的傷口用紗布輕輕包起來的樣子，嘴上沒閑着。

“嗯，光榮，表示，一定要表示！”葉光滿口答應，“要不這樣，今天五月十六，到放假前，你的早飯我全包了，包送到床頭，一步到位。今晚呢，就請哥哥賞臉，小的在西門外麻辣香鍋略備薄酒宴請哥哥，你看行不？”

“到放假前啊，我想想，還有一個多月……”布野猛地想到這次放假就是畢業，他說不下去了。

葉光也意識到這一點，低着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一個多月，那還差不多。你說到做到啊，早飯每天可不準重樣啊！”布野咳了一聲，重新起了個話頭。

“好嘞！包您滿意！”葉光“狗腿”地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