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到晚上,風小了一些,雨卻不見停,中途周泉過來過一次說程遇給他打過電話,段琮之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通知程遇。
心裏說了一句抱歉,給程遇發了個信息,程遇哪裏敢怪他,趕忙回沒事就好。
段琮之又想起程遇說秦恪失聯的事。
秦恪是帶着司機過來的,助理留在陽城,秦家旗下最近的公司在那。他的手機大部分時間确實是在助理那裏,能直接把電話打到他這的人其實很少,基本都是他有需求往外撥,更多時候是通過各類文件交流。
秦恪沒什麽需要交流的朋友,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就沒有同齡人,同齡人在他面前也說不上話。
他沒有交朋友的時間,也沒有因為愛好相聚的朋友,只有合作夥伴,他的社交都和他的身份緊緊聯系在一起。
誰不誇他一句年少有為,說秦家後繼有人。
段琮之看來,無聊也是真的無聊。
對秦恪來說,手機的通訊功能不是必須的,娛樂功能也是可有可無的,但這樣說扔就扔,還是有點奇怪。
“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恪擡眼看他,段琮之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對所有人而言,秦恪這樣冒着臺風過來找他已經是很出格了,應該做不出來這種故意把手機扔給助理的事。
可能真的只是沒想到。
卧室裏只有一張床,一張一米五寬的雙人床。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睡,段琮之還記得秦恪有睡前閱讀的習慣,他這沒什麽紙質書,唯一的紙質可以閱讀的東西是劇本。
他把翻得打卷兒的劇本遞給秦恪,自己拿着手機在他身邊躺下,先是熟門熟路地摸進自家超話逛了一會兒,退出來之後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秦恪斜倚在床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明明是斜靠着,還是給人優雅端莊的感覺。他左手拿着劇本,右手翻動,翻動的頻率很高,但是聽不到什麽聲音。
這姿态讓段琮之夢回五年前。
他出水痘發燒,又總是忍不住要撓癢癢,其他人看不住他,應叔虛虛地捆住了他的手腳他也能很快解開。
應叔也不是真的要捆他,不可能再給他綁緊了,方大夫天天過來給他上藥,再三叮囑他千萬不能撓,撓破了要留疤。
段琮之敷衍地點頭,心裏想的卻是我一個大男人,留點疤算什麽?
最後還是秦恪把他帶回卧室,親自看着他睡了三天。
那時候他對秦恪可沒有不該有的心思,躺在一張床上,也沒有半點別的想法。一心想着要秦恪放他回去,被秦恪看着睡也太遭罪了。
秦恪斜倚在床頭看書,段琮之趁他不注意把手伸出了被窩,還沒碰到脖子就被秦恪抓住手腕。
段琮之只好忍着,越忍越難受,似乎全身都開始發癢,他再次悄悄伸出手,又被秦恪抓住了。
段琮之不信邪,一開始是想撓癢,後來純粹是為了試探秦恪,注意力一轉移,身上倒是沒有那麽癢了。
不管他嘗試幾次,秦恪都能準确地抓住他的手腕,段琮之懷疑他根本沒有在認真看書。
大約看了有半小時,秦恪關了燈,把段琮之塞進被子裏,唯一的出口被秦恪壓住了。
段琮之:……
他行動受限,但是嘴沒有,動不了就折騰秦恪,他對秦恪向來沒什麽懼意,直接就喊他名字。
“秦恪。”
“秦恪……”
“秦恪!”
“秦——恪——”
起初秦恪還應他,第二聲開始就任他喊了。
喊到後來段琮之也覺得有點沒意思,舔舔嘴唇開始使喚人:“秦恪,我有點渴。”
正常人被那麽折騰多少該有點脾氣了,秦恪沒有,他還是那副樣子。打開燈段琮之看到他表情的時候就知道惹他煩讓他放自己回去的計劃是行不通了。
床邊就放了水,段琮之被他用被子困住,秦恪拿了水也沒放他出來,而是扶他起來,讓他就着吸管喝。
段琮之看看吸管,明白了,秦恪這是有備而來啊。
半個小時,劇本就翻過去大半,秦恪放下劇本,準備就寝,段琮之伸手關了燈,忽然問他:“怎麽突然來雲城?”
