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物換星移
祁宣帝十四年,大祁公主蕭菱歌更名為蕭蓮華,賜號蓮華公主。
祁宣帝二十三年,北禦王蘇沾連勝漠北蠻夷,又值蓮華公主生辰,宣帝遂大赦天下,宴邀群臣。
重又微風,重又雪後。
緋碧城外河面上覆着的薄薄冰層與輕綿白雪,流轉到緋碧城中大塊地斷開。縫隙中青碧的河水匆匆流過,時不時還有魚兒甩尾的痕跡。
緋碧城北,瞿府。
府邸內一處普通閣樓,一根金色的絲線自門處延伸,順着門縫溜進門去,沿着雪白的牆壁曲折繞轉,最後停在天青色的帳子前,末端系着一個小巧精致的金色鈴铛。
榻上的女子面容姣好,睡姿乖順,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唇角上揚,濃長的垂睫又微微顫動了幾下。
冬日裏晴陽正好,荀笙左手拿着錢袋,輕輕拽了拽門口的絲線,滿臉都是笑意。
屋裏的鈴铛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榻上半醒的菱歌登時睜開眼睛。
荀笙哥哥回來了!
菱歌趕緊坐起來握住鈴铛,荀笙那邊只覺手上一緊,便不再搖線。菱歌連被子都顧不得疊好,便“嗖”地一下竄下床去。
銅鏡中浮現處一張巴掌大小,透着淡淡桃紅的笑臉。菱歌梨渦淺笑,雙眉彎彎,此時不施粉黛更顯出另一種活潑的神韻。別人若見她,第一面最突出的必是那一雙時刻透着笑意的杏核眼,不經意閃過一絲狡黠,又在陽光的反射下越發閃出奇異的神采,好似有七彩流光,讓人挪不開眼。
梳洗過後,菱歌換上一身翠綠急去開門。只覺“咣”的一下,又聽“哎呀”一聲。
荀笙剛給自己營造的玉樹臨風的氣場,頓時被菱歌破壞殆盡。他後退幾步,用手揉着額頭,“沒事,沒事……怎麽每次都給我來這麽一手……”
菱歌知道自己下手不重,又看見荀笙郁悶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搖着他撒嬌,“我的好哥哥,我給你賠不是了還不行?兩個月沒見,你倒是出去長了見識,哪知道我窩在這兒心急如焚啊?”
荀笙倒是也不揉了,忙問,“怎麽,王少爺又找你麻煩了?”
“那倒不是,”菱歌搖搖頭,“瞿家是什麽地方?他們還不敢亂來。”
荀笙受瞿老爺器重,出城兩個月辦事,心裏一直記挂着王家的少爺與菱歌有些過節。然而瞿家可是緋碧的首富,聽了菱歌的話他倒也心安些。
荀笙與菱歌九年前離開祁都來到緋碧城,雙手空空,正準備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時候,卻意外被船商瞿老爺收進了瞿府,這才有了落腳之地。
荀笙雖廢了右臂,身上還是有些功夫,那時起做了瞿府的護院,還頗受一衆兄弟的愛戴。而菱歌雖是瞿府的丫鬟,自小卻跟着小姐們讀了很多書。她本來天資聰穎,小時又在宮中耳濡目染,自然見識過人。教書先生愛才,更不介意再多教一個人。
荀笙望望菱歌,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當年那個誤打誤撞錯認的小公主,此時已經成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親人。九年朝夕相處,相依為命,荀笙現在已經分不清是對王爺的感激之情更深些,還是對這個語笑嫣然的小姑娘的親情更深些。況且,即使遠在緋碧,他也清楚是小姐代替她做了大祁的公主。
菱歌不說,不代表她不想。而她越是這樣不說不提不在乎地笑着,荀笙心裏的愧疚便越深。
只是夜深人靜,還是忍不住去擔心獨處深宮的小姐。縱使錦衣玉食,富貴無憂,可是從來聽說宮裏人心險惡,她是否還一如當年日日歡顏?
荀笙搖搖頭,還是顧好眼前的人要緊。便笑着把手上的錢袋舉到菱歌眼前,“你猜這是什麽?”
菱歌一把接過錢袋,颠了颠分量,笑眯眯地說,“哥呀,你總算是開竅了!”