黑暗中,段琮之聽到秦恪說:“來看你。”
不是因為應叔,不是因為湯圓,只是因為他想來。
段琮之滿意了,閉上眼睡了。
秦恪睡覺的姿勢很标準,睡的時候什麽樣,醒來還是什麽樣。
段琮之躺在他身側,睜開眼的時候被子已經滑到腰際,他随手撈了一把,忽然想起來秦恪在他床上。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的,天已經亮了,光線從鑲着磨砂玻璃的格子窗照進來,段琮之小心側過頭去看身邊的人。
他其實很想做點什麽,但秦恪覺很輕,他怕人醒了,只是看着他。
秦恪眼睫輕動,段琮之迅速閉眼裝睡,在秦恪起身的時候他才若無其事睜開眼,打了個呵欠和他一起起床。
秦恪昨天的衣服挂在烘幹架上,幹是幹了,就是皺巴巴的。
他們誰也不是會自己洗衣服的人,段琮之自己住這段時間能把衣服洗好,全賴衣服價格低,質量好,經得起滾筒洗衣機洗滌。
于是秦恪仍舊穿着睡袍。
臺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行進路上突發奇想來陸地做個客,留下滿地狼藉之後了毫不留戀拍拍屁股又走了。
氣溫比前幾天低一些,但是空氣特別好。
秦恪的助理是中午到的,這個助理段琮之沒見過,不過他顯然認識段琮之,見到他喊了一聲段少。
然後拜托他把秦總的衣服送進去。
段琮之多看了他一眼,還挺會來事。
昨天失聯幾個小時,段琮之又大張旗鼓地讓人查定位,現在估計秦老爺子那邊都知道這事了。
這些後續都需要秦恪去處理,助理把電腦帶過來之後他就在卧室處理相關的事。
胡旭澤不知道去哪了,段琮之一個人出去逛了逛。
劇組的拍攝場地受到了一點影響,不能立刻開始拍攝,需要過去收拾一下,他也去看了一眼,說要幫忙,又被趕回來。
他溜溜達達回到院子的時候薛平的電話到了,先問他這邊怎麽樣,确定段琮之平安之後給他講了點工作上的事,之後随口提到林涵,說他接了一個仙俠劇,是星雲的自制劇,說是投資上億。
段琮之聽他口氣,像是不看好:“這劇有什麽問題?”
“網劇。”
不用多說,段琮之也明白了,上億那也是網劇,林涵去演網劇,哪怕是大男主也是在走倒路。
要是能火也就算了,這種大男主的仙俠劇要是能火才是真的燒高香了。
林涵在想什麽?
薛平說:“劇怎麽樣不重要,當務之急是要先穩住粉絲,你是問劍的男二,他怎麽也得宣個男主。”
創視精心準備多年的劇,同水平的劇組還真不好找,林涵接個投資高的也算是面上過得去。
薛平語氣不是很确定:“他們公司可能出了點問題。”
段琮之感慨于他的靈敏,随口說:“林家少爺那麽多,說不定另一位看他不順眼他們兄弟争權呢。”
薛平若有所思。
昨晚段琮之說的是讓秦恪先住他這裏,到今天也沒有要給他找另一間房的意思。秦恪即便不跟段琮之說,也可以跟周泉他們說,總有人替他辦好,但他沒有。
段琮之把高興兩個字寫臉上了,不到八點就洗澡上床準備睡覺。
助理過來的時候把東西都帶全了,秦恪今天有自己的書看,段琮之掃了一眼,似乎是一本劄記,看上去很混亂,寫的是日語。
段琮之學過一點日語,試着讀了兩行,很快放棄了,手寫體和印刷體區別挺大,寫這字的人應該挺随性,反正段琮之看這筆記跟看處方沒什麽區別。
秦恪遲遲沒有翻頁,段琮之意識到他是在等自己看,擺擺手示意不用:“我看不懂。”
“哪裏?”
段琮之對于看明白這本書麽什麽興趣,但是他對于跟秦恪一起看書很有興趣,他往秦恪那邊蹭了蹭,貼着他坐好,指着書上的某處:“這一句。”
乖得像個哪裏不會點哪裏的小學生。
秦恪給他念了一遍,段琮之就覺得這個字跡似乎也不是很難辨認。看了幾頁,段琮之就知道這大概是某位商界大佬的手記。
有他拖後腿,半小時過去秦恪只翻了十來頁,不過今天還早,還能再看會兒,段琮之沒有再打擾他,秦恪翻書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他想起白天薛平跟他說的事,林涵接這戲有點不對,是林渝動了什麽手腳嗎?這麽大筆的投資,即便是星雲也不能輕易拿出來,這劇要是撲了,對星雲的打擊也不小。
“你知道林渝嗎?”
秦恪頭也不擡:“知道。”
“那你說,林涵對上他,誰會贏?”
段琮之剛才為了看書是挨着秦恪坐的,現在一偏頭,幾乎要碰到他。
秦恪手指攆着書頁緩緩翻過一頁,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種睡前的談話,放在情侶之間是尋常,放在他們身上說不出的暧昧。
他們離得有點近了,段琮之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準備後退一點,秦恪又轉回去低頭看書了。
他看着書頁上歪歪扭扭的折線圖,淡淡道:“林渝。”
因為秦恪的默許,段琮之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變,并且開始沒話找話:“那你說,林家會落在誰手裏?”
“不知道。”
“你還有不知道的事?”
秦恪有片刻出神,段琮之沒有察覺,等了一會兒沒等得到他說話,輕輕扯他的衣袖.
秦恪說合上書,回答他:“變數太大。”
段琮之笑了一聲:“你是在嘲諷林宏私生子多嗎?”
秦恪沒有回答:“……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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