荀笙的腦袋“不開竅”,瞿府上下人盡皆知。
譬如在街上遇到乞丐,別人都是揀出幾文錢施舍,荀笙必是一把一把的碎銀子往外掏,有時候掏得起勁了,連錢袋子也一并扔出去。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所以瞿府上下流傳最多的一句話是:“有困難,找笙哥。”
荀笙自己倒是也不在意,反正瞿府供吃供住,菱歌和自己怎樣都不至于餓着。
只是衆人也奇怪,如此“大方”的一個哥哥,怎麽會有菱歌這麽一個精明的妹妹。菱歌一到,府裏的人多要退避三舍——一半是借過她錢的,另一半是怕被她借錢的。
菱歌出宮後,太多未知的東西一齊向她湧上來。她像一個貪吃的孩子,努力地想去接受更多。她知道自己要做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想要生活的更好,就必須忘記過去。當然,忘記,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容易。不過即使忘不掉,自己也必須要适應現在。
于是,菱歌從“有錢能使鬼推磨”開始,一步一步改造着自己的世界觀。只是在銀子這方面,以前在宮中完全沒有過概念。物極必反,最後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荀笙撓撓頭道,“這次為了早點見你,路上沒敢耽擱,本來我還打算……”
菱歌無奈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道,“行了,不管你原來打算什麽,現在銀子在我手裏,一定得給你好好保管着才是。今天小姐陪老夫人到廟裏還願去了,咱們兩個正好到半杯樓吃頓好的,讓妹妹我好好給你接接風。”
荀笙與菱歌二人出了瞿府,一路說笑,轉眼來到城中最繁華的緋碧街中央。擡頭望時,正看見“半杯樓”三個大字橫栖在烏黑的匾額上,向上有三層,樓身通體由紫檀香木所制,邊檐镂空,讓人老遠就能聞見木香混着酒香。
一江緋碧澄如練,半夕風月半杯樓。
大胤被大祁吞并之前,半杯樓還只是一處名不見經傳的酒家。物換星移不過幾十年,半杯樓作為“天下第一酒樓”已經遍布大祁各處,在緋碧城自然聲名遠揚。
半杯樓一層賓客已滿。小二們一直在樓中伺候,自然也是有些見識的。一見他二人來,便有一個幹瘦的主動引着去了環境清雅的二樓。菱歌覺得此處甚好,便選了兩個靠窗能看見下面風景的座位,招呼荀笙過去。誰知此時那瘦小二卻急忙攔在兩人面前道:
“兩位客官有所不知,這是另外幾位大爺常坐的地方,今日他們恰巧要來,小樓實在招惹不起。還請二位移步,換個座位可好?”
“常坐的?”菱歌颔首問道,“那他們可交了定金?”
“這……”小二搖搖頭,“這倒沒有……”
菱歌一下子拉下臉來,厲聲道,“怎麽,他們你們招惹不起,我們你們就招惹得起了?你可知道我們的身份?外面說半杯樓店大欺客我還不信,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半杯樓雖然規模龐大,然而老板一直“以客為天”,即使做賠錢買賣也不準下面的人惹客人不快。菱歌這一句“店大欺客”,小二實在擔當不起。只是那二位爺來頭甚大,說招惹不起也是真的,只能把心一橫,連連作揖道:
“客官您千萬別這麽說,半杯樓一直把各位當祖宗似的伺候着,哪裏擔得起‘店大欺客’四個字啊?今天這事小的實在為難,您好歹看在我們的面子上通融通融,小的給您賠禮了。”
荀笙在一邊終于看不下去,拉了拉菱歌的衣襟道,“好了,你就別為難他了。坐在哪裏吃飯不是一樣的麽?”
菱歌臉上是生氣的表情,眼底深處卻是不易覺察的狡黠笑意,聽見荀笙如此說,故意咳了兩聲道,“算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就放你們一次。不過我們兩個可是受了委屈,貴樓不想着怎麽補償嗎?”
小二遇事也不少,頓時心裏如明鏡一般,這兩人原來是想蹭吃蹭喝來着!無奈是自己先理虧,還有樓規在上面壓着,不敢得罪了二人,只能陪着笑道:“客官說的是,我這就禀報管事一聲,把二位的菜錢免了。”
菱歌這才放心地笑笑,就勢坐在靠窗那兩個位子的邊上,揮揮手道,“你去吧,把你們樓裏最有名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叫師傅們做得細致些,吃好了我下回還來捧場。”
小二只能點頭稱是,轉過身卻不禁腹诽,姑奶奶啊,你可別再來了!
荀笙遲疑地在她對面坐下,一臉不解,“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怎麽難為起人家了?”
“你還不明白?”菱歌眼若桃花生波,“反正是他們橫豎攔着不讓咱們坐,我這樣又給了他們面子,又省了自己的銀子,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啊,對吧?”
“你啊你啊……”荀笙指着她無奈地笑笑,也不再說什麽。反正菱歌自小就古靈精怪,什麽事情心裏都打着如意算盤。這回算是半杯樓倒黴招惹了她。
兩人正在等菜的當口兒閑話家常,忽然聽見剛才的小二的聲音高了八度,恭敬也多了八度,“二位大人,快請上樓!”轉過頭時,恰巧看到一襲清爽的綠衫從樓梯轉彎處跳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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